《金枝》 金枝 第1节 《金枝》 作者:吃吃汤圆呀 第1章 ◎泼辣市侩◎ 初夏,汴京城北修义坊。 百姓们吃饱饭足,聚在巷口磕牙: “晨起敲门的那几个家丁是为着甚事啊?“ “说是缉拿府里的逃奴。” “你信呢?压着嗓子那神秘样能是抓逃奴?要我说肯定是哪位高门贵女私奔喽!” 有人大胆猜测:“难道是昭平帝姬?” 官家只有一位女儿昭平帝姬正逢婚龄, 是以婚事也引得百姓猜测。 “都说她要嫁给永嘉侯世子。” 永嘉侯了不得! 大楚的江山可是有永嘉侯爷的一半, 侯府底蕴深厚, 世子更是龙章凤姿,年纪轻轻便是经学大师, 是一桩好婚事。 “说起来,上回我去永嘉侯府送兰花时见过那两位贵人。” 家里开着花圃的陈嫂子回忆着, “搬花时见世子与帝姬站在梨花下,啧啧!郎才女貌。” 正说得热闹忽然有人问:“咦,那不是金枝吗?” 诸人都住了声,齐齐往巷口看去。 正是乌衣巷肉铺老板金枝。 她上身着青竹吐翠圆领对襟窄袖衣,下系洒金大红百褶旋裙, 一走动,裙褶子绣着的百蝶穿花图案隐约浮现展翅欲飞。 配合着袅娜纤腰,更显韵味。 银包金发簪斜斜别在乌发间,下垂一串流苏穗随着走动流苏摇曳,摇得人心里都一晃一曳。 王婆子先酸溜溜吆了一声: “瞧瞧那肉铺西施,明明守着望门寡还每日里打扮得花枝招展,也不知要勾引哪个?” “王婶,您可不能仗着年纪大就给人家姑娘起诨号。”陈嫂子不满。 李铁匠也点点头:“我雨天里滑倒桶架压了一身,亏杀了金枝扶起我又喊人,是个厚道小娘子。” 就连王婆子的儿子王大壮都定定盯着金枝:“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娶金枝?” 无人帮腔,王婆子气倒。 她嘀咕道:“哪里是福气?!美色杀人刀。” 随后拽着自己儿子耳朵:“离那不贞的妖精远些!” 全然不顾金枝已经走到了巷子跟前。 金枝听得一清二楚,她拍拍手里的灰,慢条斯理: “却不知王婆婆这是何意?官府都支持寡妇二嫁怎的到您这里就让人守贞了?” 她盯着王婆,一脸似笑非笑: “要么我们去寻逡巡的衙差问个清楚?” 本朝风气开放,鼓励寡妇再嫁。 王婆说不过她,低声嘟哝: “每日里拿个算盘抠抠搜搜跟街坊邻居收账,可真是掉进钱眼里了!” 金枝笑了,她双手环臂: “您每日做饭时来我店里,东摸摸西蹭蹭蹭就是不买,蹭上两手猪板油回家在汤里涮油花儿,是也不是?” 王婆子吃瘪,嘴里犹自嘀咕: “哼,你前夫不就没等你过门就被你克死了?” 陈嫂子说了句公道话: “王婆子,何家那小子自小就缠绵病榻吊着一口气,哪里能怨未过门的小娘子?” “两家只是定了亲事又没过门,何况自从他去世后金枝一人挑两家,还照料着何家老婆子吃喝,就算是男子也做不到这般仁义。” “就是!年纪轻轻女儿家镇日里过得紧巴巴的,穿得还是前年的衣服样式,时兴旋裙都舍不得裁一条给自己。” 街坊们你一言我一语帮着金枝说话, 直怼得王婆子将儿子拎着往自家铺子里走。 金枝踮起脚尖看着她的背影,笑吟吟叮嘱: “您慢些走,回头记得给您赊欠的半斤精瘦肉付钱。” 王婆脚底下打了个趔趄,夹着尾巴快走几步赶紧回家。 金枝还是一脸笑,问候过巷口诸街坊。 给这个订棒骨,替那个赠尾巴, 有条不紊, 将街坊们的订单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李铁匠先问:“又去看你婆母了?” “嗯。“金枝点点头。 “是个有孝心的。”陈嫂子感慨,“就是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一个铜板都要掰成两半花。” 金枝跟笑吟吟街坊们道别。 她走到巷子里自家肉铺前。 一边解下腰间挂着的铜钥匙开门, 一边跟隔壁胡饼店的伙计讨价还价: “门口那堆稻草你们还要吗?” 胡饼店换了一批锅碗瓢盆, 下面垫着的稻草丢弃在两家门口,堆了一人高。 “不要。” 胡饼店伙计不在乎地摆摆手 “金娘子,你做事也太精细了些。” 金枝不以为然:“稻草拿来垫地接血水,正好省下雇佣倾脚头的银钱。” 倾脚头要花五十文,还要管一顿饭,左右都不划算。 她说笑着进了门,打量了自己的肉铺一眼: 铺子上四墙悬二十余枚铁钩,上面悬挂着一条条边猪, 分割肢解过的猪肉白里透红,渗透出一股奇异的森严肃穆。 金枝很满意, 她拿出一条洁净的干布擦猪,一边自言自语:“没血水才好卖个好价钱!” 外边一辆太平车晃悠悠路过,运车人见有个柚子有了磕碰,随手就扔到了车外。 柚子“咕噜噜”滚到了路对面。 金枝眼前一亮,她忙放下抹布出了店门。 看左右无人,故意东张西望做出溜达样子靠近了柚子。 等磨磨蹭蹭到了烂柚子边,才偷偷儿伸出右脚扒拉,将柚子一路轻踢进肉铺门边。 敏捷四下打量确认无人后才将柚子揣进怀里,松了口气。 金枝剥果肉都比别人巧些,柚子皮被等分剥成五瓣,整块柚子肉取出后柚子皮便如一盏莲花灯。 她拿出针线穿过柚子皮挂在猪肉边:“省熏香钱!” 剥下来的烂果肉正好拿回家喂鸭。 金枝正忙着装果肉,忽然竖起耳朵。 背后没有声音。 赤条条的白猪被肢解成条条块块,倒吊在铁索上沉默无声。 一排十来个粗铁勾勾着胳膊大小肉块,红白一片。 金枝皱皱眉,她从肉案上揣起尖刀握在手里, 蹑手蹑脚一一查看。 果然被她发现异样: 金枝 第2节 西南挂着的半片猪下露出一双鞋。 墨色织锦鞋面上深深浅浅绣着云中仙鹤,鞋头上还缀着墨玉块,光泽润朗。 “谁?!”金枝猛一推开挂着的半条猪,拿刀逼问。 半条生猪晃了个优雅的弧形,露出—— 藏在后面的少年郎。 雪肌玉肤,剑眉星目,俄若玉山岩若青松,身着青色绸直裰,头戴青软纱唐巾,腰间系着白鹿回首双穗绦。 一袭玛瑙珠儿细细从发间编下,硬朗中平添了一丝风流。 他嘴唇干裂,眼皮子下面一段青,发髻凌乱,还夹杂着稻草点点,显然很是狼狈。 ** 朔绛听得见自己的心“咚咚咚”剧烈跳动。 眼前的女子手持尖刀一脸警惕。 夏日清风拂过她乌黑额发,衬得她云鬓松松,洁白似雪的皮肤似玉如珠,额头贴着蜻蜓花钿,似乎很快就要化作蜻蜓飞走。 日光从肉铺敞开的窗户流转进来,照着她发间忽明忽暗的铜簪片,流光溢彩星星点点投射到墙上,叫人疑心不似凡人。 下一刻朔绛清醒过来,那位娘子见他不答话,操刀而起,刀锋直逼他脖颈:“谁?” “店家,借你宝地躲避则个。”朔绛皱着眉头忍着生猪呛鼻的滋味。 一张嘴拼命忍受的生猪气味直冲鼻端,他立即将手帕放在指尖捂住鼻子。 金枝没听懂少年的话,不过从少年嫌弃猪肉味道就知道他并没有在这里待上一晚。 再看他发间的稻草金枝已经明白过来:少年郎先是藏在门口的稻草堆里,后又趁她捡柚子的功夫又偷跑进店里。 金枝点点头:“看你全身华贵,怎的进了市井腌臜地?” “我,我……”少年一顿,旋即道,“我……” 金枝想起适才走过巷口听百姓所说的闲谈,猜这人是大家族里出来的逃奴。 这当口大门处有了动静,少年眸子一顿。 是两个粗厚的男子买胡饼: “来两个油砣砣!” “小二,有没有糖饼?” 听着他们往这边走来,金枝眸子一转,转身欲喊人过来。 少年瞳孔放大,他一把攥住了金枝的手腕。 随后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金叶子递过去。 他生得美貌,只怕是有钱人豢养的小倌之流, 或许不堪□□逃了出来。 如果流落在岭南的弟弟被人贩卖,或许也是另一个他吧…… 金枝这么想着,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 不过也没耽误她忙里偷闲瞥了眼荷包,嗯,应当还有不少金叶子。 她目光微闪,接过了金叶子。 那两个人应当是在吃完了胡饼,眼看着就要往肉铺来—— 金枝伸手将猪肉又荡了过来,将少年堵得严严实实。 原来来人是两位皂衣打扮的部曲,身形魁梧。 金枝眼眸流转,含笑问: “请问两位客人是要细抹落索儿精还是窜燥子肉?若是都不要,本店还有寸金骨、浮筋骨、脊龈骨供您选择。” 她笑得市侩热情,浑身上下都浸透了汴京市井的俗气。 “你可见过一名穿着华贵的少年郎?”为首那人四下打量,压低了声音。 朔绛身躯紧绷起来:他适才听见那老板娘处处盘算钱,应当也会为了钱出卖他吧? 墙角的猪肉似乎动了一下。 金枝眼珠子一转,立刻摆上一脸诚恳微笑:“我适才去单将军庙上上香回来,店铺刚落锁,这一路着实没见什么少年郎。” 部曲们看见放在门口的香篮,对视一眼。 狐疑四下打量, 触目所及也只有一片片赤条条的白猪, 再看这老板娘市侩无比,也不像是善良会收容陌生人的人, 便点点头就走。 听着部曲的脚步走远,朔绛才松了口气。 还来不及道谢,就见那个市侩老板娘眼珠子一转,手板一摊: “加钱。” “不然——我就喊人。” 没想到市井中还有这等无情无义之徒。 朔绛只好连荷包都给了市侩老板娘。 市侩老板娘颠了颠很满意:“为了这钱我能留你到今天夜里,趁夜你就自行逃命去。” 危险解除,可是他适才藏在生猪后头,蹭了一身的血水和猪油。 朔绛嫌弃地扯了扯衣袖:“可有沐浴之处,我要熏香更衣。” 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 金枝没好气拎来了个桶,往他前面重重一甩。 朔绛鞠起桶里清水清洗额头和手,虽然没有胰子,但也将就着弄干净了自己。 只不过 —— 他狐疑地嗅嗅指尖:“怎的一股血腥气息?” 金枝懒洋洋:“我这只有给生猪放血的桶。”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老规矩,留言发红包!!!! 备注: 新文《我在古代卖花》求预收,文案:(市井人家小家碧玉,小门小户自得其乐。) 插花大师苏莺莺穿越到大宋汴京城一户要败落的小门小户人家里。 爹是个病罐子,娘软弱无能,弟弟妹妹年龄尚幼。 为了给爹治病家里典当一空。 当得知汴京城百姓亦是与繁花相伴之后, 莺莺:奈斯 于是她愉快地卖起了芍药、木香、玉绣球、金纱、徘徊、粉团、紫荆: “这位郎君,徘徊花语是炙热之爱,何不买些赠与您家娘子?” “这位妈妈,您酒楼里花魁选拔大可用不同鲜花代人,选人送花投票,定能轰动汴京。” “立春戴雪柳,寒食佩梨花,端午簪葵花,七夕玩谷板,立秋绾楸叶,腊月养兰芽。” 莺莺卖花还了债,发了家,还拐了巷口爱脸红的端方书生,好一派繁花盛开。 ** 堂妹苏环知道三月三苏莺莺会在金明池边偶遇国公府世子, 世子会力排众议迎娶苏莺莺。 婚宴上的喜牌砸晕了堂妹,她重生了。 于是堂妹竭力阻挠莺莺去金明池, 努力牵线帮她和青梅竹马的九品芝麻官萧照成婚。 莺莺和萧照成婚了,苏环暗喜,等着看莺莺囿于锅碗瓢盆穷困潦倒。 可惜,苏环等啊等,也没等到那一天。 ◎最新评论: 【作者计划写多少字呀~~】 【男女主的设定让我想起了loli武士太太的一张插画,搬板凳坐下慢慢看】 【写的好棒!】 【追平了5555】 【外祖母叫金枝……】 【这封面果断收藏】 【那个男主是c吗?】 【多嘴一句,太太,登玉楼的封面是不可以盈利用的,如果入v的话慎重考虑哦~ ps:感觉很多太太用了,也入v了,多嘴说一句,如果不入v才没问题~】 【 【文采风流,才华横溢,不落俗套,好好看啊手动星星眼。多给你浇浇水,还请茁壮成长啊,小树苗。哼!!看,看在你更新的这么辛苦的份上,多给你浇些营养液!要,要加油哦!!!】 金枝 第3节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你回来啦!!!030君问更新未有期,巴山营养液涨秋池~】 【封面好帅】 【 【我有个同事就叫金枝,一个巨漂亮巨温柔的妹妹,看这篇文老想到她】 -完- 第2章 ◎养你不是白养的◎ 金枝忙得团团转, 前街李二家要吃席定了半头猪,后街米行东家弄璋之喜买了半箩筐浮筋骨并蹄子。 一天下来她脚都站得浮肿。 到了肉铺后院看见少年郎还不走:“你怎的还在那?” 一听这个,少年就没有了适才的傲气。 他嗫喏两句,并不说话。 敢从大户人家逃出来,至少外面会有人接应。 金枝当少年是谨慎想等天黑。 她便从铺子里翻出个竹编斗笠递给少年: “喏。正好我要去码头领鸭子,一起去吧。” 他们一前一后从肉铺后门偷偷溜出了后巷。 路边人家有炊烟升起,街巷两旁食肆里饭香四溢。 金枝有心甩掉少年,问他:“你不吃饭么?” “我,我不饿。”朔绛倔强地咬咬嘴唇。 谁知肚子却唧唧咕咕叫了起来。 他脸刷一下红了。 金枝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个胡饼,掰了一半递给少年: “拿着吧,这个不收钱。” 掉进钱眼里的老板还能有这等善心,朔绛意外,接过胡饼。 吃了一口却差点吐了:“粗粝,划嗓子!” 他寻常吃得都是粳米细面,哪里吃过粗粮? “爱吃不吃!” 金枝气得瞪了他一眼,快步就走。 走了两条街再回头,少年如一个拖油瓶一样跟在她后头。 看见金枝回头,少年悻悻然:“我……我无处可去。” “说谎!”金枝毫不留情揭穿他,“你身上随便一个珊瑚珠子都能顶寻常百姓一年的吃用。” “真的。”少年一脸失落,“我没其他地方可去。” 他垂着头,最后索性一屁股蹲在了汴河边发愁。 永嘉侯府势力庞大,这一任永嘉侯,也就是少年的父亲更是高瞻远瞩雄才大略。 为了摆脱官家怀疑先是将他这个世子送到白鹭书院培养成个穷经皓首的老学究。 又是有意将世子与帝姬凑成一对,为的就是洗脱造反嫌疑。 可朔绛不愿听从家里安排与帝姬成婚,所以从家里偷跑了出来。 此时天大地大竟不知去往何处。 河水泛起涟漪,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更不知道女老板去了哪里。 “抓住她!” “别跑!” 朔绛吓了一跳,以为侯府家丁追了上来,可他抬头看去就见适才那位女老板。 她跑得气喘吁吁,一手拎一只麻花鸭。 身后还跟着一位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渔民。 原来金枝把鸭子放在金明池游泳,每天晚归时都要去接鸭子回家。 谁知昨日鸭子被恶霸抢了去,金枝上前理论,那人却说鸭子是自家养的,还问金枝:“你说是你的鸭子,你叫它看应不应?” 金枝气不过,今儿个就趁着恶霸不备拎回了自己家的鸭,还顺手抄了恶霸家一只鸭。 她一袭的红衣在风里招展,额发一绺绺贴在脸上。 看见朔绛发呆立刻气不打一处来,大喊“搭把手啊!” “我吗?”朔绛犹犹豫豫看了下左右两侧。 迟疑间美人已经跑到他身边,她大喊:“快走,快走!” 随后有条不紊跳上了河里一辆即将离岸的乌篷船。 又伸出手给朔绛:“快上船!” 船家竹竿一点,乌篷船晃悠悠离岸, 朔绛用力一跳才跳上了船,终于赶在最后一刻上了岸。 他手里还攥着金枝的手,满身的血紧张上涌,心砰砰砰跳起来。 追着金枝的那几人也跟了过来。 无奈船已离岸,追赶不及。 金枝跳起来冲着对岸大喊:“你叫一声看它应不应?” 她的手如同一条小鱼从朔绛手里滑落, 朔绛又是庆幸又是紧张,脸红得吓人。 眼看着岸上的人气得原地蹦跶暴跳如雷, 金枝才哈哈哈大笑起来。 美人的笑声铃铛一般摇落满河的星辉,岸边灯火点点似也流光溢彩在她的梨涡中。 看朔绛看她,不满白他一眼:“你当是我偷的?” “不,不是。” 朔绛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看她,慌得磕磕巴巴。 金枝不以为然:“他们偷了我的鸭还蛮不讲理,我就也以七人之道那个……” “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朔绛小心翼翼补充。 这大大拂了金枝的面子,她撇撇嘴,将脚垂落船头。 偏偏不老实坐着,过一会右手一薅,便从河里揪了一个青翠滴水的莲蓬上来扔到朔绛怀里。 而后摸出两钱随铜子递给船老大:“去安溪河码头,两个人。” ! 朔绛支支吾吾:“我……,你……,你可是要带我回你家?” “怎的?你不乐意?”金枝白了他一眼。 “乐意,乐意。”朔绛摸摸鼻子,一叠声地点头。 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人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信赖。 六月晚风轻吹,大相国寺的晚钟敲得悠远,汴京城里各大夜市热闹起来,热热闹闹叫卖着麻腐鸡皮、沙糖绿豆,夜游的小娘子们挥舞着团扇,酒楼画阁飘出舞乐之声,点点灯火映照水面。 美人混不在意他的扭扭捏捏,边剥莲蓬边问:“我叫金枝,金枝玉叶那个金枝,你叫什么?” “我,家里人叫我豚鱼。” 朔绛没有撒谎,这是他的表字。 “甚?”金枝有些不解。 “易经中有云:豚鱼,吉。讲的是君子泽被天下,连低微如小猪、小鱼之物都可恩济。” “说人话。” 少年挠挠脑袋,想起奶娘的原话:“贱名好养活。” “哦,猪鱼。” “不是猪鱼,豚鱼。”朔绛无语,又问,“你店里雇不雇人?” ? 少年郎自告奋勇:“我会写字、会算筹,还会,还会制香薰!” 最后一条却说到了金枝心里去。 她自问算得上是什么苦都能吃,可唯独受不了店里的生肉味,只好买香薰来怯除。 香薰贵,买一条都要好几百文,心痛。 她看这少年适才一大堆掉书袋,便知他不是歹徒。 金枝迟疑的情形落在朔绛眼里,叫他越发磕磕巴巴,脸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