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王爷之后我跑路了》 旧事 冯菁是小成王端贤的侍卫,白天帮他杀人,晚上帮他暖床。 端贤这人不苟言笑,对下属又严厉的要命,但是好在床上没有变态的习惯。唯一的问题就是每次做完都不让她走,一定要一起睡到天亮。 可是大清早人来人往,冯菁很怕被别人看见。再说和东家躺在一起,她也睡不香。 后来以至于连好友谢良都看出她的黑眼圈,唠唠叨叨的问她是不是最近任务太多,要不要整点药膳补一补。 冯菁也觉得自己有点吃不消,更要命的是经常连着几日没法练功,这样下去,要么丢饭碗,要么丢脑袋。她着实哪一样都舍不得。 不过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小王爷就快要成亲了,准王妃不是个善茬。 那个毁掉万千京城少女梦的姑娘叫岳如筝,父亲是辅国将军,母亲是陈皇后的亲妹,大哥是吏部侍郎,大姐是皇上的淑妃娘娘…反正她家随便一个人都能捏死冯菁们这种穷苦老百姓。 据说她一出生就和王爷定了亲,本来打算十三那年完婚,可是有个道士给她看了相,说是命里有大凶,须得去庙里待到十八方可出嫁。 岳将军年轻的时候杀人如麻,老了对封建迷信深信不疑,点头如捣蒜。 本来十八一过皇上就打算给他们操办起来,谁知六礼还没过,岳家老太君去世了,只好继续守孝三年。 冯菁有种预感,岳如筝要是知道她睡了她未来的夫君,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按理冯菁应该赶紧跑路,有一身上等武功,去个镖局武馆养活自己肯定没问题,运气好的话江湖上再搞点名声,收几个徒弟自立门派当帮主走上人生巅峰也不是梦。 可是冯菁知道王爷太多的秘密,很可能早上辞职,晚上暴毙。 管家春嬷嬷似乎发现了什么。她把冯菁单独叫过去,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冯菁身上扫来扫去。 论理冯菁是王府的一等侍卫,只听王爷的命令。可是春嬷嬷她管吃、管穿、管报销、管规矩,管月钱。她有权利让你过的很舒坦,也有权利让你过的很难受。 毕竟冯菁总不能因为晚饭少了一个肉菜或者酒钱报销太慢就去找王爷告状。 冯菁盯着春嬷嬷挽的紧紧的发髻,大气不敢出。 最后还是春嬷嬷先开口:“ 你十四岁到府里为王爷做事,即便出身江湖,也不应该如此自轻自贱。” 府里确实一早就下过规矩,丫鬟仆妇严禁自荐枕席,可是王爷要真想做什么,这规矩也管不了他。 他都二十八了,总不能每次都去芙蓉园解决问题。春嬷嬷大概不知道他在床上有多野。 其实不用她提醒,冯菁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她是王爷用来解闷的玩具,什么姿势都可以解锁的那种。 可是究竟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冯菁自己也理不清了。 五年前, 她还是少阳山的住家弟子。住家的意思是没爹没妈,从小在少阳山长大。 据说是大长老,也就是她师父,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把嗷嗷待哺的她从小河边捡了回来。 冯菁学武很有天分,别人练三个月的招式,她三天就能练会。可是她运气不好,师父有一天突然失踪了。从此她就变成了没娘的孩子,任人欺负。 掌门见冯菁年纪还小,便找了黄长老做她继任师父。黄长老这人不是练武的材料,不过是熬着资历爬上来忽悠人。他一上来便要冯菁废去大长老教的功夫, 美其名曰重打基础。 冯菁自然不肯, 这便结了梁子,他自此不肯教她一招半式。冯菁在他门下三年,一三五烧火做饭搞卫生,二四六挨骂关禁闭。 冯菁做梦都想离开他,可是少阳山有规定,住家弟子年满二十五方可下山,意思就是少阳山养了你,你得把青春献给它才能走。 于是冯菁每日郁郁寡欢,吃不下睡不好,瘦的像小鸡崽子。 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在传京城来的小成王要来选侍卫。 十月初五夜,少阳山灯火通明,大宴宾客。她自然是挤不上前,那个小成王是圆是扁也无从得知。 不过冯菁思索跟他走,说不定是条出路,王府若是不好,再寻个理由离开便是,到时候少阳山的人也不会知道。怎么想都是上上策。 于是她趁着月黑风高,偷偷摸进嘉宾居打算毛遂自荐。谁知门口一个身量奇高的青衣人挡住了她。 他黑黑瘦瘦,目光如星。后来冯菁知道他叫谢良,是王爷最倚重的侍卫。虽然他人并不稳重,是个逗逼。 冯菁软磨硬泡了很久他才带她进去。里面端坐着一个锦衣华服、气质非凡的矜贵公子。他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你甚至没办法没办法直接看他。 冯菁心跳如雷,却也清楚的讲明自己的来意。 但小成王对冯菁显然没有兴趣,听完就说他不缺人,吩咐谢良带冯菁出去。 他说话的语气不容置喙,饶是冯菁准备了许多说辞也终究没有机会再开口。 冯菁垂头丧气的从嘉宾居出来,不想咚的一声撞到了门口偷听的三水师兄,他可是黄长老的爪牙,肯定要去告状。 果不其然,第二天黄长老便把她关进了柴房,给她的罪名是骚扰贵宾,还扬言要废她武功逐出少阳山。 又是少阳山的破规矩,如果是未满年限的弟子被逐出师门,必须废去武功,日后不得再以少阳山弟子自称。 冯菁开始头疼,本来想好歹留到二十五岁,有少阳山的牌子和一身功夫,不愁没有生计。可是现在被赶走的话……说实话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 大长老曾经对她进行过深刻的教育,他说如果不好好练武,以后到了外面要饿肚子,没地方住只好和乞丐一起睡大街, 搞不好还会被抓去当丫头做苦力,或者砍掉手脚被拉去演杂耍。 思来想去,冯菁决不能失去她的一双手脚,于是半夜从狗洞里钻了出去,再次来到嘉宾居。谢良见她脏兮兮的又跑过来,着实吃了一惊。 冯菁顾不了那么多,哀求他让她再见小王爷一面。 他面露难色,可冯菁没时间跟他废话,一把推开门。 好家伙,掌门和黄长老都在里面。黄长老眼睛瞪的像铜铃。掌门惊诧的眉毛都要飞到头发里去了。 而小成王, 则丝毫没有表现出认识她的样子。 冯菁全身血液凝固,咽了咽口水,”王爷,我有话想跟您说。“ 端贤放下手里的茶盏,这才抬眼细看冯菁。如果不是这么紧张的时刻,冯菁会说他的眼睛很漂亮。 过了有半辈子那么久,他才说:去外面等着。 掌门他们走了之后,冯菁急切的把她的情况全盘托出。她没有退路,他要是救她,她愿意给他当牛做马。 他看起来有些疲劳,揉着太阳穴道:“你多大了?” “十四。” 冯菁怕他嫌她年幼,赶紧补充道:” 自古英雄出少年,十四练不出的武功,四十也未必就能成。等我到谢侍卫这般年纪,一定能在江湖上夺个排名!” 谢良面部抽搐。 牛皮吹成这样,其实她也担心被雷劈。但人都是赶鸭子上架,谁也没办法。 可他看起来并没有被这番话打动。过了很久,他唤谢良进来拟封信给一个叫张泓的人。 冯菁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情急之下拉住他的衣袖。 他不动声色的把衣袖抽走,低声让谢良在信里面加上一条: 让春嬷嬷教教她规矩。 次日,端贤和谢良启程去淳府,冯菁则带着信独自踏上上京的路。 说不尽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一转眼便是五年。这五年,冯菁从打杂跑腿的小喽啰做到小成王的心腹。自从和东海一刀那一战成名后,冯菁和谢良并驾齐驱成了小成王的左膀右臂。 好像被占了便宜 “哟,冯大人来了。”观祎哈着腰,满脸堆笑。这位是小成王跟前最得宠的小厮,人精一个。 见冯菁贼眉鼠眼的往里面瞧,观祎赶忙手往嘴边上一挡,压低了声音道:“威远侯的家眷,哭哭啼啼的想求王爷给圣上说几句话。” 那个威远侯听说是勾结山匪还挪用了肃州的灾款,圣上被气的七窍生烟,扬言要杀他全家。这个节骨眼他家女眷居然明晃晃的跑来成王府,连瞎子都看得出来王爷和圣上穿一条裤子,她们几个真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没多久,一个中年美妇带着几个年轻贵女拿着帕子抽抽噎噎从里面退出来。她们哭的悲悲戚戚,梨花带雨,好像王爷刚刚过世了一样。 观祎暗暗翻了个白眼,“夫人请回吧,别让咱为难不是。“ 领头的中年妇人,冯菁猜是威远侯夫人,她还在犹豫。旁边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女子却恨恨的说:“娘,我们走!我听说成王爷自小无父无母,他哪里懂得父母人伦! 你跟他废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中年妇人吓得赶紧去捂她的嘴。 这姑娘很有种,冯菁少不得多看了一眼,谁知中年妇人趁机抓住她,“ 姑娘,请您把这个给殿下,我们一家老小不会忘了您。”她泪眼婆娑,不由分说把一个册子塞进她手里。 冯菁有武功想推开她轻而易举,可是这是威远侯夫人,一品诰命夫人。 在平日冯菁见了她要行大礼,聊天得排队。 如此之人,今日可见也是逼急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趁冯菁犹豫的功夫转身离开。冯菁拿着这个烫手的东西真是不知如何是好,望望观祎,他却只当做没看见。 冯菁叹了口气进了里间。 庞二公子也在。 这个庞拂余冯菁一向看不惯,自大、轻狂又嘴贱。冯菁第一次见他是在成王府的书房里,他拿扇子指着冯菁,促狭的笑道:“这是什么情况?”端贤对他这副样子习以为常,只是淡淡的叫他不要乱开玩笑。 庞二这会儿正要走,他唤来小厮套马备车,临走突然回头对端贤眨眼道:“ 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佟姑娘,人家等你好几回了,得空去赏个面子。我知道她这个年纪肯定不是完璧,但真真是个妙人。” 芙蓉园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专门伺候达官贵人。冯菁遇到过几个特别红的娘子,出门排场比尚书千金都大。 端贤一定特别招姑娘们喜欢,龙章凤姿又满腹才华,品茶、鉴诗、听琴,反正那些没用的东西他样样都会,却又不像那些世家子弟一样轻浮纵欲、夜夜笙歌。这种极品对于青楼女子来说,倒贴钱也是划算的。 庞二走后,冯菁和端贤说刚才的事。果然他脸色迅速沉下来,好像突然结了一层霜。 “ 谁让你接的?“ 冯菁内心愤愤不平,她也想把这玩意儿扔她脸上,但以下犯上,真追究起来她要倒大霉。 “ 叫张泓送回去,告诉她们,有异议去大理寺找苏敏。“ 冯菁能感觉到他强压着怒火在跟她说话。 看得出来他刚发完一顿火还没冷静下来,罢了,今天算是出门没看黄历。 冯菁赶紧把汇同馆的情况大致说了下,除了几个赤炎人乔装打扮在附近晃来晃去,其他没什么异常。赤炎使臣下个月要来,提前安排几个细作也不奇怪。 说完冯菁就想走,说实话她有些怕他。当你的身家性命和前途全掌握在一个人手里的时候,你很难不对他心生敬畏。有人喜欢在王爷面前露脸,一句话恨不得掰成三句说,她是不能理解。 端贤没发话,冯菁只好低头安静站好。做下人最基本的是不要支棱着脑袋到处乱看,这是春嬷嬷给她的第一课。她的教育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冯菁现在甚至已经有点想不起来端贤的相貌。 “ 你去杀了乔三。“ 端贤转身从博古架上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个白瓷药瓶。 冯菁小心翼翼的接过来。又是酒上仙,这东西无色无味,人服了之后性欲大增,八个时辰之后油尽灯枯七孔流血而死。 乔三靠倒卖奇珍异宝发家,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多少有些交情,所谓交情其实就是跟他做生意,家里闹饥荒了卖东西,家里阔了买东西。 这家伙在京中没有宅子,每次进京都是投宿在京城最大的客栈鎏金苑,出手阔绰,排场极大。 这回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有危险,他居然借宿在大理寺卿苏敏的府上。苏府有高手在,冯菁可不敢去乱来,被抓住了容易脑袋搬家,端贤都来不及救的那种。 不过三天后,机会还是来了。张大人要在芙蓉园设宴,乔三也在邀请之列。 芙蓉园这种地方鱼龙混杂,肯定有高手出没,但是大家各为其主,只要不触及利益,没人管你来做什么。鸨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开的是青楼不是皇宫,用不着严防死守。 华灯初上,芙蓉园门口当真是宝马香车、火树银花。 如此美景,可惜她今天要去杀人。这事不积德,等她去庙里的时候再跟菩萨解释清楚,她和乔三无冤无仇,这笔账千万算在端贤头上。 后门的龟奴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见冯菁一身脏兮兮的来送柴,不耐烦道:“快点快点!厨房等着用!” 冯菁把柴送到厨房之后才溜上二楼干正事。楼上一字排开都是姑娘们的房间,大红灯笼牡丹窗纱,空气里都是淡淡的甜香。 芙蓉园有些极其讲究的规矩。姑娘们从不在自己的卧房接客。凡是点了姑娘的客人都会被带到三楼的上房春风一度。不像那些下等妓院,稍不留意就能听到门内传来的喘息呻吟声。 昨天她来探过路,有个叫红舒的姑娘容貌上乘、为人低调,属于半红不火的类型。冯菁摸到她的房间,轻轻敲了下门。 “谁——”话音还没落红舒就像面条一样瘫倒在地。 冯菁麻利的把她拽进屋关好门。转了一圈,这姑娘混的真一般,连个像样的衣橱都没有。 冯菁只好把她塞到床底下。 有点饿,不过要先易容成她的样子才能放心的大吃大喝。 这易容术是冯菁和端贤之间的秘密。在冯菁打败东海一刀的那一年,他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一本《达罗易骨术》。这上面内功心法和冯菁师父的路数有些相似,冯菁想着自己刚刚立了大功正得宠,就跟他要了这本书去读。 这个书比它看起来更加饱经风霜,里面甚至很多字都是模糊的。 本来只是想看一看,但不知不觉就跟这着练起来,搞不懂的地方就瞎猜,最终她参透书中所写,原来这是一本靠内功改变样貌的奇书。 冯菁年纪尚浅,而且平时喜欢在招式上下功夫,故而内力并不深厚,但索性还算聪慧,一来二去竟然成功了。 从那时起,端贤看她的眼神那都是放光的,如此宝贝,他肯定找不到第二个。他收起了《达罗易骨术》,并告诉冯菁这个秘密要烂在心里。 红舒的屋里整整齐齐,却是处处透着穷酸。 好在衣裳是簇新的,但冯菁比这姑娘身量略大,费了些力气才把自己塞进去。本来应该是酥胸微露,到她这里一半都露在外面,呼之欲出。葱绿抹胸绷得紧紧的,勉强遮住胸前两点。 时辰还早,冯菁便躺在床上吃花生豆垫肚子,没办法这屋里也没有别的。 “舒姐儿在吗?”外头有人敲门。 冯菁蹭的一下坐起来火速把花生藏到被子下面。“谁呀?”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两个姑娘,一个圆圆脸一个瘦高个。 瘦高个瞥了冯菁一眼,“ 我说你这脸怎么搞的,好好的美人整的邋里邋遢的,再这样下去小心何妈妈不饶你。” 圆圆脸姑娘呼呼的摇团扇,“ 就是,自打那佟语欢亮相,多少人都连日挂不上牌子,你可争点气吧。 人家今天出门子去了,不然也轮不到你我。” 冯菁点头如捣蒜,“谁说不是呢,今儿的贵客我一定好好伺候。”拈酸吃醋是秦楼楚馆的常见伎俩,想必这个佟语欢就是庞二口里的佟姑娘,冯菁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何方神通。 圆圆脸看冯菁半天,皱眉道:“你这脸不成,你等着,我给你重新弄一下。”说完她噔噔噔跑出去,没一会儿拿了一盒子胭脂水粉哐啷往妆镜台上一扔,开始给冯菁画眉。 她一边忙活一边唠叨:“我听说今天张大人请的有好几家的公子,没准儿小成王也会来——” 噗!什么? 冯菁被口水呛到了,剧烈的咳嗽。 “你怎么了?”她狐疑的看着冯菁。 冯菁赶紧说:“吃咸了。” 他来干什么,晦气,影响发挥。 “ 大家都说小王爷生的清俊风流,去试试嘛,又不亏。要是看对眼跟了他,那这辈子算是造化了。” 瘦高个冷笑道:“你算了吧,你以为王府是什么地方,有名头的妾都要从四品官以上的女儿里面挑。再说我听说他对女人不上心,少在这儿做白日梦了。” “真的吗?他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 冯菁也不清楚,不过她还真没撞到过端贤和哪个女人做那种事,而且府里也没有姬妾。 瘦高个从兜里摸出一个药包,神秘一笑道:“不怕,我有这个,圣人吃了都能立马变禽兽。要是有幸遇到小王爷,我一定让他尝尝什么叫欲仙欲死。” 听她俩你一句冯菁一句,冯菁绝望的看看镜子,这俩货真的是来帮冯菁争宠的吗? 牡丹厅里面丝竹和鸣,热闹非凡。 冯菁只认得老狐狸张明温,皮肉缩的厉害,一脸凶相。乔三在他旁边畅饮,夸夸其谈。冯菁和两个不认识的小姑娘在乔三身边争着给他倒酒。 不一会儿,端贤来了。门开的功夫,屋里的人黑压压的跪了一地,“成王殿下千岁!“ 端贤虽只穿了常服,在众人中却是独一份的雍容华贵、仪态万千。“都起来吧。”他径直走过去在上座坐下。“ 张大人的猫脸上笑开了花,“ 王爷大驾,小臣荣幸。”接着一顿吹牛拍马。 乔三拿起冯菁洒过酒上仙的杯子一饮而尽。 搞定,冯菁借口去茅房蹑手蹑脚的从厅里溜面出来,准备收工回弘芜轩睡觉。 突然老鸨何四娘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你上哪儿去?“ 真是倒霉! 冯菁赶紧说她只是出来方便一下。 谁知何四娘大怒,破口大骂:“放你娘的狗屁! 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倒好,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可告诉你,芙蓉园不养闲人,不愿意待了就给我滚回猫儿胡同当烂婊子去,那地儿可不管你心情好不好,一个时辰接七八个客常有的事,回头你叉着腿走不动道儿,千万别来求我!“ 冯菁不知道说啥,只好盯着鞋装傻,希望她骂够了能放她去茅厕。 何四娘见她这副样子更加恨铁不成钢,硬的不行来软的,她瞬间又摆出一副慈母的样子,“这青楼女子我见得多了,没有哪个姑娘能红一辈子。左右不过几年光景,转眼间就人老珠黄。你不趁现在多赚点,等上了年纪你去大街上要饭吗?“ 见冯菁不说话,何四娘掏出一块粉扑子在她脸上拍了拍,“挺好的底子,怎么人跟个木头似的,你要是有语欢一半的机灵劲,早就红了。“ 她回头跟丫头要了一壶莅阳春塞到冯菁手里,”今儿妈妈给你个露脸的机会,把这壶酒给王爷送去,别扭扭捏捏的,赶紧去。“ 在她的推推搡搡下冯菁只好重回牡丹厅。 这下好了,红舒露脸她露馅。安排的很绝。 端贤抬眼看她,微微皱眉。 冯菁浑身发毛,他不会没认出来她吧? 他指着旁边的位置说: “ 坐下。” 何四娘激动的给她使了个眼色。 冯菁倒了杯酒送到他唇边。这可是莅阳春,喝上一壶保准醉的亲妈都认不出来。 端贤接过去只抿了一口,低头视线落在她白嫩颤动的胸前。 冯菁心里暗暗问候他祖宗八代。 “衣服不合身?” 端贤搂过她的腰不经意的问道。 为了不砸掉饭碗,冯菁硬着头皮往他身上贴,一边拿胸口去蹭他,一边假装娇嗔道:“您就说满不满意嘛?” 大家都说小王爷不爱女色,可见传言不真,王公贵族子弟对付女人都很有一套,冯菁怎么看他都不像没开过荤的样子。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拉过她的手放在他结实的大腿上,揉一下,捏一下,反复磋磨。 冯菁身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头皮发麻。可这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还有张明温在,借她个胆子也不敢乱来。 他身上有紫金香的味道,那可是皇后都不能用贡品,看来皇帝对他还真的是真爱。 谁知他突然放开她的手,不动声色的把她推开了。然后还嫌弃似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被弄皱的衣袖。 何四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冯菁咬咬后槽牙,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心里却长舒一口气,她还真的不想尝试他的床上功夫。 宫中(擦边h) 两日后大雪,乔三的死讯终于传来。 一时间京城内谣言四起。 冯菁跟着端贤穿过重重宫门。他裹了一件很厚的狐狸毛蜀锦披风,看起来价值不菲。 一个娇俏的小宫女上前帮他脱下披风,白嫩嫩的小手拍了拍上面的落雪,屈膝笑道:“ 请殿下安,奴婢帮您给衣服烤烤火,回头穿上暖和。” 端贤不解风情的嗯了一声,并没有留意小宫女略有失望的扁嘴。 冯菁当做没看见老老实实在殿外候着,眼观鼻鼻观心,百无聊赖。 没多久小姑娘又转回来,塞给冯菁一个暖炉,”冯大人暖暖手吧。” 她眼睛亮晶晶的,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见冯菁一脸茫然,笑道:“大人您不记得我了,上年跟母亲去府里拜会王爷,我见过您。” 原来是宋御史家的幺女名宋晴晴,当时她母亲似乎有意让她给端贤做侧妃,没想到却辗转进了宫。 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的样子,天真浪漫,和端贤这样性情冷硬的家伙着实不相配。端贤和岳如筝这一公一母,很容易折磨死人。 宋晴晴带来了不少很刺激的消息。 比如说刘贵妃的妹妹最近在偷偷的勾引皇上。 她昨天路过御花园,发现刘姑娘和皇上在凉亭,周围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走近一看,刘姑娘衣衫半褪,一对雪白的玉乳被皇上尽情揉搓,那上面两点嫣红傲然挺立。 皇上手指用力一捏其中一粒,刘姑娘受不住嗯嗯啊啊叫起来。 皇上把她抱起来坐在栏杆上,分开她的双腿。 她竟然没穿亵裤! 繁复长裙被推到腰间,两腿之间的光景叫人瞧得清清楚楚。 一丝丝光亮的液体从中间缓慢滴下,流到栏杆上。 她扭动着身子求皇上要她。 宋晴晴不敢多看,连忙悄悄走开。 皇后和皇帝是少年夫妻,从鲁王府一路携手,感情坚不可摧。但她不再年轻水嫩,皇上早已不再碰她。 从起居注上看皇上每晚都没闲着,可是三宫六院的肚子都整整齐齐、安安静静。 京中已经开始悄悄流传皇帝无嗣,小王爷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统。 果真是这样的话,冯菁或许能混个大内侍卫总管,她想想还有点激动。 突然,端贤从殿内出来,见冯菁和宋晴晴聊的火热。 ”宫里当值不得闲聊。”他眉头一皱, “回去把王府家训抄二十遍。” 冯菁气炸,回去的路上决意保持沉默,谁知肚子不争气叽里咕噜的叫起来。 端贤这个人有时候会没来由的体恤下属,他提议去吃点东西。 冯菁心里非常不愿意,要真对她好就赶紧放她回去,和主子一起吃饭那根本不算什么体恤,况且她还有二十遍家规要抄。 西市里灯火通明。他似乎有点纡尊降贵的意思,让冯菁选家饭馆。 他常去的那些店面她可是不了解,她是个穷鬼,像天香楼那种地方一顿饭吃掉半年俸禄,她连大门都不知道朝哪边开。 不过如果今天他请客,那冯菁就不客气开个斋尝尝天香一品鸭是什么味道。 算盘正打的噼啪响,端贤却突然说:“ 不用麻烦,找个你经常去的就好。” 到手的鸭子飞了,冯菁非常怨念。 她要报复他,她要带他去吃卤大肠。 端贤:“想好了吗?“ 冯菁秒怂,指着前面一家破落小店,“这个小京山味道不错,您可以吗?” 端贤上下打量着这个门脸破旧的小饭馆,隐隐约约有点嫌弃。 小二见她俩犹豫,赶紧笑嘻嘻的迎上来,“二位里边请,今儿想吃点什么?” 冯菁点了两道炒菜另加半壶米酒。 端贤浅尝了一口酒,表示满意。 冯菁赶紧抓住机会把这个酒一顿吹。 端贤面色着实有些苍白,眼睛下面显出一丝疲态,可是不说话的时候仍然温润俊俏。 隔壁桌的几个女子不时地拿眼角瞄他,并对冯菁投以羡慕嫉妒的目光。 冯菁时常想,他这个样子要是去做小倌,一定是个中翘楚。 最近赤炎使臣要来,大家都忙的不见人影。 赤炎人每年都会遣使臣来朝,说白了就是要钱,我不骚扰你边境,你给我一口饭吃。 皇帝龙潜时曾守晖京边境,没事就拿赤炎人练手,登基之后御驾亲征带着丰富的经验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从那时起,赤炎人分成了两部,里哈伊部一路逃到大凉河以西,坚定的远离大梁。 另一部在图丸的领导下坚定的向大明纳贡称臣。 冯菁最近仍在暗中监视汇同馆,倒没什么大事,只是听到他们说想此行除了为春天的通商做准备之外,还要为她们的公主在京城选个夫婿。 庞拂余一脸嫌弃,“ 笑死,哪个倒霉鬼要娶这个赤炎女人。” 他不知道他马上要为这句调侃付出代价。 初八,皇帝在太极宫大宴赤炎使臣,众臣和家眷都在邀请之列。 使臣都木果喝的满脸通红,晃晃悠悠站起来举着酒杯道:“ 臣今日想求大燕皇帝一个恩典,我们的特丽尔公主已经成年,能否请皇上为她在中原选一个夫婿,我们共结百年之好。”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都木果旁边的彩衣少女。这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皮肤黝黑,但也不是向传说中的如夜叉一般。 皇上明显纠结了,这给谁都容易结仇。 过了一会儿,他指着右边一众王亲贵族道:“ 这里面的年轻公子,凡是公主愿意的,朕都愿意玉成。“ 这公主也是奇了,完全没有一般女儿家的害羞之态,竟然踱步过去细细挑选起来。 最后她停在庞拂余面前。 庞拂余惊恐的有如见了鬼一般,不停的用眼神跟对面的端贤求助。 端贤是皇家血脉,不会和赤炎公主通婚。 他全当做没看见庞拂余求救的眼神,只慢条斯理的喝着他的茶。 “就他吧。“ 公主指着庞拂余,灿烂一笑。 花魁佟语欢(微h) 端贤终于被庞拂余拉去见佟语欢,两人在房间里听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弹琴。 冯菁和谢良都不是风雅之人,在门外听得昏昏欲睡。 谢良凑过来低声道:“这佟姑娘弹的曲子到底好在哪儿,为啥我听起来都差不多?” 冯菁耸耸肩,“我从小音律不齐,你问我也是白问。” 说实话她觉得人长成这个样子,就算表演胸口碎大石也能火遍京城。 谢良没头没脑的咕哝道:“没看到哪儿好看啊,咱们一向不近女色的殿下怎么就看上她了?” 冯菁大惊:“谢良啊,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现在何止殿下,全京城男人的魂都被她勾走了。 谢良这个傻高个摸摸后脑勺再一次语出惊人:“我觉得和你差不多呀。” 冯菁无语,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可不是差不多。 正在她俩叽叽咕咕的时候一个怪模怪样的人求见。 冯菁进去回话时,端贤正闭着眼睛斜靠在软垫上,衣衫整齐。 佟姑娘坐的离他简直有一丈远。这距离拉拉小手都费劲,敢情他真是来听曲的。 ”什么事?“ 他抬手示意佟姑娘暂停。 冯菁说外面有位叫那岩的怪人求见。 他和庞拂余交换了一下目光道:“知道了,你和佟姑娘去街上转转,半个时辰后回来。“ 佟语欢起身对着端贤盈盈一拜,几乎要倒在他身上,柔情似水:谢殿下。” 眼波流转,连冯菁都有点头晕目眩找不到北。 她们于是奉命在街上闲逛,周围路过的男人纷纷对冯菁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今日穿的男装,而佟语欢亲密的挽着她的胳膊。 冯菁顷刻间找到了状元郎插花披红跨马游街的感觉。 一炷香下来,她发现这姑娘和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本以为花魁么,必定是喝露水的冰冷仙子,没想道她嘴甜还自来熟。 出门没走几步她就对冯菁一顿恭维,“大人小小年纪便身手不凡,又得殿下赏识重用,与东海一刀一战,名动京城,真是少年英才。” 冯菁听的的晕乎乎的,连忙假装谦虚说全靠小王爷栽培。 佟语欢东看看西看看,拿起一只朱钗又放下。 “您定亲了吗?” 她突然问道。 冯菁一愣,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 她咯咯笑道:“ 你好害羞呀! “ 冯菁假装咳嗽缓解尴尬。 “那你喜欢殿下吗?” 她再次语出惊人。 冯菁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知道端贤那么多秘密,他不剁了她她就很感激了。 佟语欢又笑,这回她有点故意打趣她似的:“殿下芝兰玉树,翩翩君子,人又温柔。王府锦衣玉食,即使是侍妾,也有一辈子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大人当真没有动过心吗?“ 冯菁严重怀疑这位姑娘眼中的殿下和她眼中的殿下不是同一个人。 佟语欢逗弄冯菁一路,收获了无限欢乐。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和端贤称赞她,“ 殿下,冯大人真是很可爱。“ 冯菁以为多少有点赏赐,谁知道端贤这个铁公鸡居然一毛不拔。 庞拂余趁机揶揄道:”冯菁可是兰卿的宝贝。” “长恩,”端贤截住他的话,带点警告的味道。 他不爱开这种暧昧的玩笑。 佟语欢站在一旁,突然有些莫名的嫉妒涌上心头。 她十三那年就被卖到倚红楼当杂役。起早贪黑的辛苦自不必说。 当时堂子里有个很红的姑娘,妈妈给她请了琴师。 一天傍晚,她在影壁后面遇到了那个琴师。 他叫住她,问她想不想学琴。 她以为学会弹琴就可以不用做苦工,于是兴奋的点点头。 琴师笑了,他说只要乖乖听他的话,他就会教她。 他把手伸进她的上衣抚摸她微微隆起的胸乳,她感觉一阵恶心但不敢出声。 他摸够了解开她的裤子,手像蛇一样探进去。 她那时身体刚刚发育,下身毛发稀疏,光溜溜的像婴儿的嘴巴。 琴师露出满意的微笑。 第一次的时候他根本进不去。 她疼的直掉眼泪,下面好像要被撕开一样。 他站起来连着打了她几巴掌。 她被打的眼冒金星,正找不到东南西北时,嘴里突然被他挺身塞满。 又腥又臭,直顶到喉咙。 反复几次他终于餍足,身子一抖,泄了她满嘴。 没过几天,他又来了。 这次他带了一个瓷瓶,倒出一些油状的液体,用手指沾了伸进她下身。 她只觉下身面又热又胀,被他的手指弄出噗噗的水声。 他把她按在墙上破了她的身子。 她于是过早的知晓了这世界上男欢女爱的秘密。 她回房脱下裤子,拿出铜镜。 下面被狠狠地撑开,两片肉唇微微颤动,里面缓缓流下红白混合的粘液。 后来这琴师也算没有食言,当真传授给她不俗的技艺。 他离开的时候她满十四,开始周旋于各色男人之间。 往事不堪回首。 她看着门外冯菁和谢良说说笑笑的背影,复又羡慕起来。 她太懂男人了,端贤看不上她,她心里知道。 可是如果是那个冯菁投怀送抱,他还能忍住吗? 晚上,冯菁和白鸢难得一同歇下。 冯菁问她:“你说殿下能让佟语欢进门不,我觉得她人还挺不错的,比岳小姐好多了。“ 白鸢白了她一眼道:“你是糊涂了吧,佟语欢再颠倒众生也是乐籍,正经人家的姑娘都算不上,别说侧妃了,侍妾都不成。王爷的妻妾都是要上玉牒的,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么。” ”再说她都伺候过多少男人了,殿下不嫌脏么?“ 冯菁翻个身,双手撑着下巴说:“这有什么,杨玉环当贵妃之前也不是完璧。万一殿下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上表皇上给她个名分呢?说真的,看完佟语欢再看岳如筝,我都觉得下不去嘴。“ 白鸢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听说青楼里面的姑娘们玩的很花,咱们殿下不至于好这口。“ ”嘿,正好咱们殿下不太会的样子,多搭配呀。“ 冯菁促狭道。 桃花宴 成王府前院。 准王妃岳如筝坐在太师椅上,活像一个老雕。 她满意的睥睨着下面的一众家丁、侍卫、丫鬟、婆子,开始她又臭又长的训话。 一个时辰后,她还在讲。 冯菁悄悄一下身旁的白鸢,低声道:“你说她累不累?“ 白鸢不动声色的踢了她一脚,给她一个闭嘴的眼神。 一炷香后,端贤回来了。 他脸色异常苍白。 岳如筝立刻摇着尾巴迎上去,和刚才居高临下的样子判若两人,人长得不娇俏却用着她以为最娇俏的声音说道:“ 殿下您回来了呀,外头冷,快来用点热茶暖一暖。” 端贤对她这些行为早已习惯,摆手道:“不用,你继续。冯菁过来。” 冯菁如获大赦,赶紧从人群中挤出去。 可等待她的却是坏消息。 谢良受了重伤,要在外面静养一阵子。 其中原因端贤不会对她解释,她也不能多问,这是成王府的规矩。 谢良受伤,白鸢去拍岳如筝的马屁,无数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冯菁身上。 任务做的多了,她便逐渐摸出来端贤在做什么。 他和庞二似乎在找一个人,乔三知道了那个人的事还到处嚷嚷于是惨遭灭口。 皇上似乎也在关注这件事,所以频繁把端贤叫进宫。 很难想象这人什么来头,竟然能动用他们花这么大力气去寻。 若是嫌犯大可以贴皇榜大张旗鼓去抓,这么遮遮掩掩想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连着当牛做马好半个月后,岳如筝终于回家,王府恢复清净。 因着今年桃花开的很好,辅国公夫人以赏花为由在蠡园大宴宾客。 这种宴会是京城贵女们争奇斗艳的绝佳场所,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想要艳压群芳。 冯菁寻了一颗老树,蹲在上面安静的享用她精心挑选的点心果子。 这里视角绝佳,每个人的活动尽收眼底。 端贤一身华服人如玉,端坐在赏心亭和辅国公对弈,身边七七八八围了一群人。 下面远远的走来两个人,是中原打扮的赤炎公主和她的小丫鬟。 “夫人,你跟公子他有没有…?“ 那赤炎公主没好气的打断她,“呸,有什么呀,那个白条鸡看着就恶心。这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等下次都木果来的时候我就跟他说我要回阔伦草原去。” “可是你都嫁给他了呀。” “我是嫁给他,又不是卖给他。” 小丫鬟的脑筋显然卡住了,“可是……当时您不是自己选的他么?” “那天太黑了,我没看清。再说,谁还没有个眼瞎的时候。” 赤炎公主脱下外衫仍在草地上,拿手扇着风,“中原人这些破玩意儿真热。” 小丫鬟连忙把衣服捡起来,有些担心道:“您跑到这边一个人待着,回头公子该找不到您了。” “我看见他就恶心,早知道这个什么劳什子桃花宴这么无趣,我才不会求他带我来呢。我跟你说,这比起我们草原上的大会可差多了。我们那儿到了三月,大家都聚在一起,骑马射箭打狼球,年年我都能拿第一。这些个矫情的玩意儿,真倒胃口。“ 她这番话刚巧被路过的几个孙家小姐听见,领头的那个嗤的笑了一声,“早就听说赤炎都是野蛮人,原来还真是。” 赤炎公主噌的一下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道:“ 你说谁是野蛮人!“ 孙家小姐身后的姑娘拿着手帕掩着嘴笑道:“表姐,我听说在赤炎,女人都是白天伺候儿子,晚上伺候公公。“ 赤炎公主冲过去就要扇她的脸,被小丫鬟死死拉住,“夫人,您可别冲动啊。“ ”放开我,我要打爆她的头!“赤炎公主像一条被夹子困住的小兽。 孙家小姐听到丫鬟的一句夫人,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弯下腰对着小丫鬟道:“你叫她什么?夫人?头一次听说有妾敢自称夫人的。“ 她扯过小丫鬟手中的红色外衫,抖了抖,”还有,妾不能穿正红,庞家这么没规矩的吗?“ 看那赤炎公主的表情冯菁就能猜到她不知道做妾这回事。 庞二真是人渣,成亲一个月居然没跟她说明。 孙家小姐志得意满的准备走人,谁知赤炎公主突然挣脱丫鬟,居然冲过去一人给了她们一拳。几个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场面失控。 赤炎公主可是吃肉长大的,孙家小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一个步子没站稳,一头撞在了石头上,鲜血顺着额角滴下来,晕了过去。 后面那个姑娘惊恐万状,杀猪一样嚎叫道:“表姐! 表姐!杀人啦!救命呀!“ 赤炎公主也呆住了,她十有八九没想到京中的小姐这么不禁打。 冯菁怕出事,赶紧从树上跳下来,探了探孙家小姐的鼻息,无大碍,应该是吓到了。 她点了她枕后二穴,把她平放在草地上。 闹得动静这么大,人群很快聚了过来。 庞拂余气喘嘘嘘的跑过来,“什么情况!?” 孙家表妹得救了一般,开始抽抽噎噎的哭诉。但她全然不提她和她表姐说的那些恶语,只单强调赤炎公主是怎么无礼野蛮动起手来的。 庞拂余气的七窍生烟,舌头打结:“你,你,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赤炎公主也不惧怕,扬起头问他:“ 明明是两国联姻,为何我是做妾?你们中原人简直是无耻下流。” 庞拂余自知理亏,气焰顿时瘪下去,咕哝道:“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人。” 冯菁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庞公子,这不能全怪她,孙姑娘言语也并不友善。” 这下可炸开了锅,孙家表妹指着她,怒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胡说八道。” 冯菁一身下人打扮,孙家表妹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扬起手就要扇她。 冯菁岂是吃素的,头一歪轻巧躲过。 赤炎公主见状,重整旗鼓,气势汹汹的把冯菁推到身后,自己和孙家表妹对骂起来。 正难分难舍时,端贤听到动静从亭子那边走过来。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纷纷跪下。 孙家表妹借她个胆子也不敢在端贤面前大呼小叫,瞬间安静如鸡。 端贤走到赤炎公主面前,开始说教模式,从两国交情讲到黎民百姓。 赤炎公主大概是头一次面对端贤,她瞪着眼睛,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不等反应过来就迷迷糊糊被庞拂余强行拽走。 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人群纷纷散去,没想到端贤突然拦住孙家表妹的去路。 孙家表妹双颊一粉,娇羞的低下了头,以为有什么好事。 端贤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略带嫌恶的说道: “口出狂言不是大家小姐所为,孙大人探花出身,论理家教不至如此,今日念在你表姐受伤,慌不择言,情有可原,不过孙小姐下次可记得对本王府上的人客气点。“ 这种话对于一个大家闺秀是非常严重了。 孙家表妹顿时涨红了脸,羞愧的恨不得当场死掉。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太阳西斜。 前院丫头过来咚咚咚敲门,“冯大人,殿下叫您去惠风苑。” “知道啦。” 冯菁匆匆套上外衣,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惠风苑里,端贤和庞拂余坐在上首,白鸢和朱轼立于左侧。 朱轼是端贤的暗卫,为人温和谦逊。有传言说他是国公府朱家的小公子,因为体弱自小在白马寺带发修行。 传言也许不是空穴来风,他的面相确实有难以言喻的贵气,举手投足更不像是贩夫走卒之辈。 府里对朱轼抱有一些不正当想法的女人绝不在少数。每次他回来,总能惹得一波春心骚动。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没有一朵花能入他的眼。 庞拂余嘴角青了一块,不知道是谁干的善事。他龇牙咧嘴的对端贤说:“乌奇那地方乱成一锅粥,你可想好了再出发,那地方可不是开玩笑。” 端贤接过他递过来的汝窑天青釉茶盏,“所有证据都指向那边,我们别无选择。” “圣上的意思?” “差不多吧。”端贤靠在深紫绒描金的垫子上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扇子轻点膝盖。 乌奇是远在北疆天门关之外的一个小城,据说四周都是人进去了根本走不出来的沙漠。 什么不得了的事需要端贤跑到那种地方去。皇上不是很宠爱他吗,怎么舍得让他去那种地方。 冯菁越听越糊涂。 庞拂余听到是皇上的意思,知道再无转圜余地,捂着腮帮子道:“那你多带几个人吧,那边不太平,赤炎人虎视眈眈,万一刀剑无眼……燕诚珺他也不是三头六臂。” 端贤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左侧立着的三人身上。 冯菁赶紧站直。 庞拂余却突然说:“ 你要不还是等谢良伤好,让他跟着你。” 冯菁扬起眉毛。什么意思?觉得他们三个都不靠谱? 端贤合上扇子摇头道:“来不及了。“ 冯菁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四人里只有朱轼有勇有谋,惯例都是他守京城,谢良贴身随行。 这次算是遇到了难题。若是朱轼跟他走,冯菁和白鸢两个有勇无谋的家伙留在京中很容易搞砸事情。可是带女人出门他又多有不便。 真是让人头秃。 端贤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长恩,你和朱轼留心京中各处动向。有要紧的事就送信给燕诚珺,我到时候会歇在他那边。” 庞拂余叹了口气,“好吧。” 搞得跟交代后事一样,听起来有些晦气。 正在冯菁胡思乱想时,白鸢突然站出来,“殿下,我自小在京中长大,大小事务都很熟悉,我愿意辅助朱轼,一起留在府里。” 冯菁一愣,她其实是想利用这次机会勾引朱轼吧? 端贤对白鸢的自告奋勇很是满意,连连点头, 然后指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她:“冯菁,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后天一早启程。” 这是什么飞来横祸!? 白鸢拿胳膊肘轻推了她一下,贼兮兮的说:“菁菁,这趟不一般,我觉得等你回来肯定就是咱们殿下的心腹。“ 心腹大患还差不多, 冯菁绝望的想,什么事值得端贤只带一个侍卫,跋山涉水远赴沙漠腹地? 关键是她特别不喜欢和他单独相处。一边要非常小心的不要做错事,一边还要想办活跃气氛。 冯菁抱着镶满金光宝钻的长剑,骑马跟在浩浩荡荡的车队中,仍然震惊于这次突如其来的行程。 今日按照端贤要求,大家都要穿礼服,按品级佩戴冠冕和刀剑。 她这一身许久没用全是褶皱,昨天央求春嬷嬷烫熨了好久才能勉强见人。 怀里这种长而重的剑亦主要是做仪仗之用,真是打起架来并不趁手。 但无论如何,如此走在街上,当真是一时风光无两。 沿街的成群百姓被侍卫拦在边上,眼睛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你看你看,是小成王哎。” “前头骑枣红马那个,听说是王爷的亲信。 “ “好像是那个女侍卫。 姓冯的。 就是前两年打败东海一刀那个。“ “女人能有什么卵用。成王养那么些个女侍卫,啧啧,保不准是什么特殊的爱好。“ 冯菁暗暗翻了个白眼,污言秽语,不听也罢。 行至傍晚时分即到万家庄山门。 这个万家庄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端贤的母亲,也就是失踪的老王妃出嫁前是万家的大小姐,当年的江湖第一美人。 冯菁早瞧过当今圣上的样貌,端贤能长成这副俊俏模样多半是王妃的功劳。 可惜她多年以前随老王爷一起失踪, 无缘一见,不然倒是可以看看她和佟语欢谁略胜一筹。 按照端贤昨夜所说,他们会在万家庄休息一晚,然后她和端贤两人微服快马一路向西,经涂州, 殷川, 直达天门关。 如果一切顺利,在天门关和守城燕诚珺会面后她们就可以进入乌奇城。 一大群人穿戴整齐,看起来早已等候多时。 为首的是一位身姿挺拔的中年人,他带头上前跪行大礼,后面人乌压压的跪下一片。 “成王殿下千岁!” 冯菁勒住马, 望着众人黑压压的头顶,咂摸出权力的味道。 万泓声,就是刚才的中年人,一路引她们进正厅。 几个齐头整脸的小丫头端上茶点,礼貌退下。 冯菁在少阳山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些武林世家子弟。不曾想原来这些武林大族完全不弱于朝中世家。 饮茶之际,万泓声开始一一介绍家眷。 紧靠着他的粉衣妇人是他的夫人,旁边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孩是他儿子。 万夫人身段曼妙、装扮妖艳。 她凑上前说她儿子是极聪明的,只是性情顽劣不肯用功念书习武。 冯菁暗笑,读书习武都不肯,想来也聪慧不到哪里去。 晚宴过后,端贤去万泓声房中议事。 冯菁守在门外,远远的听见外面有小丫头在窃窃私语。 “小王爷真俊,你看到没,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你的眼神,真是好温柔呢。” 离谱,他让你杀人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 “不知道京城的人是不是都像他一样举手投足这么优雅。“ 显然不是, 可以去看看庞二。 “不知道哪个姑娘这么好运气能嫁给他。” 除了岳小姐以外的人应该都算不上运气好。 冯菁太清楚了,端贤这人好看归好看,但是有毒。 他很可能天生情感淡漠,美人对他而言不过是随手可得的衣服,要想在他身上挖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觉只怕要白费力气。 不该看的和不该听的(微h) 端贤和万泓声聊到深夜方歇。 冯菁告退时已经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她摸着黑去寻西厢角落为她准备的房间,一不留神脚下好像是踩到什么东西。 不待她去细看,万家小少爷不知从哪儿突然跳出来,恶狠狠的吼道:“ 你瞎了吗! 居然踩坏小爷的风筝 !” 冯菁这才发现原来脚底下是个燕子风筝,翅膀被她弄分了家。 她一向讨厌小孩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赶紧给这小鬼赔罪。 谁知这小鬼不依不饶,想来是平日骄纵惯了。 他眯着眼睛恶狠狠道:“你是小王爷身边的一条狗,那你就跪地上学三声狗叫吧,学得像我就饶了你。” 冯菁惊讶,这小鬼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恶毒。正在犹豫要不要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时候,万庄主和夫人闻声赶过来。 小鬼很是忌惮他父亲,不情不愿的带着破碎的风筝被拽走。 第二天一早,端贤就派人过来传话叫冯菁不必过去伺候。 一旁的小丫头听了趁机道:“冯大人,我们我们山后有温泉,大家都说泡过之后对内功大有好处。 您今有空,不妨去试试。好多人专门从好远的地方来泡呢。” 冯菁对泡温泉本不感兴趣,可是一听对内功有益,便有些心动。 晚饭后,她悄悄走去后山,远远的就看见热气氤氲。 泉外建有竹屋,墙上写着热泉的功效和历史,下面挂着红蓝两张木牌。 冯菁拾起一看,原来是让人在进去之前挂一个在门上,女人用红,男人用蓝。 有意思。 她取来红色牌子在门上挂好,然后小心翼翼的穿过竹屋后的石板路。 温泉池内,泉水涌动悠然,暖热的水汽在空中升腾,形成一层淡淡的雾。 她脱下衣服钻入水中。 果然名不虚传,水温恰到好处,每一寸肌肤都无比放松。 冯菁试着运气,隐隐约约确实有些精妙之感。 她兴奋的想,要是谢良知道有这么神奇的温泉,一定羡慕的流下羡慕的口水。 只是这池子不浅,她深知自己水性不好,老老实实待在边缘。 突然传来一个冷笑的声音。 “喂,你倒是挺会享受。” 居然是那个万家小鬼! 冯菁强压下怒火,她实在是不想在光着身子的情况下惹怒他。 “你要是想泡汤,我让你便是。你先出去,我换了衣服就走。” 那小鬼嘿嘿一笑,猴儿一样把她放在地上衣服拾起揣进怀里,扬起下巴道:“你踩坏了小爷的风筝,今天就给你个厉害瞧瞧。” 冯菁赶紧喊住他:“别别,我上次真的不是故意的,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把我衣服拿走啊。喂! 喂!” 他做了个鬼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冯菁欲哭无泪,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小祖宗。 她顾不上面子,尝试着喊救命,希望附近能有什么人听见。可喊了半个时辰,连个鸟叫都没有。 正焦急时,外面远远的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仔细一听,居然是端贤和万泓声。 冯菁可不想丢人丢到端贤面前,她顾不得水深,赶紧摸索着躲到池中央的假山后。 池底湿滑,她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才勉强站住。 保险起见,她悄悄运功易容成一个村姑的模样。但蓟草在房间里,所以声音无法改变。 透过假山的石缝,她看见端贤他们在池边浅处坐下。 两人居然这么害羞,都还穿着中衣。 万泓声:“兰卿,万家庄这边你放心,我们早有准备。只是你真的不多带些人手吗?” 端贤肤色偏白,脸被温泉水汽蒸的微红,摇头道:“大行皇帝仍然在世的事,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知道吧。你知道皇上的个性,如果当真找到了,所有参与的人都不会留活口。” 我的天哪! 大行皇帝不是烧死了吗?焦黑的骨头架子还能有假? 冯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庄主叹了口气,“你说那岩的话有多可信?我总觉得他是千方百计在吊你们的胃口,仅凭一个玉佛就能证明他真的见过大行皇帝本人吗?该不会是设好的圈套等你跳吧?“ “ 不好说。目前为止,他提供的细节确实对得上。四十多岁,京城口音,断了左掌。你知道那场大火之后唯一找到的骸骨就只有半只手掌。” 万庄主又问道:“是他打伤了的谢良?” “不是,上月谢良在围风峡和一群黑衣人交手,不慎中了一掌。黑衣人的来头不好追溯,但我怀疑是赤炎人。” “赤炎人虎视眈眈,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听说他们最近盯上了乌奇,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端贤闭上眼睛,靠在石壁上,轻声道:“乌奇是一块肥肉,富庶又弱小,谁见了不心动。” 万庄主点了点头,“光是往生石就够诱人的,生死人肉白骨。也不知道这传言是不是真的。那岩那家伙说用往生石交换大行皇帝下落。 可是这东西是乌奇的镇国之宝,乌奇国主当真愿意拱手送与你吗?“ 端贤笑道:“ 怎么可能,我此行是去盗宝的。“ “什么!?” 冯菁和万庄主同时大吃一惊。不,她比庄主还要吃惊。偷往生石,寻找先皇。这未免也太刺激了。 不多时, 有个小厮过来叫万庄主,说是前面有事。 “我先回去,你再休息一下。这些天你太辛苦了。”万庄主披上外衣对端贤说。 “对了,你还记得表妹景蓉吗?她爹娘都不在,没人给她张罗婚姻大事,如今二十有四,实在是不能再留。你觉得她怎么样?” 端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知道圣上的心思。岳如筝进门之前什么都不可以。” 万庄主不死心,继续道:“可景蓉是你表妹,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任何影响。圣上的意思绝对不是让你大婚之前当和尚。” 冯菁暗笑:您可放心吧,他没闲着。 端贤仍是不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我回京帮她留意一下可有合适人选。” 万庄主只得同意,临走又嘱咐道:“人一定要忠厚老实、身家清白。” “那我就更不成了。”端贤自嘲道。 万庄主和小厮逐渐走远。 端贤独自靠在石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冯菁在假山后大气都不敢出,只祈祷他快点回去。 可偏事与愿违,一只小虫绕着她头顶飞来飞去,她伸手去赶,一不留神失去平衡栽进水中。 不识水性的人入水即慌,冯菁本能的扑腾着想站起来,惊惧之中竟然连假山的边都摸不到。 “谁?“ 端贤听到水声顿时警觉起来。 不要过来啊,冯菁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绝望的想。 哗啦。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从水中拽出。 只见她精致的锁骨下两团白嫩玉乳微微颤抖,上面的水珠顺着圆润饱满的弧度轻巧的滑落。两点玫瑰色的嫣红因为出水骤冷变得坚硬挺立,如两颗小巧的红豆一般十分诱人。 端贤不禁脊背一僵,下腹发热。他下意识的松开手,“你……“ 他这一松手,还没来得及站稳的冯菁再次跌入水中。 她咕噜咕噜喝了几口水,气的要命,救人救一半,他可真行。 水下视线不清,挣扎间她无意碰到他的腰腹,本能的伸手抓去,居然把端贤的裤子拽了下来。 啊啊,她看到了他的…… 那东西干干净净、又粗又长,随着滑落的裤子弹出来在她眼前一晃而过。 端贤找到她的手臂,再次把她从水中提起。这回他很小心,只留她肩膀以上在水面。 ”你是谁?“ 他的声音仿佛也沾了些水汽,变得氤氲沙哑。 不该听的听了,不该看的看了,冯菁现在骑虎难下,无论如何必须糊弄过去。 她怕端贤认出她的声音,于是决定装哑巴。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岸边,摇头做出一个哭脸的表情。 “没有衣服出不去?“ 他疑惑道。 冯菁点头如捣蒜。 他可千万别问衣服去哪儿了,那么复杂的话她比划不明白。 端贤皱眉,有些怀疑她的身份,“你是万家庄的人?“ 冯菁摇头,指指身后远处。 ”附近的村民?“ 她连忙点头,一只手捂住脸,做出娇羞状。 端贤自知理亏,村民保守,看光了人家姑娘,万一要他负责就糟了。 但他仍然有些不放心,再次确认道:“你方才听见我们说话没有?“ 冯菁是装蒜的好手,她双手放在脸侧,闭上眼睛。 ”睡着了?“ 她点头。 端贤本来还想继续问下去,可转念一想,她要是真有企图,也断然不会蠢到被他发现。 他把她带回假山旁,松开她的手臂,“扶着这里。“ 他走回池边,哗啦一声,从水里起身进了竹屋。 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套男装。 “衣服在岸边,等我离开你就穿上回家去。记住,不许和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 冯菁探出脑袋,连连点头。 端贤对外人颇有君子之风,不似对下属那般严格。 冯菁回房间已经是月上中天,觉得自己泡胀了一大圈,活像井里捞上来的水鬼。 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端贤脱了衣服还挺有料。他走去岸边的时候湿衣服紧贴在身上,后腰窄而精壮,好像还有腰窝。 不知道是因为水汽还是因为看到她的身体,他对着她说话的时候耳朵尖是红红的。 身体不会说谎,他那里居然如此壮观,看来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这个秘密没人分享,十分可惜。 胡思乱想中,她沉沉睡去。 你还不出去? 次日清晨,冯菁和端贤避开众人悄悄离开万家庄。 行至傍晚,两人进入涂州地界。 涂州一带自古多悍匪。其实主要还是因为穷,不是干旱就是洪水,老百姓除了造反真没别的事做。 两人挑了城内最大的客栈下榻。 “小二哥,今天有什么吃的?” 冯菁拦住一个跑堂的伙计问道。 “今晚小店不供应膳食,二位别处寻吃的去吧。” “为什么?” 小二瞥见冯菁手中的剑,停住脚道:“今天是我们知府大人给老母亲做寿,征召了小店所有的厨子。” “这人倒是有孝心。”冯菁咕哝道。 “这算什么呀,”小二把他俩当成了土老帽,继续吹嘘道:“他家今年年初就从京西订了一百坛子碧龙醇。碧龙醇你们听说过没?那可是皇帝老儿喝的。” 这知府挺有钱,冯菁暗忖。 “上园戏班最红的台柱子,都来给老太太祝寿。听说要唱上三天三夜。” “还有寿桃,听说他家寿桃全是用的从云浙快马运过来的新桃。” 有些过分。 “晚上还有七七四十九个得道高僧念经祈福。” 这老太太排场堪比太后。 “本州大小官员为了送贺礼是挖空了心思。玉器铺这么大个的玉如意,”他拿手指一比划,“都给卖空啦。” 端贤眉头紧锁,不悦道:“这个刘之望简直是胡闹。” “公子,您认得他?”冯菁惊讶道。 “天泰八年中的进士。那批考生中不乏经世之才,只是有些人可惜了。” 冯菁年纪尚浅,天泰八年她还在少阳山当烧火丫头,自然不知里面因缘。 只是这客栈的点心师傅是涂州一绝,今日二人算是没有口福。 因着明天一早还要赶路,他们只好胡乱在附近找个面馆填饱肚子。 面馆老板不把她们当外人,一边煮面一边骂他儿子。 “不读书,天天在街上瞎溜达,你能有什么出息。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他儿子不服,嬉笑道:“个个寒窗苦读想当千里马,可有人从小学骑马。我不掉那个陷阱,我就守着你这铺子,快活一日是一日。” “行啊,我知道了,咱家光宗耀祖指不上你。” 老板利落的把面下进滚水的大锅。 “爹你还活着呢,这事儿哪轮得上我。” “放你娘的屁。” “活人才能放屁,你看张秀才变成烂泥一坨,他想放屁也不成了呀。” “闭嘴,仔细你的脑袋。” 这老板的儿子说话妙语连珠,煮面却不太妙。 冯菁只好安慰端贤:“公子,荒郊野店的,您凑合用一下,明日我一定给您寻些好的。” 谁知端贤抬头道:“我觉得还可以。” 冯菁一时语塞,分不清他是在阴阳她还是在安慰她。 谁能告诉她端贤为什么这么难相处,她愁眉苦脸的端起面碗。 相对无言吃完面,冯菁跟着端贤散步回客栈。 涂州城穷,百姓也没什么夜生活,这个时间几乎家家都在打烊关门。 客栈门口,端贤突然停止脚步,回头对她说:“你去刘府看一下什么情况,顺便打听一下张秀才是怎么回事。” “务必不要惊动刘府的人。” 他临走加上一句。 冯菁只好又返回面馆, 找到那个胡诌的年轻人,塞给他二两银子。 这家伙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全说了出来。 原来这张秀才幼时是涂州城有名的神童,四岁吟诗,十三岁便中了秀才。他有个未过门的妻子,名叫彩萍,生的美艳动人。 彩萍端午去庙里烧香,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知府家的大公子。这位刘大公子游手好闲,流连花丛,没个正经营生。不想美人入眼,头脑发胀,硬是要收彩萍做妾。 彩萍起初不从,以和张家有婚约推脱不愿。但大公子怎肯轻易放弃,他软磨硬泡,甜言蜜语,没多久就哄的小娘子心花怒放。 说到这儿真不怪她,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没道理放着知府公子不嫁,跑去嫁穷秀才。 正当大伙以为彩萍攀上高枝,张秀才另寻良家的时候,张秀才突然发怒,狂奔跑到府衙大门击鼓鸣冤。 秀才虽穷,可到底是进了读书人的门槛。衙役少不得尊重些,客气问他,有何冤情。这一问不得了,他居然要状告知府大人的公子,告他强奸民女。 原来这彩萍脸皮薄,与那张秀才退亲的时候不好意思说自己嫌贫爱富。只是哭哭啼啼的撒谎说是大公子强逼于她,她无可奈何,既已失身于大公子,只好和张秀才退了婚约,望两人一别两宽,各寻出路。 彩萍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张秀才当了真,回到家越想越悲愤,怒火中烧,喝下二两酒便闯进了知府衙门,要给彩萍出头。 众目睽睽之下,知府也只得硬着头皮叫大公子和彩萍上堂。谁知彩萍当场便说她和大公子二人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张秀才因为嫉妒才出言污蔑。因为着本有婚约,故而心生不满。 大公子翘个二郎腿看着堂下跪着的张秀才冷笑。 张秀才因着诬告被打个半死,知府以品行不端为由罚他终生不准参加乡试,彻底断了他读书的路。 不知道是那大公子还不解恨,还是张秀才本来命有坎坷,没多久他不知又犯了什么事,被判了个重罪罚去采石场做苦役。不到半年就意外被落石砸成烂泥。可怜他老母在家日日夜夜等他,哭瞎了眼睛。 冯菁从饭馆出来,一边消化这个故事,一边往刘府走。 刘府门口此时那叫一个车水马龙,简直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冯菁从后门溜进去,乔装打扮成戏班子的杂役,并未有人注意。 此时天将黑,戏台已经搭好。众人谈笑就坐。 冯菁抓住一个小丫头, 只问她大少爷房里的姨奶奶是哪个。 小丫头笑道:“哪有什么姨奶奶,大爷房里就大奶奶一个人。” 难道是那小子胡说八道,若果真如此,她回去定要拆了他的骨头。 小丫头见她犹疑,复又道:“大奶奶最忌讳别人提她扶正之前的事,你要是乱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可是闺名叫彩萍?” 小丫头赶紧嘘了一下,跑开了。 冯菁回去把这些复述给端贤,一时间难以判断到底是不是彩萍和大公子合谋害死了张秀才。 “殿下,您怎么看?” “我叫人去查,你不用管了。” 他放下手中纸笔,起身关窗。“安寝吧,时候不早,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冯菁犹豫要不要帮他更衣铺床。观祎的嘱咐她没忘,只是有点下不去手脱他的衣服。 想到那天温泉的场景,她亦是十二分的别扭。 端贤不知她心里这些曲折,转身走去里间。 冯菁连忙跟上。 他却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有些费解似的看着她。 “你还不出去?” 冯菁心里又开始骂骂咧咧,真是难伺候的家伙。 一起看春宫(暧昧) 天门关。 守城燕城郡一把搂过远道而来的端贤,铲子一样的大手猛拍他的后背,大笑道:“兰卿!咱们当真是好久不见。我想死你了!” 端贤到了边境也不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燕诚郡叫上家眷请他一同吃晚饭,大家围坐在一桌,好不热闹。 燕诚郡去酒窖里搬了一大坛玉楼春,咚的一声放在地上,今晚说好了,咱们不醉不归。 他撂下酒坛突然见冯菁站在一旁,咧嘴笑道:远来都是客,这位小兄弟也找地方坐下。 “坐吧。”端贤见她犹豫,复又招手叫她上前。 冯菁这才挑了一张远离他的椅子坐下。 席间,燕诚郡和端贤聊的很高兴,他身边那位夫人也十分开朗活泼,一点也不像京城女子的做派。 京城贵女都讲究安静优雅,食不言寝不语,和男人一起在饭桌上高谈阔论容易被叉出去。 冯菁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席间轮不到她说话,于是埋头苦吃,把面前的三烧鸡块吃个精光。 不得不说燕府的饭菜味道真不错,重油重盐,麻辣鲜香。 酒过三巡,燕诚郡兴奋的满脸通红。 他突然指着冯菁道:哎,这个小兄弟……你……你叫……叫什么名字来着? 突然被点到名字,冯菁赶紧放下筷子, 她飞快的看了端贤一眼,燕诚郡却突然爪子在她面前一挥,哎,你总看他干什么。你跟……跟我说,我罩着你。 端贤知道她的个性,他把燕诚郡拉回座位上,“冯菁,你吃你的,不用理他。 燕诚郡挣脱开她,带着三分醉意笑道:“话说这位小哥小小年纪,一等侍卫,少年英才啊,来来来,咱俩比划一下。 他说着就离开座位,撩起袍子下摆别在腰间,摆出一个要比武的姿势。 冯菁正要问端贤怎么办,燕城郡突然出招抓向她的肩膀。 她条件反射一样侧身躲过,几招过后,燕城郡不占上风,居然还嘻嘻笑。“兰卿你从哪儿挖到这样一个宝贝,功夫怪俊的。 燕诚郡虽然看起来十分不靠谱,但拳法却是尚可,大开大合,力大且快,招招到位。 冯菁正待要全力反击时,他突然收手,打不过,不跟你玩了。没想到你看着娘娘腔似的,底子还挺厚,难怪兰卿带你出来。 端贤把燕诚郡拖回座位上, 本来就是姑娘,路上不方便才换了男装。 燕诚郡大吃一惊,瞪着眼睛道:我的妈呀,居然是个大姑娘!哇,你什么来头? 冯菁抱拳,微微一笑道:“家师少阳山钟牧春。 看着燕诚郡吃惊的表情,她就知道师父的江湖名头还在。 第二天一早,他们辞别燕城郡,跟着向导一路向西行穿过沙漠,在傍晚时分进入乌奇城。 临行前,燕诚郡反复强调乌奇现在局势非常混乱,如有不对,一定要立刻撤回天门关。 冯菁以为城内必然是破破烂烂,民生凋敝。 可进来一看,居然是一派歌舞升平。虽然已经入夜,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男人短衣长裤,梳着奇奇怪怪的发型。女人们身上挂满了叮叮当当的金饰,熏各种花香。 中心集市更是热闹非凡。各种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彩色编织品、玉器、金器、糕点、香料。叫卖声此起彼伏。 人马安定后,端贤终于说起此行目的是去乌奇皇宫偷往生石。 但他没有提起大行皇帝和那岩。 冯菁自认是个工具人,只管做事,其他一概无需过问。 热泉那天所听到的一切,他不说,她肯定是装聋作哑。 经过几日的反复探查,冯菁大致摸清了这里面的情况。老皇帝有个私人藏宝阁,日夜有专人看守,每两个时辰轮值一次。除了大门之外,在老皇帝的书房还有个暗道,可以直通藏宝阁内部,而钥匙就在他本人身上。 冯菁和端贤经过多次讨论,拟定了一个计划。 九月初五,夜幕降临。 冯菁打晕出宫采买的大宫女,易容成她的样子,和端贤偷偷潜入皇宫。 她其实不理解为什么端贤要和她一起。以前做任务的时候都是她独自行动,他根本不会以身犯险。一个可能就是他和那岩约在今天见面,他想亲自把往生石交给他换取大行皇帝的踪迹。可是他完全可以在宫外等着,没必要跟她进宫。带着他一起,她要担心他的安全,未免行动受限。端贤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冯菁心下十分疑惑。 他们按计划来到老皇帝的宠妃香夫人的住处。 今天老皇帝要来,香夫人正在沐浴。她向来不喜欢洗澡的时候旁边有人,所以丫头们都在房外听差。 冯菁从后窗潜入,迅速捂住香夫人的嘴,前后两个大穴点下去,她无声的倒在浴桶边。 端贤跟进来快速的查看四周。 冯菁掏出一把蓟草塞进嘴里,运功易容成香夫人的样子。 香夫人的衣服艳丽非常,她找出一套不那么复杂的,躲去屏风后换上。 衣服有点瘦,偏衣带还在后背。 这位夫人平日肯定有丫鬟帮忙穿衣,只可怜冯菁张牙舞爪半天还是系不上。 “要帮忙吗?” 端贤见她半天不出来,隔着屏风问道。 冯菁憋的脸红脖子粗,繁复女装真是和她八字不合。 她挣扎半天无果,只好放弃: “后面的绳子,我系不上……您会弄吗?” “我看看。” 此一时彼一时,端贤放弃避嫌,上前一步。 他把她散落的头发轻轻撩去一边,从腰间开始穿绳打结。 冯菁小心翼翼的托住前襟,大气都不敢喘。 他动作很快,但上下翻动的手指一次也没有碰到她的后背。 及至上面最后两个结,他用了些力气,但仍旧系不上。 轻柔的呼吸落在冯菁的后脖颈,她顾不上脸红,赶紧深吸一口气。 胸前两团白嫩被挤得呼之欲出。 冯菁欲哭无泪,这俩玩意儿真是碍事。 正当端贤在冯菁身后坚持不懈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小丫头隔着门喊道:“香夫人,王上来啦。” 两人均是一惊,冯菁捂着胸口,回头推他:“您快到屏风后面去。我们按计划行事。” 端贤目光不可避免的落在她胸前,随即不着痕迹的移开。 他环顾四周,然后捡起地上的纱衣递给她,转身藏入屏风后。 冯菁快快整理好衣服发髻,确保端贤藏好方才开门。 老皇帝见了她便要上手去搂,被她轻巧躲过。 “香香,你又生寡人的气啦?” 冯菁不说话,只低头躲他。 这老色狼开始手脚不老实。 “哎呀,寡人这几日实在是政务缠身,腾不出时间来看你。你不知道,外头那些赤炎佬简直欺人太甚。朝堂上又每天吵成一锅粥。搞的寡人是一个头两个大。” “哼,”冯菁推开他起身道:“我看你是在妙夫人那边一个头两个大吧。” “哎呦呦,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心肝肉,她算个什么东西,消遣而已,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 他抱起冯菁往床上带,“宝贝,咱们好久没亲热了。哎呀,你这里都变得圆润了。快给寡人吃一吃。” 冯菁用两根手指顶在他胸前,娇嗔道:“等一下,王上,你看我的东西都旧了,我想要两件新首饰。” “好好好,美人你想要什么尽管去金库挑。寡人记得去年收了一对带铃铛的金夹子,若是夹在你那处,一定妙不可言。” 说话间冯菁的纱衣被他扯下一半,她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道:“我一会儿就想去看,不然您回头又忘了,白耍人家一回。” “没问题,”他解下腰带,“钥匙在这儿,一会儿我带你去挑。快来吧,香香美人。” 冯菁摸了摸他的腰带,果然有一把钥匙。她趁老皇帝不备,快速点了他枕后昏睡两穴。老皇帝软绵绵的倒在床上。 冯菁翻出钥匙揣进衣袖。 端贤和她一起把香夫人从浴桶中拖出来扔到床上。冯菁卷起碍事的裙摆,跳上床,手脚麻利的扒掉老皇帝的衣服。 脱到只剩亵裤时,端贤伸手拦住她。 “可以了。” 冯菁只得放开手,两人悄悄从后窗溜出去,经书房进入藏宝阁,一路幸得无人撞见。 藏宝阁内尽是成堆的金器、玉雕、各种叫不上名字的奇珍异宝。 管理金库的人显然不太尽职,这些宝贝的摆放毫无章法。 两人即刻分头寻找。时间紧迫,他们必须赶在老皇帝醒来之前找到往生石离开皇宫。 冯菁打开面前一人多高的大箱子,里面是满是珍珠和珊瑚。往生石不可能和这些东西挤在一起,她关上箱子,又去架子后面搜寻。数个同刚才一样的木箱,每个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一箱子西洋钟、两袋夜明珠,甚至还有半箱蛇皮。 简直是大海捞针。 “殿下,您见过往生石吗?”冯菁灰头土脸的问。 “没有。” 端贤的声音从箱子后面传来。 冯菁的哀怨又多几分。 正忙的热火朝天时,门外传来说话声。 他们赶紧躲到架子后面。 不是书房暗门那边的声音。那老皇帝还没醒,一定是大门外的守卫。 “这里。”端贤打开身后的一个空箱子,两人轻手轻脚爬进去,小心的盖上盖子。 箱子木条间有缝隙,但是被架子挡住,基本看不见外面。 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 箱子里非常狭窄,冯菁和端贤挤在里面,各自摸索节省空间的姿势。 外面两人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 男的闷哼一声,“老皇帝没喂饱你,你个骚货比我还猴急。 啊,这……这对狗男女不是要在这里做那种事吧!? 冯菁虽然脸皮颇厚也通晓人事,可是端贤在旁边,此情此景实在尴尬。 她尽量把自己贴在箱子一边,但是身后还是隐隐传来端贤的体温。 好三郎,你跟他喝什么干醋,那老家伙两下就完事,我连叫都懒得敷衍… 哐啷,两人扔下来的腰带撞倒了金器。 整个密室里都是他们俩欲火中烧的急促呼吸声。 冯菁想小声告诉端贤,让她出去杀了这两个不要脸的家伙吧,不然她的耳朵不能要了。 她艰难的把头转过去,不想正对着他的喉结。 她忘了他比她高,此时估计正难受的弓着身子。 她拿一根手指戳他的胳膊。 他低头的时候鼻子蹭到了她的脸颊。带来像羽毛一样温热的气息。 冯菁脸上热热的,幸好黑漆漆的他看不见。 她凑到他耳边,他想往后退,但是碰到箱子板。 他轻轻摇头,她的嘴唇从他耳缘擦过。 冯菁尴尬的开始出汗,只好指望这两人默默办事并且速战速决。 眼前漆黑,听觉就变得格外敏感。 男人低头去吮吸女人坚硬挺立的乳头,发出啧啧的水声。 嗯啊 …嗯…… 女子开始按耐不住呻吟起来。 我还没进去,你下面湿—— 端贤从背后悄悄伸出双手捂住了冯菁的耳朵。 他的手柔软温热,冯菁现在只能听见轰隆隆的声音和自己嘭嘭的心跳,还能闻到他袖口飘出来的紫金香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手。 那两人已经完事,打情骂俏各自穿衣。 空气中弥漫着男女欢好的暧昧气味。 花坊的男人们(h) 那两人走后,冯菁和端贤爬出箱子继续寻找,终于在墙壁上发现一个暗格。 冯菁小心的触动暗格机关。 一阵铁链挪动的声音后,暗格缓缓打开,里面孤零零躺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绒盒子。 按下盒盖下方的按钮,只听咔哒一声,盖子弹开。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通体透明,发出莹莹绿光。 这就是往生石吗?传说中生死人、肉白骨的无价之宝。 冯菁待要拾取石头时,端贤突然拉住她:“别碰!” 他上前一步把盒子盖上,小心翼翼的揣进袖中。 正当冯菁感慨如此宝物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被人盗走时,藏宝阁内突然钟声大作。 声音震耳欲聋,响彻皇宫。 “快走!” 端贤关上暗格,和冯菁一起飞速穿过藏宝阁和书房之间的暗门。 外面大批的守卫开始集结。 冯菁施展轻功带着他迅速离开乌奇皇宫,一直跑到护城河边。 亭子下面有个男人在等他们。 虽然相隔甚远,冯菁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人就是那岩。 原来端贤早有准备。他吩咐冯菁等在一边不要靠近,自己走去亭下和那岩见面。交谈一番后,端贤把绒盒递给他。想必他是已经得到大行皇帝的下落。 那岩把盒子收好,心满意足的离开。 冯菁在他面前一向维持少言寡语的形象,但这次实在禁不住好奇。“殿下,往生石就给他了?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端贤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下午要去大清安寺。 可是国宝被窃,老皇帝怎么能善罢甘休?冯菁觉得这里面很不对劲。 回到客栈的时候,老板的女儿夏夏就说皇宫丢了宝贝,现在全城戒严在抓盗贼。 冯菁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端贤:“公子,他们要是抓住他,他不会把我们供出来吧?” “他活不到那个时候。” 端贤扬起眉毛,轻描淡写的说。 “为什么?” “石头上有毒。” 冯菁瞪大了眼睛,“您怎么知道?” “我放的。” 他没有理会她惊讶的表情,把茶杯递给她,“去下楼沏点茶来。” 好家伙,原来端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那岩做交换。往生石他也没打算真去偷,不过是借用一下套出大行皇帝的消息。 外面吵吵嚷嚷,冯菁掀开窗户一角,就见满街都是带着猎犬的官差。 夏夏老爹咕哝道:“打赤炎人不积极,折腾老百姓倒是来劲儿。” 夏夏双手托着下巴说:“坊间都说二皇子仁爱,等他继位就好了呢。” “谁当家都一样,反正都是骑我们穷苦人脑袋上拉屎。“ 老人没好气的说。 夏夏偷偷把冯菁拉到一边,低声道:“这几天传说要打仗,官爷们来收好几次军火费。我阿爷他正肉疼呢。” 冯菁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但近来谣言众多,实在不好分辨真假。 她望着远处的猎犬,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往生石很可能带有特殊的气味,端贤早就知道,但那岩并不知道。所以端贤才一定要亲自跟着她去皇宫,趁被抓住之前和那岩见面。那岩中毒根本无法离开乌奇城,到时候死无对证,老皇帝寻回往生石也不会深究。这中间只有端贤神不知鬼不觉的坐收渔翁之利。 她主子真是个缺大德的妙人啊。 大清安寺内异常安静,看起来香火并不旺盛。门口的小僧拦住他们:“二位有何贵干?” 端贤上前道:“小师父见礼,可否见仁波络禅师一面?” 小僧摇头:“家师云游未归,二位改日再来吧。” 端贤拿出双龙玉佩递给小童,“这个玉佩可是禅师之物?” 小僧仔细辨认一番,皱眉道:“好像是家师好友的东西,后来说是丢了,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没什么。” 端贤收起玉佩,“你知道禅师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僧掐指一算道:“按照他走之前说的,应该是三五天之后。” 傍晚,坊间传来盗贼落网的消息。官兵在花坊发现那岩的尸体,丢失的宝物就在他身上。 冯菁按照端贤的吩咐前去确认。此时乌奇草木皆兵,她再闯皇宫绝对是找死。于是她揣上那岩的画像,悄悄来到花坊。 这地方好生奇怪,里面雕梁画栋,香气迷人。名叫花坊,但却既不是青楼,也不卖花。 一个容貌俊朗的青年脚步轻盈的从帘后出来,温柔的笑道:“姑娘看着面生,是头一次来吗?“ 冯菁迷糊的点头。 青年引她进里间,递上一杯花茶,自我介绍道:“我叫花月,是这里的老板,您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说。” 冯菁一头雾水,仍然没搞清这地方是做什么的。她拿出画像,问他今天抓到的盗贼可是此人? 花月只扫了一眼便点头道:“不错。怎么,姑娘认识他么?” 冯菁随口胡诌道:“他偷过我家东西,不过不值钱,我们也懒得追究。” “原来是这样。” 花月点头, “不过,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姑娘不必挂怀。” “来,我带你转转。”花月笑道。 “不用了,我——” 冯菁越发觉得这里怪异,起身想走却被花月抓住手腕。 “不用害羞。”花月咯咯笑道,“头一次都是这样,放轻松。女人也有快乐的权利,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多少人活了半辈子,不知道那滋味,实在是可惜。” 他把她领进后院精美绝伦的花园,拍手唤来一个少年。 少年手捧着托盘,里面每一个木牌上都刻不同的花名。 “选一个吧。”花月甜甜的笑道。 冯菁赶鸭子上架,犹犹豫豫选了海棠。 花月笑的更甜了,“姑娘好眼力,海棠可是我们这儿最受欢迎的一位。今日的价码是三十金,不过姑娘是头一次来,咱们今天分文不取,只当给姑娘一个见面礼。” 他吩咐少年道:“带姑娘过去吧。” 冯菁猛然意识到,这里只怕是男妓馆。这东西就算免费她也无福消受,还是赶紧溜走比较好。 趁少年转身去叫人的功夫,她推开窗户,嗖的一声跳上房顶,走到一半突然好奇心大作,又返回来悄悄揭开旁边屋顶的瓦片。 屋内榻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全身赤裸的美妇人。在她身侧,一个剑眉星目的男人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男人低头隔着衣服含住她的乳头,轻咬着拉起又放下。妇人面色潮红,十分享受的轻哼。 她捧起男人的脸笑道:“听说你们还能伺候没开苞的少女?” 男人眨眨眼睛笑道:“夫人说的不错。” “那是怎么弄?”妇人好奇道。 “女人高潮有多种,处子也可以通过刺激身体获得快感。”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拇指和食指分开她下身的肉唇。湿濡的毛发尽处,小而鼓起的花核已经肿胀变大。 “就是这里。” 男人伸出食指突然压下去,妇人把持不住,叫出声来。 她双手撑着身体,喘息道:“所以说,即使是处子,也不一定真的是未经人事的咯?” “是呢,”男人点头,带着些许狡黠道:“咱们这边有不少客人都是高门富户家的小姐,至于是谁嘛,我不能说。” “小姐们看你这么俊俏,说不定想以身相许呢。” 妇人开玩笑道。 男人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她们宝贵的贞洁可是要留给门当户对的夫君的。” 他特意强调贞洁二字,言语之间不乏讽刺之意。 他手上节奏加快,妇人喘息加重,下身急速收缩,高潮来临。 男人熟稔的放慢速度,让妇人得以慢慢品味高潮带来的一下一下的快感。 妇人小腹抽动几次方歇,手臂无力的搭下来。 男人低头去吮吸妇人红肿的乳尖,妇人刚刚泄身,此时无处不敏感,不自觉的往后躲了一下,慵懒的娇嗔道:“不要了。” 男人咧嘴一笑,“你还不知道后面的妙处。” 他从盒子里拿出一颗带绳子的银色镂空小球,分开她花道口的肉瓣,用食指推到深处,只留一截绳子在外。然后抬起妇人的双腿搭在他肩膀上,把一个粗大的玉势全根没入。玉势的头顶着银球,每一次抽插都会震得球里的珠子来回活动。 妇人本来就敏感的身体再也撑不住,连连求饶。“不行了,不要弄了……” 男人没听见似的,加快手速又来了几十次,只见妇人身子一抖,下身泄出清亮的水来。一股一股喷出来,弄的榻上湿了一大片。 冯菁看得脸红心跳,回到客栈时脑子里还是妇人的叫床声。 端贤狐疑的看着她泛红的脸:“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瞄了他一眼赶紧低下头,“他们确实抓住了那岩,人已经死了。” 端贤嗯了一声,吩咐她留心禅师那边便回房休息。 夜里浑浑噩噩,她居然梦见端贤全身赤裸跪在她身旁,低声细气的像那个男妓一样揉捏她的下身。她惊慌失措的想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他低头顺着小腹一路亲下去,一直到两腿之间。 冯菁猛的惊醒。 那花坊的茶肯定有助兴的药物! 这算不算工伤?她重新躺下的时候哀怨的想。 人间炼狱 那岩已死,可街上的官兵却不减反增。传言赤炎人这次要来真的,老皇帝一边重新启用退隐多年的詹乙将军去前线,一边派人去向大梁求援。乌奇城内有些人心惶惶,物价开始飞涨。 冯菁日日去大清安寺询问禅师的下落,以至于小僧每次看见她都头皮发麻。 这天她回去的时候店里住进了两个官爷。他们大吃大喝,毫无规矩。 她拉过店主的女儿夏夏,“怎么回事?” 夏夏沮丧的告诉她赤炎人可能要攻城,现在各地都在加强守卫,官爷们要吃饭,詹乙将军就默许他们自己想办法。 “可也不能这么纵容手下官兵祸害百姓呀。”冯菁愤怒的看着远处嚣张的两个官爷。 “今晚我爹要和乡亲们要一起宴请将军的手下的陈将领,希望他能说几句好话,让这些个兵爷离我们远点。 对了。你跟你家公子说一声,今天晚饭不供应了,腾不出手。”说完夏夏急急忙忙的跑掉了,因为那两个大爷叫她去续酒。 冯菁心有戚戚,她三步两步上楼找到端贤。 “殿下, 现在外面情况不太好。我刚回来的路上发现各个城门都守备森严,而且满大街的士兵。到处都在传言赤炎人要攻城了。” 端贤嗯了一声,站起来推开窗户,正好能看见下面叫嚷的官爷。他关上窗,喃喃道: “ 距离禅师回来的日子还有两天。现在出城可有限制?” “说是只进不出,除非是有詹乙将军的亲笔信。” 这时候最怕有奸细出城,封城在所难免。幸好前几日燕诚珺得到线报,早早托人送来詹乙将军签章的出城文件,以备不时之需。 可尽管如此,冯菁仍是觉得心里七上八下。“殿下,要不您先出城。我留在这儿等禅师醒,大不了我绑了他给您送过去。” 端贤不为所动。 冯菁气极,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她有十足的把握能把人带出去,没道理两个人留在这地方冒险。 可端贤仍是不肯同意,思索再三道:“乌奇城内看起来粮草兵马尚足, 詹乙总不至于连两日都抵挡不了。我们再观望一日。如形式有变,马上离开。” 冯菁纵是不满也不敢和他争辩,只好频频出门打探情况。 傍晚,楼下酒席开宴,店主合并几个邻居不断地讨好满脸大胡子的陈将领,终于讨得欢心。 陈将领几杯黄汤下肚,大手一挥指示那几个士兵离客栈远点,别再捣乱。紧接着表示很想找一个漂亮的妓女,最好是有点名气的能唱会跳的那种,以便在军务闲暇的时候找点乐子。 夏夏老爹脸色又苦了几分。 第二天一早,冯菁上街打探情况。只见满城混乱,平时热闹的集市店铺通通关门,街上人人都在变卖家当。 有人甚至备了赤炎人服饰,打算万一城破穿上以示臣服。乌奇皇宫那边因为达官贵人都跑的差不多了,反而显得异常安静。 临近中午时,坊间说书的先生带来詹乙巡逻部队在城外三十里小胜赤炎人的消息,街坊邻居顿时喜笑颜开。 但没过多久,外面又盛传敌兵已经入城。接着,又一个人跑来说并非是敌军入城,而是有援兵到。冯菁出去看了看墙上守城的军队,仍是如常。 “殿下,我们还是不等了吧?”冯菁再一次询问端贤。现在乱七八糟的消息太多,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万一赤炎人攻城,刀剑无眼。她自己倒是无妨,端贤不会功夫,万一有个闪失,着实担待不起。 端贤终于同意,他提笔写了一封信,用蜜蜡封住,叫冯菁送去给清安寺的小僧。 冯菁送信回来时,端贤已经收拾好行李。 “乌奇城外三十里尽是沙漠,我们现在急匆匆出去,来不及找向导,说不定会迷路,带好干粮和水,能以备不时之需。” 没有向导?他在开玩笑吗?冯菁有些很不妙的预感。 端贤却仿佛有十二分的自信。“不用担心,如果通信没断,燕诚珺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等待我们。” 一切妥当,他们坐上出城的马车,疾驰而去。 突然一片尘土飞扬中,一群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的逃难百姓狂奔而至。他们全都面色如土,惊慌不已,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青年哆哆嗦嗦的说道:“赤……赤炎人打进来了,快跑吧!” 正在此时,又有一个兵卒骑着马由南边缓缓而来。他全身破烂,哀嚎不止。 两人都嗅到不详的味道。 端贤当机立断,“快!调转车头去北门!” 一路狂奔。起初还好,路上行人不多。可临近北门时,流民涌入,行进困难,街道两边全都是守城兵丁抛弃的兵器和盔甲。 远远望去,城墙上接二连三的有士兵跳下逃命,有人摔破脑袋,有人摔断腿骨。满地哀嚎。 不多时,城墙上已经空无一人。 冯菁勒住马,抓起地上一个气息尚存的士兵询问情况。 这人心急气喘的话也讲不清,倒是旁边路过的一个妇人哭道:“ 赤炎人要屠城! 快逃命吧!” 屠城!? 冯菁又拦着几个奔跑的路人,这才打听清楚,原来北门守将已经跑了,现在门外是赤炎先锋成尔抚的大军,他们在等待南边西多科将军的进城命令。 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粮草充足,还能再抵挡几日吗? 端贤仍不见惊慌之色,他思忖片刻冷静道:“我们先回客栈。” 夏夏老爹见他们去而复返,瞬间心下有数。他拿木板把门钉死,给每个人拿了半个馒头当做午饭。 透过窗户的缝隙,冯菁发现街上开始出现稀稀拉拉的赤炎人。他们很好辨认,宽鼻长耳,肤色偏黄,都穿着亮蓝色的盔甲。他们中间偶尔有人挟持着哭哭啼啼的乌奇女人。 “冯菁,你和夏夏上楼去换身男装。” 端贤表情严肃道。 冯菁拉着夏夏跑上楼。她自己好说,易骨术加上常年的经验,很快变打扮成一个邋遢少年的样子。夏夏就困难了,本来就是娇俏的少女,就算换了衣服、脸上抹了锅灰,仍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扮男装。 正在此时,几个士兵簇拥着一个骑马的男人缓缓走过来,那男人俯首对下面的人好像在说什么。那些士兵开始挨家挨户的砸门要钱。 很快他们就蜂拥到了客栈门前。 冯菁暗暗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开门! 开门! 把钱都拿出来!” 夏夏父女吓得浑身发抖。 端贤轻轻摇头,悄悄递给她一个钱袋。 来人也不苛求,拿了钱收起尖刀便走去下一户。 他们刚走,端贤马上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些人拿了钱就会变成嗅到血腥的狼,很快就会再回来要更多。” 隔墙传来邻居的哀嚎声,又有举刀砍击的声音,连砍数刀才沉寂。 夏夏老爹已经完全吓呆,抖如筛糠。 大家从后门出去,找到一间破烂的草房,里面都是草堆和农具。 冯菁纵身把掌柜的和夏夏带到草堆顶上藏好。 然后她寻了些煤灰抹在端贤脸上,他这副小白脸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平民百姓,太容易引人注意。 刚藏好没多一会儿,赤炎兵就到了。 他们在客栈里面翻箱倒柜,拿着长刀到处刺。 冯菁心下大骇,这草堆恐怕不安全。 她再次暗暗拔出短刀。 端贤按住她的手腕,凑近耳语道:“不要贸然动手,会引来更多人。“ 冯菁指指他们的长刀。 端贤摇头,然后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火石,递给她。 冯菁悄悄钻出草堆,攀上房梁。这屋顶只有草席,并不能承受人的重量,她只好紧紧抓住房梁,小心翼翼的掀起一块,用尽全力把火石扔到客栈那边。 轰的一声,客栈的楼炸开了。顿时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他们在草房里面也被呛的连连咳嗽。虽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歹获得几个时辰的平安。除了差点变成熏鸭,别的倒也没什么。 捱到夜幕降临, 往来兵卒渐少。 “你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端贤对她说。 冯菁有些犹豫。赤炎人杀红了眼睛,分分钟能要了他的小命,她怎么敢离开他半步。 端贤似是看出她的担忧,安慰她道:“没事,真要是运气不好,我身上还有大梁印信,他们想杀我至少需要禀报少将军,一时半会要不了我的命。” 夏夏不知道冯菁功夫了得,十分担心的拉着她道:“姐, 外面太危险了,你别去。” 冯菁捏捏她的小脸蛋,笑道:“ 放心吧,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夏夏从怀里掏出一个符牌,塞到冯菁手里。“这个你拿着,游方道士给我的,听说能辟邪。“ 冯菁接过符牌, 拍拍她的头顶,嘱咐道:“帮我照顾好我家公子,我去去就回。” 钻出草堆,穿过客栈的废墟,冯菁这才发现街边两边堆满了尸体,如鱼鳞般密密麻麻,根本没地方下脚。她心一横,踩着他们缓慢前行,一有风吹草动就赶快趴下装死人。 到达赤炎军队驻扎的南城时,景象更是骇人。火光相映如雷电照耀,噼噼啪啪的声音轰耳不绝。其间掺杂着撕心裂肺的哀痛声,重伤未死者的痛苦呻吟声,和赤焰人疯狂的大笑声。 远远的,一个赤炎少年劫持了一个带婴儿的漂亮妇人。孩子嚎啕大哭,惹恼了赤炎少年。他挥刀一砍,把孩子的脑袋劈成了两半。妇人嚎啕大哭,赤炎少年并无所动,他唤来几个同伴,把她拖到榕树下轮流奸淫。 最后一个赤炎兵提起裤子正心满意足的要离开,冯菁一个飞身从暗处冲出来抓住他,短刀紧紧扣住他的喉咙,他正要喊,她咔嚓一声捏碎他的肩胛骨,低声道:“想活命就回答我的问题。” 尽管他说出不少有用的消息,但冯菁并没有打算放过他。待他背朝她屁滚尿流离开时,她一掌结束了他的性命。 转身去看那妇人,已经无法走路。她没时间做圣母,嘱咐妇人不要把刚才的事说出去就匆匆往回赶。 草房里,没人睡得着。夏夏看到冯菁还活着,高兴的跳起来。 冯菁告诉端贤,现在城中坐镇的是赤炎东山王西多科,他手下有三个年轻副将,正在彻夜巡逻。他本人并没有住进皇宫,而是在长街外一个富商家里下榻。听来人报,明天他会带人洗劫皇宫。但满城的赤炎兵已经忍不住了,烧杀抢夺,奸淫掳掠,恨不得把一切财富都装进腰包。看他们明目张胆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得到西多科默许。 夏夏听得瞠目结舌,冯菁也没工夫和她解释。 端贤从包袱里拿出纸笔,很快写成一封信。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枚带红穗子的鎏金印章,端端正正的印在纸上。 冯菁就着外面的火光,从盘龙纹上猜到是成王印。 端贤把信折好,塞进信封,递给冯菁,“你再跑一趟,务必亲自把这个交给西多科的副将穆雷。” “千万不要让人看见。尤其是西多科本人。” 冯菁不敢耽搁,再次踏着尸山血海奔去南城,找到穆雷所在的堂屋。 按照端贤的嘱咐,她称自己是大梁商人,有一封信希望面交穆雷大人。门口亲兵半信半疑的进去通传,没多久,居然叫她进去。 穆雷是典型的赤炎人的面相和身量,但不知为什么举手投足间似乎没有那股野蛮之气。 他读罢端贤的信,也不言语,转身即从柜子里摸出两张黄纸,掏出私印咣咣盖了两个章递给冯菁。 “带给你的主子。明日酉时务必从南门出城,不得耽搁。” 冯菁接过这两张出城券,暗暗称奇。端贤居然和赤炎人也有交情。难怪他如此从容淡定。 回到草房时,看天光,已经过了丑时。 夏夏父女撑不住已经睡着。端贤神色疲惫,却仍撑着在草堆旁等她。 冯菁忍不住好奇。“殿下,您怎么会认识这个穆雷?” 端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收好出城券,催促她去休息。 冯菁突然想到还有夏夏父女。“他们怎么办?” 端贤沉默片刻道:“他们是乌奇人,即使有出城券也出不去。” “为什么?” “冯菁,屠城并不是为了杀人。 ” 冯菁愕然。“那是为什么?” 端贤垂下眼眸,羽毛一样轻声道:“为了征服。” 冯菁心下大骇,眯了一个时辰便不敢再睡,一直坐到天色渐明。出去解手时发现草屋旁的沟壑内躲藏了十余人。 忽然,远处有人尖叫,向草房奔跑而来。后面跟着数个持刀的士兵,紧追不舍。 冯菁赶紧回去叫醒他们三人,但已经为时已晚。赤炎兵叫来了同伴,逐个角落搜索每个藏匿的人。 冯菁把端贤挤到身后,拿身体护住他。 端贤抓住她的肩膀,附耳道:“ 别急,等人少的时候再动手。” 赤炎兵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们,连同之前搜到的人一起赶到一所宅子的门前,让他们从侧门进去。 一个赤炎兵过来把他们中的女子挑出来驱赶到一边,指着地上堆了小山一样的锦缎服饰,命令道:“ 身上的脏衣服脱了,找干净的换上。” 夏夏因为年纪尚小还没有发育,又幸而换了男装,躲过一劫。 那几个女人中有一个是长街杂货店的老板娘,还有一个怀着身孕, 其他都是还没嫁人的大姑娘。她们扭扭捏捏不肯当众更衣。 赤炎兵拖出杂货店的老板娘,用刀割断她的喉管,她喊声都没发出来就软绵绵的倒下去,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流了一地。 其他人再不敢犹豫,顾不得羞涩,争先恐后的宽衣解带。冯菁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换完衣服,赤炎兵拉过她们开始饮酒作乐,上下其手。随后几个人被拖去耳房,里面传来野合的荒淫声音。 不多时,又有几个赤炎兵推门进来,把他们领到后院。还未站定,赤炎兵突然拔刀起身,开始杀人。 冯菁跳出来和他们打斗起来。很快她占了上风,抢过一把赤炎兵赤兵的长刀,挨个结果了这些人的性命。 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前院的人,她趁更多的赤炎兵涌进来之前,顾不上别人,拉着端贤就狂奔而去。 他们穿过厨房、跑到后面的天井,抬头一看,天窗被长钉子钉的死死的。 “你等一下。”冯菁一个飞身跳上去双手抓住钉子拼命摇晃, 血顺着她的胳膊一直流到手肘。 这东西年久失修,钉子已经完全锈住。 冯菁听着远处的叫嚷声愈发心急,猛的一拔,朽烂的窗棂整个掉下来,人瞬间失去平衡,幸好抓住了墙边的架子才没摔个狗啃泥。 “小心!” 端贤扶起她。 “没事,”冯菁利落的跳下来并揽住他的腰,带上他从天窗一跃而出。 他们一路沿着小河潜行至城脚,逐渐甩开追兵。 稍作安定,端贤从怀里掏出金印,解下包裹的黄绸布,拉过冯菁的手轻轻覆在上面,试图包扎伤口。 他动作十分笨拙,一看就是毫无经验。 “没关系,只是看着吓人,并没有伤到筋骨。”冯菁从小舞刀弄枪,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 端贤却仍旧认真的把她的手歪歪扭扭的缠了两圈,本来不深的伤口在他的拉扯下又渗出几滴血。 “殿下,距离酉时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我们现在怎么办?“ 冯菁一边从河边的死人身上扒衣服,一边问他。刚刚闹出那么大动静,要赶快换身衣服才行。 端贤蹲在河边用五颜六色的河水试图洗手,搞了半天发现是徒劳,混着血水的河水浸泡着腐烂的尸体,未必比他的手干净。他终于放弃,起身道:“还是找个地方暂避一下吧,成尔抚认得我,被他的人发现会非常麻烦。” “他怎么会认得您?” “五年前,他同其他赤炎使臣曾上京城纳贡,见过几面。他原是图丸的侄子,因为不满图丸归顺大梁的做法,一个人跑去追随里哈伊。里哈伊倒是和他颇为投缘,两人在大凉河西北部吞并了不少小部落,势力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膨胀。 这次攻打乌奇,恐怕也是他的主张。” 冯菁对这些前因后果并不感兴趣,眼下她只有一个重要问题。“他要是抓住您会怎么样? ” 端贤轻描淡写道:“ 放心,他舍不得直接杀我,绑了我去朝廷那边谈条件够他受用的。” 冯菁愁苦的想:好家伙,你的命是成尔抚敲诈勒索的筹码,我的可就不好说了。咱们还是能跑快跑吧。 她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终于找了两个套稍微干净点的衣服。 他们不敢在河边多做停留,偷偷摸摸的挤身试图钻入街边一个宅子的后门。可里面居然凡可避人处都有人藏匿,并且都坚决不允许他们加入。连走了几间破宅子都是如此。 居然无处可避。 两人面面相觑,只好在一个废旧的宅子大门后面坐下来。这里实在算不上安全,只要有人进来,一眼就能看到。 “算了,就这里吧,我们不能离开城门太远。”他撩起破烂的衣服下摆优雅的坐下。 两人靠在墙上休息。透过砖头的缝隙,能看见外面一队赤炎兵像驱赶牲口一样带着十几个男女老少向北行。 这些可怜的乌奇人脖子上都系着绳索,全身泥土,一个接着一个踉跄的行走。一个妇女怀里的婴儿不慎掉落在地,却无法停下抱起孩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和马踩在脚下,肝脑涂地。 冯菁为端贤做事这些年也算得上杀人不眨眼,但也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临近酉时,街上的赤炎兵变多起来,成群结队的往城北方向走。 他们在换防。 在焦灼中约莫又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街上的赤炎兵开始变得稀疏。 墙外不远处突然传来阵阵惨叫。 虽说已经听的麻木,但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冯菁透过墙上裂缝看过去,不得了,居然是夏夏!她被四个赤炎兵绑在一把破旧的竹椅上, 裸着下半身,双腿屈起分开,两个脚踝都结结实实的被麻绳缠在椅子腿上。 一个赤炎兵正在系裤带:“ 老子今天运气真好,居然还能寻着个大姑娘。妈的,成日里净是些酸老太婆,今儿可真高兴。” 旁边另一个赤炎兵呸了一声:“毛都没长齐的丫头,奶子都没有,真他妈的没意思。” “你不喜欢就快点,爷等着呢。” 冯菁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样对她,她才十三岁!这群畜牲!她气血上涌,跳起来就要过去救夏夏。 端贤紧紧钳住她的胳膊。“冯菁,你冷静点。” 冯菁急红了眼睛,低声怒吼道:“殿下,这是夏夏呀,她还这么小! “ “我知道。” 端贤冷硬的说。 “您放心我不会弄出动静的。” 夏夏被那群畜生这般凌辱,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端贤本是理智多过情感的人,但此时此景他也架不住冯菁的苦苦哀求,渐渐松开手。 就在这时,又有几个赤炎兵寻着声音嘻嘻哈哈的向这些施暴的人走去。看样子是要加入。几个人推推搡搡,污言秽语不忍听。言语之间能判断出来有一个是成尔抚帐下的亲兵。几个人给他让出地方,他也毫不客气。 端贤面色一凛,重又拦住冯菁。“不行,他们人太多了,而且是成尔抚的人。 ” 夏夏起初还尖叫抽泣,后来声音越来越小,头歪在一边,眼神变得僵直,任凭那些禽兽来来去去。 冯菁奋力挣脱想要去砍了那几个混蛋,但又不敢对端贤动粗,只得使出蛮力去推他。 两个人像无声缠斗的两只小兽。 挣扎中端贤只好把她按在怀里,低声劝道:“ 冯菁,你听我说,赤炎人现在杀红了眼,未必人人都认我们手里的出城券。而且夏夏已经死了,我们现在即使冒险暴露自己,也无济于事。” 冯菁远远的看着夏夏细长的小腿耷拉在椅子上,还是不敢相信活蹦乱跳的善良姑娘居然被这么多畜牲强暴致死。 端贤用手背给她擦干脸上的眼泪,柔声道:“听话,我们必须立刻出城。酉时一过,我们也出不去了。” 冯菁呆坐在地上,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摸到脖子上的符牌,无力感涌上心头,匹夫之勇,原来如此无用。 强盗 终于熬到酉时。 城门守卫看到出城券,有些犹豫,跑去叫人。 很快过来一个红衣青年。他研究拿起出城券研究一番,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大手一挥道:“你们走吧,不过现在城外有很多亡命之徒,他们埋伏在路上等着趁火打劫过路的难民。我劝你们别走官道,其他的就自求多福吧。” 强盗劫匪之类冯菁并不放在心上。但端贤不想遇到西多科的人,于是两人决定走商道往西,绕过城外这一段。 冯菁身心俱疲,抬头问他:“殿下,我们要走回天门关吗?” “不。燕城郡肯定已经得到消息,很快就能找到我们。” 端贤坚定的说,“不过安全起见,我们要尽快离开赤炎人的势力范围。” 两人开始在漫漫黄沙中艰难行进。商道显然荒废了一段时间,痕迹只依稀可辨。 她们越走越偏僻,最后完全看不到路。 “殿下,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冯菁嘴唇干裂,一说话鲜血顺着裂纹渗出来,又咸又腥。 “应该不会。”端贤指着不远处的一处断壁道:“前面休息一下吧。” 两人靠在石壁上背风而坐。 平沙万里,残阳如血。 可惜冯菁又渴又饿,无心欣赏风景。 很快,夜幕降临,气温骤降。燕城郡的人却不见踪影。 “殿下,燕守城真的能找到我们吗?”冯菁已经很难掩饰自己的质疑。 “能,但是需要时间。“ 刚刚不是说很快吗?? 冯菁欲哭无泪。她开始认真思考这条命会不会交代在沙漠里。 以前听过一些吓人的传说……比如说两个走不出沙漠的人,一个把另外一个杀掉,然后靠喝血求生。 冯菁拿眼角是偷瞄端贤,咂摸他会不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很快放下心来,他打不过她,要吃也是她吃他。他嘴唇看着不错,吃起来应该很嫩。 端贤似乎是感受到了她怪异的眼神,狐疑道:“你看什么?” 冯菁赶紧摇头,她可不能告诉他她在思考从哪儿下嘴。 月上中天,今天看来要在这里过夜。 冯菁眼巴巴的望着远处,只盼望红衣青年提到的强盗快点来。她急需打劫一些干粮和水,最好再有两件干净衣服。 突然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端贤那边传来。不像是风声,像是什么活的东西。 冯菁起身查看,大吃一惊。端贤右手旁,赫然立着一条细细长长的深灰色大蛇! 它扬起头,吐着鲜红的信子。 冯菁虽对毒蛇不甚了解,但见它头作三角,必是剧毒无疑。 她轻声对端贤说: “有蛇,千万别动。”话音刚落, 灰蛇猛的窜起半米高,如箭离弦,一口向端贤腰间咬去。 冯菁一跃而起,试图抓住灰蛇的七寸。可惜仍是慢了一步,灰蛇窜起来,快似闪电,一口咬住她的胳膊。 尖牙透过衣服狠狠地刺进肉里, 钻心的疼。 冯菁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钳住它的头颈,两指用力,趁它松口时用力甩开。它落在几米开外的地上,抖动几下,变成一团死肉。 她捂着胳膊,跪在地上。 “ 冯菁!”端贤连忙抱住她。 鲜血不断从伤口喷涌而出,她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 这蛇毒好厉害,连遗言都不让人留。 冯菁只见端贤神色焦灼,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天旋地转,耳内蜂鸣如海啸。 端贤俯下身,对着她的伤口用力吮吸。 她想推开他,但身子已经完全不听使唤。眼前金光一片,冯菁终于撑不住,合上眼睛。 待她再次睁开双眼,只见夜幕深沉,星空璀璨。 喉咙剧痛,如同被刀割一般。她抬手欲触及胳膊上又痛又痒的伤口,这时才发觉自己被五花大绑得结结实实。 顶着昏沉的头脑,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居然真的遇到强盗了。 “你醒了?”端贤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着远处的火光,她看到端贤也被捆成粽子。 他尽力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晕过去之后,我们遇到了强盗。看到围着篝火的那群人了吗?身量最大的那个叫三头蛇,是他们的领头。” 听起来情况不算太糟。冯菁扭动身体,试图挣脱缠绕着她的绳索。谁知这些绳子异常坚韧,纹丝不动。 她试着调动体内真气,却发现真气难以凝聚,额头间汗水如雨。多次尝试后,她只感头昏目眩,恶心欲呕。 “这蛇毒真是耽误大事。” 冯菁心头满是愤怒和无奈。实际上,她还没有意识到她们马上要有大麻烦。 端贤低声道:“你怎么样?” 冯菁只得实话实说道:“我没事,只是短时间内功力大损,怕是打不过他们。” 一阵嘈杂的笑声响起,那群强盗带着两名新加入的同伴,吵吵闹闹的着朝他们走来。 “头儿,这小娘们醒了。” 三头蛇,那强盗头目,一身腱子肉。他蹲下身来,捏起冯菁的下巴,裂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猥琐的笑道:“成色不错。” 三头蛇旁边一个瘦高个看了眼端贤:“头儿,这小白脸生的更好。会不会是女人装的?” 言罢,他伸手去端贤身上乱摸。端贤额角青筋暴露,心里已把他千刀万剐。 冯菁急道:“别碰他!” 然而那些强盗们仿佛没听见似的,并不理会她。 瘦高个遗憾的说:“可惜了,真是个男的。” “男的也可以试试,听说有人就好这口,说是比娘们还紧。”阴影里的一个矮个子脸上浮现出一抹淫邪的坏笑。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落地凤凰不如鸡。 冯菁强忍怒气道:“各位英雄好汉,能不能坐下来商量一下?” “想商量什么?”三头蛇不耐烦道。 端贤赶紧说:“我们身上并无钱财。你们拿走的金印只是鎏金所做,值不了多少钱,分给各位也不过每人几两银子。但是如果你们能把我们送回天门关,赎金你们随便开。” 强盗们大笑起来。 三头蛇抬手就要打端贤,冯菁见状猛扑过去用头把他撞倒在地。三头蛇稍一回神便狠踢她两脚,“臭娘们,竟敢不老实。” 冯菁眼冒金星,心头怒火难遏。英明一世,居然在这种小河沟里翻船。 铁头鹰,就是刚才那个瘦高个,冷笑道:“ 天门关?你怎么不说让我们去跟皇帝老子要钱?” 那也不是不可以,冯菁暗想。 “我们不是官府的人。”端贤连忙说。 冯菁这才反应过来,她和端贤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他们全都不识字,不知道那个金疙瘩是成王印。 若是他们得知端贤的真实身份,必定铤而走险杀人灭口。这些亡命之徒才不会像成尔抚一样挟持端贤当人质。他们只是不识字,又不是傻子。挟持了小王爷,官府一定会全力而出将他们尽数剿灭。赎金?烧了做鬼花吗?既是这样,还不如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端贤一了百了。 端贤开始睁眼说瞎话:“我们有亲戚在天门关。” “亲戚是做什么的?”一个刚刚一直沉默的强盗突然问道。 铁头鹰不耐烦的嚷道:“娄二,你他妈的管那些干什么!天门关咱们反正也去不了,还跟他唠叨个屁。赶紧抽签把小娘们分一分。” “抽签!抽签!”强盗们一齐喊起来。他们的眼睛醉意朦胧,闪动着淫荡的目光。 三头蛇示意众人安静,他眯起眼睛:“说下去。” 端贤继续瞎编:“你们派一个送信人去天门关内的林家当铺找林掌柜,他看到我的印信就会和你们谈赎金。” “他能出多少钱?”娄二问道。 这人显然动心了。端贤看起来就非富即贵,于是娄二说出一个他自己都觉得是几乎不可能的价码。“一百两?” 这些强盗还真是没见过钱的土包子。 端贤沉默了一下,自己加价道:“一千两。” 这货显然是个败家的好手。 强盗们骚动起来。他们打劫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铁头鹰不信,怒道:“这小白脸骗人!谁他妈能有那么多钱!他肯定是想把我们骗去天门关!” 三头蛇的表情也是不信,但他犹豫起来,这么多钱是不是值得去冒一次险。 端贤见他们有些松动,趁热打铁道:“我们两个的人头足够保证送信人的安全。倘若林掌柜不肯付钱,大不了你们回来杀了我们。” 强盗们叽叽哇哇商量起来。最终,三头蛇决定试一试。他收回手里的尖刀,掏出金印丢给娄二:“明天你去。” “至于这个小白脸,”三头蛇转过身说:“就再留他一晚。” “抽签!抽签!”强盗们见问题解决,迫不及待的继续喊道。 铁头鹰拿出布袋,轮流递给每个人。 “你们要干什么?” 端贤声音中突然掺入一丝慌乱,这是冯菁从未见到过的。 “呦呵,他还不知道呢。”铁头鹰邪恶的笑道。 三头蛇拍拍他的肩膀,道:“当然是老规矩。大伙抽签挨个享用这个小娘们。” 端贤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结,一股寒意自脊梁骨升腾而起。 “刚才不是已经谈过赎金了吗?” “赎金?赎金是买你们的命。至于这个小娘们,你放心,我们玩够了就会放过她,不会要了她的命。哥几个开过荤,技术好着呢。”三头蛇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说。 篝火把他们浑身照的红通通的,酷似一个个魔鬼。 端贤握紧拳头,指节隐隐泛白,仿佛要将愤怒挤压成实质。“你们放过她,价钱加倍。” 三头蛇站起来,爆发出一阵狂笑。“兄弟,这是咱道上的规矩,不是钱不钱的事。放了她?你让弟兄们拿你泄火?” 冯菁惊惧的根根头发都竖起来。他们要是真的对端贤做什么,她也可以以死谢罪了。 娄二抽到了第一张。其他人重回篝火旁围成一圈。 娄二非常粗鲁的把冯菁拖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解开她的绳子。 ”你们放开她!“ 端贤还在挣扎着大喊,声音中满是愤怒和绝望,但并没有人理他。 这地方根本不讲究文明那一套。 娄二非常粗鲁的把冯菁拖到一块大石头后面,解开她的绳子。 冯菁手一松脱,拼尽全力推开娄二,转身砰的一声,一头撞在石头上。鲜血顺着她的额头淌下来。她顺势倒在地上,凝神闭气。 “冯菁!” 端贤听到声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娄二也吓了一跳,这姑娘怎么有如此大力气,他伸手去探她鼻息,惊慌大叫:“不好!她撞死了!” 三头蛇不信,骂骂咧咧走过来,摸了摸脉搏,“他妈的,还真是死了!”他踢了娄二一脚,骂道:“蠢货!连个娘们都看不住!” 三头蛇把冯菁的尸体扔到一边,和娄二一起回篝火旁边坐下。强盗们纷纷指责娄二。 直到强盗们纷纷睡下,冯菁匍匐着挪近一些,小声道:“公子?” 端贤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幸好她没事。刚才那种如坠深渊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唤篝火旁边的守夜人。 胖子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走过来。冯菁迅速扣住他的喉咙,并死死的捂住他的嘴。那人瞪着眼睛,无声的剧烈挣扎。 冯菁现在是强弩之末,根本没有力气掐死他,只好把他弄晕。 她解开端贤的绳子,两人相携逃离。 只是月黑风高,几乎看不清路,只能摸着黑乱走一气。强盗们当时把他们塞进马车,蒙上眼睛拉到营地,所以两人均不知身在何处,很有可能已经严重偏离乌奇去天门关的商道。 冯菁脸脏的像泥猴一样,“殿下,燕守城的人还能找到我们吗?” 端贤居然说:“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 冯菁这回一个字也不相信他,这茫茫沙漠可如何找人,他俩绝对是凶多吉少。 没走多久,身后传来得了叫喊声。 糟了,他们追来了! 冯菁顾不得多想,拉着端贤一路向西边跑去。谁知他们的运气着实不好,没过多久就见前方朔风凛凛,竟是悬崖峭壁。 就着月光往下看去,云雾盘旋,深不见底。 冯菁一时也没了主意,犹豫的看着他:“殿下……” 端贤沿着边缘急急探寻一番,然后指着崖壁上一块摇摇欲坠的石头道:“我们跳到那个石头上去。” 冯菁有些迟疑,那个石头一掉,他们和跳崖无异。 强盗们的声音越来越近。 端贤催促道:“来吧,他们不会想到我们敢下去,而且只要我们紧贴在石壁上,这个角度在上面并不容易被看见。等他们走了我们再想办法爬上去。” 冯菁心想,下去容易,再上来可难。但这周围无处可躲,要是再被强盗抓住,再想逃走可难。说到底,她们别无选择。 她们小心翼翼的跳到石头上,石头被压的更加松动,噼里啪啦掉下一些碎石块,许久听不到回音。下面只怕是通着奈何桥。 两人紧紧靠着石壁,屏气凝神。 很快强盗们就追过来,他们到悬崖边上搜寻一圈,见没人就顺着边缘往东而去。 待人走远后,冯菁犹豫了一番,说:“殿下……刚刚着急我有件事没来得及和您说。“ “什么事?” 冯菁指着上面,“我恐怕没有力气上去了。” 从这里到崖上足有两人多高,崖壁光滑,连一根可以攀爬树枝都没有。要是在从前她略施轻功眨眼间就能上去,可如今却难。 “您说现在燕守城还有可能找到我们吗?” 她哭丧着脸问道。 端贤居然笑了一下,“你说呢?” 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 石头本来就不算大,边缘还严重风化不停掉渣。两人只好紧挨着在中间坐下来。 端贤:“别难过,现在至少比在强盗手里好多了。” 冯菁扁着嘴咕哝道:“那也不一定,他们拿了赎金说不定能放了我们。” 端贤扶额,“你真的以为我认识什么林掌柜吗?这些人拿着印信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会知道上面四个字的意识,到时候肯定是杀了我们。而且你……”他顿了顿,“也不能被他们那么侮辱。” 冯菁却不在乎那些,她不需要贞节牌坊,况且不是她的错,凭什么她要羞愧。她干巴巴的说:“要是能活命,那也不算什么。” “别胡说。” 端贤毫不客气的打断她。 冯菁反问他:“要是他们把您怎么样了,您怎么办?” 端贤很不喜欢这个假设,他心不在焉道:“杀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冯菁暗思忖伴君如伴虎,强盗们是刀口舔血,她又何尝不是。 她闭眼调整气息,试图冲破蛇毒的阻碍。可昨夜消耗太大,加上多日来水米未进,要想恢复实在是痴人说梦。 天上的秃鹫嗅到了奄奄一息的人的气息,在她们头上盘旋不肯离去。 冯菁咬牙,在端贤的托举下紧紧的抓住石壁的棱角想爬上去,但疼痛如潮水般涌上来,力气仿佛被抽光,手上一松,重重的掉下去。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重重的摔落。直到双手鲜血淋漓、力气完全耗尽。 两人跌坐在平台上,喘着粗气。 因着反复折腾,石头似乎又松动了一些,吓得他们无论如何不敢再动。 还有几分生机,已经无需再说。 我没说你不行 绝望像寒气一样迅速弥漫。 “殿下,燕城郡真的会来吗?” 冯菁干巴巴的再一次问出同样的问题。 端贤这次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轻声安慰道:“别害怕。我们一起熬过今晚。“ 他把手搭在冯菁手背上,像是要握住似的。 冯菁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心下一颤。她继而想开,和端贤死在一块,怎么算也不亏。将来皇家给他风光大葬,烧的纸钱一定很多,她跟着他在下面说不定还能吃香喝辣。 “我师傅说我命硬,看来他是胡说八道。” “在少阳山的师父?” 端贤知道她的过去,但是并不了解细节内情。 说起这个冯菁话突然变多。 “我原是大长老钟牧春的徒弟,后来他外出失踪,我只好转到黄长老门下。黄长老才不是我师父,我师父永远就只有一个。他虽然有时候不太正经,但是对我当真是毫无保留。他很爱喝酒,有时候喝醉了倒地就睡。我经常早上起来漫山遍野的找他。他武功造诣很高,剑法自成一派,但人其实像个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喜欢开不着边际的玩笑。掌门说他不靠谱,我倒觉得是掌门嫉妒他。我常常问他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徒弟,他每次都打哈哈搪塞过去。有一次实在顶不住我刨根问底,他就说是当年下山寻找故人之子,没寻到却碰巧遇到路边嗷嗷待哺的我,一时心软就带回家了。” 她絮絮叨叨讲了很多师父的事,反正他们也没有别的事可以做。既然奈何桥上同路,先熟悉一下彼此也不算浪费时间。 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和端贤一起走这最后一程,也算是晦气的缘分。 端贤听的很认真,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随着眨眼轻轻抖动。 “殿下,您有什么挂念的人吗?” 冯菁说完自己的前世今生,开始对端贤好奇起来。 他愣了一下, 她以为他会说佟姑娘。 没想到他沉默了一下之后说:“也没有什么人吧,如果母亲还在人世,倒是希望能见上一面。” “王妃真的是失踪了吗?” 反正她也要死了,干脆百无禁忌随便打听。 “鲁王当年软硬兼施,许我父亲均分天下,父亲被迫跟随起兵。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一条不归路,鲁王兵败,我们一家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而鲁王御极,以他的个性势必飞鸟尽良弓藏,我们也不会有好下场。我父母早已想好退路一点不奇怪,只是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把我留下。” 她居然听出一些酸涩的味道,不知说什么好,但又想安慰他,便道: “也许他们并没有走按照计划的退路,也许这中间出了意外。” “没关系了。” 端贤微笑。 她不想再聊这个,岔开话题去问这次的任务,”殿下,您为什么要找大行皇帝?” 端贤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冯菁突然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她可不想承认那天被他看光的女人就是她,只好支支吾吾道:“我……偷听到的。“ 冯菁在说谎上是个废物,端贤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恢复原状。 他缓缓的说:“。十年前鲁王在攻下京城时,大行皇帝于熊熊大火中诅咒鲁王手足相残,必糟天谴,断子绝孙,不得善终。鲁王自然是不屑一顾,大骂: 乱臣贼子做了,千古骂名也背了,老子还怕这些狗屁! ? 然而事情愈发怪异,鲁王登基之日,长子暴毙,半年之后次子溺水而亡,此后宫人皆无所出。他这才发觉不对劲,遍访名医,最后从一个云游的疯道人口中得知大行皇帝恐怕是用了缅西人的血咒符。此符传闻是由缅西大国师用胎死腹中的婴儿骸骨烧制,辅以邪门法术,用死后生生世世困在枉死城来换取被诅咒人的现世报应。圣上问他可有解药?疯道人咧嘴笑着说:尸骨在,尚有希望回魂破解诅咒。如今挫骨扬灰,魂飞魄散,已经无解。然而疯道人并不知道,城破当日,根本没找到大行皇帝的尸体。鲁王一边向天下宣布大行皇帝愧对天下自焚而死,一边秘密寻访其踪迹。“ “天呐,所以你这次来找大行皇帝要解药?那岩给了你他的消息?“ 冯菁很快把前前后后联系起来。 端贤点头继续道:“那岩很可能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大清安寺的禅师和先皇有过来往,于是偷来玉佛想借此赚上一笔。他一开始把消息给乔三,被我们发现后马上又来和我们谈条件。“ 冯菁这下全明白了,为什么端贤要如此冒险,关乎国运家运,如何能轻易松手? ”殿下,若是血咒无法可解,那将来如果皇上驾崩,你就是唯一能继承皇位的人。” 端贤轻笑,颇有些云淡风轻,“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那可怎么办?这世上除了失踪的大行皇帝再没有端家血脉。你要是早点给皇家开枝散叶就好了。” 冯菁不无遗憾的说。 “你怎么和太后说的话一模一样。”端贤皱眉。 “不是啊,京城子弟十二三岁就有通房丫头,你这个年纪孩子都一大堆,你为什么不—” 他赶紧打断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 冯菁大吃一惊:不是我想的哪样!? 他见她目瞪口呆,伸手拍拍她的额头,“小姑娘家,不要总是乱想。” 又没说你不行……急什么 真是。 两人之间弥漫着有些尴尬的气氛。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我幼时一直养在太后那边,后来大了就搬回成王府。刚回成王府那年,有一个新来的小丫头,人很机灵。看见她就会心情很好。可是后来有一天我无意中知道她跟着我只是为了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很多我的喜好都是她挖空心思打听出来的,和我在一起她也说了很多谎话…… “ 他突然停下来,“不说了,不该跟你说这个。“ 果然王孙公子都喜欢纯爱的戏码。冯菁暗笑,岳如筝和佟语欢还不是和这丫头一样,只是段位和身份不同罢了。 “然后呢?” 冯菁追问下去。 “什么然后?我让张泓给了她一笔银子,回家嫁人去了。” 果然符合他无趣又温吞的个性。但冯菁还是对他这个心上人充满好奇,究竟什么三头六臂能让端贤念念不忘这么多年。她脱口而出道:“她长什么样子?很漂亮吗?“ “比佟姑娘还漂亮吗?” 冯菁这么问主要是难以想象,什么人会比佟语欢还美。 他大概有点错愕她会这样问,显然还没习惯他们之间这么平等的肆无忌惮的聊天。 “大概和你有点像吧。”他在她眼神的压力下只好吞吞吐吐的说。 说完他马上意识到不合适,连忙加上一句:“我是说和你年纪差不多……这个年纪小姑娘,都长得大差不差。” 冯菁叹气,果然在他眼里,普通人都是一样的萝卜。她很想提醒他,如果按照他母亲的美貌为标准,恐怕很难找到心上人。 心里这样想,但嘴上肯定不能这样说,她拍拍他的肩膀,颇有些豪气的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殿下你这么好,还会有很多人真心喜欢你的。” 他扬起眉毛,“以前没看出来,你倒挺会安慰人的。” 冯菁暗笑,你没看出来的事还多着呢。往日碍着你的身份不敢说,今天横竖要死在一块儿,谁怕谁。回头过了奈何桥,下辈子你还是不是王爷可难讲。万一踩了狗屎运下辈子我当公主你做驸马,咱俩谁讨好谁还不一定呢。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怪异的味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眼皮渐渐沉重,在蛇毒和疲劳的双重夹击下昏昏睡去。 他不是我相公 yehua4.com “哎呀,小娘子醒啦。” 一个老婆婆走进来,双手合十道:“ 真是感谢佛祖保佑。你家相公这两天照顾你可没少辛苦。他可担心你哩,守了你两天两夜,刚才出去打水去了。你等着,我去叫他。” 什么相公?? 转世投胎了吗? 正糊涂时,老婆婆口中的“相公”推门而入。 此人剑眉星目,面容英俊,气质出尘脱俗,闲雅清明仿若仙宫之人。正是她的老东家端贤。 “你醒了。”他莞尔一笑,在床边坐下。 冯菁眨眨眼睛,看来这辈子还远没结束。 他伸手扶她坐起来,解释道:“ 你晕过去没多久,路过的牧民救了我们。昨晚他们喂你吃了一些草药,说是可以解蛇毒,你可有好些 ? “ 冯菁试着运气,站起来走了几步,除了有些气虚,似乎并无不大碍。 “他们这药简直神了。”她蹦跶着惊叹道。 原来这些牧民常年游走在乌奇城外的沙漠边缘。他们熟知地形加上随身备有土制火器,并不十分惧怕强盗。这些土房是他们的临时落脚点,等到最后一波人按约到达便能匀出一匹识徒老马,送她们回天门关。夲伩首髮站:yehua2.com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冯菁摸着胳膊上的绷带,不禁感叹,活着真好啊。 傍晚时分,牧民们开始生火做饭。 袅袅炊烟,倦雁归巢。 冯菁看着夕阳,摸到脖子上夏夏给她的护身符,心下怅然。她要是自己留着这符,说不定不会惨死。一想到这里,更是难过的无法言说。她摘下符袋,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它埋进地里。乌奇城发生的事,她再也不想记起。 牧民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畅聊家常。冯菁和端贤插不上话,低头默默吃饭。 “阿郑他俩咋还没来?” 一个叫林子的年轻人一边大口扒饭一边问道。 “这个阿郑自从前阵子娶了那个寡妇之后,人都不勤快了,整日伺候他那个半路婆子,当个宝贝疙瘩似的。” 说话是满脸褶子的王老汉。 “人家那叫知道疼人,跟你们这些糙老爷们可不一样。” 王婆婆白了他一眼。 “嘁,他那寡妇婆娘都不知道嫁多少回啦,还瘸了一条腿,给我我都不稀罕。” 王老汉旁边的精瘦男人嘻笑道。 “得啦,我还不知道你。打了半辈子光棍,要是能捡个老婆,还不得像穷汉得了狗头金似的舍不得下床。”王老汉揶揄道。 “阿郑婆娘细看不难看哎。”林子若有所思道。 “你小子是思春了吧,回头我让老张给你找个姑娘泄泄火。”精瘦男人朝他挤眉弄眼。 “窑子你可少去吧,没啥好饼。”王老汉提醒他,“油头粉头的,没有正经货。” 插科打诨半天后,男人们转去探讨最近的生意买家和牧场天气。 王婆婆则笑眯眯的看着我们道:“我们这儿人说话粗,不外道,你们小两口千万别见怪。” 冯菁这才想起来刚才忘了解释,她撂下碗筷,赶紧道:“王婆婆,您误会了,我是他家里的丫头。“ 虽然这些人无关紧要,但还是说清楚为妙。端贤固然身份尊贵,人中龙凤,但她不曾想高攀,更不想贪这嘴上便宜。再说他向来讨厌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她可不去犯那个忌讳自找不痛快。 “唔唔,我知道。”王婆婆嘴上糊弄答应着,面上却是一副“我看你不像丫头”的表情。 端贤原本专心吃饭,见她急的满头大汗,也来帮忙道:“王婆婆,她说的是真的。” 他这解释真是绵软无力。冯菁张张嘴,欲再加几句强有力的辩词,可抬眼看去,大家都在忙活吃喝,根本没人在意。 她要是抓着这个事不放反而怪异,好像心里有鬼一样。罢了,她放弃并端起碗继续扒拉炒羊肉干。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无所谓。 没吃几口,端贤从锅里盛了些米汤推过来,“喝点汤,不要吃那么多不好消化的东西。” 王婆婆的眼睛眨巴眨巴,仿佛在说:嘿,你看我相不相信。 一连等了五天,那个叫阿郑的人仍然没有出现。 王老汉做主借给她们一匹马回天门关,临行前嘱咐他们到了地方一定要速速派人把马送回来。这边识途的马实在是短缺。 和乌奇城外的经历相比,回天门关这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随着官道越来越近,冯菁兴奋退去之后突然有些忧虑。她现在上到血符咒的秘密,下到端贤的白月光姑娘,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往后可怎么办? 这就好比遗产分完了,人却没死。 真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好歹也是共患难的战友,端贤应该舍不得杀掉她灭口吧? 正胡思乱想着,远处一队人骑着马狂奔过来。 是燕城郡! “我的妈呀,你们两个怎么搞的跟野人一样。”燕诚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野人!?差点变成死人了好吧!燕诚郡这家伙心大如斗,居然还能笑出来。 休息一个晚上之后,冯菁终于觉得自己彻底活过来了。 燕诚郡找来郎中给她把脉的时候,她甚至都觉得多此一举。 那郎中五指一搭,沉入沉思。 燕城郡困惑道:“你俩咋都被咬了?到底是有多少蛇?” 看来端贤并没有和燕诚郡说帮她吸蛇毒一事。很好,这种事不提也罢。 郎中捋着胡须道:“草药确有功效,但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毒性,还是要想办法去根。” 燕诚郡点头如捣蒜:“劳烦您就给开个方子,我这就让小顺去抓药。” 郎中却摇头。“治不了,你们得去药王谷找陈戟。” 有这么严重吗?冯菁心下疑惑,她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呀。 郎中见她一脸不服气,轻蔑道:“耳下两寸,你按按看。” 她依言按下,“哎呦。”果然让他说中了。 “这位公子中毒较轻,耽误几日尚可回转。”郎中复又指着她道:“姑娘可得抓点紧,小心留后遗症。” 端贤思索片刻,吩咐燕城郡道:“找两匹快马,再来一个认路的人,我们明早就出发。” “啊,”燕城郡吃惊的张大嘴,“后天再去吧,我明天巡城,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陈戟那个人我知道,你就是到了阎王殿他都有办法给你拉回来。怕啥的。” 可无论燕城郡怎样磨破嘴皮,端贤都毅然决然明天一早就出发。 难道是担心她吗?想到这里冯菁心中泛甜。 正在她决定重新审视端贤这人的时候,他突然说:“京城那边不能再耽搁,要尽快回去,早一天是一天。 “ 果然是她想多了。端贤是何许人,想和他平起平坐、称兄道弟她还嫩点。 晚饭过后。 燕诚郡咣咣砸门,冯菁,冯菁,快出来,我弄来两把古剑,咱俩耍一耍,我要见识一下少阳剑法。 她刚沐浴过,听他要拆门的架势,只好挽着湿发去给他开门。 这家伙神采奕奕的站在门口,举着两把剑,献宝似的,怎么样,不错吧,快来试试。 人菜瘾大,说的就是他。 她一手笼着头发,发梢还在滴答水,无奈道,您等我把头发梳起来行吗? 燕诚郡再不靠谱也是货真价实的二品武官,他的话她不敢不从。 他从怀里摸出一根簪子塞给我,“拿这个先凑合一下,回头等我去议事你再慢慢梳妆打扮。快点,快点。 冯菁只好胡乱把湿发簪起来。她接过他的剑,细细看来,青光炫目,寒气逼人。 燕诚郡手中那柄与之是一对,但相对厚重一些。他迫不及待使出一招“平沙落雁”,但第二招“白虹贯日”连接不畅,马上被她勘到破绽。 虽说在成王府使剑的机会不多,疏于练习,但对付这个门外汉绰绰有余。 冯菁一个闪身,长剑从他头顶划过,顺势回手一招“丹凤朝阳”。 既是玩乐,自然不能用尽十分之力,她连让了他几步,翻翻滚滚,倒也拆了几十招。 眼见天色渐晚,冯菁转守为攻,燕城郡终于扛不住,胳膊一抖,长剑脱手,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得罪了,燕大人。”她捡起地上的剑,两柄一起还给他。 “哇,果然厉害!冯菁你跟着我吧,咱俩一起守天门关,再没人敢来捣乱。” 燕诚郡哇哇叫道。 钻研一番后,他又笑道:“我知道我输在哪儿了,你反应速度奇快,靠着这点,总能制胜。” 他说的没错。她其实内力并不算深厚,力量也总是被师父说上不去。但就是快这一点,远超常人。 正聊得开心,突然听见一个女人扯着嗓子大喊:“燕诚郡!!” 只见燕城郡的夫人气急败坏的跑过来,指着我怒道:“ 簪子为什么在她身上!?” 冯菁赶紧把簪子拔下来,试图跟她解释原委。 她一把不客气的抢过去,朝着燕诚郡左一下右一下的刺,“谁让你把我的东西给她用的?你皮痒了是不是?” 燕夫人显然气的不轻。冯菁站在一旁颇为尴尬,她要是知道那簪子是她的,求她她都不会碰一下。 这个燕夫人怕是觉得全天下人都惦记她丈夫。 燕城郡左躲右闪,被掐的嗷嗷直叫,连连求饶。 “哼,我花了半个月给你选的生辰礼物,你转身就送给阿猫阿狗,你什么意思呀,燕城郡。” 这话听着刺耳。冯菁一边在心里翻个大白眼给她,一边卑躬屈膝的上前解释: “燕夫人,只是个误会,您别——” 她大概气晕头了,一把用手肘推开她。 冯菁没想到她会动手,一不留神连连后退两步才站稳。 “燕夫人,还请谨言慎行。” 端贤从垂花门后走过来,板着脸警告道。他生气的时候身上自带皇家独有的威严之气,让人不自主的胆寒畏惧。燕夫人可能误以为端贤一向平易近人,见到端贤生气的样子,瞬间愣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 燕城郡却不怕他,他摆摆手,连拖带拽道:“乖,我们先回房去。他们俩明天一早还要出远门”,他回头冲着我们做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抱歉抱歉,早点休息啊。” 冯菁想解释什么,端贤却扔下一句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这种闹哄哄的场景他厌恶至极,想来心情也被搞的很糟。 睡前清点物品时,外面似乎有些异响。冯菁批上衣服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整个燕府尽收眼底。 东边上房是端贤的房间。灯已灭,里面并无异常。 而主屋那边却传来燕诚郡和夫人吵架的声音,而且叮叮咣咣在摔东西。 居然还在闹。真是疯了。 她小心翼翼的掀开一块凸起的瓦片。 燕夫人双手叉腰,尖着嗓子喊道:“燕诚郡!你说!你问硕王爷要冯菁做什么!你是不是别有心思!“ 她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以为全天下的女的都垂涎她夫君? 又不是潘安再世,搞什么鬼。 燕诚郡跪在地上,声音很小,她竖起耳朵才能听见只言片语……没有……只是玩笑话……颜颜,我的好宝宝……你别多想…… 哗啦,一个花瓶碎了。去你大爷的吧!少在这儿蒙我,我看你俩眉来眼去的,早就不对劲!你自己照镜子看看,口水都淌到三里河去了。 燕城郡十分窝囊,连连求饶,完全没有外人面前的说一不二的大将之风。 我的宝贝,我的心肝……我错了,我不该乱开玩笑,你看我这嘴……我发誓我要是骗你叫我下半辈子没有肉吃。“ “求求你了……别生气…真的,你别误会,冯菁她是殿下的人,他看冯菁的眼神……温柔的都要淌出水来……真的真的……我怎么可能碰殿下的女人,对不,咱不生气了…… 冯菁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燕诚郡, 你为了哄你老婆居然在这里造谣,真是岂有此理! 黄莺姑娘 燕城郡似乎并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他居然只派小顺一个带他们去药王谷。 小顺这孩子话密,一路上叽叽喳喳像个麻雀。 七拐八拐,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终于到了药王谷外的镇上。 镇子不大,沿街却尽是大大小小的药铺,门外放着一筐一筐的药材。 小顺跳下马,回头道:“公子,咱们先在镇上用个午饭,一会儿路不好走,不能骑马。且有的耗体力。” “要走多久?“ 冯菁问道。 “不耽搁的话,两个时辰应该到了。世外高人嘛,多少有点脾气, 公子莫怪。” 出趟门这么费劲,脾气能好才怪。 酒楼老板娘袅袅娜娜走过来,笑道:“三位来点什么?” 冯菁看了一眼墙上的牌子。 当归黄芪羊肉汤、沙参玉竹砂锅粥、川贝杏仁豆腐花、麦芽煲鲜陈鸭肾… 不得了,全是药膳。 “三位来看什么病?说出来我跟你们推荐两道菜,保证吃了病好一半。”老板娘十分热情。 “蛇毒你有办法吗。”端贤一边看菜单一边问道。 “知道啦,紫花地丁猪肺一份!”老板娘冲着里头伙计喊道,随即转身笑道:“这位姑娘来碗花胶响螺汤,美容养颜,清心安神。” “这个小哥来碗二参补虚汤,温胃健脾, 喝完夜里安睡不盗汗。” 小顺和冯菁也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 “这位公子,” 老板娘打量端贤一番,“来碗虾仁海马汤, 补肾壮阳,喝完保您精力饱满,夜夜雄风。” “噗。”冯菁一口茶水喷出来。她想笑又不敢笑,憋的脸红脖子粗。 端贤从袖子里抽出帕子扔到她面前,指着桌子上的水渍:“擦干净。” 酒足饭饱,他们暂存下马匹,然后背上行囊继续前行。 山路崎岖,九转回环。 一座巍峨山门赫然立于眼前。 山门左右有一对联,那上联是“长生不老神仙府”,下联则是“与天同寿药王谷”。 好大的口气。 两个小童立在门口,傲慢的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 小顺上前一步道:“二位见礼,我家公子身中蛇毒,特来求医。烦请通传带路。” “唔,原来是看病的。”两人叽叽咕咕一阵伸手道:“五百两。” 什么!?五百两?他怎么不去抢?冯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对她目瞪口呆的样子嗤之以鼻,不耐烦道:“五百两一个人”。 冯菁要吐血了, “在门口就交钱?不把脉看看再说吗?” 左边的小童嗤笑一声,“没有我家仙人看不了的病。你们要治就赶紧交钱,不治别挡道。” 小顺凑过来过来低声道:“ 这个谷主脾气就是这样,你们忍一忍。” 端贤自然是不在乎钱财的,他点头示意冯菁掏钱。 冯菁心疼的从怀里掏出一迭银票,数了十张递给他们。 小童清点一番后问道:“还有谁中毒?” 冯菁连忙举手。 小童居然又伸出手来,“女人翻倍,还差五百两。” “凭什么?”冯菁跳起来。 那小童也习以为常,耸耸肩道:“我家仙人不喜欢女人。” “给他吧。”端贤自然是不在乎这点钱。 “公子,这个银子……” 端贤微微一笑道:“不用你还。” 冯菁眨眨眼睛,他居然知道她要问啥,看来她的贫穷已经写在脸上。 谷内松柏遍地,竹径清幽。细看去,远处宫殿森罗, 楼台缥缈。还真像是神仙住的地方。 小童扣响正殿大门,里面出来一个青衣纱冠, 丰神俊秀的青年。小童恭恭敬敬的向他问好并把我们的来意说与他听。完全不见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神气。 青年非常高冷,不多话,带他们进正殿,引入座。 殿中设有一张朱红雕漆的长桌,上有一副黄金炉瓶, 炉边一只青瓷脉枕。 青年走进帘后,好声好气请出一位装扮类似,但年纪稍长的男人。 男人撩起青袍,在长桌前坐定,慢悠悠道。“什么病?” 冯菁赶紧上前说明来意。但心下仍是疑惑,这人就是药王陈戟吗? 男人听完微微点头,“二位上前来,我先诊脉,明日回禀了师父再给你们详细答复。” 原来是药王的徒弟。 突然咣当一声,门被大力推开。 一个黄衣少女怒气冲冲的站在门口,嚷道: “苏成志,你聋了吗?叫你那么多声你都不出来!” 男人慌忙站起来,哆嗦道:“大小姐, 我……” 那少女冲到我们面前,正要拿手里的竹杖打人,不经意间瞥见端贤,整个人酥住。 你……你……” 你了半天没说出整话。端贤不耐烦别人这样盯着他看,不悦道:“我们来贵府求医,还请姑娘勿要打扰。” “不打扰……不打扰。”姑娘眼睛仿佛黏在端贤身上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期间还咽了口水。 “苏成志,呆着做什么,诊脉呀。”少女说话时眼睛始终没有从端贤身上移开。她双手交迭,下巴垫在手上,笑道:“ 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端贤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青瓷脉枕上。 “公子,你的手真好看。”少女笑眯眯道。 冯菁相信若不是她们有求于药王,端贤一定会让人把她叉出去。 姑娘并不觉得自己言语轻佻不妥,仍痴缠道:“公子,你姓什么?是哪里人呀?听你的口音不像是西北人。” 见我们不语,诊脉的苏成志咳了一声,不自然道:“黄莺小姐在问你们话。” 小顺恍然大悟,凑到我们耳边小声道:“她就是药王的独生女,掌上明珠,你们千万别惹到她。” 不喜欢女人还能生女儿宠!? 这个药王真是双标能手。 少女不耐烦道:“你们叽叽呱呱什么。好没礼貌。” “姓万, 京城人。”端贤冷淡的说。 姑娘点点头表示满意。接着又道:“京城有意思,公子家里做什么的?是做官还是经商?可有婚配?” 冯菁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的女人,上前一步道:“ 我家公子早有未过门的妻子,你不用想了。” “你是什么人?” 黄莺鄙夷的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客气的问道。 “我是他家丫头。”冯菁没好气的说。丫头的名头叫不响亮,自觉气焰短了许多。 “通房丫头?”她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冯菁被她气冒了烟,怒道:“不是!” 她冷笑道:“我看你也不像。” 春药加持下的疼痛初次(h) 他们住下的第二天一早,头顶方巾的小童跑来叫他们去药庐拿药。说是他家仙人已经诊过,连吃七天药即可。 见冯菁一脸不解,小童解释道:“十七师兄已经和仙人聊过,你们大可放心。” 这药王谷的的确确有说不出的古怪。 每个人都分工明确,异常忙碌。天不亮药童就会上山采药,午后回来炮制、煎煮。二十八个大弟子上午在大殿研习医术,下午出诊接待病人,晚上在后山和仙人单独会面。此外,还有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青年,有管药泉的、有负责针灸的、有膳房烧菜的、甚至还有专门的账房先生。 但最奇怪的不是这些。 是整个药王谷,除去来访病人,居然只有黄莺一个女人。 这女人看端贤的眼神仿佛是琵琶精看唐僧,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的锐气。每次她来敲门冯菁就脑袋疼。只怕治好了蛇毒也要留下头痛的后遗症。 为了确保端贤的安全,冯菁故意让她看到自己早起练功的场景,这女人惊讶之余才勉强收敛一些。 终于熬到第七天,诊脉的青年说端贤已经痊愈,但是冯菁还要再服三剂。 黄莺凑过来嘻笑道:“冯姑娘,你要是想好的快点,明天早上和药庐的阿若上山去采药,那个黄莎草,要趁新鲜吃效果才好。” “你胡说。” 冯菁不相信她,再说她也不急这一两日。 诊脉的青年却道:“大小姐说的没有错。” 冯菁跟着一言不发的阿若出山门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安。虽然端贤已经同意,可黄莺会不会有什么诡计?这里可都是她的地盘,让这些小喽啰听她的指挥可是不费吹灰之力。 越想越觉得不妥,她辞别阿若急急忙忙返回住处。 端贤的房间竹门紧闭,连窗户都没开。 她一脚踹开门。 端贤呼吸急促,双目赤红,一只手扶着桌角推开黄莺。 冯菁一把扣住黄莺的脖子,怒道:“你做了什么?” 黄莺万万没想到她会回来,像出水的鱼一样张了张嘴,艰难道:“你……你不是采药去了吗?” “到底怎么回事,少废话!”冯菁嘭的一声把她的头按在门板上。 黄莺拼命挣扎,不断咳嗽,眼泪鼻涕齐流。“他……他吃了……合欢散……” 居然是这中下九流的东西,冯菁拽过她的衣领,恶狠狠的问:“解药呢?” 黄莺被她的样子吓到,哆哆嗦嗦的小声说:“这东西……哪有解药……做完不就好了……” 冯菁真是恨不得给她两巴掌,可是万一打死了她药王那边不好交代。 “冯菁,放开她, 赶她出去。” 端贤重重的喘着气,艰难的说。 黄莺哎哎哎的叫唤,被推出门的时候还在喊:“哎!我可是告诉你们了啊,过半个时辰要是不解会筋脉尽断死的很难看的。我爹的方子写的,信不信随你们,有事也不要找我算账…” 冯菁插上门栓,一个头两个大。 这怎么办?药王谷除了黄莺没有别的女人。去最近的村子里面找个姑娘来回怎么也得两个时辰,更何况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干这个,总不好把人家绑架过来,回头姑娘没了清白要上吊就糟了。能找个青楼姑娘最好,给她几两银子,和端贤春风一度也不算吃亏,可是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她很怀疑没有这种产业。 端贤的情况越来越糟,浑身发烫、气血翻涌。 冯菁给他倒水。他没接,却反而抓住她的手。他的掌心烫的惊人,这样下去真要出事。 他闭上眼睛强忍情潮,哑着嗓子虚弱的命令道:“你也出去。” 冯菁进退两难。 虽说她对贞洁一事不甚在乎,但也接受不了和他做这种男女之事。 可是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失去了铁饭碗。很难想象以后在庞二手下讨生活的日子。 况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都能割肉喂鹰,她这点牺牲不算什么。 但是日后见面未免也太尴尬。今日若是陌生的小白脸她肯定不会犹豫……啊呸,不对,陌生人的死活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观音下凡救苦救难。 可是端贤这些年对她当真不薄,从默默无闻的小杂役一路提拔到一等侍卫,她要是坐视不管看着他死,那简直是狼心狗肺。 就在她思来想去的功夫,合欢散药效逐步增强,端贤有些失去神智,居然凭着本能去扯她腰间的绳结。 冯菁心一横,罢了,就当积德行善。 就在她终于下定决心时,端贤突然推开她,一个人昏昏沉沉走了几步倒在床上。 这是几个意思??难道要她主动吗? 冯菁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只见他额角开始出汗。她抽出帕子想给他擦一下,冷不防被他翻身压住。 他没有丝毫犹豫,低头咬住她的脖子。 一路向下,舔咬变成亲吻。他暴力的撕开她的衣襟,扯掉腰带扔到一边。 薄薄的天青色肚兜裹着一对饱满的胸乳,在他的粗暴动作下剧烈摇晃。 陌生的情欲涌动,冯菁原本如乱麻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端贤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他手滑过她裸露纤细的腰,找到亵裤的带子,完全没有条理的用蛮力乱扯起来。 冯菁挣扎着掰开他的手,不会解能不能别乱来。 手忙脚乱中,只听刺啦一声,亵裤被他扯成两半。 下半身忽然一凉,饶是她做过心理建设也不由的有点想退缩。 可是他像是闻到血腥的野兽,再无可能放开她。 冯菁心乱如麻,紧紧闭上眼睛。 窸窣一阵,他分开她的双腿,坚硬的下身抵在她两腿之间。 她害怕了,用手肘撑起自己想往后退。端贤这时候怎么可能让她走,他拽紧她的腿把她拖向自己,屈起她的双腿抵在鼓胀的胸前。 粉嫩的肉穴随着喘息一张一合,小巧的花核若隐若现。 端贤挺直身子,破开重重迭迭的软肉。 冯菁无声的惊叫,控制不住的突然绷紧身体。 他遇到阻碍,停顿下来。 冯菁自己看不到下面的光景,只觉得下体撕裂一样疼。 他到底会不会!? 她怨恨的想。 合欢散的催情效果下,端贤并没有任何思考能力。他顾不上考虑她的感受,把她死死按在床上,腰部猛的往前一送,狠狠向里面撞去,终于冲破障碍,长驱直入。 冯菁在他不断地撞击下渐渐满面潮红,思绪变成碎片。 身体不断地被撑开,填满。她不会迎合,只能被动的承受。 结合处渐渐濡湿,传来隐隐约约连绵的水声。 她受不住又不敢叫,直咬的嘴唇渗出血来。 端贤喘息加重,身下抽插动作也变得更加激烈,最后身体一滞,全射在她体内。 他并没有退出来,仍旧压在她身上,咻咻鼻息落在她耳畔。 冯菁眼神失焦的看着他凌乱衣衫中露出的白皙肩膀。他们两个居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完。 他这样应该就好了吧? 从前在青楼偷听,应该是男人射出来这事就结束。 她扭着想起身,却意外的感觉到他埋在她身体里的那部分居然又重新变硬了。 还有一次?(h) 渐渐的,他的手开始不老实,钻进肚兜肆意揉捏她胸前的两团玉乳。反反复复还是不称意,索性把肚兜推上去盖住她的脸,低头含住一侧的乳头,咬住扯起来然后又放开,弄的她胸前的乳肉泛起阵阵波浪。 冯菁忍不住轻轻呻吟。这声音对端贤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他挺身又向更深处撞去。 和着血水的液体勉强提供了润滑,穴口的肉被撑的薄薄的,费力的吞吐着反复进出的肉棒。 冯菁屈起的双腿没有着力点,止不住的颤抖。他抓过她的腿引导她缠住他的腰。 疼痛夹杂着陌生的快感袭来,她的手抵着他的胸膛防止他进一步加深,可是怕伤到他并不敢真的用力。端贤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握住死死钉在枕侧。冯菁像一条砧板上的鱼,赤裸着泛起红晕的身体挣扎扭动。 她自幼习武,又是初经人事,下身异常紧致,端贤每动一下对她来说都是撕裂一样的疼。但对于他来说却是极致的享受,他继续抬高她的腿,直插的更深。 连续撞击到肉壁上凸起的那一块,她止不住抽搐,同时想夹紧双腿把他挤出去。但端贤的身体把她的双腿牢牢分开,她动弹不得,只能发呜呜的抗议声。 现在的她并不能体验这种事的快乐,只希望他能快点结束…… 简直有盘古开天地那么久,他终于再次尽数射在她体内,精疲力尽的翻身沉沉睡去。 冯菁的下身肿成一片,混着血丝的白色浊液从穴口不断涌出,顺着腿流到床单上,形成点点粉色的晕圈。她在一片狼藉的床上寻到端贤的帕子,胡乱擦拭几下后塞回他枕头下面。 端贤脸上红潮消退,裸露的肩膀随着平稳的呼吸轻轻浮动。 冯菁跳下床穿好衣服,掩上门悄悄回到房间。 她泡在浴桶里,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道他会睡多久。醒来又该如何面对。 不管怎么说,她是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多少有点奖励吧?这种事已经完完全全超过一个侍卫的职责范围,今天要是谢良随行,他恐怕早就见了阎王。就冲这一点,他也该有所表示。她现在已经是一等侍卫,职位上已经到顶。不过可以直接赏银子呀,她说不定能去买把好剑。或者干脆来个大宅子,她要把谢良他们都叫过去喝酒。据说王府在城郊有一些产业,都还空着没人住。 窗外竹叶沙沙作响。 冯菁沐浴过后趴在床上沉沉睡去。梦里混乱一片,师父和端贤轮番上阵对她说教。她结结巴巴为自己辩解,真的不是垂涎他的美色顺水推舟。她和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她迟早要回江湖上混,怎么可能和他有牵扯。师父摇头表示不信,掏出竹杖要教训她。她躲闪不及,被连着打了几棍在腰间,真是又酸又疼。 正要辩解,只听远处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冯菁一骨碌爬起来,居然已经是掌灯时分。门外影影绰绰,看起来是端贤。 她心绪又烦乱起来,拿不准要怎么面对他。这世上要是有失忆大药丸就好了,她准给他来一个。 叹了口气,她起身开门。 端贤显然已经恢复正常,除了右耳旁边有两道血红的抓痕。那是她吃痛不小心抓坏的。 她以为自己不会害羞,但只瞟了他一眼就控制不住脸上发热。 尴尬的简直想原地消失,沐浴时幻想赏赐的激动场面一去无踪。 “可以说几句话吗?”端贤究竟脸皮厚些,率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仍然有些喑哑。 冯菁迷茫的点头,这么急着要论功行赏吗? 但他接下来话却远出乎她的意料。 “今天的事是个意外。” 冯菁僵硬的点头,可不就是意外么。 “既然已经是这样,我——”他停下寻找合适的用词,搜索失败后话锋一转道:“具体什么的位份我需要问过圣上和太后。 ” 他前言不搭后语,冯菁有些不妙的感觉,他要干什么?? “王府内眷不能抛头露面,你的工作以后可以交给白鸢。”他补充道。 他的话像炸雷一样劈的她的全身焦糊。 这算什么? 做人怎么能如此以德报怨。做他的妾室远远没有一等侍卫来的自由风光,搞不好还得日夜和王妃侧妃们争宠,夹缝里求生存。冯菁一想到在暗无天日的后宅里争风吃醋、哭哭啼啼跟他告黑状的场景,就止不住浑身发毛。况且万一日后他登基为帝,她岂不是要老死后宫。这笔买卖傻子都知道不划算,他现在提出来无非是让他自己不用再为此事背道德的包袱。 她急了,连忙跪下口不择言道:“殿下,我不想做妾。之前是救人心切,绝没有横生僭越之心。况且冯菁出身江湖,不是京城贵女,并不在意名节一事。” 端贤惊异于她的反应,这似乎远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着她乌黑的发顶,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说:“所以你想——” “我不想!”冯菁截住他的话,尽管她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反正不管说什么都不是她想听的。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被打断后并不生气,只是有些意外。他以为她会高兴的接受,就算不是欣喜若狂,也至少是含羞带笑,毕竟他们已经做了那么亲密的事。 看着她细瘦的肩膀,竟然想到她在床上的样子,他指尖握紧,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谈话最终不了了之。 次日清晨,冯菁收到小童送来的一封信。拆开一看,居然是端贤留下的。上面说他已无大碍,京城事多不可耽搁,先走一步。她在痊愈之后可自行回京。 她把信揉成一团,莫名的更加烦躁。 一定是他技术不好 59w t .co m 冯菁一路赏花看景,十天的路足足走了半月。期间她反复琢磨但仍然不能理解,为何端贤会气的扔下她先走一步。她和他既不是两情相悦,也不是媒妁之言,凭什么要她将就? 沙漠里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她把他当自己人,为了他豁出命去。他就这么报答她吗? 真是越想越气。 直到见到谢良,她内心的阴霾才一扫而空。她朝着他狂奔而去,边跑边喊:“谢良!谢良!我回来啦!” 谢良猛的回头,惊叫道:“冯菁!” 然后来了一句,“天呐,你怎么黑成这样。” 她一拳打在他肩膀上,“废话,你去沙漠你也黑。” “你和殿下怎么没一起回来?我看他一个人黑着脸回来,差点吓死。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又不敢问,担惊受怕好几天。” 说起这个冯菁就脑仁疼。三言两语跟他也说不清,她摆摆手,“一言难尽,反正我现在没事了,咱们出去喝一杯。” “那肯定的,我跟你说朱雀街那边有家新开的酒馆——” 他突然停住话头。“殿下。” 冯菁知道是他来了,就在她身后,可她故意不想回头去看他。 “冯菁回来了。”他淡淡的说。 她的勇气撑不住,乖乖的转身行礼,“是,正要去见您。”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成王,她一个做人牛马的,哪有赌气的资格。夲伩首髮站:y uzh a iwuh.x y z 后续章节请到首发站阅读 他嗯了一声,不再理她,只对谢良吩咐道:“你跟我去刑部一趟。” 冯菁在心中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用她的时候百般亲密,用完就是这个态度。古人果然没有骗她,上位者不可相交。 失魂落魄的回到房间,白鸢正喜滋滋的哼着小曲。 “菁菁,你终于回来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要成亲了!” 冯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居然这么快就把朱轼搞到手了!? 白鸢看她那副啥样子不禁噗嗤一笑,“你是不是累坏了?” 她合上妆镜,继续道:“孙家前天刚去我家下聘,我娘这会儿正给我添嫁妆呢。殿下晚上不在,你跟我一道去瞧瞧,打发时间嘛。” “孙家?什么孙家?”冯菁彻底糊涂了。 “傻瓜,我夫君家姓孙呀。他叫孙乙颢,人可好了,回头我叫他过来,我们一起吃酒。” 白鸢显然已经沉浸在新嫁娘的幸福中。 冯菁脑子显然已经打结,她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么快的感情。 白鸢的娘是个本本分分的铁匠铺老板娘,热情的招呼她们进去。白鸢和她娘亲热一番就领着冯菁进到后院。 小小的院子里堆满了贴红纸的木头箱子。白鸢拿起一个单子开始清点。 冯菁无事可做,随手拿起一本《孙成康绘素女经》翻阅起来。 上面生动的画着男男女女各种姿势。有些简直不可思议。每张图下配有文字详细解说。后面几页还有各种没见过的东西,居然也是行房之用。她打了个哆嗦,太可怕了。 “你看什么呢?” 白鸢一把抢走她手中的书。 “随便看看嘛,你怎么还有这东西?”冯菁好奇道。 “等你嫁人的时候你也有。”白鸢低声神秘道:“教你怎么和夫君相亲相爱。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冯菁暗想:我现在就知道。这书上女子享受的表情十有八九是画师想象出来的,你到时候等着吃苦吧。想到这里,她突然又好奇道:“你和孙乙颢已经熟悉到可以做这种事了吗?” “傻瓜,他是我夫君,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白鸢关上清点完毕的箱子,表情非常满意。 “可是……朱轼怎么办?你不是喜欢他吗?” “一个人可以喜欢很多人呀。他不成,我难道还非他不嫁了吗?我又不是傻子。”白鸢反倒是不解的看着她。 “可是你喜欢孙乙颢吗?” 她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可以这么快“移情别恋”。 “还好吧,他人不讨厌,但你要说很喜欢也算不上。不过他很合适呀,对我也温柔体贴。他家人就更不用说了,个个把我当姑奶奶一样供着。我这么跟你说吧,只要咱们王爷还在一天,他们便不敢对我有一丝不敬。你懂了吧?” “那你……” 突然外面传来白鸢娘的喊声,“秀秀,你过来一下。” 冯菁趁机告辞离开。从白家出来的时候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到底是书上骗人,还是端贤技术不好。 自打回来,端贤始终不曾叫她过去。没过几日岳如筝给太后请安,顺便来府里小住几日。冯菁不出房门,倒也乐得清闲。 这天岳如筝刚走,她和谢良一道吃饭,正巧碰见观祎也来厨房。 白鸢仗着和岳如筝曾有几分交情,前几天便求她说想送嫁那天从王府出门。可惜岳如筝并没有给她这个面子。 “那岳大小姐嘴儿一抿,脸儿一沉,” 观祎捏着嗓子学道:“不是我不给你脸,而是按规矩只有郡主才能从王府送嫁。你们早早做别的打算,别在我这会儿耽搁着。” 冯菁扑哧笑出声来,是岳如筝说话的风格。拿腔拿调,招人讨厌。可是听起来又句句在理,谁也捏不出错。 谢良促狭道:“白鸢可以认咱们王爷当干爹呀。” 观祎嘿嘿一笑:“谢大人真会说笑话。我就是觉得,这孙家人巴结咱们王府的吃相也太难看,见好就收就得了。他一个国子监司业,芝麻大的小官。现在娶了白大人,勉强和咱们王爷沾上些关系,已经足够他受用啦。再这么着急赤白脸的,小心弄巧成拙。”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冯菁突然在想一个问题:这孙乙颢娶白鸢,有多少是因为她曾是成王殿下的亲信呢? 日子过的飞快。初三这天,白鸢正式拜别王府。 她极其工整的向上首的殿下叩上三遍大礼。又说了一些冯菁这辈子也说不出的漂亮话。 端贤命观祎赐赏。无非就是惯例里那些东西,两对金器,两对玉如意,还有其他各种寓意祝福的小摆件。 因着是喜事,大家心情都不错。观祎又开始上蹿下跳活跃气氛。 “王爷,咱们府上的姑娘,那可是出了名的玲珑剔透,清清白白。大家都知道您御下有方,治家严谨。盼着和咱们结亲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听到清白二字,冯菁心里咯噔一下。她算不算是一个人毁掉了整个王府的名声? 她曾多次坐在镜子前面观察自己。有人说是不是处子能从相貌上看出来。可她反复查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和从前不一样的地方,可见传言是胡说八道。她唯一的后遗症就是有时梦里会有躯体交缠的场景,而那人总是顶着一张端贤的脸,面色潮红,凤眼紧闭。有时候半夜会吓醒,她就赶紧爬起来问白鸢,有没有听到梦话或者发出奇怪的声音什么的。她次次都否认。她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只要她和他谁都不提,这事就算根本没发生过。 观祎还在滔滔不绝,甚至扯上她:“冯大人再过几年也该相看人家了。” “我不用。” 她脱口而出。气氛顿时尴尬,本来大家只是随意在开玩笑,没什么人真的注意她,这一叫倒好,引火上身。 端贤扣上茶碗盖,也抬眼看向她。他眼底的意思难以琢磨。今日华服加身,更显得他神色威严。 冯菁赶紧用眼角的余光向谢良求助。没想到观祎却率先捕捉到她的眼神,他抓住机会调笑道:“不过我看冯大人和谢大人就挺相配,要是凑成一对,仍旧给王爷办事,也是一段佳话呀。” 冯菁无语,她和谢良是一顺边的鞋子,怎么能配对呢。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端贤神色凛敛,众人皆屏气凝神,一一退下。 冯菁跟在他们身后,表面上步履轻盈,心里恨不得像箭一样飞出去。就在她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端贤清冷的声线。 “冯菁留下来说几句话。” 坠入风尘的庄素衣(微h) 端贤越发确认,冯菁不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她也许就像白鸢一样,只是期待一个属于自己的完整的小家。所以她听到他要给她侧室名份时,才会那般强烈的拒绝。有点不敢相信的是,在去乌奇之前,他居然没有意识到她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眉目精巧,性格清爽,拿起剑英姿勃勃。京城里面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女人。那天的意外,不应该影响她未来的人生。 他见她梗着脖子的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知道她准是还在生气。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她,“打开看看。” 冯菁接过来,发现里面是一件银光闪闪的软甲。她倒吸一口气,这该不会是传说中风四娘留下的火棉衣吧?据说轻盈无比,穿可以上刀枪不入。 “殿下……” 端贤莞尔一笑,“送给你。这次乌奇之行,你做的很好。因为一些原因不方便公开赏你,希望这个东西你喜欢。” 冯菁是个给台阶就下的人,当即明白他的意思。各归各位,他还是她的老东家主子,她仍旧给他当牛做马赚生活图温饱。 如此很好。 她欢欢喜喜的收下软甲,同时不忘表达她愿意为王爷肝脑涂地的忠心。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白鸢离开,端贤一边计划遴选提拔新人,一边把更多的任务分配到冯菁和谢良身上。休沐一过,冯菁就马不停蹄的被分配去监视庄素衣。没错,就是那个威远侯家的大小姐。皇帝虽然震怒,但威远侯毕竟不是谋逆,所以最终只杀了威远侯一人,其余成年男子削去爵位、流放甘州,所有财产充公。威远侯夫人性子刚烈,当晚在家吊死。她人前脚刚死,后脚表哥就趁火打劫,把她的女儿庄素衣卖进春满楼。据密报说庄素衣的亲哥庄颂之在流放途中逃跑,很有可能会来来京城找他这个唯一的妹妹。 冯菁从抄家之后就开始监视庄素衣,已经半月有余。 这姑娘说起来也是个狠人,上吊、逃跑、绝食,每天换着花样来。春满楼的后院被她弄的鸡飞狗跳。姑娘们都知道她原是侯府大小姐,纷纷伸着脖子看热闹。 这天老鸨终于被惹怒,叫上两个黑汉子把她扔到床上。老鸨对不听话的雏妓自有一套办法。五花大绑两腿一分毁去清白,白天黑夜人看着不叫寻死。待她们生无可恋的时候,好言相劝,横竖处子之身都没了,和一个男人睡也是睡,和十个男人睡也是睡,乖乖听话以后穿金戴银,混的好还能挑客人,只要不是官妓日后甚至有机会从良。到这份上要是还想不通那就往死里打,三天给一顿饭,不是馊饭就是泔水。如此一番折腾之后,大多数人也就不再坚持。 在她的指挥下。一个黑汉子按住庄素衣的手,另一个扒光她的裤子就要强上。庄素衣一边疯狂踢人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别看她出身侯府,骂的还挺难听。黑汉子上去不由分说扇了她几巴掌,她顿时口角出血,眼冒金星。 她的腿被牢牢钉在床上,下体被迫张开,尽数暴露在男人眼中,里面层迭的褶皱若隐若现。黑汉子是一点温柔都不会讲的,他箍紧她光滑白嫩的屁股,掏出粗长黑紫的性器全跟没入,不顾她的尖叫疯狂抽插。这些人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妓女,即使是穴紧的处子也能坚持许久。啪啪声中蜜水四溅,庄素衣细瘦的身子被撞的仿佛要支离破碎。 男人越干越有兴致,终于射出大股粘液。肉棒退出来,发出噗的一声。花穴刚刚被暴力撑开,形成一个可怕的大洞。浓白的精液粘在毛发上,湿成一缕一缕。庄素衣终于放弃挣扎,甚至另一个黑汉子急不可待的挺身插入时,她也只是呆呆的望着屋顶。男人爽的闷哼,不断地夸她是极品。 冯菁默默阖上瓦片,不忍心再看下去。 不多时,里面声音渐歇。黑汉子套上裤子推门出去,小声和等在外面的老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老鸨点点头,转身叫了两个丫头,吩咐道:“看住她,别叫寻死。” 后面几日冯菁轮休,等她再回去的时候庄素衣已经挂上牌子开始接客。 冯菁扮做一个书生模样,坐在堂间吃酒赏舞。 春满楼和芙蓉园风格很不一样。入夜时分,所有当日挂牌的姑娘都会出来表演一段才艺,跳舞, 弹琴,唱曲,一个接一个。亮相之后,客人们就可以点人进屋一亲芳泽。要是没有相中的姑娘,可以随意打赏几个,或是留下吃酒,或者自行离开,皆是常态。 冯菁连着看了一个时辰的歌舞才等到庄素衣出场。她衣着暴露,上衣几乎透明,胸乳的轮廓清晰可见,乳头在绣花下勉强遮住。 说实话,她的舞跳的真不怎么样,曲儿唱的也不好。但偏偏有不少人听说她是庄家大小姐,特意跑来瞧她。从前不可一世的侯府嫡女,今天只要十两银子就能共度良宵,男人们都蠢蠢欲动,想尝尝大小姐伺候的滋味。 庄素衣的眼神里充满的仇恨。不是难过、不是可怜,是恨。 冯菁在犹豫要不要点她,装成个附庸风雅的书生,或许可以听一夜琴。不料她的叫价奇高,只因践踏曾经高不可攀的落魄贵女让在场的男人们兽血沸腾。 一直叫到五十两才稍有停顿。 冯菁摸摸兜里,钱不够,今日想做菩萨也不成。 正在六十两附近胶着时, 突然后排一个男人站起来叫出一个天价:“ 二百两!” 人群顿时沉默,头牌也没有这个价格,这人不按规矩,定是冲着她来的。 老鸨的脸笑成一朵花,“李公子好雅兴呀。” 原来是礼部郎中李正益家的二公子,李钟犀。 想不到官宦家的公子也来做这种落井下石的勾当。但转念一想,兴许他们之前认识,此番不忍看旧人落难才出此高价。既然有人英雄救美,冯菁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去屋顶蹲着。 不一样的嫖客(h) 寒风阵阵,冯菁再次悄悄掀开那块早已松动瓦片。 庄素衣笔直的站在桌边,一言不发。 李钟犀走近她,她不可见的抖了一下,手暗暗的抓紧了桌沿。 “庄小姐还认得我吗?” 回答他的是庄素衣冷哼。 果然旧相识,不过好像是关系不太好的旧相识。不知他们有什么过节,但此时庄素衣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欺凌。 李钟犀不怒反笑,“既然庄小姐无心叙旧,我们就直接办事吧,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冯菁以为庄素衣会哭,会求他,至少会反唇相讥几句。谁知她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的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仿佛脱的并不是自己的衣服一样。 李钟犀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嫖客,他眼里没有情欲。 一直到最后一件抹胸落地,小巧的胸乳在冷空气中微微战栗,始终没有人说一句话。 冯菁所在的角度只能看到李钟犀的后背。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要转身走人,但一闪而过。他把可怜的姑娘推到桌子上,茶具全都哗啦啦摔成碎片。 李钟犀狠狠地抓住她雪腻白嫩的胸乳,手指碾过乳头,用力一捏,庄素衣吃痛大叫。 “看来没变成哑巴。” 他冷笑。 少女的乳头在他的玩弄下很快充血变硬。 他一只手指插入她的小穴,快速搅动,发出唧唧的水声,淫水顺着手指淌到桌子上。可她仍是尽力一声不发,仿佛这身子是别人的,会被插出水是生理反应,她并不快乐也不享受。 李钟犀很快发现她的策略,可他不会让她得逞。他用手分开她的两片阴唇,找到肿胀发亮的小核,用指腹轻轻撩拨,一会儿重一会儿轻。庄素衣头皮发紧,阵阵酥麻充满全身,不自觉的蜷起脚趾。她这些天伺候了很多男人,她的想法是只要自己不在这件事上得到快乐,她就还是干净的。可这个李钟犀有病,他不只要她的身体,他还要她的自尊。 他把沾满淫水的手指抽出来,摸了一把在她脸上,讥讽道:“不可一世的大小姐,原来也是个骚货。” 庄素衣想骂人,但出口全是细碎的呻吟。一波又一波的情欲袭来,把她高高抛弃又重重摔下。 她被快感逼的不能自已,突然仰起头全身痉挛。他居然用手指让她高潮了。 李钟犀也感受到了肉壁在疯狂收缩绞紧他的手指,满意的看着她潮红又愤怒的脸。 庄素衣羞耻又愤怒,她居然从他的手里得到快感,不如让她去死。 他脱下裤子,那东西跳出来,早已粗硬如铁。 “趴下。”他命令她。 庄素衣不动。 “多少男人干过你了,少在这儿装贞洁烈女。”他挖苦道。 庄素衣刚刚高潮过,两腿发软,但她不想向他求饶。 男人都喜欢后入,她知道。而且越反抗,他们越兴奋。 她颤抖着从桌子上下来,转身趴在桌子上。她双腿分开,抬高屁股,露出细细的肉缝和圆润的后庭。 李钟犀见她如此熟练,怒气更重似的。他狠命的捏她胸前的两团玉乳,挺身进入她早已湿润的下体。 桌子吱吱呀呀的摇个不停,他每一下都顶到最深,像是要贯穿她一样。她双腿发抖,几乎站不住,只能死死的抓住桌边。 李钟犀腾出一只手拨开她下身细致的毛发,粗暴的揉那充血的小花核。双重刺激下,庄素衣终于受不住,呜呜咽咽大声叫起来。在叫床声的刺激下,李钟犀动作越来越快,终于腰腹一紧到达顶点。他猛的撤出来,一股股浓精喷在她的屁股上。 庄素衣双眼无神的看着门外,刚才叫那么大声,隔壁肯定都听见了。明天她们又会拿这事羞辱她,大家闺秀又怎么样,还不是被男人操的嗷嗷叫。她闭上眼睛,好的坏的,都来吧,她受得住。不就是这种事吗,还有别的花样尽管来。 李钟犀走后,她不停地干呕,蹒跚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剂药丸塞进嘴里,奋力的嚼碎。这药丸是堂子里最强力的避子药。今天虽然他没射在里面,但她不想冒险。这些贱男人的种,她坚决不会要。 我和她没什么 天光正好,游人如织。 京郊红烛寺一如既往的香火鼎盛。据说里面供奉的菩萨有求必应,来求姻缘的姑娘络绎不绝。 冯菁和谢良一边吃着素包子,一边看着来往的人群。 “这东西真的灵吗?” 冯菁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树上密密麻麻的许愿牌。 “哎,你别说,我还真试过。”谢良回忆道:“小时我不喜欢念书,有一次来这里我就求菩萨让我休息几天。 你猜怎么着?第二天我腿就摔折了,在家躺了足足两个月,一天书都没念。 你就说灵不灵吧。” 的确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灵验。冯菁没有什么事想求菩萨,只是上次去乌奇颇有些倒霉,不知是不是平日少烧香的缘故。想到那些经历,她不禁好奇,难道谢良每次随行出门都这般鸡飞狗跳吗?还是只有她运气不好。 谢良指着远处:“你看那是不是佟语欢?” 冯菁顺着谢良指处看过去。只见榕树后的人群中有个身穿淡粉绣花的襦裙的姑娘,眉如翠羽、面若桃花,纵是平常打扮也难掩国色天香。她明媚的笑着,身旁的路过的人频频回头,眼睛都移不开。这不是佟语欢还能是谁。 冯菁赶紧叫谢良低头,“低头低头,别叫她看见我们。” 只可惜迟了一步,佟语欢跳起来向他们招手,欢快的跑过来:“好巧呀,两位大人也来拜菩萨么?” 她还是老样子,不由分说的上来挽住冯菁的胳膊,热情的说:“冯大人,咱们真是好久不见呀。你看你忙的都瘦了,王爷他真不知道心疼人。对了,你有没有试试许愿牌,听说很灵的。” 冯菁不想断胳膊断腿,推辞说要回去。 谢良没有审美,对她不感冒,面无表情。 佟语欢哪里肯放过,她拉着冯菁的胳膊,咯咯笑着对谢良说:“谢大人你先回去吧,今天是个求姻缘的好日子,我们两个姑娘一道去。” 坊间都说小成王对佟姑娘失去兴趣,可是一天没有实锤,冯菁就一天不敢得罪她。 许愿树前人山人海。 佟语欢挤进去拿到两个符牌,递给她一块,“喏,正面求平安,反面求姻缘。” 小小的红色木牌上刻满了不认识的符篆。如果不是佟语欢指出来,根本分不清正反。 冯菁没有父母家人,索性给谢良和师父求个平安。正要下笔时突然想到谢良的故事,一闪神的功夫被旁边的姑娘撞了一下,木牌脱手咣郎一声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拿反。 恍惚间福至心灵,她提笔写下端贤的名字。反正他一生顺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偶尔倒霉一下也没关系。 “冯大人,你写的是谁呀?心上人吗?”佟语欢狡黠的凑过来。 冯菁赶紧把袋子套好,遮住符牌上的字。这个佟语欢最喜欢乱开玩笑,要是让她知道她写的是端贤的名字,保不准会跑到端贤面前乱讲。想到这个她不寒而栗,但很快又放下心来。这寺里的符牌都是保密的,连僧人都不能打开。没人会知道她写的什么,而且她也不过是求个平安而已。 一整个下午都被佟语欢拖着东游西逛,冯菁回府时已经是深夜。 远远看去,惠风院的灯还亮着。 他还没睡吗? 冯菁左右徘徊,犹豫要不要去找端贤说庄素衣的事。其实她不需要汇报这么频繁,更何况现在三更半夜。 树影婆娑,蝉鸣嘒嘒。 她往弘芜轩的方向走到一半又鬼使神差的绕回来,万一李钟犀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事?”端贤只穿了薄绸子寝衣,见她站在门口有些讶异。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他这样在她面前并不合适。可是转念一想,他们早已经什么都做过,现在来纠结这些虚的东西实在是多此一举。 冯菁绞着手指,唾弃自己大半夜为什么不回去睡觉。 端贤认真听完春满楼的情况,道:“庄家出事之前和李正益并无往来,或许是两人有些私交。” “应该是私仇。您没看见他……简直是禽兽。”冯菁小声说。 端贤皱眉,“春满楼那种地方,不该看的不要乱看。” 他应该考虑这一点,冯菁一个姑娘家实在不该总是去那种地方。想起她上次在芙蓉园,穿成那个样子往客人身上蹭,简直是胡闹。 冯菁见他脸色不好,缩头缩脑没敢说更多精彩细节。 端贤轻咳一声:“我是说在那种地方要小心。” “没事的,他们都打不过我。”冯菁眼睛亮晶晶的,无限豪迈的说。要是连妓院里面那几个喽啰都搞不定,她真的不用混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一——”他停下来,本来想说万一中了迷香之类的东西,容易被人占便宜。但一想到占了最大便宜的人是他自己,只好生生咽回。他不想提那些,他不想让她觉得他下流。 冯菁好像知道他卡在什么地方……她耳朵发热,赶紧低头转移话题道:“我和谢良今天在红烛寺遇到了佟姑娘。” 谁知端贤对这个话题和这个人都失去兴趣,他只淡淡的说:“她混迹京城多年,背后势力复杂,你不要和她过多接触。” “可是您——”冯菁有点惊讶,他居然会这么说佟姑娘。去乌奇之前他看起来还很喜欢她。况且这种天仙级别的姑娘,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男人变心也太快了吧。 “我和她没什么。” 他打断她的话。 冯菁讪讪的,她又没问这个…… 想不到冯大人还有这种心思 冯菁再次去春满楼时,发现李钟犀居然帮庄素衣赎身并把她带回了家。这事不仅给京中的人们增加了茶余饭后的话题,还直接改变了冯菁的工作地点。 庄素衣被安排在偏院,房里只有一个叫雪扇的小丫头。李钟犀的夫人肺差点气炸,哭天抢地找老太太闹了一个晚上,老太太也无法,毕竟孩子的事她不好管。雪扇还傻乎乎的跟庄素衣说:“姑娘,你看二爷多喜欢您呀,为了您都上老太太那儿去求情了,听说大太阳底下跪了一天呢。” 庄素衣冷笑了一声,“他的喜欢算什么东西。” 当晚李钟犀过来用晚膳。庄素衣仍旧是一言不发。连冯菁看着都头疼,这么一块茅坑里的石头,何必整回家里添堵。李钟犀却丝毫不介意,给她夹了几道菜,“你多吃点,才有力气骂我。“ 庄素衣仿佛染上一些酒瘾。她喝醉了就仰着头咯咯的笑。 雪扇忙去扶她,着急道:“姑娘,您喝太多了。我给您弄点解酒药去。不然一会儿二爷来了非得打死我不可。” 庄素衣拽住她的衣服,嘻嘻笑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他。这一家子人给我们庄家提鞋都不配。我们庄家—— ”她打了个酒嗝,继续道:“她们家里这些小姐吃穿的那些,连我家丫鬟都比不了。” 雪扇急的团团转,嘴上还得敷衍着她的胡话。 冯菁也是佩服她,都这样了,居然还想着从前是大小姐的日子。 她折腾一会儿继续又道:“我从小争强好胜,什么都想拿第一。你知道为、为什么吗?” 她眯眼笑起来,“因为我是个女孩。而我母亲做梦都想有个儿子,可偏偏生了我。我自小就不服。凡是我哥念过的书,我也一定要念。而且要念的比他好。他学骑马,我也要学,他学下棋,那我也不能落后。就这么卯着一股劲儿,我是琴棋书画没有一样落下的。我父亲经常夸赞我说:瓶儿要是个男子该有多好。可是除了这句,再没别的了。后来家里遭了事,我这才发现我曾经拼了命学的那些狗屁倒灶的玩意儿一点用都没有。我和母亲一家又一家的上门求情,一个个都像见了瘟神一样。后来家被抄了,我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哥哥被带走。母亲走了。而我那个舅舅,居然来找我要钱!? 我父亲和哥哥还生死不明,他居然来找我算账。你知道他把我卖了多少钱吗?” 雪扇简直快哭出来。冯菁也要哭出来,你快说你哥哥去哪儿了呀。监视她这么久,她连她家有几只猫都弄得清清楚楚,真是有些乏了。 庄素衣伸手三个手指:“三千两!我一个大活人,就值这些。” 雪扇惊道:“二爷花了五千两才把您赎出来!这春满楼的妈妈凭空赚去两千呀!” 就你会算术……冯菁无语,哪找的这么一个傻子。 “姑娘,您别难过。您说的那些个我不懂。可是往后您跟着二爷,要吃有吃,要喝有喝,多好啊。多少人想伺候二爷还没法子呢。上回太太有意提拔我屋里的小红,月钱给她翻了一倍,还赏了两个金镯子。把她爹娘乐的差点背过气去。虽说后面事没成吧,可也着实风光了好一阵呢。再说咱们二太太没生养,您回头生个大胖小子,一辈子嚼头都有了。” 冯菁有理由怀疑李钟犀是故意找这么个丫头给庄素衣洗脑。 夏日炎炎,没多久便是端午。皇上在清荷园设宴,一众嫔妃、宫人、臣子皆叫随行。 园子依山傍水,凉风习习。晚间歌舞结束,人群渐散。端贤被太后叫去说话,临走前让冯菁和谢良先回去。想是园子里人手众多,他不需要他们跟着。 舞蹈班子的人正在收摊。刚才跳百鸟朝凤的姑娘不小心撞到经过的谢良,连忙道歉。 冯菁见是她,笑道:“你刚刚跳的好棒,我看皇上眼睛都没眨。” 说话的是冯菁,可姑娘却细声细气的对着谢良害羞道:“谢谢大人夸奖。” “这可是童子功,我们玉鸾从四岁就日夜苦练。光是最后一幕众鸟高飞就练了三年。一般人就算看过也绝对跳不下来。” 舞蹈班主满脸堆笑的走过来。 有这么夸张吗?冯菁好奇的拿起铃铛戴在手腕上,示意乐师起鼓。她是练武出身,记几个动作实在是小菜一碟。 一曲舞毕,冯菁得意的问谢良:“怎么样?” 谢良惊讶道:“挺好,有点像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冯菁给了他一白眼,这家伙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谢良和她在岔路口分开。刚走几步,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冯大人,留步一下。” 她回头看去,居然是大内侍卫总管领红。她们一向没有交情,领红看不上她,她也无意高攀,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借一步说话。” 她把冯菁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许愿牌,“冯大人,这个东西你认识吧?” 那是红烛寺的许愿牌。冯菁突然心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她求的那个吧. 领红笑了笑,“想不到冯大人还有这种心思,成王爷他知道吗?还是说你们早就暗通款曲?” “您不要乱说。” 冯菁矢口否认,“私拿红烛寺的许愿牌要坐牢的,您找我就是说这个吗?” “你可以去告发我,但是上面写的东西可就藏不住了。“她把牌子从红袋子里抽出来,冯菁看到了自己的笔迹。“虽然没有你的名字,但是字迹一对便知。” 冯菁突然觉得一阵眩晕。但定下神来一想,无非就是给端贤求个平安,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假装去看牌子上的字,整理思绪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写的这块牌,但看起来不过是给成王殿下求平安罢了,您既然这么在意,为何不去面见殿下?” “求平安?” 领红笑了,“你看清楚,这一面求的是姻缘。” 冯菁心跳漏了一拍,怎么可能呢?佟语欢明明告诉她正面是平安,反面才是姻缘。她不可能弄错的。慌乱之间,她突然想起来那天牌子落地,拾起后她并没有仔细确认就匆匆忙忙写下了端贤的名字。糟糕!肯定是她自己弄错了。 领红见她脸色发白,轻蔑一笑,“刑部的徐佑环专验笔迹,你嘴硬也没用。” 她把牌子揣好,“这个是檀雪姑娘捡到的,我看到的时候她还没跟她主子说起,我便向讨了个人情要过来。这么说你明白吗?” 檀雪是岳如筝的丫鬟。所以领红在威胁她。 见她不说话,领红继续道:“这种要是落到岳家小姐手里,你未来的日子还好不好过,未可知。” 所以的的确确是在威胁她。 “冯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各为其主,但我一向对你颇为赏识。今天我做了小人来找你,实则是有个不情之请。” 冯菁暗笑,这个时候这么说有什么意思。但嘴上仍是道:“您需要做什么大可以直接吩咐,无需找那么多旁门左道的借口。只要不与王府利益相悖,冯菁也愿意交个朋友。” 说是这么说,但要是端贤知道她和领红暗中来往,事情可不太妙。 “下月初八,长风亭。劳烦你把庄素衣的马车赶到城外。” 她居然知道她在监视庄素衣,看来是有备而来。 见冯菁表情凝滞,领红继续道:“我不会让你为难,我知道初八是成王爷引蛇出洞的日子,一旦庄颂之上钩,庄素衣就完成了她的任务,你也完成了你的任务。根本不会有人在乎庄素衣去哪儿。 你只要趁乱护送她出城,我便把许愿牌还与你。” 庄素衣后面到底还有没有用处还未可知,端贤确实没有吩咐抓到庄颂之之后她要怎么处理。可以如果当真如领红所说她不再有用,那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找她护送。 领红似乎能看出冯菁的担忧,继续道:“你大可放心,救她只是私人交情,李家不想放人,我碍于身份不便出面,又想有完全的保证,这才请你出马,仅此而已。” 无论如何都听起来像一个圈套。虽说冯菁和她无冤无仇,可是卷进这种事,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不远处有人过来,她和领红必须终止谈话。领红抓着她的胳膊语速飞快道:“三日后午时我去鹊仙桥找你,你要是没有赴约我就把它转交给岳小姐。“ 冯菁陷入一种无名的恐慌。如果岳如筝闹得上下皆知,她要怎么办。人言可畏,口口相传,她会被钉在勾引端贤的耻辱柱上一辈子下不来。更何况回京之前她才和端贤信誓旦旦得说她的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到时候只怕会变成他眼里欲擒故纵的手段。他会怎么看她? 可转念一想,她大可不必害怕,自己只是写错东西而已。老老实实去和端贤坦白,他不会介意的。可是万一端贤不相信她呢?想到这里,冯菁暗自生自己的气。自己怎么那么蠢,不相信又怎么样,她问心无愧,怕什么? 领红带着满意的微笑离去,她早已把她看透,对于这份僭越之心,她要是真的问心无愧,就不会如此惊慌。说到底,冯菁在她面前太嫩了。 谢良看冯菁失魂落魄的样子,“你怎么回事? 丢了魂一样。” 冯菁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心思,胡乱搪塞一通。好在谢良是个心大少年,左耳进右耳出,晚上居然跑来叫她一道去吃玫瑰鸭。 冯菁嚼着鸭子,心里仍然在想领红的话。 如果她选择帮领红送走庄素衣,并且庄素衣果真没有用途,又或者没人发现她的参与,她就赌赢了。这样她什么都不用损失。退一万步说,就算运气不好被端贤发现,她任他处罚就是了。这事扛过去,她又是一条好汉。 别难过,有我在 踟蹰三日,冯菁还是决定赴约鹊仙桥。 领红仍旧是上一次的说辞,不肯透漏再多信息。 冯菁心知她谎话连篇,所谓的和庄素衣的私交必定是个借口,可是她背后的人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冯菁自诩不过是个小人物,为什么这事非要找上她不可? 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心中一团乱麻。 王府门口的守卫叫住她:“冯大人,有人想见你。” 石狮子后面走出一个丰姿俊秀的蓝衣少年,可冯菁并不认得他。 少年从怀中拿出一柄灰扑扑的长剑递给她,“钟前辈坐化之前嘱托我把这柄剑交给你。” 冯菁瞪大了眼睛,惊道:“你、你是说师父?钟牧春?” 少年遗憾道:“对,钟前辈已经去世了。” 冯菁不敢置信的摇头,“不可能的,他什么时候死的?他回少阳山了吗?他知不知道我来京城了?为什么让你过来找我?你是他什么人?”问到最后她情绪有点崩溃,这叫什么事呢? “我三年前在明梁山的陀螺寺遇到他,那时候他已经剃度出家多年,化名无尘。他始终没有承认自己是钟牧春,不过我后来猜出来。他不肯提任何从前的事,所以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少年坦白道。 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扔下她跑去出家做和尚!?他知道他走了之后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她把他当做唯一的亲人,可他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扔下她,十几年不闻不问!现在他死了,留把破剑给她,做什么呢? 少年见她神色异常,只当她是悲伤过度。 冯菁握着剑,嘴里发苦。过去的一切,少阳山的一切,她人生最光辉的时刻难道都是假的吗? 她追上已经走远的少年,“他有没有留什么话给我?” 少年摇头。 冯菁这才注意到手中的剑。这不是她师父的剑,仔细看去,甚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名剑。它很旧了,似乎已经很久没人用过它。 不行,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重又追出门去。 可那少年已经走远,她只好在街上没头苍蝇似的寻找。一直找到傍晚,半点踪迹都没有。那少年就如同一滴水一样消失在人海中。 她垂头丧气的站在清水河边,失神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如果师父没走,她就不会被黄长老虐待,不会跟随端贤来京城,更不会有今天进退两难的情形。她会在少阳山刻苦练功,她会是出身名门的侠女,她有着无量的前途。可是从她被抛弃的那天起,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端贤隔街望着她。悬崖上生死未卜的那晚,她和他分享过她师父的事。加上守卫的转述,他猜个七七八八。 “冯菁。” 端贤走过去。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风吹的树叶沙沙响。 他很自然的伸出双臂轻轻抱住她。谁也没说话,就好像他们还在悬崖上。 “别难过,” 他轻抚她的后背,“有我在。” 端贤的怀抱温暖,却是条不归路。 道理她都懂,只是做不到。 他见她无动于衷,遂开玩笑道:“你再哭下去我的名声就毁了。” 冯菁这才想起自己还穿着男装,倘若有人经过看见小成王抱着一个男人,那可真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她被他逗笑,暂时忘记了悲伤。 两人并肩走回成王府谁,都没有注意到旁边有辆马车经过。 马车里的人放下帘子,阴沉着脸问身边的丫头:“檀雪,刚刚那人是不是那个姓冯的女侍卫?” “是的,听说王爷很喜欢她。” 岳如筝露出厌恶的表情。 ================= 我是小剧场分割线========= 冯菁:殿下,当时如果是白鸢救了你,你怎么办? 端贤不假思索:当然是赏她一大笔银子。 冯菁目瞪口呆:(⊙_⊙)? 那……那……那我的银子呢? 端贤假装脸红: 我的人都是你的,还要银子干什么。 犯错 初八,阴雨绵绵。 冯菁假扮成雪扇随庄素衣一起来到长风亭。 一切如领红所说,庄颂之果然如约现身。庄素衣见到哥哥立刻扑上去,顷刻间泪如雨下。 可两人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周围就纵身跳出大批官差,双方缠斗起来。 庄素衣突然抓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快走!” 冯菁带着犹疑随她跳上马车,两人直奔城外炉甘寺。在庙门口,早有马夫牵了快马等候。那马夫压低着斗笠,看不清脸。 庄素衣在马夫的帮忙下翻身上马,只来得及留下“保重”二字。 冯菁看着马蹄带起的烟尘,心里是说不清的感觉,这事只怕不那么简单。 她重新钻进李府的马车,正准备换下雪扇的衣服快速离开时,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围住了马车。 “出来!” 是李钟犀的声音。 他一把掀开帘子,恶狠狠的盯着冯菁,简直像是要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她人呢?” 冯菁自然是一问三不知。李钟犀像一头狂怒的公牛,咆哮着命下人把冯菁带回府关进柴房。 冯菁自然不会乖乖跟他回去,她正要跳起来给对面的人一脚,冷不防被人敲中后脑,瞬间失去意识晕过去。 呼啦一盆水泼下去,冯菁咳嗽着睁开眼睛。她挣扎着起身,猛然发现自己躺在李府的前院,被一根拇指粗的绳子捆成粽子。 李钟犀捏住她的脸,冷笑道:“说,你到底是谁!身上为什么会有成王府的腰牌?” 他手里攥着她的绿字腰牌,上面刻有她的名字,一准是从她身上搜到的。 冯菁暗暗叫苦,她现在不仅要想办法赶紧脱身,还要小心不能暴露出易骨术的秘密。 李老爷开始来软的:“雪扇,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成王府的冯菁?你说出来,我们便饶了你,不然你可是有苦头吃。” 冯菁瞄了一眼李钟犀手里的鞭子,瞬间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真是不好。 李钟犀见她不说话,抄起手对着她一顿乱抽。鞭子像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冯菁被捆着躲闪不及,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正当她脑袋嗡嗡响思考对策之时,门外的小厮慌忙跑进院子,“老爷,成王爷来了!” 李家人均愣在原地,今天的事看来是闹大了。 端贤带着一众侍卫走进李家的前院,看到地上的伤痕累累缩成一团的冯菁,脸色瞬间阴沉得吓人。 李正益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下跪行礼。 端贤也不叫起,冷冷的说:“李大人光天化日私设邢堂,谁给你的胆子。” 李正益抖如筛糠,“卑职不敢……” 李钟犀却跳出来道:“王爷,这丫头私自放走了我的爱妾。您恐怕不知道,她身上有成王府的冯侍卫腰牌。卑职斗胆请问您有何见解。” 他这话句句带刺,简直是不想活了。 端贤揣着手走近,惊讶道:“你是说本王的人放走了你的爱妾?” “卑职不敢。只是事情似乎与冯侍卫有关,不敢含糊。” 李钟犀赶紧低头。 他今天似乎吃了熊心豹子胆。 “成王府的人,要打要罚是本王家事,轮不到你来非议。”端贤不悦的说。 他盯着地上的冯菁,对身后的人道:“把这个丫头带走。” “王爷留步!” 李钟犀大喊,“王爷,她身份可疑,很可能是歹人乔装,况且涉嫌放走朝廷侵犯,您这样带走她,未免也太草率,难道成王府可以凌驾于法理之上吗?” 他真是慌不择言,连冯菁都替他捏把汗。 “放肆!”端贤怒喝。李家人呼啦啦跪了一地,李老爷死命的把李钟犀按在地上,“王爷恕罪,小儿无礼……” “无礼就回去好好教导。”他无视跪了一地的众人,转身离开李府。 冯菁灰溜溜跟在后面,飞快的思考着要如何给自己开脱。 没人敢说一句话。冯菁在众人的沉默中被带到一间别院。端贤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庄颂之跑掉了,你知道吗?”他走到她面前,情绪难以揣测。 冯菁本来惴惴不安的心顿时凉透,完了,她闯了大祸。庄颂之没抓住,诱饵庄素衣又被她放走,这下如何是好。那些官差难道是废物吗?那么多人抓一个不会武功的庄颂之,居然还能让他跑了。 “为什么这么做?”他语气平淡的仿佛在谈天气,说真的,他要是冲她嚷嚷还好些。反而是这种让人难受。 可冯菁能说什么呢?错已经犯下了,她要是再把许愿符的事说出来,那岂不是两头好处都没沾到吗?事到如今,她只能自认倒霉。 端贤拿她无法,失望的转身离开。 冯菁跌坐在椅子上, 心乱如麻。她其实很想告诉他,她过去没有背叛他,将来更不会。今天这一切完全是可笑的巧合。可千言万语,她张不了嘴。 半个时辰后,有人敲门送进来一瓶药膏和几套干净的衣服。 “殿下吩咐姑娘在此养伤,期间勿要出门。” 冯菁攥紧药瓶,指甲陷进肉里。 他对她当真算是不错了。 此后数天,端贤没再来过,也没给她带过任何话。 身上的鞭伤很快结痂,痂落了露出粉嫩的新生肌肤。 门外的守卫允许她离开时,她有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愣了一下复又嘲笑自己,想什么呢,当然是回王府去。 穿过朱红的大门,里面是熟悉的庭院。因为端贤不喜颜色艳丽的花朵,所以院子里栽的大多是凤尾竹。 “冯菁!”谢良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你可算回来了。” 他迫不及待的告诉她,李正益家有个丫头犯了事,身上居然搜出她的腰牌。那丫头只说是捡到的,别的一概不知。殿下将她扭送回李家后,放出话去说是冯菁丢失腰牌没有及时上报,一定严惩。 冯菁再傻也明白其中的门道,她问谢良:“然后呢?李家如何处置那丫头?” 谢良摇头道:“不知是年纪小脸皮薄还是另有隐情,听说畏罪自尽了。” 冯菁听得心惊,原来雪扇给她做了替死鬼。她心里不是滋味,错是她犯的,结果竟然要一个无辜的姑娘来承担。 谢良以为她还在担心腰牌的事,安慰道:“我觉得殿下只是为了不落人口实做做样子。你去认个错,这事估计就过去了。” 可冯菁一到惠风苑门口,观祎就立刻上前拦住她,有些为难的说:“冯大人,殿下吩咐过,要是您回来就自己去中庭跪两个时辰……还有,罚扣半年的月钱。” 冯菁咬下嘴唇, “还有吗?” “没了。不过我说您以后可不能这么粗心大意,殿下为您这事没少折腾。” 他的唠叨冯菁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现在只是心烦意乱,无所适从。这一众糟糕的情绪中,失落居然占了上风。 他只怕是不想见她吧。 惠风苑的门突然打开,令人失望的是里面出来一个笑盈盈的姑娘。 “殿下同意我搬进来啦!” 她对着观祎兴奋的笑道。 “哟,那可恭喜您,以后咱们可就得互相照拂着啦。” 这姑娘噔噔噔的跑开,两个蓝穗子缠着的辫子简直甩飞起来。 “这是谁?” 冯菁讶异的问观祎。 “殿下新提拔上来的三等侍卫,培养着顶白大人的缺。您这几天不在,她不认得您。回头我叫她去拜会。” 冯菁摇头,她能在一等的位子上留多久还未可知。各人有各人的花期,她横竖这回失了他的信任,如果趁机急流勇退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她老老实实的跪在中庭。本以为最近如此倒霉,老天怎么也要下场雨应个景,谁知天光晴好,大太阳照在头顶,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没来由的想起刚才那个姑娘,和她进府的时候差不多大。只是她当年远没有那么活泼。人生地不熟,每一步都是谨小慎微。端贤一开始都不正眼瞧她,经常的时候是几个月都没有一次上前说话的机会。 想到端贤,冯菁一边叹息一边宽慰自己,本来他们之间也没什么,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我们睡过 新来的三等侍卫羽菱似乎很受重用,加上性格活络,很快和大家混熟。看得出来她升二等只是时间问题。 冯菁听到这些传言隐隐约约觉得,这姑娘或许不只是想补白鸢的缺。 羽菱热情的上前打招呼,“菁菁姐,一起去吃饭呀?” 传说近日来端贤单独见了她很多次,对她的表现很是满意。冯菁心里烦闷,可也不至于糊涂的迁怒于她。大家同是牛马,何必相互倾轧。再说这个姑娘对她尊敬客气,她不能因为自己消化不掉的情绪去影响她。 罢了,今生怕是不能痛快。不过无所谓,来世她去峨眉山当猴子,谁过来都得挨她两巴掌。 正要走时,观祎突然推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冯大人,殿下叫您过去。” 正厅外,数十个锦衣卫持刀而立。最前面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林鹤堂。 端贤在上首,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 冯菁正要上前行礼,林鹤堂手持金牌拦住她。“圣上御令,冯菁涉嫌与朝廷钦犯庄颂之勾结,着押入诏狱候审。” 冯菁万万想不到,庄素衣这件事居然还有后续。她下意识的去看端贤,可他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林鹤堂拱手:“多谢成王殿下配合,卑职告退。” 端贤有些厌倦似的看着他,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道:“清者自清,望林指挥使秉公办理。” 如此一来,别无选择。 冯菁被单独关进诏狱西侧一间没有窗户的小囚室。里面勉强算是干净,除了墙上隐约的血迹和空气里弥散的霉味。 送饭的狱卒告诉她,明天圣上要亲审。 看来庄素衣的事果然不简单,只怕有计中计,定是有人冲着她或者说是成王府而来。不过冯菁并不太担心,除了端贤以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当时易容成雪扇,现在雪扇已死,她没有实在的把柄落下。至于庄颂之,她不认识他,像端贤说的,清者自清。 只是这里面她有些想不明白的事。领红在里面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她是大内侍卫总管,皇帝的心腹,按理不应该做出背叛皇帝的事,除非她真的是和庄素衣有私交,碰巧和冯菁一起做了倒霉蛋。 翌日中午一过,冯菁就被带去过堂受审。 黑漆漆的刑具在墙上闪着阴森的光亮,她不敢细想它们的作用。 身穿飞鱼服的林鹤堂坐在主审的位置上,左右是大批陌生的北阵抚司和三法司的官员。 皇上和端贤坐在一旁听审。端贤脸色很差,歪着身子揉太阳穴。 冯菁在人群中看到他,竟然隐约觉得有些心安。虽然处境焦头烂额,但总好过前几日避而不见。 皇上摆手对林鹤道:“开始吧。” 林鹤堂连示意身旁的人开始记录。他先是问冯菁她和庄颂之是什么关系。 冯菁只能如实说是没关系。 林鹤堂早料到她不会乖乖承认,随即叫证人上堂。 一个乱糟糟的老婆子被带上来,看了冯菁一眼,哆哆嗦嗦的说:“就是她。庄少爷以前经常和她私会,两人在房里颠鸾倒凤不知羞耻,每次都是我给守的门。不会有错。” 林鹤堂高声道:“冯菁,你还有什么话说?” 冯菁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要诬陷她与庄颂之私通,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给她定罪。今早她还非常自信的认为他们没有实在证据证明庄素衣是她放走的,无论如何奈何不了她。她可真是错的离谱。 但她立刻反驳道:“我不认识庄颂之,也不知道这个嬷嬷是谁。” 林鹤堂不理她,继续推测道:“李钟犀在丫头雪扇的身上发现了你的腰牌,是不是你授意她趁乱把庄素衣送出城?” 冯菁继续摇头,“林大人,我不认识庄颂之,也不认识你说的雪扇。 腰牌丢失的确是我的倏忽。但您试想一下,如果我果真想谋划这一切,怎么可能把写有名字的腰牌交与他人,这不是太危险了吗?” 林鹤堂似乎还算公正,他听冯菁把话说完继续道:“雪扇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但你与庄颂之的事无可否认。” 冯菁直起身子道:“我确实不认识这个证人,若庄颂之被捉拿归案,我愿当面对质。” 端贤咳嗽一声。 皇上皱眉,似乎有点烦了,他指着林鹤堂语速极快的说道:“去找个人带她去验身,若是完璧,此事便与她无关。” 冯菁脑袋嗡的一声炸开,皇上很明显是想找个台阶下想放过她,可他不知道她和端贤……这下她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林鹤堂宣人去带经验丰富的嬷嬷。 冯菁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说她和谢良做过。谢良是自己人,定然能配合她一起混过去。只是她淫乱的帽子恐怕再也摘不下来。流年不利,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狠毒要害她。 验身嬷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冯菁决定豁出去,她抬头刚要说话,端贤突然站起来。她硬生生的把话咽回肚子里。 “不用验了,她不是。”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皇上都差点起身,“你说什么?” 林鹤堂身侧的陌生男人露出一丝玩味的笑。 冯菁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这是做什么? “陛下,成王爷的意思是—— ” 林鹤堂左右为难,成王究竟是为了救人故意搅混水,还是真和这个女侍卫有私情? 皇上摸摸手上的扳指,看看冯菁又看向端贤,“兰卿?” 林鹤堂身侧的男人突然站出来阴恻恻的说:“陛下,臣以为成王爷的话恐怕会让外人觉得他有心包庇下属。当下最好的办法是再多寻些证据,如果冯侍卫是清白的,必然要还她一个清白。” 这人说话看似中庸公正,实则句句狠毒。 端贤在一片寂静中开口说道:“她胸下两寸有颗红痣,去验吧。” 冯菁腾的脸上烧红。他居然还记得。 查验的结果自然是如此,可刚才那人仍不满意:“那也不能证明李家嬷嬷说的是假话。倘若冯侍卫与两人皆有私呢?” “够了,”皇上突然打断他, 回头对林鹤堂说:“放人。” 冯菁默默的跟在端贤身后离开诏狱。 不用想,马上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她和端贤睡过,包括岳如筝。 该来的总要来(强吻) 冯菁觉得自己实在可笑。当时因为害怕别人知道她和端贤有什么,所以才答应领红以至犯下大错。现在反倒搞的人尽皆知名声尽毁。 马车辚辚穿过闹市。 车内,冯菁小心翼翼的说: “殿下,我想……请辞离开京城。” 端贤原本闭眼靠在软垫上休息,听到她的话眼皮跳动了一下,淡淡的说:“因为今天的事?” 冯菁绞紧手指,嗯了一声。 端贤知道,他用这种办法保下她,她只怕是有点怪他。但今天如果不是强硬的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女人,她必定葬身诏狱。那是什么地方?大刑一上,折磨的人不成人型,让你招什么你就得招什么。 “让我考虑一下。” 他再次闭上眼睛,却想起她踏着尸山血海带他一起逃出乌奇城,想起她在沙漠里替他挡下暴怒的毒蛇,想起她在悬崖边浑身是血靠在他肩膀上,想起她在他身下轻轻呻吟…… 其实现在假戏真做,他也很愿意。只是她恐怕不想,她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不是吗? 此后数日,冯菁只觉杯弓蛇影,仿佛人人都得知这件事,句句都意有所指。端贤对她的请辞仍未有决定,她沉不住气,决定先探一探岳如筝。 岳将军府在长宁街西,绵延半条街,一派尊荣显赫之气。 冯菁扮做小厮,正巧听到岳如筝在和她的大哥岳翀说话。 “姣姣,你真的不用往心里去。她这种身份,不过是男人拿来解闷的工具。没名没分的和男人在一起瞎搞,和青楼里的窑姐没什么区别。好人家的妾都不要这种淫娃荡妇,你堂堂未来的成王妃,犯得着和这种贱人一般见识吗?” 岳如筝瞪着眼睛,“可是王爷他——” 岳翀摇头,把她按回在椅子上,“你想多了,大哥告诉你,一个男人要是真心爱重一个女人,不会罔顾她的名声无媒苟合。爱和欲不一样,你还小不懂,往后便会明白。小成王外表看起来再谦谦君子,骨子里也是男人。偶尔对几个女人起兴致,玩玩风流,实属正常。前阵子不是还听说他和青楼花魁走的很近吗?” “什么花魁,就是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娼妓,他也不嫌脏!”岳如筝恨恨的说。 岳翀不理会她的暴躁,继续语重心长的说:“花魁也好,冯菁也好,她们连个良妾都算不上,说好听点叫红颜知己,说不好听点就是泄欲的工具,连跟你说话都不配。你要是自降身份去找她的麻烦,反而给她们脸。记住,你是要做王妃的人,心胸不能太狭窄,他日后肯定还会有侧妃、侍妾、庶子,一大家子人。至于将来……甚至还会有无数的美人、妃、贵妃,那时候你赌气也算值了,现在这些真犯不着。” 岳如筝仍是气难消,用力的捏着茶杯。 “好了,快去吃东西,我晚上再来看你,” 岳翀复又哄她几句:“母亲说皇后姨母想你了,得空进宫去陪她说说话,别耍小孩子脾气。” 冯菁赶紧躲到另一侧,岳翀并未发现有异常,自往前院去了。 他的话虽然句句难听,但句句在理,无情的把她的心扎成了筛子。等成王府里的人都知道她和端贤的事,只怕还有更难听的。尊严这种东西,她已经不配拥有。 没几日便是端午,端贤按照惯例去宫赴宴,谢良随行。羽菱借机向端贤求来一个晚上的休假。黄昏后,府里各处做事的人便聚在一起吃酒庆祝。观祎作为端贤的近侍,被大家嬉笑围攻,灌了不少酒,开始插科打诨。管家张泓贡献出两坛好酒,临走道:“你们年轻人乐呵吧,我一把老骨头,回去休息一下是正经。” 冯菁在羽菱的劝说下,一杯又一杯的喝下肚,整个人飘飘欲仙。可惜人群越热闹,她越觉得孤单恐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所有人都会认为她的一等侍卫是靠爬床得来的,往后无论她做什么,她都永远是个不择手段攀高枝的贱人。 又一杯酒下去,她无奈的想,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呢?是药王谷不顾一切的救他?是红烛寺错把他的名字写在许愿牌上?还是错信了领红的话?不,不,也许都不是。京城高门大户里面低贱的妾千千万万,为什么她们都能欢欢喜喜、心安理得?她真想把她们的脑子剖出来看看,究竟和她的有什么不一样? 她醉的有些厉害,拒绝了羽菱递过的又一杯酒,离开众人。饮酒太多头痛欲裂,她本来想回弘芜轩休息,却不知怎么的走到花园湖边。 人都去吃酒了,园子里只留婆娑树影,暗暗沉沉。常山亭里冷风一吹,酒醒大半。 远处影影绰绰走来一人,光风霁月,白衣胜雪。 是端贤。 他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酒味,伸手扶住她。 “怎么喝这么多酒吹冷风?” 冯菁能闻道他身上淡淡紫金香的味道,不会有错,每次他一近身就有。她盯着他的喉结,光洁的下巴,温润的唇,最后是深黑色的、眼尾微微优雅上翘的漂亮眼睛。 他这个样子,怎么会有人不心动呢?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爬床勾引主子的贱人,既然是这样,她何必担这个虚名呢?她还坚持什么呢? “回去用点热汤。” 他用了些力气,她却故意使坏挂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岳翀的话和岳如筝鄙夷的样子在她脑海里反复横跳,她终于失去理智。趁他不备,她仰头含住他的唇,又凉又软,真是不可思议。 就好像有一根绷紧的弦突然断掉了一样,她今天要发疯。大家都说她僭越不要脸,她就干脆不要脸给他们看。 他知道她喝醉了。 “你——” 她却趁他张嘴更进一步,舌尖探进去。 端贤下腹窜起火苗,强忍住道:“冯菁,你喝醉——” 可冯菁比他力气大的多,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甚至捧起他的脸,微微提起上身,好更深的探索他柔软的唇舌。湿濡交缠中,她心底升起一股愉悦的叹息,欲望撞击胸口,气息紊乱崩溃。 这样胡天胡地不知过了多久。她放开他。他的嘴被她乱啃一气,狼狈不堪。 她的勇气来得快走得也快,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推开他转身飞快逃走。 湖水微漾,端贤好不容易压下被挑起的情潮。他在湖边站了很久,转身的时候碰的一声撞到后面的来人。 庞拂余揉着脑袋,眼泪汪汪抱怨:“叫你好几声都不应,还以为你魂被阎王爷勾走了。” “等一下,” 他狐疑的眯起眼睛,“你的嘴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撞到。” 端贤面不改色的胡说道。 翻云覆雨(h) 5 9 w t .co m 冯菁整夜没有合眼。她不敢再饮酒,只好抱着茶壶一杯又一杯喝到天亮。这世上有个词叫覆水难收,她总算是理解个透彻。 临近卯时,屋外狂风渐起,乌云密布。 有人在敲门。 奇了,谁这么早找她。 她一骨碌爬起来,开门一看,竟然是端贤。 大风吹得他衣袂乱飘,腰间的玉佩发出叮当的脆响。 “昨天晚上你喝多了。” 他主动提起。 冯菁心一沉,无意识的后退了半步。下一刻,手腕突然被他扣住,她瞬间脊背僵直,心跳如雷。 他的眼底漆黑一片,攒动着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想做什么?这么迫不及待来找她算账吗?真要计较起来,她亲他是犯了国法还是家规? “你酒醒了吗?” 他望着她,又走近一步。 “我——”夲伩首髮站:y u zhaiwu h .xyz 不等她回答,他猝不及防的抬起她的下巴,压上她的唇。原本阻塞的内心得到疏解,顿感舒畅,他搂紧她,不让她乱动。 情丝越涨越高,他只觉得她柔软唇无限甜美,控制不住的不断深入,轻舔慢咬,越来越过分。 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两个人所有的思绪都在唇舌交缠中燃烧殆尽。 一阵雷声过后,他终于放开她。 她想逃跑,后腰却被他的双手结结实实的按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隔着薄薄的寝衣,他清晰的感觉到她胸前的绵软挤压在两人之间。他的眼睛变得水润迷离,准备了一夜的话突然灰飞烟灭。 “放开我……” 冯菁在他怀里不安的扭动着求他。 “昨晚做的决定,今早就后悔?” 他似笑非笑的揭穿她,声音喑哑慵懒。 冯菁涨红脸,他说中她的心事。可也不是这样,她那不是决定,她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被酒气色相迷晕头脑。 他温暖的手掌在她的腰际轻轻爱抚,她很不争气的喉咙缩紧,退而求其次,“门没关……羽菱住在隔壁……她会看见的……” 端贤眼底隐藏着笑意,居然认真的问她:“没人看见就可以了么?” 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然后满意的看着她慌张的样子。冯菁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懦弱鬼,事到临头,便不敢应他的话。 端贤从善如流,放开她关门、落锁,转身将她整个人抱起,放在床上。 冯菁虽然知道接下来的事,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因为紧张绷紧了身体。他扯开她的衣带,一只手探进去,解开抹胸的绳结。她吓了一跳,伸手推他。 “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他攥紧她的手,俯身压下来。 她的脸是滚烫的,脑子也是。 他湿热的吻落在她额头,嘴唇,锁骨,然后再往下……他含住其中一点,她控制不住发出奶猫一样的呻吟叫声,他的瞳孔瞬间缩小,呼吸陡然加重。 他分开她的腿,缓缓进入。 冯菁的身体还留着上次横冲直撞的记忆,控制不住的发抖。 “放松,菁菁。” 他低头吻她,不再前进。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柔软充满情欲的嗓音如此亲热的唤她的名字。冯菁的身体在这温软的声音中化成一滩水。端贤又小心的往里进了一些,破开重重褶皱,越发肿胀兴奋。他尽力控制住力道,手指在她洞口的小圆核上轻一下重一下的揉弄。她弓起腰身,似乎有一根弦被拉缓缓紧。 “别看……”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意乱情迷的样子,挣扎着伸手去遮他的眼睛,却反被他擒住双手。他的手指湿湿的,沾满她的体液,滑过她的手背。 白日宣淫,是有些过分了。 他向外抽出,然后再缓缓的推进,反复几次,她越来越湿润。他感觉到她的变化,凑到她耳边温声夸奖她:“真乖……” 冯菁顾不得反驳他这浑话,只感觉到他在她体内的蓬勃和兴奋,越来越猛烈,越来越失控。她身子不断战栗,陌生的情欲一波又一波,她反射性的抓紧他。 端贤亲亲她的脸颊,逐渐加快速度。强烈的快感把理智驱赶得一干二净,他撞到她身体深处的敏感点,她的下身的肉穴不由自主的疯狂收缩。 他哪里受得了这种,将她的腿分的更开,用力挺腰快速撞向最深处。她的声音变得破碎不成调,渐渐双目失焦,耳边都是他温柔的喘息。 倾盆大雨终于落下,打在油窗纸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端贤抱着她,俊脸微红,汗湿的发丝黏在额间。冯菁全身赤裸窝在他怀里,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在最后关头没有射在她身体里面,倒弄的床单和她腿间湿湿凉凉的。 他有话想说,可是一夜没睡,刚刚又纵情云雨,眼皮渐渐沉重,和筋疲力尽的她一同沉沉睡去。 ============ 作者:天呐,终于到了本文的重点,以后可以毫无顾忌的解锁各种姿势了……别说男主,我都要憋死了。 它是你的了(H) 城西软风堂。 铺面上的伙计聚精会神的拨弄着算盘,见冯菁进来,懒洋洋道:“姑娘买什么?” “避子药有吗?” 伙计瞬间精神振奋,从柜中摸出三个药包,激动的指着它们介绍道:“人参避子丸,十两银子。红景天避子丸,五两银子。还有红花玉露膏,一两银子一瓶。您要哪个?” 冯菁被价格震惊,这玩意儿这么贵? 伙计见她踟蹰,苦口婆心劝道:“姑娘,这避子药上可不能图省钱。便宜的药要么是猛药,吃了日后子嗣艰难,要么是不管用,回头再吃落胎药有的受罪。”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冯菁可不想已经稀烂的生活再横生枝节。她一边心里暗暗问候端贤的祖宗,一边指着人参避子丸道:“就它吧。” 伙计飞快的抽纸拉线包好药丸,眉飞色舞的嘱咐道:“药丸一天一颗,连用三天,包您满意。” 软风堂包药的纸上画的都是春宫图,冯菁看了一眼觉得眼睛要瞎掉,匆匆忙忙找了个角落把一颗药丸塞进嘴里。 嚼着比她命还苦的药丸,她头疼的回忆起今早。 他离去前把一块冰凉莹润的玉放在她掌心,并温声道:“菁菁,这块团云玉璧……母亲和父亲成婚之日,祖母亲手交与她……现在……它是你的。” 此时如果他不是成王,她会迫不及待的告诉他她也喜欢他,愿意嫁给他保护他一生一世。可她没有这种机会,一旦点头接受他的感情,往后余生就是高门深宅里伏小做低的一辈子。在嫡妻眼皮底下讨生活,和一群女人争夺他零碎的爱。冯菁为人,七分执拗,三分傲骨,断做不来那些。 与此同时,端贤接到意料之中的坏消息。大清安寺的仁波络禅师在战乱中失去音信,大行皇帝如泥牛入海,再次无影无踪。 血符咒不可解,他在这位置上终究要继续煎熬。婚事上就算没有岳如筝,也会有张如筝、柳如筝。姻亲是今上牵制他的重要手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女人在后院。 想到这里心下黯然,她怎么办呢? 她那一身硬骨头,定然不会委曲求全。即使是现今他和她都……都已经这样,她也从未袒露一句对他的心意。 无尽的愧疚和无奈,可要放手又谈何容易。 再见她已是深夜。翰林院那边耽搁太久,他居然从没发现这些人说话竟是如此啰嗦。 她心里已经不坦荡,关门的时候颇有些鬼鬼祟祟。 他迫不及待的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带进怀里,“白天睡够了吗?” 她一个没站稳,啪的一声,怀里软风堂买的药包掉在地上。 端贤先她一步捡起来,正好看到上面的春宫。 “这是什么东西?” 他惊讶道。 真是少见多怪,她不信他连春宫图都没见过。不过她们之间还远远没到能讨论这东西的地步,她只好试图遮掩解释道:“买东西送的……” 端贤笑了,“你买什么东西送这个?” 他好奇的翻过来一看,上面居然写着“人参避子丸”五个大字。他愕然,心疼和愧疚弥漫开来。她居然自己跑去买这种东西,他真是该死。 他温柔的把她拉进怀里,轻吻她的额头。冯菁偎在他怀中,双颊发烫,心跳加速。好像一靠近他,她就会横生欲念。 “不要用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他柔声道,“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这个。” 冯菁不服气,她可不是那些娇弱的姑娘,吃个药还能怎么样。她不以为然的说:“没事,我下午吃过一个,没感觉有什么异常。” “什么?你吃了一个?”端贤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冯菁被他惊讶的语气弄的一头雾水,吃一个又不会死,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端贤扶额,拾起药包,指着药名下面的小字,“这个是放在下面的…… ” 冯菁张口结舌半天方道:“……我……我说怎么那么难吃。” 她当时真是急急忙忙,根本没认真看。 端贤将她紧紧抱住,笑道:“药吃错了,图有没有认真看?” “没有。” 冯菁脱口否认。 看着一向沉稳的她慌乱的样子,他忍不住低头吻她。冯菁不喝酒的时候相当害羞,每次都不由自主的向后躲。他不得不扣住她的后脑,把她压向自己。他从辗转爱怜的轻柔逐渐变成火热的纠缠,她找不到喘息的空隙,悄悄的回应他。 她是他的,至少现在是。 趁她晕头晕脑的时候,他的手向下滑游走,从领口探进去,隔着肚兜来回揉搓她的一对软腻胸乳。冯菁被他弄的呼吸急促,面孔发热。夜深露重,开过荤的孤男寡女,神仙来了也忍不住。 端贤把她的上衣剥至肩头,露出浑圆的白嫩肩膀。他一路亲吻过去,顺手解开抹胸的带子,两只白兔一样的玉乳跳出来,微微颤动。他轻轻拨弄乳尖上玫瑰色的凸起,那东西十分听话,在他的指尖跳动,胀大,因为充血而变得坚硬。 他抱起衣衫不整的她,滚进床榻。 “灯……灯太亮了……”冯菁喘息着要求道。 端贤起身吹熄灭屋里的灯,房内顿时一片黑暗。 他三下两下把她剥干净,伸手探入她的腿间。柔软的嫩肉紧紧的包裹着他的手指,他略微用力便插进去。冯菁腰身一软,呼吸陡然加重,下身不自觉的收缩。 他慢慢的进进出出,另一只手摸索着找到她洞口上端敏感的珠子,转着圈反复揉捏。快感随着他的指尖一波又一波不断累积。他感觉到她越来越明显的颤抖和渴求。黑暗中听觉异常敏感,她能听到他手指的动作发出唧唧的水声,可顾不上害羞,身体被潮水般的情欲狠狠抬起,又重重抛下。随着他动作越来越快,她突然感觉身体一僵,脑内有如烟花绽放。绷紧的身体随即变得水一样绵软。 端贤抽出湿淋淋的手指,轻轻亲吻她下身柔软的嫩肉。“喜欢吗?” 她不回答他,只咻咻的喘气。真想不到他看起来一本正经,会的倒是不少。 他知道她害羞,不等她回答就一手托起她的腿,一手抬高她圆润的小屁股,挺身撞进去。她刚刚高潮过,身体敏感的厉害,忍不住惊叫出声。她想抓他的肩膀,够不到,两只胳膊软软的、无助的滑落。他全根没入后稍微放下一些她的腿,俯身亲她。潮湿的吻顺着脖子绵延到胸口。她意识迷糊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呻吟之声。他找到她的手,抬高按在枕头上,尔后和她十指相扣。两人结合的地方濡湿一片,随着他的撞击发出啪啪的声音。他知道两人早上刚刚有过一次,要的太狠她只怕会痛。于是握紧她的手,陡然加快速度,快感铺天盖地袭来。在最后的一刻,他松开她的手,紧紧抱住她,简直要把她揉碎在身体里。 谁跟你是夫妻(h) 纸包不住火,冯菁和端贤的事很快传到各处。 庞拂余消息最快,他炸毛鸡一样拦住端贤。 “兰卿,我要审你,你和冯菁是怎么回事?” 端贤挑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庞拂余瞪大眼睛,结结巴巴道:“所以……所以是真的?你真的和她睡了?小冯菁那身段,很销魂吧?” 端贤皱眉道:“把你的脑子清一清,别口无遮拦。” “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个倒是把他问住了。真要说起来,他似乎也不知道。她刚来的时候年纪小,不爱说话,他几乎没有注意过她。后来她慢慢升上来,打败东海一刀,又学会易骨术,他用的越来越顺手,可也没往男女那方面想。第一次意识到她是个姑娘家的时候还是在芙蓉园,他被她那身装束撩拨的身体起了反应,尴尬的推开她。后来共赴乌奇,经历那一切生生死死,她那样强劲能干又心怀忠诚,任谁都会欣赏并且另眼相待。直到药王谷的那天,他第一次觉得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如此“恩情”要如何去还。倘若他不是成王,他一定会明媒正娶。为什么不呢?她干净利落,用起剑来风姿过人,偶尔露出一点调皮可爱,嘴上不说,脑子里一套一套的。可他没想到她能为他去死,能用世人视作珍宝的处子之身去救他,却不愿意做他的女人,哪怕那个位置是无数女人的梦想、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后来他想通了,既是欣赏,何苦困她于笼中?一入侯门深似海,她那样的人,应该要自由。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回不去从前。他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没办法再把她当做谢良白鸢一样的属下。每次看见她,他就会控制不住想起过去的事。想起她踏着尸山血海带他一起逃出乌奇城,想起她和他在沙漠中相濡以沫,想起她在悬崖边浑身是血靠在他肩膀上,想起她在他身下销魂的呻吟…… 他甚至看着她和谢良热络的聊天都会冒出阵阵邪火。他想捧起她的脸,吮吸她柔软的嘴唇,想抱她,想疯狂的要她……他被自己吓到,他一定是疯了。 以至于诏狱中他最终做下蠢事,走向她的那一步如山崩,如海啸,所有的理智土崩瓦解。 而另一边成王府中,春嬷嬷首先发现异常,她在端贤的枕下看到冯菁的帕子。可冯菁是什么人,煮熟的鸭子浑身只剩下嘴硬,梗着脖子拒不承认。春嬷嬷只有无奈摇头,本来想劝诫几句,可转念一想各人有各人的劫数,只是可惜这小姑娘光明前途。 城西,白鸢听到丈夫带回来的消息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冯菁怎么会和殿下有私情呢?她这人一向有点视荣华富贵如粪土的清高劲儿,别说攀高枝了,说两句漂亮话都费劲,宁可吃糠咽菜不愿意屈尊的主。再说她在府里这么多年,殿下要是看上她早就看上了,怎么可能等到现在。白鸢摇头,这事指不定还是和庄素衣的案子有关,十有八九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 岳将军府里, 岳如筝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们这样恬不知耻的无媒苟合简直是不要脸至极,难怪母亲常说:越下贱的女人越难对付,她们不懂礼义廉耻,为了勾引主子上位什么都做得出来。可岳翀仍然不以为意,他安慰她道:“姣姣无需烦恼,天家血脉虽只剩他一人,但终究不是今上的亲生子。今上生性多疑,自然要牢牢的牵制他,而这其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姻亲。咱们家自从龙潜时期就世代追随今上,忠心耿耿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父亲迄今仍手握重兵。定国公张忠年老体衰,儿子们都不争气,早就不问朝中事。昌义侯博子南倒是野心勃勃,可惜有胆无谋,成不了气候。说句不自量力的话,放眼朝中,根本没人能与咱们家抗衡。他小成王不敢、也不能有任何不臣之心。莫说现在,就算是他将来继位,做汉武帝还是汉昭帝,不一定是他说的算。” 话是这么说,可岳如筝心里仍是不安,端贤虽是沉稳自持之人,可万一老房子着火,冲冠一怒为红颜,她可就成了笑话。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现在没有动作,保不齐日后会不会让她变成第二个陈阿娇。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如此坐以待毙。 佟语欢听到传闻后则是轻笑,小成王这人也是有意思。她费尽心思讨好他,他也只是欣赏她的琴技,她给他暗示,他装作看不懂。浸淫欢场多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哪怕是为了套话而亲近,顺带的便宜为何不占呢?多少达官贵人在她身上找乐子,玩些闺阁贵女不愿意的花样,偏他一副断绝七情六欲的样子。现在看来,只怕他是有点洁癖在身上,冯菁十有八九跟他的时候是完璧。和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男欢女爱,他这事做的不地道。两个人地位不平等,冯菁早晚会吃亏没处诉苦,最后落得个身心俱失。老话说的好,男人可以用来睡,可以用来索取荣华富贵,但千万不能爱。冯菁究竟是嫩点,居然能栽在这个上面。 流言满天飞,冯菁开始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趋势。反正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她小心翼翼的移开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掀开深蓝缎子床帐,天还没亮。 “你去哪儿?” 端贤抓住她光裸的手臂。 “你的床太软了,我睡不着……” 她随口胡诌道。 端贤知道她的心思,这个掩耳盗铃的鹌鹑准是想趁着半夜溜回去。 “睡不着我们找点事做?” 他也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无声的滑下。 黑暗中,他从背后抱住她,亲吻她的脖颈。趁她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向下按她的肩膀,让她跪着趴在枕头上。 “腿分开一点。” 他拿膝盖分开她的双腿。 这个姿势太羞耻了,幸好是在晚上,要是白天他岂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冯菁试图挣脱,可他用一只手压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她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惊惧道:“你……你要干什么?” 她想到那些春宫册子……他不会是想对后庭做什么吧!?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下身两穴不由自主的收缩,连连摇头,“我不——” 他一个深吻截住她后面的话,“就试一下。” “不会伤到你,别害怕。” 他俯身亲亲她的后背,一直吻到腰间曲线起伏的地方。然后轻轻按住她的腰,挺身试图从后面插进花穴。 冯菁太紧张,身体绞紧的厉害。他几次不成,也有些急。 “菁菁,让我进去好不好,听话。” 冯菁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起身。他松开她的腰,她以为他要放过她了,谁知他突然把她抱到床边,教她两条腿分开站在脚踏上,怀里仍旧抱着枕头。她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就重重的撞进来。这一下太重太深,她忍不住惊叫出声。他俯下身去,虚压在她身后,低声哄她。“别怕,我轻轻的。” 他找到门道,重又耐心起来,轻重深浅不断交替,直到她紧绷的身体再度放松。随着身体的不受控制,她的脑子也摇晃成一团浆糊,他加重力道,她说不清是愉快还是难过。激狂的情欲一阵又一阵,她再也控住不住嗯嗯啊啊叫出声来。 云收雨歇,冯菁满脸红晕,蜷缩在他怀里。她只觉得羞愧难当,也怕自己刚才声音太大被人听见,一时懊恼不已。 “生气了?” 端贤见她所成一团,背对着他,柔声问道。 冯菁不想理他,索性闭眼装睡。 他亲亲她发烫的耳朵, 安慰道:“菁菁,夫妻恩爱就是这样,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冯菁没接他的话,心里却想狠狠的反驳他:谁跟你是夫妻? 各有心思 皮鼓响四声,铜锣响四声,四更天了。 端贤在她身后睡的很沉,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两人的衣服混在一起,散落遍地。 对于冯菁来说,欢快是真,后悔也是真。世人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端贤是那种对下属既严格管理又尊重善待的人,换句话说就是让你挨着板子的同时还想继续给他掏心挖肺。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你很难不喜欢他。可是这种喜欢到底算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细想。 去年冯菁跟着他和城阳郡主的侄女一同出游。中途有个小官求见,不知道说什么啰嗦许久。小姑娘百无聊赖和冯菁搭话。字里行间都是好奇端贤是怎样一个人。冯菁趁机夹带了一些自己对月钱和王府多如牛毛的规矩的怨言。小姑娘听得咯咯笑。 冯菁摆摆手,“他这个人不好相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无趣、老套、特别没意思。” 正眉飞色舞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你在说我吗?” 冯菁仿佛被一道炸雷劈翻在地,此刻她只想知道重新投胎是否来得及。她咽了咽口水,徒劳的试图挽回:“殿下您误会了,我……我……不是说你。” 说话间,他抬起手,冯菁以为他要打她,下意识的往后躲,头梆的一声撞到柱子。 她捂着后脑勺,眼泪汪汪。 “触柱自戕倒也不必。” 端贤冷冷的说。 冯菁脸上讪讪的,他这番讽刺让人没法接话。他总是这样。 “回去把谨言慎行多抄几遍。” “就这四个字吗?”冯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嫌少?” 端贤挑眉。 “不是不是。” 冯菁连忙摇头。 细想起来,他人总是不坏。就像这些日子以来,每次亲热过后,总是要把她圈在怀里说说话。他爱聊些有的没有,直到她声音渐弱,不再回应他。 胡思乱想中,她再次沉沉睡去。 湖心亭,接天莲叶,凉风阵阵。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千万不要告诉我你要娶她做王妃。” 庞拂余开玩笑道。 “暂时不会。” 看他满足的样子就知道晚上过的很精彩,庞拂余皱眉道:“什么叫暂时不会?” “我的婚事身不由己,你知道的。可一旦找到血符咒的解药,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 端贤看着远处的湖水,难掩声音中的疲惫。 “别开玩笑了,你的婚事,皇上皇后那边不点头,谁也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坐上成王妃的位置。” 庞拂余眼皮狂跳,他开心担心端贤是不是老房子着火要开始胡闹。 端贤摇头,“只要血符咒一解,大梁后继有人,我就是自由之身。” “呸,你要休了岳如筝,你看岳家答不答应。” “长恩,鱼死网破的另一面是无欲则刚。我若是只求她一人,这事便容易许多。” 庞拂余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半晌方道:“倘若血符咒无解呢?” “那皇后的位置便是她的,至少最终会是她的。”端贤看着远处,坚定的说。 这人肯定是疯了,庞拂余捏捏自己的大腿,没在做梦啊,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他舔了舔嘴唇,无奈道:“这些话你都和她说过了?” “嗯。” 端贤转过身,突然苦笑道:“只是她现在还不愿意。” 庞拂余简直受不了他这样子,苦口婆心的劝道:“兰卿,天下这么大,咱们也不用一颗树上吊死。等我给你再找几个极品,多试试总没有坏处嘛。你不喜欢岳如筝那种一板一眼的,我给你找几个活泼的,保证个个清白,身娇体软。 这玩意儿我比你有经验,头一次总是觉得不得了天下无双,人就容易钻牛角尖。可谁规定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呢?等下一个,再下一个,你就琢磨出味道来了。” 端贤皱眉,“你这胡说的毛病可得治一治。” 庞拂余彻底无语,得了,让他冷静几天再说。 此时另外一边,白鸢终于找上冯菁。这家伙听风就是雨,好奇心奇重,能忍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 “菁菁,你和殿下怎么回事?” 白鸢又着急又兴奋,满面红光的问道。 冯菁只得告诉她端贤在药王谷中毒,她为了给他解毒才和他做了那种事。她没提许愿牌,也没说她和他近日花样繁多的胡来。隐隐约约的,她似乎也是希望自己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光明磊落。她害怕,害怕剥开层层外皮,看到自己的一颗心全都为他变了颜色。 白鸢将信将疑道:“居然是这样……可是贞洁这么宝贵的东西,你怎么能……” 冯菁急忙打断她:“人命关天,换做你也会那样做的,不是吗?” 白鸢愣住,“是这个道理…可是……” 说实话,她若是愿意救他是因为按端贤的性子,自然不会亏待她…不然她才不干,又不是活佛转世,冒充什么观世音。她眼珠一转,笑道:“如果是张管家,你也愿意吗?” 冯菁一口茶水喷出来。 噗,张管家五十多岁了,做她爹都嫌大。 “呸,” 冯菁抬手去打她,“亏你说的出口。” 白鸢心下却摇头,她对殿下,绝对不是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求荣华富贵,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想到这里,白鸢不由的心惊。 冯菁大概是疯了。与权贵求爱,不若与虎谋皮。 可这无论如何不关她的事。倘若冯菁真的能挣个名分,于她而言肯定是益处更多。她甚至隐约的希望是这样。可这事还真说不准,她若是贸然站在冯菁这边倒会得罪岳家和未来的主母。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按兵不动、隔岸观火。于是她话锋一转,调皮八卦道:“哎,菁菁,殿下他在床上什么样子?是斯文那种还是狂野那种?他平常怪严肃冷淡的,还真难挺难想象。” 不要在桌子上(h) 端午过后,昌义侯博子南回京,第一站便是成王府。他们的谈话冯菁在房顶听的真真切切。她本来倒没想偷听,毕竟朝堂上的事和她无关,只是这人啰嗦太久,她来了几次都不见他告辞,索性坐在房顶听起来。 他从缅西战事聊到河口饥荒,从春节税收聊到吏部人事,简直是滔滔不绝口沫横飞。最后话题一转,竟然说起他小女儿这次也一同回京,希望有时间来拜会。 冯菁心下鄙夷,看着道貌岸然的,原来也是上赶着给端贤送女人。那个博小姐她多年以前见过几次,比她年纪还小一些,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样没一刻消停。真说起来,以后王府里妻妾成群,端贤不知道吃不吃得消。不过那时候她不知道在何处逍遥,最多寄点补肾的药丸给他,也算是仁至义尽。 博子南走后,冯菁轻巧的跳下来。 “什么时候来的?” 他把桌子上的东西推到一边,拉过她坐在腿上。 冯菁认真想了一下,“缅西王下第一道军令的时候。” 端贤无奈的摇头,“这家伙就是话太多,绕来绕去捡不到重点。” 冯菁当然知道他的重点就是他女儿,可她才懒得和端贤讨论。她后背顶着桌子,坐着不稳当,少不得扭来扭去免得滑下去。 “你乱动什么?” 他箍住她的腰,眼神逐渐变得不清明。 天地良心,她不动就掉下去了。 他不理会她责备的眼神,手悄悄探进她的衣襟,熟练的解开抹胸扔到一边,两团软绵绵的胸乳失去束缚,颤巍巍的落在掌心。 “不要在这里……” 她面色潮红,浑身绵软的抗议道。 “你想去哪儿?” 他声音变得十分低沉,倾身亲上她的微微张开的嘴唇,辗转反复的吮吸舔咬,直到她的理智丢盔弃甲。 欲念既起,如箭在弦。他起身把她的双手扭到身后,撑着桌子,强迫她挺起胸。玫瑰色的乳尖硬硬的挺立着,随着抖动的白嫩肉团轻颤。他使坏的用力一掐,她立即痛苦的仰起头,说不清的又疼又愉快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衣服脱了,我带你去后面榻上。” 他嘴上哄骗她,暗地里自己动手,熟练的扯掉她身下仅剩的衣衫。 亵裤脱掉后,他却食言,径直抱起她坐在桌上,分开她的双腿。 书房里的灯比别处更亮些,照的她身下的粉嫩的花穴清清楚楚。 “你别看……” 冯菁想伸手遮他眼睛,却够不着, 想合拢双腿,却被他的膝盖顶着动弹不得。因为紧张穴口一开一合,里面的液体顺着软肉溢出,在烛光下晶晶发亮。 心爱的人自然是无处不好,端贤瞳孔不自觉的收缩,情丝越涨越高。 他的手指沿着花穴口的边缘轻轻滑动几圈后慢慢插进去,温热湿软的甬道立刻紧紧的把它吸住。 “你放松一点。”他手指抽出来,带出一丝汁液。 冯菁恨不得挖掉他的眼睛,抬腿想去踢他,谁知被他抓住脚踝,腿被分的更开。桌子上就那么大点地方,她挣扎间只听咣当一声,桌子上的黑金砚台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这声音在夜里显然格外骇人。隔间的观祎一骨碌爬起来,“殿下?” 端贤不疾不徐的说:“没事,不用进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冯菁当即老老实实任他揉弄,猫一样乖顺,只是坚决不肯再发出一点声音。 端贤解开衣带,按住她的腰用力顶进去。 她身体猛的绷紧,快感一波又一波袭来。 他见她嘴唇咬的发白,心疼的伸手去抚摸。冯菁正找不到发泄的地方,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也不恼,缓缓的的抽出之后又是用力一顶,她粉嫩的内壁瞬间缩紧。 “菁菁……” 他的手指腹滑到花核上,一点点抚摸到花液四溅,发出唧唧的水声。 冯菁此时眼前一片模糊,一股股酸软袭来。“不要了……” 她断断续续的说,声音绵软诱人。 端贤松开她的腿,让她翻身趴在桌子上。他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她的浑圆白嫩的屁股,引得她连连低声抽气。她知道自己下身已经湿的一塌糊涂,任他双手托着腰重重插进去。 无尽的快感炸开,随着他一次又一次加快速度,她视线逐渐模糊,直到被高涨的情欲完全淹没,瘫软在桌上。 云收雨歇,他脱下外衣裹起她抱回榻上。此时的冯菁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十分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 “京西汤山的温泉下个月修葺完成,到时候我们去试试。” 他亲亲她的脸颊,嗓音里有种纵欲过后的慵懒沙哑。 冯菁怕水,对温泉可没什么好印象。 “万家庄那个也不错,只是简陋了些。” “什么……什么万家庄温泉?” 端贤毫不客气的戳穿装傻的冯菁:“你不是躲在假山后面,还把我的裤子拽下来了。怎么,不记得了?” 冯菁大窘,“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那天你不在房里,那姑娘的动作神态又不像是村姑。后来我们在药王谷,我看到你胸下的红痣,就想起来那天温泉的姑娘,方才确认是你。” 端贤自信又认真的说。 冯菁搜肠刮肚找不到更好的词来谴责他,只好严词道:“你怎么能乱看,要真是村里子的姑娘肯定要找你负责。” “我是要负责。” 他莞尔一笑,“你知道的。” 冯菁佯装疲劳闭上眼睛。 端贤摸摸她泛红的耳朵,只当她是真的累了。他系上里衣的带子起身, “你休息一下,我去写封信给常玉青问一下滁州的事。” “不能明天再写吗?”冯菁迷迷糊糊的说。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 京城劳动楷模啊真是。张管家说的果然没错,要是按照他的标准,她们侍卫处这些人都该因为渎职被拉出去砍了。 冯菁翻了个身,看见他刚坐下就起来去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你在找什么?” “找个帕子,桌子被你弄湿了。” 啊啊啊啊!她早说了不要在桌子上! 看不见光明 七月一过,京中大小官员就开始为万寿节做准备。今年参与祝寿的除了在京朝臣、地方官率僚属, 还有缅西、赤炎以及瀛洲诸岛远道而来的一众使臣。按照老例,皇帝将在御殿接受朝拜后要在西山行宫大宴三天。为此,整个京城从上到下全都忙的一塌糊涂。成王府侍卫处几乎所有能喘气的都被借去做事。 冯菁被安排到皇后和贵妃们下榻的山海云都。和后宫这些女人打交道不难,关键在于她不理你,你别理她。像冯菁一样临时调派的侍卫通常由大内总管直接管辖,没有什么紧急要命的事,娘娘们并不会召上前去使唤。 只是新来的礼部王大人头一次操办这种大宴,难免有些神经兮兮。天不亮就挨个检查仪容仪表,要求各级负责人每隔一个时辰汇报一遍。冯菁打着哈欠,无奈的看着自己这一身绛紫色的奇装异服。设计这衣服的人大概是既想它华丽好看又想它便于行走打斗,结果弄的不伦不类。 到第四盏御酒时,百戏入场。气氛活跃起来,大家也不拘于自己的座位,纷纷起身走动。 上首处,端贤略微倾身和皇帝不知在说些什么。深蓝盘云纹大礼服穿在他身上,倒是有些清俊风流的味道。看来礼部王大人只是间歇性的审美失常。 皇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刘贵妃的恭维话,显得兴致不高。直到岳将军一家上前祝寿,整个人突然打起精神了一般。她招手叫岳如筝坐在身旁,笑道:“如筝的孝期下个月就满了。等万寿节一过大伙腾出手来,叫人挑个日子,把婚事热热闹闹的办一办。” 岳将军一贯的大嗓门,爽朗的哈哈大笑道:“咱们一切就听从娘娘安排。” 皇帝听到也颔首笑道:“十年了,燕衡等闺女出嫁可是等的辛苦。传朕的话, 就按亲王规制办,决不能委屈了小夫妻两个。” 岳如筝锦衣华服,步摇轻垂,温柔的瞥一眼端贤后微笑着谢恩。 冯菁垂下头,竭尽全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也不用装,这种场合根本没人在意她。宫人们忙着看热闹,地方官忙着溜须拍马,教坊艺人忙着按令轮番登场。这一切都像皮影戏一样吵闹却不真实。 七月盛夏的晚上,从来没有这样冷过。 皇后离开时,冯菁发现自己的肩膀和脖颈已经变得僵硬,她握紧手中的剑,缓缓喘出一口气。回到山海云都点卯下值,皇后打发大宫女青桔赏给她们每人十两银子,叫大家都沾沾喜气。冯菁攥着绣着精致花纹的钱袋,强迫自己脸上呈现出感恩戴德的表情。实际上她也确实应该感谢皇后,若不是她们先行离开,她还会听到岳如筝和端贤的婚礼细节,最后还要目送他们相携离席。 “冯菁?冯菁?” 她猛的回头,原来是谢良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你叫我?” 谢良皱眉道:“年纪轻轻怎么还耳背起来……等一下,你剑怎么拿反了?” 冯菁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翻过来敷衍道:“新的用不习惯……小事……你叫我做什么?” “当然是去看焰火。快点,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谢良连拉带拽,火急火燎的催她快走。 冯菁一边走一边觉得疑惑:那东西需要什么好位置,没落枕能抬头不就都能看见么?或许今晚不对劲的不止她一人。 焰火结束她和谢良一道回住处,在羽鹊台应该要分开,可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冯菁,我有话跟你说。” 冯菁笑道:“明天再说吧,当牛做马一整天,我得赶紧回去睡一觉。” 她自己乱糟糟的,一句话也不想说,抬脚就要走。 谁知谢良坚定的拦住她的去路。 “你和他不会有结果的,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他什么情况你只怕比我更清楚。岳如筝之后还有至少一打女人排队等着进王府。” 冯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在说什么?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真的要在她们面下讨生活吗?” 他几乎是颤抖着问她。 “我不会……” 冯菁条件反射式的脱口而出,可这话在谢良看来简直是轻飘飘的敷衍。他气急,怒道:“那你就没名没分的这么跟着他吗?” 冯菁被问的哑口无言。事到如今,究竟是命运的裹挟还是自己的失误已经不重要了,总之是步步都错。她终究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清醒。到底是鞠躬尽瘁顺带着以身相许,还是掉进情网不自知,恐怕只有天知道。 “我把你当兄弟、当亲人才跟你说这些。冯菁,我见的太多了,今日他图新鲜什么都给你,往后呢?人生那么长,你后面的日子你想过没有?” “我从小就跟着他,比你更了解他。他这个人是绝不会耽于儿女私情的。” 冯菁急道:“你误会了,我没有,我是说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唉,这些都不重要了,总之我万寿节一过就会去和他辞行。” “你要去哪儿?” 这回倒是轮到谢良惊讶。 “天下这么大,总有我能去的地方。” 谢良沉默半晌,突然道:“殿下有意将我外放肃州做官,你和我一起去。” 见冯菁迟疑,他继续道:“还没定下来,但是大差不差,你先不要外传。等我们到了肃州,你可以慢慢再做打算。” 话是这样说,谢良也是光明磊落的人,可她要是真的跟谢良走,端贤少不得要怀疑她和他有私情,到时候要是连累了他可就糟糕。再说谢良自己也是有前程的人,和她搅在一起,尤其是她现在这样的名声,只怕也会影响他将来成家立业。 凉风吹过。 冯菁艰难的说:“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 “当然不是。” 谢良不假思索的说。 可她大概没有他想的那么好,不管是情欲还是爱,她都没有那么干净。 几个宫女路过,喜滋滋的在数今天拿到的赏银,叽叽喳喳的议论今晚的焰火。可冯菁竟然已经忘记刚才看了些什么。 在女侍卫逼仄的房间里,她瞪着眼睛,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刚才她看见不焰火,现在她看不见黑暗,想必到了明天早上她也看不到光明。 为了我受一时的委屈也不行吗 端贤送走缅西使臣已经是三更。焰火早已结束,整个西山行宫一片寂静。 皇后在今晚当众把婚事提上日程,不管是偶然还是故意,叫他没有办法再继续回避这个问题。好巧不巧冯菁今日当值,一字不落的都听了去。无力感浮上心头,他想见她,立刻马上,可理智告诉他不行。她住的院子人员混杂,加上她和他的关系早就不是秘密,他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三更半夜跑过去闹出动静,只会害死她。皇上目前没把她放在眼里,他更不能把她往风口浪尖上推。以他的身份,有多少女人都无妨,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万万存不得。 他眼睛有些充血,强迫自己饮下半盏浓茶。之后提起笔在信笺上快快的写了几行字,叫来观祎,折好让他给冯菁送过去。 “尽量避开人,还有……”他顿了一下,“看完必须烧掉。” “是。” 观祎正要去拿信,端贤突然手缩回来,把信揉成一团。他快快的又写下一封递给他。 “快去快回。” 观祎暗暗摇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真是前世冤孽。 不一会儿,他带着信回来。 “殿下,冯大人的房门紧闭,想必是已经睡下。深更半夜我没敢大声敲门,您看这怎么办?” 端贤把信拿回来在蜡烛上烧成灰烬。他觉得她睡着也好,明天傍晚她的借调就会结束,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见到她。想到她喜欢贴在墙边缩成一团的睡姿,他不由得嘴角上扬。他问过她为什么喜欢贴墙睡。她居然很认真的说是因为小时候在少阳山,孩子们都挤在一张炕上,她铺位靠墙,为着省点地方只好贴在墙上。他当时还逗她,说要把床摆在中间,她以后只好靠他身上睡。 “殿下,时候不早,您也休息吧?”观祎小心翼翼的询问。 端贤点点头,只是几个时辰而已,转眼就会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度劳累,皇后早起时犯了头痛的旧疾,用过早饭仍不见好。皇帝让她先回宫去静养,横竖这边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几个不大受宠的妃嫔见状,也纷纷找了理由一同回去。于是冯菁还没出门就接到通知,山海云都那边不必再过去。 突如其来的休假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她脱下难看的茄子皮,迭好还给管事的嬷嬷,漫无目的的从东门走出行宫。 行宫外重重守卫,连最外围扫地的小厮恐怕都是练家子装扮而成。 冯菁记得着这附近有个西鞍马市集,或许走上半个时辰可以吃上一份牛肉碎面。那家店,她刚来京城那几年经常去光顾,牛肉给的量足。她当时长身体又穷,一个人能吃两份。 可面端上来时,她却突然不饿了,强迫自己吃下去,可完全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你们换厨子了吗?”她拦住伙计。 伙计咧嘴笑道:“咱家厨子是掌柜的二大爷,换谁也不敢换他呀。” 冯菁又尝了一口,确实并不如记忆中的那般美味。难道真的跟着端贤山珍海味吃惯了吗?想到这里再也吃不下去,她悄悄留下饭钱,趁伙计不注意起身离开。 街上张灯结彩,因为万寿节,一派热闹繁华。不远处敲锣打鼓,人群渐渐围城一圈。正中间是一对男女在上下翻飞卖艺表演。他们年纪很轻,配合默契,都穿着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外行热闹,内行看门道,冯菁一眼便能看出他们有些玄春门派的招式。不过都是些皮毛,他俩为了博人眼球,揉了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在里面。 一场过后,女人解下头巾擦擦脸上的汗,从包袱里拿出烧饼狼吞虎咽吃起来。那男人跑去给她从隔壁摊子买茶,自己则为了省钱只肯喝白水。 如果没有端贤,今天她会不会也是卖艺为生?可真要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同是为生活折腰,谁也不比谁高贵。她勤学苦练,也不过就挣得一份伺候权贵的机会。倘若真的能和心上人一起共赏人间,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昂首下群山,白马醉春风。披上铠甲走江湖,任我逍遥游。” 这是她儿时在少阳山经常唱的歌谣,如今物是人非,不知当年的同门如何。 转眼间,又一场表演结束。这两人简直使出浑身解数,在喝彩声中不断尝试危险的动作。外人看不出来,可冯菁替她们捏把汗。 皇后给的赏赐仍在袖中,二两银子,不够岳如筝买一个钗子,可在她袖子里沉甸甸的。她把银子从绣囊中全部拿出,悄悄放进她们收钱的铜盘。 “谢谢贵人!” 女人追过来感谢她,脸蛋红扑扑的。 她有些尴尬,低头快速离开了。 浪荡一日,回到端贤住的知春苑已经是日落时分。 冯菁知道自己有些拖泥带水,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走回头路。她回来的路上已经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可真到了他面前,张嘴突然又变得十分困难。 “你去哪儿了?怎么一整天不见人?” 端贤显然在担心她。 冯菁心一横,答非所问道:“我要和谢良一起去肃州。” 端贤手上的动作顿时僵住,一瞬间竟理不出头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为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冯菁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太慌张,选了一个不太好的开场白,赶紧补救道:“没有,和他没关系,是我想去。” “昨天皇后的话让你不高兴了,是不是?”他低下头轻声说。 “没有。”她不假思索的说。 他抓住她的手腕,却被挣脱。愣了一下,他叹了口气道:“菁菁,我身上流着端家的血,于国于家,这安排是我无可抛弃的责任。赤炎人虎视眈眈,倘若大梁后继无人,会出现什么情况?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届时神州萧条,生灵涂炭。乌奇的样子你见过,我不能做那种家国罪人。” 这番掏心挖肺的话在冯菁身上没有起到丝毫的效果,她退后一步,看也不看他。 “殿下您忠智兼备,是大梁的幸运。” 端贤压下心中痛苦,刻意的不理会她冷冰冰的话,继续说:“我知道现在情况是很艰难,可是这不代表未来不会破解。我已经重新派人去找寻大行皇帝的踪迹,朱轼也很快就会带人深入缅西,只要血符咒有解,今上有后,我的情况就会缓解。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夫妻。” 冯菁简直要笑死,他要是失去现在这个内定“太子”的身份,还能反抗的过岳家吗?岳将军爱女如命,断不可能看着女儿无端被休。皇帝和岳将军一同施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不被去父留子已经算是捡一条命。 “退一万步说,就算血符咒无解,我们也不是走投无路。说句不该说的话……”他沉默片刻道:“他日江山易主,皇后的位置总是你的。” 这当真是卖布不用剪刀全靠胡扯。且不说他初登大宝,面对这些手握兵权的重臣如何令立新后,就看当今皇帝这身体,她都未必能熬的过。 对于冯菁来说,拒绝这种事开口是很难的,可是一旦开了头,后面倒是如山体滑坡一样容易,虽然同时也伴随失控胡说的风险。 “殿下,诸多误会和巧合把我推到今天的境地,可是如果能让我重新选一个,我是不愿意的。您虚长我那么许多岁,连这个都分不清吗?” 端贤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万万想不到她会这样说。可随即又安慰自己,现在的处境她很难受,这么想也不能怪她。 可冯菁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她顺着自己的狂野思路继续道:“在药王谷救你是我的职责,在成王府听命于你也是我的职责。你毁坏我的名声,让我和你做那些事,都是你一厢情愿。如果你不是小成王,我就可以有拒绝的权利。” 这一句一句像刀一样刺在他心上。她怎么能把他形容成那种欺男霸女的恶人。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声音有些颤抖。 她不答,只坚定的说:“您放过我吧。” 他不相信她的话,一个字也不信。他知道她这个人全身上下嘴最硬,经常说些言不由衷的话。如果真的像她说的她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又怎么会因为皇后提起婚事而变的如此反常。他不能被她的冲动带偏,思考片刻后,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继续道:“菁菁,我和你保证,不管发生什么,我的孩子只会从你的肚子里出来。” “这不是我想要的。”她失望的摇头,他不要妄想转移话题,她不会妥协的。如果这次没有成功,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提一次。倘若骨头一软,将来老死在后宅就是她的宿命。 端贤无法,只好继续试图和她讲道理。“菁菁,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很多事需要忍耐和坚持。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互相扶持,总有能云开月明的那天。唐高宗用十几年把武氏从他父皇的才人变成他的皇后,我们没那么困难,不会那么久。你的委屈我都知道,相信我,我和你一样难受。”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所求。” 冯菁今天吃了秤砣铁了心,偏偏听不进去任何话。 “别这样……我对你的心思,你都知道的。”他重又去拉她像冰块一样的手,十指收紧,攥在掌心。 “可我如果我对你不是男女之情呢?” 冯菁盯着椅子的一角,飘忽的说。 端贤摇头,她当真是知道说什么会让他最难受。可他不能和她计较,因为如果他也放手,他们两个就完了。他抱住她,温热的身体稍微缓解一些令人窒息的心绞。 “为了我受一时的委屈也不行吗?” 冯菁脸埋在他胸前,仍然摇头。 端贤很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继续撑住稳定的情绪,他放开她,柔声道:“你累了,先睡一觉好不好?我们提早一天回去,明天早上就走。” 领红之死 yuw ang kongji an.c om 京中成王府。 看端贤如此消沉,庞拂余少不得宽慰他。 “你俩不是一条河里的王八,她要走你也拦不住。” “要我说,你就放她走,强扭的瓜不甜。她是不是情种我不知道,但一定是个犟种。你拗不过她。” 端贤仿佛吃了哑药,一声不发。 “她这性子不改,往后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闹心。再说了,你俩一共也没好几天,别整的跟许仙白娘子似的。” “你就当成全她,大爱无疆嘛。” “……” “她回头找个风流少侠,快活一生多好。” 端贤听不得这些,咣当一声盖上茶盅,“不会说话就闭上嘴。” 庞拂余跳脚道:“好心当成驴肝肺。罢了罢了,你既然铁了心,明天就去上表皇上,直接给她个名分不就完事了? 有了王府内眷的名头,她连京城都出不去。你加把劲儿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她不服还能怎么样?横竖女人有了孩子肯定老实。” 他不是没想过,可他不能那么做。她是冯菁,他不能那么对她。但他有的时候真的恨,她为什么油盐不进,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他的话?他是不是要把心挖出来她才愿意相信他?他怎么对别人的,又是怎么对她的,她当真一点感受都没有吗? 他不愿意承认,或许庞拂余说的对,相忘江湖是最好的办法。 “你还需要再来一次吗?不需要的话我回去睡了。” 冯菁赤裸着身子抱着被子坐起来,面色潮红,声音却不带情欲。 她一反常态,随着他做任何事。他知道她在和他置气,在无声的反抗。冯菁想的是他时间久了就会觉得无趣,情意自然也会不了了之。可端贤想的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能接受他,只要还能天天看着她,困难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更何况她身体比人诚实,他愿意戴她给他扣的那顶禽兽的帽子。看后续章节就到:yuzh aiw uh.x yz 他去亲她的耳朵,她忍不住轻喘。“你喜欢做这种事,干脆多叫几个姑娘,一个晚上保你玩的痛快。” 端贤被她逗笑了,“你体力好,还是你陪我。” 他居然还有心情说笑,冯菁简直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心。 端贤把她翻过来,让她蜷起腿跪趴在枕头上。他掀开被子,她莹白的身体、下身粉嫩的花瓣全都暴露在视线下。 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她知道他喜欢这个姿势。刚开始那次他进不去,后来无师自通,找到窍门,原来是要腰腹塌下去一些。他扶着她的腰一下一下挤进去,她不肯吭声,只咻咻的喘气。 他加快速度反复撞进去,同时伸手去揉她敏感的花核。她受不住,猫一样低声哼叫。 水声越来越大,她湿的不成样子。 “菁菁……你也喜欢,对不对?”他咬住她的耳朵,含糊不清的说。 “我没有……” 她绷紧了身子,很快第二次到达顶点。 他没有折腾她很久,完事后从背后抱住她,亲了亲她的肩膀。 他不坏,可他还不如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 “殿下……” “你又想说什么?你不愿意?你是被迫的?” 他声音里有一点纵欲之后的疲懒。 “嗯……你知道就好。” 端贤笑了,“你怎么不干脆去顺天府击鼓鸣冤?” “没人相信我。” “睡吧,除非你还想再来一次。” 他抱紧她。 她筋疲力尽,不敢想象别人发现他们两个死在床上的样子。 “殿下……” “嗯。” “你睡着了吗?” “嗯。”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嗯。” “那你放我走吧。” “不行。” 就是如此,一个坚持要走,一个坚决不同意。两人一直僵持到谢良接到调任令。 十里亭外,谢良翻身上马。 “冯菁,如果你想好了,来肃州找我。据说羊肉很不错,你来了管够。” 冯菁用力点头,挥手告别昔日的伙伴。 风扬起沙尘,谢良的背影渐行渐远。 她没有顺着官道回城,而是往东偏了一些,沿着十渡口的小路走走停停。 当年来京城为了省钱走的是水路,十渡口是她下船的地方。 故地重游,当真物是人非。 她在空荡无人的码头呆坐了一会儿后继续往京城方向走。 突然,远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痛苦的呻吟声。 冯菁握紧手中的剑,顺着声音探上前去。 拨开重重野草。 冯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居然是领红! 她浑身是血, 四肢不停的抽搐,显然是受了重伤。 冯菁迅速把半人高的染血的草拨去一边,蹲下去本想扶起她,可离近了一看整个人如坠冰窟。 她全身上下几十个血窟窿,皮肤溃烂发黄,显然是活不成了。 听见有人过来,她挣扎着睁开眼睛——那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是两个血窟窿。 “是……是你。” 她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真没想到……最后……看见的……居然是你……” 她每说一个字,就有大股的粘稠的血从嘴里涌出。 冯菁看着她,脑子飞速的运转。领红身居高位,敢要她死的人一定不简单,至少她冯菁得罪不起。而且眼下这情况,就算她是大罗神仙转世也无能为力,三十六计走为上。 正当她决定跑路时,领红颤抖着掏出一块血乎乎的琥珀,摇摇晃晃的想递给她。可她显然已经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瞪着眼睛,咳出一大块黑血,头一歪,死了。 琥珀从她手中掉落,轱辘了两圈,停在冯菁脚边。 冯菁鬼使神差的捡起来。 这地方不能久留,冯菁也不能替她收尸,只对着她拜了一拜算是送别,随即飞速离开。 回府的路上,她越想越不对劲,这事必须马上告诉端贤。冷战归冷战,万一真有什么不得了的事就糟了。 她于是匆忙跑过去刑部找他,解下腰牌递给守卫。 “冯菁求见,麻烦您通传一声。” 守卫迟疑,里面正在议事,刚交代了任何人不要打扰。可这位是王爷亲信,看情形也是有急事。 冯菁见他犹豫,只道:“你去吧,回头要是问责算我的。” 很快,端贤单独从里面出来。 冯菁把刚才所见告诉他。谁知他并不十分惊讶。虽然是仍然耐心的听她把话说完,但完全只是听,仿佛和他没什么关系。 大内侍卫总管在京郊被杀,他却无动于衷。这只有一种可能。 “你早就知道?” 端贤万万没想到她会看到了那一幕,是事有凑巧还是有人故意引她过去?按理说她去送谢良,十渡口并不是必经之路。 冯菁见他如此,不由得退后半步,不敢置信的说:“难道你……有参与?” “不是。” 端贤立刻否认,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道:“以后再跟你细说。” 冯菁心下了然,再问下去已然没有意义,她惶然摇头笑道:“不用了,我怕我知道太多也容易短寿。” “冯菁,放弃一个人如果能带来各方面的平衡和稳定,这实际上是不得已而为之。” 冯菁冷笑道:“如果这个人是你自己呢?” “我当仁不让。” 他声音很轻,但却坚定。 可冯菁却像一条气鼓鼓的河豚,无声的瘪下去。领红骗她利用她,她是生气,可如今兔死狐悲,未免太过凄惨。可悲的是人命如草芥,都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中。她们是提线的木偶、是棋子、说不定还是玩物。往日里看别人生生死死,她毫不在乎,只想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办事拿银子。可亲眼看到绝顶高手,又在那样的位置,最后落得这样的结果。冯菁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挥剑斩情丝(上) 冯菁此时内心如困兽一般,在无助和痛苦中挣扎,希望找到一丝出路。 可她不得不承认,谢良说的一点没错。端贤这人永远是理智大于感情,在他心中没有什么能排在家国利益之前。且不说世人皆是他手中棋子,生死不由身,就连他自己的人生他也不在乎。婚姻算什么?儿女私情算什么?他根本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当时在乌奇城,生死一线间,他竟然还想等到最后一刻去探求血符咒的秘密。此时此刻,她在他的眼里又能有多大分量? 冯菁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沉睡很久的人突然睁眼看这世界。说来可笑,在去乌奇之前, 那么多年,她一直清醒。那时候大家都喜欢吃瓜看戏,好奇端贤和谁睡过、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拒绝过哪些求而不得的贵女。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他纠缠不清。认识这么多年,一次僭越的想法都没有。现在看来,乌奇之行简直是命运的捉弄,她的赤胆忠心居然就换来深陷泥沼的如今。冥冥之中似乎有双看不见的手把她往那个倒霉的位置上推,可她不想再去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他,她现在需要的只是快刀斩乱麻。 羽菱和冯菁住的很近,她能听见她在收拾东西。 没多久端贤就推门进去,他显然刚从外面回来,都没来得及换身常服。 剑谱和一些趁手的兵器被从柜子里拿出来,整整齐齐的放在桌子上。 “你要做什么?” 端贤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今天下午在刑部,人人都看出他心不在焉。 冯菁把师父留给她的剑、多年收集的剑谱、夜行衣,甚至是白鸢送给她的小玩意儿都小心翼翼的包好。 偏偏他给她的玉被丢在桌上。 “这个我不能收。” 她果然有办法让他痛不欲生。 “你要去找谢良?” 他原本不想提起这个,因为一直以来都不想把自己往拈酸吃醋的路子上引。谢良是他最倚重的人,如果冯菁和他有什么,他接受不了。 冯菁知道他脸色难看至极,可她如今不在乎。她关上箱子,转身道:“无论做什么都是我的事。” 她不会去找谢良,可他要是误会就让他误会去,横竖她只要能跳出这泥潭,天塌下来也无所谓。 “如果我不同意呢?” 冯菁唰的一声抽出长剑,走近,递给他。 “那你杀了我。” 端贤笑了,伸手拨开剑锋。 “你只是仗着我喜欢你,为所欲为。” 冯菁的怒气被他这话瞬间点燃。他以为他是什么?施舍给她一点感情,她就要跪地感激涕零吗?他既然这样说,她也无所谓了。她扬起头回敬道:“你利用我对你的忠心,对我不是也为所欲为吗?” 端贤见状,知道今天恐怕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他叹了口气道:“别这样,我们……找个时间再谈谈好不好?” 冯菁知道他又要来老一套,他那些话她背的比他还熟。其中真真假假,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想离开,你拦不住我。” 冯菁不是吹牛,她有易骨术,就算没有户帖,从京中逃走也是轻而易举。 端贤面色不变,可是心中已经开始慌乱。 “好聚好散,我不会恨你。” 听到她这句,他更是心底发冷,他最后就落得一个“不恨他”的结果吗? 突然门外响起观祎呼哧带喘的声音。 “殿下, 岳将军和夫人来找您商量……商量点事。” 是商量过大礼的事,但观祎可不敢在这档口上直说,里头闹成这样,万一把火撒他身上,他找谁说理去。可是前头岳将军他也得罪不起,害,今天真是倒霉。 冯菁轻笑起来,今天迈出去这一步,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伤害到她。 “殿下,前头还在等着……您好歹露个脸……”观祎壮着胆子劝道。 端贤提高声音,冷冷的说:“你要是连送客都不会,就给我滚出成王府。” 真是无妄之灾,观祎摇着头离开。可还没走几步,羽菱从院子外跑过来对着他耳语几句。他哭丧着脸又转身回去。 “殿下,皇后娘娘也来了,您真得过去一趟。” 千头万绪,无法可解。 端贤平生第一次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指着门外的羽菱道:“你去把侍卫处的人都叫来,看着她,不准出房间一步。” 他有些焦虑,甚至是手足无措。但不管怎么样,她不能走。 冯菁绝望的看着他深蓝色盘云锦重绣的衣服下摆风一样飘起,又风一样消失在门口。 端贤一边快速走去前厅,一边吩咐观祎不要忘记叫厨房给冯菁送晚饭。 而另一边,岳家人说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他们走后,他把自己锁在惠风苑的书房。桌子上他已经写好要上表给冯菁请侧妃封号的文书。博古架后面的暗格里还有缅西人制作的化功散,她只要吃下去就会失去所有的内力,再也无法催动易骨术。 就像庞拂余说的,不管是爱是恨,总要先留住人才有未来可言。 可若真是那样,她会恨死他吧。 往日他不愿意去想,今天却不得不想。她留下来,他看她痛苦,心里也不会快活。她离开,转身就能有海阔天空的一生,痛苦的无非是他一人。而他的人生早就是注定是这样,和她在一起之前的那二十几年他怎么过的,往后仍旧怎么过。短短一生,很快就会过去。 恨人生,种种因果,在其中身不由己。他如此小心翼翼捧在掌心的感情注定是要烟消云散。当真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烛影晃动,桌子上的文书字越发模糊。 端贤把它揉成一团,打开,又撕碎。 “观祎,去拿点酒来,要最烈的。” 他带着一壶能醉死人的秋鹤飞和两只杯子,敲响冯菁的房门。 冯菁自然是没睡,兔子一样跳起来。 他从沉沉夜色中走来,眼睛里全是红色的血丝,嗓音喑哑,不复往日的低沉温润。 “我们说说话吧。” 冯菁冷静了几个时辰之后也失去了方才的战斗力。她接过他递来的酒杯,闻到一股甜果的香味。 “我酒量不好。” 她低头闷闷的说。 端贤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上次喝醉了在湖边亲我,我没你力气大,只好从了你。” 常山亭那晚, 仿佛是上辈子的事,可真要算起来也仅仅才过去两个月。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不应该那样做。” 端贤也饮下一杯,摇头道:“你不应该做的事多了,不差这一件。” 酒劲上来,冯菁双颊绯红,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如果我没跟你去乌奇,现在不知道有多快活。” “为什么去过乌奇就不快活了?” 冯菁眨眨眼睛,摇晃着身体道:“因为——” 她卡主了,说不下去。 她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因为我和你。” 端贤上身向前微倾,抓住她的衣袖。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冯菁咯咯笑起来,“你说。” “在你亲我之前,我就喜欢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 端贤被她问住了,想了想道:“乌奇城外牧民小屋。” “哦,我想起来了, 那个王婆婆还说咱俩是……是……” 她说不出夫妇这个词,咳嗽一下另起一句道:“说我不像你的丫头。我懒得和她争辩,天天都想着快点回天门关。” “可是那个叫阿郑的人就是迟迟不来。” 端贤也陷入回忆,“叫我们等了那么许多天。” 冯菁连连点头,嘻嘻笑道:“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端贤歪着身子,单手撑着额角,笑道:“你说。” “芙蓉园,牡丹厅,张明温和乔三都在的那次。给你送酒的姑娘,是我。” “这算什么秘密?我早就知道。” 冯菁跳起来,“你怎么知道?” 端贤又凑近些,“你身上是香的。” “你胡说,我没有。” “你这秘密不行,得挨罚。” 冯菁眨眨眼睛,“怎么罚?” 端贤抬起她的下巴,欺身吻她,很轻,很轻,却完全没有结束的迹象。 冯菁被他弄的气息混乱。她用尽力气推开他,摸着湿润的嘴唇道:“你这个不算是惩罚。” “为什么不算?” “因为我喜欢。”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端贤偷换概念。冯菁说的是喜欢他的吻,他自己就引申起来。 冯菁脑力不支,中了他的计,皱眉思索片刻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如果你再喝一杯,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端贤已有七分醉,为了听秘密,只好又饮下一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放走庄素衣吗?” 端贤摇头。 “因为我在红烛寺给我和你求姻缘的许愿牌被领红看到,她威胁我,让我放走庄素衣。” 端贤惊讶,这他还真不知道。 冯菁双手捧着自己红扑扑的脸颊,一边傻笑一边抱怨:“你说我怎么那么倒霉?我怎么就被她骗了呢?” “没事,至少你的姻缘求到了。” 冯菁扁扁嘴,委屈的说:“红烛寺的菩萨可真是认真负责。” 端贤把她圈在怀中,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他再没有什么遗憾,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此时此夜,已经足够他做余生的全部念想。 “你离开京城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去明梁山的陀螺寺,看看我师父最后住的地方。然后去少阳山看看当年的同门,再然后……可能得找个谋生的路子,毕竟大侠也要吃饭嘛。”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准备好。” 冯菁摇头,“不用不用,像我这样的高手,怎么会缺钱呢?” 端贤被她逗笑,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去找谢良。” “怎么可能呢。” 他放下心来,装作不经意似的问她:“菁菁,你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我是说以后。” 冯菁不假思索的说:“当然是像我师父那样的江湖豪侠。” “你呢?” 她仰起头,鼻尖扫过他的下巴,轻柔的呼吸弄的他心神荡漾。 “我不知道。” “嘿,我知道。”冯菁眼睛亮晶晶的,搂着他的脖子笑着说:“你喜欢又聪明又漂亮的。” 端贤看着她的眼睛,点头说是。 “不过你还是先和岳如筝多生几个孩子吧,毕竟你们端家是真有皇位要继承。 她屁股那么大,看起来是个能生儿子的。不过,就算不能生也没关系,你还可以找别人。” 端贤又饮下一杯酒。 他用脸颊贴上她热乎乎的额头,轻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冯菁已经醉的不成样子,雾蒙蒙的眼睛看着他。 “我没和别人做过那种事。” “什么事?” 他再忍不住,捧起她的脸,紧紧压住她的唇瓣,急切又贪婪的吮吸交缠。 挥剑斩情丝(下)(h) 冯菁被吻的透不过气,呼吸之间全是酒里带的果子香。 她推开他,醉眼朦胧的说:“照你这么说,我着实是吃亏。你从我身上学到经验,我还没问你要报酬。” “你想要什么报酬?” 他手伸到她后腰,解开她衣服的暗扣。 冯菁开始有点自顾自的说话。“你和岳小姐洞房的时候都用的上……但你第一次得温柔点。” “不对,” 她突然摇头,“你们从来都没有过吗?” “没有。” 端贤剥掉她的外衫扔在地上。 “为什么?”冯菁抓住他一侧的衣领,没控制住力道,他整个人突然失去平衡压在她身上。 不等他说话,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我知道了,岳小姐是大家闺秀,成亲前你不能乱来,然后……我想想,对了,佟语欢是娼妓出身,你嫌她脏,是不是?” “不是。” “那为什么?” “因为我只喜欢你。” 说完,他柔软的唇落在她裸露的锁骨上。 “嗯……” 冯菁受不了这个,情不自禁的发出奶猫一样的呻吟。听到这种撩人的声音,端贤呼吸渐重,眼底欲色更浓。他脱掉她身上最后一件衣服,翻身压上去。 冯菁只觉得下身一片清凉,双腿被迫分开,花穴口被他坚硬的欲望的紧紧的顶着。她突然有点想哭,可及时止住了眼泪,因为喝醉的人是不该哭的。 他拨开落在她白嫩滚圆的胸前的发丝,挺身一寸寸的进去。身体又热又硬,但动作却很慢。好像在仔细的感受她美好的身体,不想错过任何细微的反应。 他进去的时候,她眉头轻皱,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肩膀。 “你和别人亲热的时候会想起我吗?” 端贤轻轻抚摸她的身体,最后停在她纤细却有力的腰间。 “你怕你技术比不过别人,是不是?” 他被她气的不轻,掐住她的腰用力撞进去。冯菁惊呼一声,随之是不断的喘息,随着他疯狂的撞击脑内一片混沌,身下蜜水横流。 “你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他俯身亲她的耳朵,喃喃的说。 冯菁此刻神志早已经迷乱,含含糊糊的说:“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完全不令人满意,他退出来,抬高她的一条腿,重重撞进去。两人十指相交,辗转厮磨,由温存到激烈,双双在无限快感中到达顶峰。 一室安静。 有冰凉的液体滴落在她脸颊,缓缓滑进鬓发,顺着耳朵淌到脖颈。 厨房里,观祎气得直跳脚:“谁把春水冻装秋雁飞坛子里啦!那玩意儿能喝醉人嘛!?” 惠风苑。 冯菁和端贤谁也没有提昨晚说过的话,仿佛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和他再没什么话说,因为人已经清醒,或者说已经想要清醒。 端贤从桌子上拿起户帖递给她,一字一句的说:“冯菁,快意余生。” 冯菁心痛如绞,几乎喘不过气来。想说些什么,竟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这是她要的结果,可为何真的到了这一步,如此之痛。 端贤嘴角含笑,眼底里却是一片寂寞。冯菁别过脸,不敢再看他。她只怕再看一眼,自己就真的走不成。 他也怕自己随时会后悔,连走近她都不敢去尝试,在距离三尺的地方停住。 过了很久,他听见自己说:“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冯菁自幼坚强如铁板,即使遇到困难也从不会哭哭啼啼。可此刻却眼泪如山崩,滴滴落在前襟。她哽咽着说:“来世我要做公主,招你做驸马。” 端贤莞尔一笑,轻声道:“好,我等你。” 就这样,冯菁告别了端贤,提剑骑马出双安门,一路上凉风习习,快哉千里。 她望着渐渐远去的京城,一时间说不清楚高兴还是难过。记得师父曾经说过,很多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不是所有的美好都一定要拥有。 十里亭外 夕阳西下。 前不挨村后不挨店的鸿升客栈门前竟然挤满马车。 冯菁背着包袱艰难的挤进去,眼疾手快抓住一个店小二。小二面露难色的告诉她刚来了一群人,把上房都要走了。现在就只剩一间柴房空着。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如今她离开端贤,食宿自然无需那般讲究,只是奇怪为什么这么多人投宿。 马车上的人卸完货一拥而进,纷纷坐下吃酒。 小二端上杯碟连并一碗清汤面。冯菁耐不住好奇叫住他,“这些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吗?小王爷要大婚,这会儿各地绣庄布店都一股脑儿的赶着上京送货备选。都知道皇宫那头花钱如流水,家家都想趁机大赚一笔。回头再趁着这机会把王妃穿过的样式卖给各家小姐,哎哟哟,银子得跟雪花片似的往怀里钻。” 冯菁假模假样的感慨一番后低头专心吃面。 他的事,再与她无关,刚才真是多嘴去瞎打听。她不顾形象的吃的飞快,可旁边人吹牛说话的声音还是飘进耳中。 “……王妃的吉服你见过没?啧啧,有机会给你开开眼,也算你小子没白活。我就跟你说,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精致的绣样……江南第一绣的老板盛三娘亲自操刀,当年封皇后都没这个待遇。我家婆娘想偷偷试一下,我都没敢同意。不是我怂,这玩意儿要是整坏一点,别说掉脑袋,就算让你赔你也赔不起。可她真生气,埋怨我说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有机会穿一下王妃的吉服,偏让她把机会错过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冯菁一边吃面一边暗想:王妃的吉服她没穿过,可王妃的男人她睡过。说起来也算不亏。 夜深人静。 冯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开眼睛睡不着,闭上眼睛又会控住不住的乱想。好不容易睡着,以为能一觉到天亮,谁知醒来仍是黑夜。如此反复,这黑夜好像没有尽头一样。 窗外虫鸣唧唧,远远的还能听见隔壁房间的鼾声。 冯菁困倦的盯着破旧的屋顶。 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她翻身唾弃自己,他爱做什么做什么,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和岳小姐一觉睡到天亮,她管得着吗? 好不容易熬到约摸寅卯交界的时间,冯菁再也躺不住,穿上衣服就跑下去打拳练功。回来的路上店小二拦住她,交给她一封信,说是有人一大早送过来。 冯菁心下疑惑,什么情况?有人跟踪她?难道是他派人跟踪她? 她有点生气又有点期待的拆开信,里面不出所料果然是端贤的笔迹,纸也是他惯用的信笺。 好生奇怪,他约她今晚人定时分在十里亭见面,说有要事相告。 落款是他的印信,不会有错。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去见他,买定离手,没有犹犹豫豫的道理。可她无法抑制心底隐约的期待。踟蹰一整天坐立不安,她最终找到一个借口说服自己:万一他真的有事要和她说呢?不能写在信里的事,一定是很重要的。她走的突然,说不定手上还有工作需要沟通。不管了,就这一次,以后她再不会近京城。 有了这个期待,冯菁浑身都暖和轻快起来,一扫夜里睡不安稳的颓唐。这感觉就像小孩子踮起脚,马上就要拿到心爱的糖果,是雀跃的,飘起来的。 转眼到了晚上,十里亭外,凉月如眉。 冯菁等了许久仍不见端贤踪影。 小路尽头,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子一瘸一拐的走来。她颤颤巍巍的掏出一张羊皮,恳求道:“好心的姑娘,我老了,天一黑眼睛就不好使,能不能劳烦您帮我看一下上面写的什么?” 冯菁犹豫片刻后还是接过羊皮,还没来得及展开,老婆子就迅速用羊皮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她力气惊人,显然是练家子。 羊皮上熏了药,冯菁发现自己丹田虚空,竟然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老婆子一脚把她踢倒在地上,麻利的拿绳子捆上。 岳如筝缓缓从树丛后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殿下今天不会来了。” 冯菁震惊的甚至停止了扭动挣扎,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是你?” 岳如筝刻意漫不经心的说:“我们本就是夫妻,我来替他做点他不愿意出面的事,不是很正常么。” 冯菁知道她必须快点脱身,可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她咬着牙说:“你想做什么?” “没人跟你讲过‘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吗?你知道那么多秘密,殿下怎么可能让你就这么离开。” 呼吸越来越困难,冯菁攥紧拳头艰难道:“不关你的事,我和殿下谈过的。” 岳如筝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枚小巧的双龙令牌,在冯菁眼前晃了晃,“看清楚了吗?” 这双龙令牌是端贤的贴身之物,能调动所有为王府效忠的暗卫听令。可冯菁知道,它还有一个特殊的作用——追杀叛变者。 她强迫自己冷静,扬起头坚定的说:“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 岳如筝连连摇头,弯腰伸手拍她的脸,鄙夷的说:“男人逢场作戏的话你也信,真是个小傻瓜。” 冯菁血脉翻涌,额头青筋暴起,简直要把绳子挣断。 岳如筝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老婆子心领神会,从冯菁前胸、背心连击数掌,又拉起双手双脚反向一折,只听咔嚓四声,冯菁瞬间经脉俱断,痛的在地上打滚,竟是喊都喊不出来。 岳如筝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一般,踉跄着后退两步,强自镇定道:“ 这是殿下的意思,你也休要怪我,从此后会无期吧。” 她匆匆走后,老婆子唤来一个矮胖男人,给冯菁灌进一碗药,装进麻袋扔上马车。马车行至渡口,矮胖男人扛起麻袋咚的一声丢入河中。 水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冯菁最后一丝神志也逐渐消散,缓慢的闭上眼睛。 ===== 作者: 上部到此就结束。下部会讲冯菁如何重回巅峰并报仇雪恨,同时揭晓: 岳如筝的帮凶是谁?冯菁为什么被师父抛弃? 先皇到底在什么地方?佟语欢都做了些什么?最后的最后,端贤与冯菁如何再续前缘。 重返京师 破庙里面穿堂风一阵又一阵,萧让好不容易生的火眼看着又要熄灭。 冯菁裹着他捡来的毯子蜷缩在观音像下,抬头望那观音,油漆斑驳的脸上仍万年不变的可笑的悲天悯人。 毯子不知道被多少来来往往的乞丐盖过,稍微动一下就传来阵阵恶臭。 冯菁思来想去,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回京城。她不相信端贤会如此对她,完全不相信。 “不行。” 萧让拒绝的干脆利落,“我不能进京师,就算冒险过去,若真是小成王的意思,你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这人自称曾是殿司制使,原本负责训练士兵,后来奉命押运粮草。没想到在河上遇到了风浪,船被打翻,粮草也丢了七七八八。两个管事的半夜偷偷商量要把责任全推卸到他身上,正巧被他偷听到,一气之下杀了两人,四处流亡起来。 起初冯菁一句话都不肯说,萧让以为她是哑巴。经脉尽断、武功全废,还是哑巴,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泛滥。趁着月黑风高,他跑去村子里绑架了一个郎中给她接上折断的四肢,好歹算是能拄着拐杖凑合走路。毕竟她一个大姑娘,他总是抱她来来回回的也不像话。 自从能走路后,冯菁就试着潜引内息,试图行功。可一切都是徒劳,真气无法贯注,强行催动不免呕出大口鲜血。她的手脚和身体仍有着动武的记忆,却失去了动武的能力。 她苦笑,二十年的勤修苦练,当真化为乌有了吗? 萧让自以为生下来便是铁石心肠,可看到她绝望的挣扎也忍不住唏嘘。 折腾了半月后,冯菁瘦的不成人形,却始终接受不了自己居然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废人。 萧让抱着胳膊劝道:“你就别白费功夫了。这世上没人能把断掉的经脉接回去,失去内功辅助你那几招跟小孩过家家没差别。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做个普通人。” 冯菁只当没听见,捡起拐杖,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萧让赶紧冲过去拦住她。 “滚开。” 冯菁声音嘶哑的说。 “你会说话!?” 萧让大吃一惊,紧接着怒道:“那你还看我比划这么多天,耍猴很好玩吗!?” 冯菁绕开他,蹒跚着行至河边。 河水里倒映着一个陌生的人影。 原来她的噩运远远没有结束。失去内力后,易骨术迅速反噬,已经完全改变了她的样貌。她发疯了一样用手搅动河水,失声尖叫。 萧让把她从河里捞回去,又多嘴劝道:“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倒霉,你看开些罢。” 冯菁不理他。 萧让不耐烦的炸毛道:“要不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虽是个浪人,但也有些道上的朋友,说不定能帮上忙。” 冯菁沉默数日后,终于肯说出事情的经过,但刻意没有提她和端贤之间的私情。 萧让本就厌恶权贵,听完她的遭遇更是义愤填膺。 “他们那些人仗着自己权势滔天,做尽恶贯满盈之事。 我呸!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不是这样的人。“ 冯菁站起来辩驳。 萧让啐了一口在地上,怒其不争道:“你有没有脸?人家弄死你像弄死一条狗一样, 你还摇着尾巴替他说话。这世上当真有当奴才上瘾的人。你觉得自己挺忠诚?是你主子的左膀右臂?狗屁吧! 你充其量也就算个趁手的工具,还是用完就扔的那种!” 但冯菁吃了秤砣铁了心,她现在的人生字典里就只有“去京城”叁个字,就算是天上下刀子她也要去。端贤这人萧让不了解,可她自己知道他待她如何,她完全可以拿命打赌,十里亭一定不是他本人授意。 萧让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执念,冷笑着说:“行,要送死你自己去,别带上我。” 叁日后,京城双安门。 大理寺卿苏敏站在门内大街,漫不经心的扫视着来往行人。 冯菁和萧让扮做年迈的夫妇,互相搀扶着缓慢行走。 “等等。” 苏敏突然叫住他们。“这么晚进城做什么?” “媳妇病了,俺们上京瞧大夫。” 萧让赔笑道。 “抬头。” 苏敏命令道。 冯菁双脚发软,有些站不住,强忍不适赶紧说:“叁郎,不成咱们等明早,别让官爷们为难。” 萧让悄悄握紧了藏在身侧的刀。 一辆马车停下,里面下来一个明艳动人的姑娘。 “苏大人,好久不见呀。” 佟语欢笑道。 苏敏瞥了她一眼,冷冷的敷衍道: “佟姑娘。” 佟语欢一贯的风格,管你是冷是热都能搭上话。“她快快扫了一眼众人,笑道:“大人,您这么晚还忙公事么?” 苏敏显然不想搭理她,但是她背后靠山很多,他得罪不起,只得继续敷衍。 佟语欢说话之间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冯菁和萧让,指了指侍女手里的瓶子,“苏大人,我今天得了一瓶好酒,您要是赏光咱们一同品尝一下怎么样?” “苏某这边还有事…… ” “没关系,我等着,反正我不忙。” 她明媚一笑,两个红玉耳坠轻轻摇晃。 苏敏一脸晦气的表情,草草盘问了萧让几句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走吧。” 冯菁没心思琢磨佟语欢究竟有没有认出她,马不停蹄的拉着萧让直奔成王府。门口的侍卫扫了他们两个一眼,傲慢的说没有拜帖一律不给通报。无论冯菁怎么央求都不改说辞。第二天换了一批人,态度更差,直接撵他们走,嘴里念念叨叨的,“哪儿来的臭要饭的,得了失心疯来王府撒泼,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冯菁万万想不到,没有往日的身份,想见端贤一面居然比登天还难。 “我说你别白费力气了——” 萧让翻着白眼道。 “等等,有人来了。” 冯菁打断他,指着前方的朱红色大门。 门缝隙里钻出一个明眸皓齿的漂亮姑娘,打扮的素雅整洁,甚是惹人怜爱。那姑娘有点紧张的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个中年妇人跳下马车,满脸堆笑的凑上前,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成了没有?” 姑娘犹豫了一下,低头羞涩道:“嗯。” 妇人听了笑得花枝乱颤,拿着帕子给她整理额头的碎发,满意的说:“小秋果然是妈的好闺女,昨儿庞大人找上门,我就知道你的运数来了。来,妈问你,王爷跟你说什么了没?赏东西了吗?” 姑娘小声道:“没有,他……他没说什么。哎呀,您别问了,怪不好意思的。” 妇人复又笑道:“姑娘家都有开脸这一天,有什么不意思的。你听妈的,咱们得趁他热乎劲儿还在狠狠捞一笔。 他是什么人,手指头缝里漏一漏,够你享用半辈子不止。” 姑娘慌忙打住妇人道:“妈,其实……他……他对我没什么兴趣。” “胡说,庞大人找了多少姑娘他看都不看一眼,就偏偏要了你。这说明什么?说明咱有这个命。你得打起精神来,把这尊大佛给我伺候好了。” 姑娘低头不说话。 “他最后落在里面没有?” 妇人压低声音问。 姑娘一双大眼睛迷茫的看着妇人。妇人只好明说: “我是问你他那精水有没有射在你里面?” 姑娘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不知如何作答。 妇人只当她是害羞,自顾自的充满希望的遐想道:“秋儿,你要是能生下一儿半女,这辈子可就是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妈,快走吧。” 姑娘低着头抓着妇人的胳膊央求道。妇人目光灼灼的看着姑娘,满面红光,连连点头:“好,好,你头回伺候男人,现在身子肯定不爽利,回去让瑞儿伺候你好好洗个澡。” 萧让不屑的轻笑道:“这瘦马看着不错,小成王是有点艳福的。” 冯菁愣愣的看着她俩消失的方向,无尽的酸楚从心底溢出。虽然知道他肯定会有别的女人,可亲眼看见还是心如刀绞。慌乱如麻之间,她莫名的冒出一个让她早该想到的问题:有没有可能……他的爱意没有她以为的那般深刻?有没有可能他只是需要一个房里人解决那方面的需求,而她正好主动送上门?她打了个冷战,她不是他第一个爱过的姑娘,也很可能不是最后一个。 “现在怎么办?” 萧让斜着眼问她。 冯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一个真相。他如此迅速的另寻新欢,她难过、失望,可仍然不认为他会对她下那般狠手。她快速整理好自己混乱的心绪,坚定的说:“去城西永安巷,我们去拜访孙夫人。” 阴差阳错(上) iy u zhai w u.xy z 城西孙府。 孙夫人白鸢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身子越发沉重。因着胃口不好,早膳勉强吃了些东西,小丫头进来的时候她正歪在榻上看话本子。 “夫人,外头来了一个乡下女人想见您。说是什么给成王府冯菁传个话。” 白鸢放下话本子,懒洋洋的说:“让她进来吧。” 冯菁按照萧让的嘱咐,对所有事皆闭口不谈,只说想面见小成王,有要事禀报。白鸢何等精明,自然是不肯,虚应几句便要打发丫头送客。 如今谢良远在肃州,佟语欢算不上自己人,朱轼一向来无影去无踪,白鸢这边几乎是冯菁全部的希望。她情急之下便把萧让的嘱托抛到九霄云外,抓住白鸢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倒了出来。 白鸢震惊的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她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相信眼前的人!易骨术的事她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可眼前的人说话的声音、语气还有对从前细节的描述,是千真万确的,不会有错。好吧,就算、就算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事要是殿下的意思,她把她送过去,不是死路一条吗?她们两个过去也算有些交情,如今她既然死里逃生,她又何必去做这个杀孽?倘若这事是岳小姐的意思,她把冯菁送回去,不是摆明了要和岳家对着干吗?殿下对冯菁有多少感情她不好说,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冯菁出身寒微,是不可能在成王府翻出什么风浪的。孙家在夹缝中生存已是不易,她断不能因为冯菁而得罪京中各处势力,远的不说,博子南家的姑娘还等着去嫁过去当侧妃呢。说一千道一万,端贤这人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潜质,大家还是各走各路的好。 白鸢打定了主意,故而不管冯菁如何恳求,她一口咬定不相信她的话。更多好书都在:jil eha i. co m “姑娘,我劝你莫要再装神弄鬼四处行骗。” 白鸢从匣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说道:“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拿着去干些正经营生。” 说罢便叫丫头送客。 冯菁前二十年的日子勉强算得上春风得意,同时也养成了她要不得的自尊。让她去跪地痛哭流涕的求白鸢,她做不到。心中悲凉之余她只好转身出了孙府。 萧让见她灰头土脸的,就知道又碰了一鼻子灰。 “我说你别不撞南墙不回头了,适可而止吧。” 冯菁把银子交给他,闷声道:“今晚找个客栈住,我再想想办法。” 萧让不解,“不是,你是属牛的吗?就非得听他亲口说要你死!?你要是活够了现在就可以从城门楼子上跳下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何苦费这劲,图的什么哎。” 亲口求证已经变成了冯菁的执念,萧让不会理解,也没办法理解。在客栈休息两天后,冯菁心里很快又有了新的计划。 初冬暖阳,汤面铺子前面像往常一样又聚集了一群闲人。 “听说了没?南街龙家,当年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丫头片子,如今竟然被成王爷看上。哎哟哟,不得了真是。” “真的假的?” “害,那还能有假,听说腻歪的厉害,还赏了家传的宝贝。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就接人进王府享福去啦。” 这些话全都飘进正在吃面的冯菁的耳朵,她心下冷笑,原来他每睡完一个女人都用同样的说辞。她过去当真是瞎子,居然以为他和那些权贵纨绔不一样,以为他是真心喜欢她,以为他不是只图谋与她宽衣解带。想到此处,胃中突然控制不住的翻江倒海,她蹲在地上吐的昏天黑地,眼泪鼻涕齐下,直把黄胆水都吐出来才算停。 萧让一边给她递水,一边若有所思的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和小成王……不只是主仆关系吧?” 成王府,惠风苑。 “怎么样,这回的小姑娘不错吧?全京城头号瘦马,极品中的极品。” 庞拂余贼兮兮的笑道。 端贤烦躁的不行,正要去骂他,可巧他居然自己送上门。 “你从哪儿找的这么个人?” 庞拂余以为他真的相中了龙小秋,得意的笑道:“你看嘛,我早说过,旧爱忘不掉一定是新欢不够好。” 端贤气极反笑,“她满大街的宣扬她是我的人,这也是你授意的吗?” 庞拂余张大嘴,无辜的嚷道:“哪儿能啊,你可别冤枉我!不过话说回来,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跟了你,你该不是提上裤子不认账吧。” “没有的事。”端贤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现在撕了那女人的嘴,“不知道谁给她的胆子在外面胡说八道!” 庞拂余倒是吃了一惊,据观祎说姑娘走后他衣服都散落在地上,就这还什么都没发生吗?端贤莫不是准备出家念佛? 端贤铁青着脸解释道:“我那天醉的很厉害,睡了一觉见她还跪在地上就让她出去。她临走前端茶过来,不小心洒在我衣服上,我头晕的厉害没与她计较,等她离开之后回床上继续睡。湿衣服不舒服,大概在睡梦中就自己脱掉了。” “会不会是你喝醉了之后把人家怎么样了?” 庞拂余心下仍然犹疑,“毕竟姑娘家总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龙小秋是她妈悉心栽培十年的顶级货,破身可是会大打折扣。” 端贤此时脸上表情已经像是要杀人,冷冷的说:“人喝醉了做不了那种事,所谓借酒疯行不轨之事不过是好色之徒的借口。我回头叫人去管管那姑娘的嘴。另外,你也管管你自己,以后再敢往成王府带女人,小心你的脑袋。” 这话说的活像是谁玷污了他的清白似的。庞拂余叹口气,冤孽真是。他回家和家里的野蛮女人形容一番。那赤炎公主不禁慨叹道:“想不到小王爷是这么痴情的人。” 庞拂余鼻子里哼了一声,“痴情的人多啦,这玩意儿又不是他发明的。” “哼,这么多都没让我碰上一个,我可真是倒霉。” 她摇头晃脑,甚是可惜的样子。 庞拂余瞪大了眼睛,“你你你……” 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转移话题捞回面子,“咳咳,我想去趟茅房。” 赤炎公主没好气的说:“想去就去呗,要不要写份折子让皇上给你批下来?” 庞拂余气的直跺脚,骂道:“人家说过慧早夭,你这婆娘应该能活很久。” 阴差阳错(下) 初七这天黄昏,端贤的马车经过南街口,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观祎停车并吩咐道:“你去南街,找龙家的姑娘龙小秋,警告她再敢胡说八道,小心她的脑袋。” 观祎跳下车一溜小跑着就跑进巷子。可没一会儿居然带着那姑娘返回来。他十分为难的隔着马车的帘子对里头说:“殿下,龙姑娘非要来见您,我拼死了也拦不住……您看这?” 端贤脸色沉下来,用两只手指掀开帘子,愠怒道:“仙人跳玩到本王身上,你居然还有脸上前说话!” “成王殿下。” 龙小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道:“我和朱方巷的卢锦芳情投意合,早有白首之约。可是芳郎他只是个穷秀才,倘若我跟了他,我娘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银子便打了水漂,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小秋有自知之明,知道蒲柳之姿入不了王爷的眼,只求王爷高抬贵手就让这事糊弄过去。娘知道我跟过您,断不愿再把我送与他人。过个叁年五载,您不点我的卯,我年纪大些又不是处子留在家里也没用,到时候我再让芳郎来求娶,这事说不定就成了。” 她这番话倒是出乎意料。 龙小秋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眼泪顺着粉白的脸颊一直淌到前襟,可怜巴巴的说:“成王殿下,求您发发慈悲,成全我们吧。我……我和芳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的。” 要是以往,端贤一定不会轻饶她,可今天不知为何,这个女人情深义重的样子让他不忍苛责。他想到冯菁,心便软下来。 “沉清回来了吗?” 端贤进府的时候环顾四周,问道。 众人皆是摇头。 端贤没再说什么,一个人顺着石板小路走去弘芜轩。 羽菱早就在他的要求下搬去别处。现在整个院子空荡荡的,只剩满院的香兰越星草随风轻摇。 一连数月没有消息,她在做什么呢? 沉清并不知道易骨术的秘密,如果她大部分时间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怕是难寻踪迹。 他知道自己在犯傻,偷偷派人去寻她没有任何意义。知道了又怎样呢?除了徒增痛苦,不会再有别的什么。可他偏偏就是忍不住,鬼使神差的把沉清从外地调回来,巴巴的让他去探消息。算起来他也有半月未归,冯菁十有八九是去了南方。她年纪还小,说不定已经忘了他。想到这里他的心揪起来,拧的生疼。 罢了,等沉清回来就到此为止,端贤闭上眼睛下定决心。他翻箱倒柜找出几张旧帕子,小心翼翼的折好放进袖中,然后转身离去。 冯菁在客栈躺了两天。她不能再躺下去了,白鸢给的银子禁不起这么浪费,她还要用这些钱去见端贤。她爬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萧让知道劝她没用,现在也懒得再多一句嘴。对于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说什么都是废话。他搀扶着她再次来到成王府门前。 冯菁递给守卫一锭银子,说想见羽菱侍卫。守卫琢磨一番,把银子收进袖中,让她靠一边等着。没多久,羽菱就跟着守卫从门内走了出来,一身蓝衣,远远的看着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待走近些,冯菁才发现她面色似乎并不友善。她嫌弃的看着她和萧让破烂的衣衫,扬起下巴,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是什么人?” “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见王爷。 求您,能不能给个通融?” 羽菱一脸不屑道:“你是什么东西,王爷是你想见就见吗?赶紧走开。” 冯菁身上开始冒虚汗,抓着萧让的胳膊勉强才站得住,她没有与羽菱计较的心情和体力。但幸运的是今天她做了两手准备。她从袖中摸出最后两锭银子,连并一封信递给羽菱,“劳烦您把这个转交给他,他看见就会知道我是谁。我保证,这件事很重要,殿下一定会给您嘉奖。” 羽菱将信将疑的接过信,途径花园的时候找到一个角落偷偷打开瞄了一眼。看到落款的那一刻她瞬间惨白了脸,浑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冯菁居然没死!? 她攥紧信纸,很快冷静下来。这信她肯定不会去送的,万一端贤知道冯菁没死,肯定会彻查是谁下的手。他未必能把岳小姐怎么样,但绝不会饶过她。好不容易盼走冯菁和谢良,得来一个二等侍卫的头衔,她正有着无量的前途,说什么也不能被这事毁掉。 她定下心神,把信纸撕碎揉成一团,悄悄扔进湖里。 “王爷说了,要是再有人来冒充冯大人就直接送去见官,不用回禀他。” 羽菱的话瞬间犹如一盆冰水劈头浇下,冯菁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被熄灭。是啊,已经被他杀死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出现?他根本连见都不必见就知道是假的。已经试过那么多次,无数的证据摆在面前,她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快走快走! 再磨蹭我可就报官了。”羽菱催促道。 气血翻涌,一口腥甜涌上心头,冯菁无声的倒在萧让身边。 深夜客栈。 萧让还在唠叨:“沙漠里养不出牡丹花,这京城温柔富贵乡里没一个好东西,信不信由你。你就当走路不慎,被狗咬了,咱们养好伤是一条好汉。 不过话说回来,我特别闹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究竟是看中了他的好模样,还是看中了他的权势?他勾勾手指头你就连盆带花的都搬给人家了?青楼的姑娘接客是生活所迫,你图个啥?千万不要告诉我是图他对你好。男人的心说变就变,他今天可以对你好,明天就可以对别人好,人心这东西,最是靠不住。” 这些话说尽了冯菁心中的委屈和羞愧,她无言以对。且不说那些缱绻温情,单说她跟他这些年,居然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她把头埋进膝盖,有泪无声的哭。她真的不懂,他骗她感情就算了,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她对他向来忠心耿耿,甚至都忠心到了床上,他竟然还要杀她灭口。想到领红,想到她自己,越想越恨,泪被怒火截住,她想狂喊,把心中的血全喷出来才痛快!她恨他、恨岳如筝,恨不得扭断他们的全身每一寸骨头,恨不得毒烂他们全身的皮肉,恨不得用利剑在他们身上捅上一万个窟窿! 她死后宁愿不入轮回,也一定要变成最厉害的鬼,让这两个虚伪王孙贵女也尝尝失去一切、生不如死的滋味! 风雪黑驼岭 冯菁觉得过去像一场冗长的噩梦,无论她如何挣脱醒来都还是在梦中。她有时候想:将就着活下去是一切,什么也无须再想。有时候又想:如此苟活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毕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随着精神上的不断摇摆,她的身体逐渐恢复,虽不能动武,但行走做事已经不受限制。而她和萧让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萧让即将南下赴友人之约,她亦决定离开京郊。 “你要去哪儿?” 萧让问她。 事到如今,冯菁没必要再为端贤保守任何秘密。她对萧让描述了她和端贤探寻往生石的过往。她的思路是,那东西既然有起死回生的功效,说不定也能恢复她的经脉。只是乌奇陷落,老国主消失无踪。往生石要么落在赤炎人手中,要么还在那老国主身上。不管怎么样,这是她此生翻身的唯一希望,她要重返乌奇,一探究竟。 萧让觉得她有点疯入心魔,可转念向来也没什么不好。人总需要什么东西支撑着活下去,要么是爱,要么是恨。说到底又有什么差别。他挥挥衣袖,“保重,咱们有缘再见!” 此时已是初冬,落日余晖中处处萧瑟。 冯菁揣上最后一点碎银子,盖上火盆,踏着夕阳向西行去。 上一次她和端贤一路上快马直道、银两充足,赶路十分容易。可今时不同往日,一则她兜里没钱,只怕要一路做些零工才能果腹,二则入冬后涂州殷川一带只怕大雪要封山。多方打听之后,冯菁决定先往南走,沿着不孤山走上一段,绕过殷川后再北上天门关。 日出日落,日落日出,转眼便到了冬至。 冯菁走进一个家小酒馆,要了些牛肉,吃到一半时,有几个客人走到门前看雪。冯菁叫来店小二,问他不孤山还有多远。店小二说沿着官道最多十里路就能看见山头,只是最近山里闹匪贼,最好还是不要靠近。 冯菁谢过他后继续埋头吃饭。她还记得刚到王府那年冬至,她和谢良、白鸢一同去皮货胡同吃羊肉汤锅,热气腾腾,好不热闹。 那天傍晚落了雪,她突然被点名陪端贤一起去西城马场。那时候她和他还不熟悉,几乎是头一次单独随从,回来的路上她没话找话。 “殿下,那个……今天还挺冷的。” 端贤嗯了一声,然后沉默。 好吧,这个话题他不喜欢。冯菁咽了咽口水,又道:“殿下…您最近很忙吗?” 端贤又嗯了一声,然后沉默。 冯菁心里急的抓耳挠腮,这些话题没一个他喜欢的吗??她搜肠刮肚,然后硬着头皮又道:“殿下…您平时喜欢做什么消遣?” 端贤不知是在思考还是根本不想理她,仍然沉默。 冯菁尴尬的不上不下,一着急竟脱口而出:“我是说您年轻的时候。” 端贤现在有反应了,他扬起眉毛,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冯菁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结结巴巴的小声说:“我……我不是说您现在老了……” 雪下的更大了。 她又要了半壶酒,想到他的温柔细语,想到他的赶尽杀绝,越喝越伤感。 不一会儿,外面又来了一个客人,店家连忙把他请进来, 寒暄道:“廖叁爷,好久不见您,近来可好?” 廖叁摇头,“快别提了。咱们府里的二小姐之前被山匪绑架,当时交了赎金放了人,可她一到家就说母亲给她的镯子丢在匪窝,非要让人回去找。老爷被闹的没办法,只能派人去和山匪头子谈。 可那山匪一口咬定他们没看见,准是二小姐落在了别处,掉在进山的路上也说不准。老爷本想算了,可二小姐不干呀,作天作地的非要派人去山里寻。” 店家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找得到。” 廖叁叹口气道:“老爷说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限我们叁日之内找齐十个人进山去寻,寻到的人赏银五十两。” 店家被这笔不小的数目震惊到,可转念一想,黑驼岭那种地方,有命进去,未必有命出来。山匪对那里熟悉自然是不怕,普通人十个得有九个死在里面,这钱还真不一定有人想挣。 这番话被冯菁一字不落的听了去。五十两银子应该够她用到乌奇,如此机会不妨冒险一试。山匪她不怕,劫财她没有,劫色随他们去,最糟无非就是丧命。说到底,山匪不会比端贤更残忍。而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多活一天都是赚,不如赌这一把。 她走到廖叁面前,“我愿意进山去寻。” 廖叁连并店家都愣了,盯着眼前瘦弱的年轻人,犹疑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人,没听说过黑驼岭吧?” 冯菁颇有些豪迈的笑道:“无需多言,冯某生死自负。您就告诉我镯子长得什么样子,还有二小姐家住何处。等我寻到自会登门。” 第二天一早,冯菁租了一套棉衣,带上干粮,沿着小路向黑驼岭腹地走去。越往山里走,路上的冰雪越重。寒冷的山风呼啸而过,带起雪花纷飞,简直让人眼睛都睁不开。 冯菁手指冻得发麻,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的脚趾仿佛被冰块挤压着一样,疼痛难忍。一不留神,她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跌入雪洞。只听嘭的一声,她落在洞底铺满经年的落叶枯枝上,连着翻滚了叁圈才停下来。 这洞内漆黑不见五指,冯菁抖抖身上的落叶,小心翼翼的向四周探去。在她身后似乎有一个天然通道,可是又低又矮,她须得匍匐在地上才能钻进去。爬了约摸有半个时辰的功夫,地道突然变得更窄,她只好脱掉租来的棉衣,将其藏于一块石下。可恨钱还没赚到,倒搭进去一件衣服。 这地方空气潮湿腐臭,冯菁累的头晕眼花,汗珠顺着脸颊淌进脖子,又黏又痒。正当她快要筋疲力尽时,前方突然出现了光亮。她兴奋的加快速度,简直像一个飞奔的小狗。 尽头是一块木板,透过缝隙,能看到下面是一个破旧不堪的方形石屋。原来她竟然是在这间石屋的顶上。 这东西显示是人所造,难道是山匪的老窝吗?她不能冒失下去,还是等上一等。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铁链的哗啦声,有人打开了石屋的门。 “老不死的,吃饭了!” 我知道你是谁了! 冯菁这才发现那团破布一样的东西居然是个蜷缩起来的人。那人没有头发,全身黑漆漆,嘴里骂骂咧咧。 送饭的人放下碗,捏着鼻子转身离开。 冯菁没有心思研究这人为什么会被关在地牢里。毕竟她还有五十两银子要赚。于是她转身往回爬。可走没几步,只听轰隆一阵巨响,前面的通道轰然倒塌。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她无奈又爬回地牢上方。 “谁在那儿?” 一个阴惨惨的声音从下面那堆破布中传来。 冯菁感到头发根根竖起,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可那人的耳朵相当灵,朝着着冯菁所在的方向叫到:“我知道你在那边!出来!” 见冯菁仍不出声,那人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把外面的人全喊进来剁了你。” 冯菁无路可走,只好跳下来。 那人——原来是个很老的女人,双眼不能视,满脸的皱纹,双手双脚都被铁链锁着。她说话呼哧带喘,但显然不是疯子,至少暂时不是。 “你怎么进来的?” “掉进雪洞,沿着洞中隧道一直走到这里。” “真的!?快!快!你去帮我送一封信!”老人的声音兴奋的抬高,挣的脚上铁链发出阵阵声响。 冯菁苦笑一声,道:“塌了,那那通道刚刚塌了。” 老人重又跌坐回去,垂头丧气。 半晌。 “小姑娘,你多大了?” “十九。” “现在外头是什么年月?” “弘安十九年。” “敢孤身上黑驼岭……你什么来头?” 冯菁默不作声。 老人半天听不到回话,没耐心的大骂道:“难道是个连家门都不敢报的废物吗?” “我的事说来话长。” 老人最烦别人说话说一半,跺脚烦躁道:“年纪轻轻怎么如此不爽快,话长话短的,你先说来我听听。” 冯菁摇头。她的过去都是血做的,窝在心底最深处。要想把那些血变成简单的字,谈何容易。之前对萧让吐露部分实情是不得已需要他的帮忙,可她毕竟不需要每一个人的同情。 老人哼了一声,不再理她。冯菁也不理她,默默的折腾那条通道。几番无果后,她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老人咧嘴,幸灾乐祸道:“明天一早送饭人一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杀你。” “为什么?” “因为你看见我在这儿,还跟我说过话。” 冯菁暗哼一声,这个老太太显然十分难缠。不过她此时全身心只想着死便死了,反正活着也没什么希望。 第二天一早,一束微弱的阳光从墙壁的缝隙中射进来。 咣郎,铁门打开的声音。 冯菁噌的一下跳起来。 “快躲去床下!”老人低声快快的说。 冯菁一直等到送饭的人走远才重新出来。 老人扔给她半个馒头,“赏你的。” 冯菁低下头,喃喃的说:“何必救我呢?” “我在这地方待了十四年,不知道还要待上多久。留个人说话总好过对着老鼠自言自语。” 风吹的铁窗当当响。 冯菁在墙角坐下,一五一十的把她如何在少阳山长大,怎样去的成王府,怎样和端贤纠缠不清,怎样被断手脚废掉武功……一直说到现在的情形。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为什么她说的这么长,这般畅快。 老人听完哈哈大笑:“原来你是钟牧春那小子的徒弟!” “你认得我师父?” 老人兴奋的手舞足蹈,大笑道:“老子成名的时候他还是刚出道的毛头小子呢,当年那些事,说起来有二十来年了,不对,要是从姜令音入道门算起,应该是叁十年。” “姜令音?” 老人见她一脸迷茫,不禁一声叹息道:“鼎鼎大名的女魔头姜令音居然也有被人们遗忘的那天。当真是人死如灯灭,功过一笔销。” 冯菁见她唏嘘感慨,捶胸顿足,愈发好奇。 老人继续道:“姜令音你不知道,但她那姘头你一定听说过。” “谁?” “你们少阳宗派的创立者、曾经的掌教——黎风阳。” 师祖!? 冯菁当然知道他,少阳山谁不知道他呢。他的排位供奉在大殿,他抄过的真经锁在藏宝阁,在少阳山他可是不允许被连名带姓直接叫的人。 就在冯菁还是苦苦思考有关师祖的一切的时候,老人突然一拍大腿,大叫一声:“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坐下,我从头讲给你听。” 冯菁愈发觉得她有些疯疯癫癫,可她认识她师父,说的话想必不会全是疯话,她姑且听上一听再说。 “少阳宗派的前身是玄真教,这你知道吧?”老人问她,语速飞快。 冯菁点头道:“没错。” “当年的掌教是名震天下的黎风阳,俊秀非凡、武功卓绝,虽然从未自诩过天下第一,但江湖中完全找不到他的对手。无数的人不远万里去拜师学艺。在这些人里面有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名叫姜令音,女扮男装入了道门。” 她说的没错,玄真教不收女徒,冯菁一个女师叔都没有。 “这个姜令音是个武学奇才,在玄真教很快崭露头角,被黎风阳亲自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十年后,她尽得黎风阳真传,甚至青出于蓝。可任谁也想不到,她少女怀春居然对她师父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黎风阳年长于她甚多,与她十年来亦师亦父,况且还是道袍披身严守清规戒律的出家人,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苟且之事。于是这姜令音一气之下背叛师门,下山创立了邪教西海阴山派。自那时起,江湖被她搅合的没有片刻安宁。黎风阳作为武林正派的代表,最终联合各大门派亲自杀了她,算是为玄真教清理门户。姜令音死之前说她和黎风阳有个女儿寄养在山下农家,可还没来得及说是哪一家就咽了气。天下人皆以为黎风阳清风朗月,白璧无瑕,却不曾想他和女徒弟早有不伦。玄真教为了挽回颜面,一口咬定是姜令音强迫所为,可黎风阳本人却从未给过任何解释。不久之后,他改玄真教为少阳宗派,不再要求教中人独身禁欲。他本人亦自杀于姜令音坟前,并要求大徒弟钟牧春把他和姜令音合葬。” 冯菁听得简直都忘了呼吸,真让人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一段历史,难怪少阳山只有黎风阳的衣冠冢。 “然后呢?”她迫不及待的问道。 老妇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没了,世人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不过——”她话锋一转,裂开嘴笑道:“我还知道一些秘密,比如说钟牧春这小子对姜令音有些不俗的感情,不管是同门情意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姜令音死了,他伤心的跟什么似的。黎风阳离世之后,少阳山本来想让他做掌教,但他死活不干,整个人变得跳脱散漫。于是一向资质平平的废物韩又山就被推到了前面,做了继任者。” 冯菁艰难的消化着这些话,莫名的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她瞪着眼睛盯着老人,老人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低声道: “后面的事没人知道,可是有没有可能,黎风阳临终托孤,委托钟牧春下山寻回女儿悉心抚养呢?” 这……这不可能。冯菁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能是师祖的女儿呢?她宁愿相信自己是女娲转世也会相信这种鬼话。这老太婆说不定在地牢里待疯了,编出这么一个滑稽故事来。何况她清楚的记得她在上少阳山之前有父母,父母受灾饿死,她才变成孤儿被师父捡回去。还有一点对不上的就是黎风阳有南方游牧人血统,琵琶骨位置与纯种中原人不同,这一点百分之百会传给子孙后代。而冯菁的琵琶骨并无那种特征。托孤的事是老妇人的推理,她被师父收养不过是一个完美的巧合。此外,还有更说不通的地方,倘若她真的是姜令音的女儿,师父受师祖所托照顾她,又怎么会半路丢下她一个人独自离开呢? 这里面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了,冯菁也不想与老妇人再辩解。老妇人似乎也并不介意,她手一挥道:“不过是好奇闲聊罢了,英雄不问出处,我管你是谁的后人呢。” 冯菁听够故事,现在轮到她提问了。 “那么,你究竟是谁?” 老妇人哼了一声,哑着嗓子道:“你连姜令音都没听过,想必也不会知道我是谁。好吧,我刚刚听了你的故事,现在也讲一遍我的故事。” ========= 作者:情节部分我会尽量走快,毕竟写的还是十八禁爱情小说。 如无意外,疯批女魔头姜令音和玄真圣人黎风阳的故事是我的下一本书,敬请关注~ 教主夫人 老人靠墙坐下,将过去缓缓道来。 “我阿爹本是神鹰教教主,和阿娘青梅竹马,是一对神仙眷侣。只可惜阿娘短命,在我六岁那年去撒手西去,留下我和阿爹相依为命。阿爹对我极尽宠爱,他执意要为我选一个天下最出色的夫婿,可是总是没有满意的人选,寻来寻去,他觉得谁都配不上我这个神鹰教的大小姐。那时候世人都仰慕黎风阳,可就是那样惊才绝伦的武林至圣,我阿爹都看不上。在我叁十二岁那年,我下山去处理一些教中琐事,回来的路上,遇到一个重伤的年轻人。” 老人的脸庞上展现出一些凄凉的神色。 “后来一切的不幸都从那时开始……唉。”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那年轻人白净面皮,一双漂亮的狐狸眼,讲话斯文,完全不像江湖中人。我把他带回教中养伤,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原来他叫陈雁非,出身书香门第,只因家道中落流落江湖。我央求阿爹留下他,阿爹同意了,只是不肯传他武功。他也不甚介意,平时做些写写算算的杂事,闲了就来找我聊天散步。他那时候行事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自小骄纵,脾气不好,每次火冒叁丈的去找他,他都有办法平息我的怒气和焦虑。我们很快情投意合,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阿爹还是老样子挑叁拣四,只是这次我不再依他。他无法,只好让步。于是陈雁非被招赘为婿,我阿爹也渐渐的开始传他一招半式,毕竟女婿是个软脚虾对他来说面上也无光。说来神奇,陈雁非开始习武的时候已经二十多岁,可进步却非常快,没多久就赶上了我和教中一众弟子。我对他有如此慧根颇为得意,甚至大言不惭的对我阿爹说:今生能嫁给阿非,我真是幸运。” “我们过了几年如胶似漆的日子,直到阿爹去世。在我的推举下,陈雁非坐上了教主的位置。我那时无暇顾及任何事,因为我有身孕了!我那时候年纪不轻,一度以为我的年纪不会有孩子,谁知道上天眷顾,给我们一份如此豪礼,我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可随着身子一天天沉重,我逐渐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比如说陈雁非逐渐掌握教中全部事项,而我几乎完全被排除在外。他的理由是我需要养身体,不宜操劳。我一开始还深信不疑,直到那天夜里他带了个叫唐寒雪的女人回来,两人不知羞耻的在客房亲热。我的世界崩塌了。幼时何曾受过这种气,我自然是大吵大闹。此时的陈雁非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用暴力制服我,把我关了起来,要我交出神鹰教的秘术。” 老人叹了口气。 “我那时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想着他只是一时糊涂,等孩子出生,他看到孩子,肯定会心软。然而我错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女儿一出生就被他当做人质来要挟我。他声称如果我不交出秘术,他就把孩子扔到山下去喂狼! 整整叁年,我被他千般毒打,每天以孩子的性命相要挟,只为了那个传说中的秘术。我跑不掉,神鹰教里几乎全是他的人,过去效忠我父亲的老人死的死,走的走。最后一个师弟离开的时候偷偷告诉我,阿爹之前被他下了慢性毒药,所以才会脑疾发作去世。” 老人露出狰狞的表情。 “如果这种人也配叫人的话,那么地狱里没有一个魂魄能称得上魔鬼!我恨不得咬下他身上的每一块肉!我诅咒他被抽筋扒皮!可事实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武功不如他,又被他用专门打造的铁链日日夜夜的锁着,除了悔恨自己识人不清,什么都做不了。后来他嫌我没完没了的咒骂太烦人,干脆把我关进这个地牢。到今天,已经是第十四年了。” 许多的感情拧成一团,又忽然要散开,全都想往外倾泻,她没了话。 冯菁听完脊背发凉,这世间居然有如此多的恶鬼横行于世,却无天道可言,这算是什么呢? “你想报仇吗?”老人突然问她。 冯菁心中一动,往日风光突然涌上心头,但随即想起,自己本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未来,却因为端贤和岳如筝的作恶,弄得如此孤单凄凉的下场。想到此处,心中升起无尽的恨意和怨毒。她低声道: “当然想!怎么可能会不想?我勤学苦练十几年,对他豁出性命毫无保留,凭什么就是这样的结果?和您一样,事到如今,我放不下的已经不只是感情了。” 老人哼了一声道:“你勤学苦练又怎样,这世界并不会因为你勤劳而更加公道。人行于世,只有一个道理,就是要强,当你足够强大时,所有的道理自然都站在你这边。一个真正强大的人需要什么?勇气,智慧和力量,叁者缺一不可。你过去空有勤劳和执念,可不就是连个边都没沾上么?” 冯菁有如醍醐灌顶,喃喃道:“对,我过去是傻……我竟然相信他的话,白白送上门去。” 老人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目光灼灼道:“过去的后悔多说无益,眼下我有个解决的办法。那个叫陈老贼垂涎十几年的神鹰教秘术,不在别的地方,就在我心里。倘若我们能参透其中奥秘,说不定能一起逃出去。 这样吧,你拜我为师,我便背与你听。” 冯菁连忙摇头:“那不行,我这辈子只能有一个师父。” 她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是:咱俩一个经脉尽断,一个被千年玄铁链束缚奄奄一息,要那绝世武功秘籍有何用。 老人勃然大怒:“你就是因为这个狗脾气才混成今天这个样子,真是顽石一块,不可救药!” 冯菁扭过头去不理她,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谁还怕谁。老人万万想不到冯菁这么轴,心中计划怕是要落空。于是过了几日她自己找了个台阶服软投降。两人和好之后便一块琢磨那神鹰教的秘术。冯菁在武学上面悟性很高,加上老人丰富的见识和经验,没几个月就琢磨出一些门道。 原来这秘术是教人如何借助别人的内力来增进自己的武功,一共分为十叁段,其中最后一段便是以命换命,借魂重生。这东西有些邪门,是神鹰教传家的秘密,甚至连文字手稿都不允许留存。冯菁本不想碰这种歪门邪道,可禁不住老人撺掇和无聊漫长的时日。两人一来二去,历经两个寒暑,一路练到第十二层。一个风雨潇潇的夜晚,冯菁借用老人一点点内力,竟然完整的打下一套通体拳来。她不禁一呆,倏地收回掌力,激动之情在心中滚了几转。 叁年了,此时距离十里亭那夜,已经是叁年了。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 老人连连拍手道:“好!好!” 冯菁兴奋的面色泛红,“郭前辈,看来我们昨天的想法是对的。”可随即她目光暗淡下来,“只可惜我内力全无,没办法传与您练这第十二层。” 老人这些日子身体愈发糟糕,咳疾复发,时不时就要喘上好一阵。她摆手道:“我老了……且不说这千年玄铁链挣不脱,我现在的身体,就算是黎风阳把他一甲子的内力都给我,也是无济于事。 不过——”她顿了顿,眯起眼睛道:“我有一个想法。” 聪慧如冯菁怎么会不知道她想什么,她不等她说出来就严词拒绝。“前辈,您不要说,我不愿意。” 老人又喘了一阵,气定之后猛的咆哮道:“蠢货!蠢货!想想你被夺去的人生!想想你要狠狠报复的人吧!” 冯菁闭上眼睛,“您不要再说了!” 老人从地上一跃而起,要不是铁链的束缚,简直要掐到冯菁的脖子。 “你要是现在放弃,你和我都会死在这个地方,而那些魔鬼一样的人将在外面继续快活!”她气的声音发抖,指着她骂道:“你这个做事不靠理智全靠感情的蠢蛋!活该你落到这步田地!” 冯菁抱着打发日子的心态修习秘术,可老人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心中有所盘算。她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的旨意,给她送来一个如此聪慧的丫头,助她手刃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是她全部的希望,她绝不会放弃。 十天,二十天,叁十天过去了。无论老人如何劝说,冯菁都不改心意。巨大的希望连着巨大的失望,老人的身体迅速垮掉,在疾病的折磨下很快变得奄奄一息。她挣扎着抬起身子,以最绝望的嗓音道:“等我死了……他们来替我收尸,你就趁乱跑出去罢……不要像我一样烂在这里……” 冯菁浑身颤抖,内心感到阵阵绞痛。 “只可惜……不能杀了姓陈的老贼,我死了也不会闭上眼睛……还有我女儿,如今也有十九岁了,不知流落在什么地方。”说着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冯菁牙齿打战,血涌上头顶,她终于下了此生最大的一个决心。 “您说吧,我按您说的做。” 老人的眼中突然闪出了光亮,这光仿佛把潮湿黑暗的牢房照得亮如白昼。她抓住冯菁的手,激动的说:“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找到我女儿,二是杀掉陈雁非。你、你能答应我吗?” 冯菁攥紧拳头,指甲都陷进肉里,她举起右手,流着眼泪一字一句的说:“必不负所托。” 老人松了口气,再次与她手掌相抵,将内功悉数传与她,直至油尽灯枯,倒在地上,闭眼前嘴里最后两个字仍是“报仇”。 冯菁坐于黑暗中,全身上下气血翻涌。一个魂魄的全部力量化作她体内的股股真气,这力量仿佛要把她撕成碎片,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与之搏斗起来。 再入江湖 太阳微弱的光线涌进地牢,照在老人灰败的脸上。 哐当!送饭的人打开牢门。 冯菁迅速从背后扣住他的喉咙,十指用力,只听咔嚓一声, 这人还没来得及呼救就断了气,软绵绵的倒在地上。她扛起这人往草席上一扔,做成和老人曾经打斗的假象,然后走出牢门。 天终于亮了。 牢门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傻愣愣的看着她。 原来今天送饭人还带了个跟班。 冯菁正犹豫要不要杀她时,她突然扑通一声跪下。 “我…我…我是…我是被他们抓…抓来的。别杀我,我…我…我跟你走。” 丫头结结巴巴的说。 这丫头看起来脑子好像有点问题,不过倒是可以帮忙了解神鹰教的情况。冯菁收起手问她:“你会武功吗?” 丫头摇头然后又点头。“一…一点轻功。” “你在神鹰教做些什么?” “烧火,做饭,倒…倒恭桶……” 原来是个打杂的。 冯菁点点头,又问:“你是天生结巴吗?” 丫头扁扁嘴,哭丧着脸点头。 “好吧,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便不杀你。” 丫头好像反应有点迟钝,过了好一会儿才感激涕零的又磕了一个头。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傻丫。” 冯菁突然有点后悔,搞了半天原来是个傻子,用处只怕有限。可说出的话又不好收回,她想了一下对她说:“你改个名字吧,以后就叫——” 她想了一下道:“叫传风。” 根据传风所说,神鹰教这些年掠了许多姑娘上山,教与房中术,不仅伺候教主陈雁非,还伺候来访宾客。陈雁非有很多怪癖,比如说他喜欢看女人被轮奸、虐待,叫得越惨他越兴奋。碰到合适胃口的姑娘,他还会呼朋唤友一同享用。唐寒雪得宠的时候就被至少叁个男人一同在床上玩弄过。教中有专门用来调教姑娘的地方,里面各种器具一应俱全,还有经验丰富的男男女女。只因陈雁非近些年偏爱技术熟练又胆大的姑娘,最低的要求都得是嘴上活儿好、腰上有劲、身上各处都能伺候得男人欲仙欲死。这地方害羞的姑娘是待不下去的,要么被打死直接扔后山,要么在一次又一次男欢女爱中解脱自己。 冯菁打了个寒噤,她一直以为过去端贤对她已经是很过分了,没想到和这个魔鬼相比简直是毛毛雨。一时间她简直有点分不清自己过去是幸运还是不幸。她强压下心中的翻江倒海,改去问郭前辈女儿的下落。可惜传风对这个不很清楚,只是听说很多年前就送与山下一户农家。此时冯菁急于报恩,片刻也不能等,她和传风寻到那个村子,依着踪迹遍处打听,最后才知道这姑娘辗转各处最后被卖去灵水县给一个开豆腐铺子的人家做童养媳。 只要人在便有办法,冯菁翻身上马,“走,我们去灵水县。” 京城。 春风徐徐,岳如筝头上的金步摇发出叮当的脆响。她刚在皇后宫中吃了几杯酒,此时双颊泛热,可心中却是冰凉。她和哥哥、父亲都抱怨过,可是任谁也无法撼动端贤不冷不热的态度。 端贤在九仙门前停住脚步,对岳如筝说:“我和杜恒还有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杜恒是冯菁走后他从万家庄挑选上来的侍卫。他不喜欢羽菱,事实上自从冯菁走后,他不再提拔任何女侍卫近身。 岳如筝不情不愿的在羽菱的陪同下坐进马车。坐上成王妃的位置已经叁年,她是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王府没再纳新人,外人都说她好命独宠。可她知道,端贤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十有八九还在惦记那个贱人。然而那又怎么样呢,人死如灯灭,他就是翻遍全天下也不可能找到她一块残骸。她就不信他能一辈子不碰女人,真敢让端家绝了后。 端贤和杜恒去了西街,他从袖中拿出一张药方,指着不远处的保济堂对杜恒说:“去照这上面抓一副药。” “殿下,您不舒服吗?” 杜恒惊讶道。 端贤微微一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远处灯火阑珊,食肆酒铺都还没打烊。 “万公子?” 一个老婆子叫道。 见端贤没有反应,她裂开嘴上前笑道:“您不记得啦,天门关外,你和你家小娘子在我们那儿住过几晚。你看我说的没错,看您这穿衣打扮,果然是贵人哪。” 端贤好久才想起来,眼前的人原是乌奇城外救了他们的王婆婆。如今情景再见故人,颇有些物是人非。凡是和她沾着点边的东西,对他而言皆是难得,他不由的笑了笑,温声道:“王婆婆,好久不见。” 王婆婆絮絮叨叨拉着他说了许多琐碎之事,他没有一丝不耐烦,认认真真听着。末了,她还问他:“你家娘子好吧?” 端贤无话可以应答,他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能说。 王婆婆不知他的心中所苦,继续唠叨道:“你家小娘子干活麻利,怪招人喜欢的。我家老汉明儿要走,不然准得去看看她哩。我跟他说过好多遍,好不容易上京一次看儿子,怎么也多待几天,可他就是不听哪,非担心家里头那几头小马驹。我都跟他说好多遍了,有阿郑在,甭担心这些。人家阿郑当年是出家人,跟着仁波络禅师修行好多年呢,还能贪下你那几个牲口不成?” “你说什么!?” 端贤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心头澎湃乍起,低声道:“阿郑认识仁波络禅师?” 王婆婆点头,叹了口气:“他也是个可怜人,无父无母,右手还有残疾。当年为了娶了那个腿有残疾的寡妇才从庙里面还俗的。” 右手残疾,追随仁波络禅师在乌奇修行,年纪相当……那么,很有可能禅师的玉佛是他所赠,然后被那岩偷去。原来大行皇帝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和冯菁当年在天门关外与他擦肩而过,当真是天意弄人。 王婆婆走后没多久,杜恒提着药包迈着轻快的脚步从保济堂出来,“殿下,药抓好了。” 只见远处灯火照在端贤清俊却写满疲惫的脸上, 那上面居然有一些许久不见的欢喜的踪迹。 半月之后,沉清送信回来确定了阿郑的踪迹。庞拂余也被这个突然的消息震惊道,他愣了半天方道:“圣上怎么说?” “他让我扮做京城派去地方的督查使,先私下见一面,然后见机行事。”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说——大行皇帝,圣上打算怎么处理?” 端贤站起来望向远处。“圣上这几年不似从前,也许人年纪大了总会看开一些。目前还没确定,且看他的态度吧。不管怎么样,二十二年了,是该有个结果。” 庞拂余向个猴子一样踱来踱去,搔着后脑勺道:“好吧,那他现在在什么地方?还是天门关外吗?” “不,在大梁和缅西的边境,一个叫灵水县的地方。” 梦中身(微h) 灵水县南街口的豆腐铺子像往常一样。一个十八九岁面目清秀的姑娘照顾摊子,后头一对老夫妻热火朝天的做着豆腐。 当冯菁走进这家铺子,出价要求买走姑娘的时候,老夫妻露出惊讶的表情。他们的儿子,一个十岁的小男孩,衣着干净整齐,害怕的躲在门后。这是个穷人家,冯菁不想为难他们。 姑娘很顺从的跟着她们离开豆腐铺,大概是被卖来卖去,早已经习惯逆来顺受。 “你还记得自己父母是谁,家住何处吗?” 冯菁问她。 姑娘摇头。 冯菁决定不向她解释她父母的事。上一代的恩怨,她知道只会徒增痛苦,江湖险恶,想必郭前辈也不会希望女儿穷尽一生只去报仇。不如她想个办法替她找个去处,保她一世平安顺遂,也算报了郭前辈的大恩。 眼下她要去杀陈雁非,之后还要去京城找端贤和岳如筝报仇,前路凶险,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尤其是京城那边,她早已抱着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决心,姑娘跟着她就太危险了。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修书一封,把姑娘托付给谢良。谢良是完全信得过的,而且他远在肃州,对她和端贤的事应该一无所知,简直是最好的人选。冯菁知道谢良没办法在她和端贤的恩怨中站队支持她,可他也一定不会迁怒连累这姑娘。以她们多年的交情,她相信他。 冯菁把信交给传风,嘱咐她务必要把姑娘平安送过肃州。 北上的客船驶离岸边,冯菁挥手告别。她不知道近年来谢良过得如何,在这被命运推着的日子里,她仓皇、自顾不暇。下一次相见,是敌是友,皆未可知。 但眼下她没空伤感,必须马上开始计划如何对付陈雁非。当时郭前辈所背诵的借魂术缺了叁段,内容全靠她俩的猜测。她成功了,武功更胜从前, 样貌也逐渐恢复,可是嗅觉变得很不灵敏,易骨术仍无法使用。所以总是有一颗心悬着,无论如何,她要抓紧时间,为郭前辈,也为自己。 郭妙英死的蹊跷,陈雁非显然已经注意到。神鹰教最近有些风声鹤唳,对上山的人检查极其严格,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目前唯一的缺口就是作为“圣女”混入教中。他们对圣女的挑选颇有些严格的要求,不仅要面貌较好、身材玲珑,还需精通房中术,能伺候男人。冯菁对自己有约莫一半的自信的,直到传风回来给她泼了一盆凉水。 根据传风所说,“圣女”入教先要经过重重检查,要么是处子,要么必须活儿好。至少要能伺候各种不同喜好的男人,交欢的时候会有经验丰富的人、甚至是教主亲自观摩指点。 想到要在众人面前脱光了和一群男人交合,冯菁有些头皮发麻。这未免挑战太大。 传风虽然年纪小,可在神鹰教耳濡目染,对男女之事知识十分丰富,她觉得冯菁这种看起来就一身正气的人去选“圣女”肯定没戏。可冯菁现在满心都是报恩和报仇,血冲上脑,顾不得这些。上次和端贤亲热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况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是她主动。以她那点和男人睡觉的经验,圣女肯定选不上。说到底,这种事纸上谈兵不行,她必须找个人真刀真枪的练一练。 “等一下,” 冯菁拦住又要去买春宫册子的传风,“今天别买书了,你去抓个男人来。我得……练习一下。” 传风是个急性子,听了二话不说,抬腿就要出门。冯菁一个箭步把她捞回来,怀里摸出一个药瓶递给她。 这里面是从缅西人那里买来的仙灵粉,人吃了会产生幻觉,叫他往东他不会往西,更妙的是两个时辰之后全都忘的干干净净,简直是欺男霸女的神药。 冯菁叮嘱传风一定要给人先服下仙灵粉然后再带回房间,一来免得引起麻烦,二来她比较容易放得开。到时候她只要把灯吹灭,按照书上说的先这样再那样,这事准不会太难。 传风半夜方归,肩膀上扛着一个身量略高的人。 “怎么这么久?” 冯菁摸着黑,低声问她。 传风把人扔到床上,放下床帘,“这个,好看。” 冯菁简直要被这丫头的孝心感动,可是这黑灯瞎火的,能用就行了,谁管他好不好看。她摸到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定了定心神,对传风说:“你去把他衣服脱了。” 传风猛的摇头,连退叁步,好像床上的男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教中…有…有阴影,不喜欢…碰……碰男人。” 说完她飞奔出去,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一室安静。 冯菁颇有些束手无策,按照男人逛青楼的习惯,上来应该先聊聊风花雪月或者他身不由己的凄惨过去。可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再说也没兴趣了解他。 她在床沿坐下,麻利的开始脱他的衣服。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有钱人,里叁层外叁层,布料很是讲究,和端贤当年所用不相上下。她把他剥的只剩一条里裤,深吸一口气,接着去解他腰间的布结。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十分用力。 “银子会给足你的。” 冯菁一边宽慰他,一边轻松掰开他的修长冰凉的手指。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听到这句话后似乎放松下来,不再抗拒。 冯菁俯身亲吻他的耳朵,伸出舌尖轻轻的舔,引得他一阵轻颤。她胸前软绵绵的两团状似无意的擦过他的锁骨,胸膛,一路向下。 他呼吸乱了,体温在升高。 冯菁起身,将手往下探,出乎意料的,他那里没有反应。她急躁中带了一些怀疑,传风找的这家伙…行不行啊…该不会是个样子货吧? 冯菁双手握住他那处,上上下下来回几次,手中之物终于逐渐变硬。然后她按照书中所教,把它含入口中,可只勉强进一半就顶到喉咙。她强压下心中的嫌恶,试着用舌头舔它。 那人抚摸着她的肩膀,低声轻喘。她知道他应该是快活的。 忙活一阵之后,冯菁翻身跨坐在他身上,她能感觉到他坚硬火热的分身顶在她身下柔软的穴口。她试着往下坐,让他进去,可是总是不得法,换了各种角度,进不去还疼的厉害。她知道自己不太湿润,可这不能怪她,对着陌生人她很难动情。她倒是不怕疼,只是不知硬来会不会伤到他,万一把他弄的后半生不举,总是过意不去。就在这时,那人双手扶住她光滑纤细的腰肢,不轻不重的揉捏了几下,趁她不注意,突然双手一齐稍微用力向下压,全根没入她紧致的甬道。 事发突然,冯菁扶着他的腰才不至于倒下,这人腰腹没有一丝赘肉,似乎身材还可以。不知为什么,他滑进她体内那一瞬间,她想到端贤。世人常说女人吹了灯都一样,原来男人也是如此。 过去的痛苦和绝望涌上心头,冯菁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种时候还想他做什么呢?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居然要和陌生男人做这种事。她重又专心起来,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处,上下律动,一次比一次更深,不知不觉将欢爱推到巅峰。 他身体绷紧,猝不及防的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向自己,吻她的嘴唇。他和他真的很像,喜欢轻轻浅浅的缠绵,情到浓时会克制不住探进一点点舌尖与她纠缠亲热。她很吃这一套,春水一样软软的伏在他身上,逐渐失去了主动权。他搂紧她,下面撞击越来越快。她忍不住叫道:“你……你轻点。” 他不理她,似乎是像所有欲火焚身的男人一样,不顾一切的恨不能把她撞碎。 冯菁逐渐迷失在销魂的欲望中,完全分不清是她新学的技术起到效果还是身下这人本就是个淫荡货色。恍惚之间,她被他翻身压在身下,双腿抬高,深深的插入又抽离,千番反复,在她失控的呻吟中他与她一同到达顶峰。 情潮退后,冯菁开始认真的思考还要不要给他银子,后面半程显然他是拿她作乐,想想有点恼火。况且他这人不知进退,居然还压在她身上,那东西也埋在她身体里不出来。 “你出去……” 冯菁嫌弃的推开他,下床捡起衣服和事先准备的湿帕子,一股脑儿的扔给他。“自己清理一下穿好衣服。” 那人确实意犹未尽,黑暗中从后面把她圈入怀中,双手交迭于她浑圆的胸前,在她光裸的肩膀上落下一串细密柔软的吻。 冯菁哪里容得他胡来,不由分说的用武力震开他,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摸出一两银子放在床边,冷冷的说:“今天辛苦你了。” 人走后,冯菁问传风在哪儿找的人。传风比比划划道:“县…县衙。” 冯菁皱眉,县太爷没有这么年轻,这人细皮嫩肉,手指修长没有老茧,应该是县太爷的儿子。 传风这丫头居然偷人偷到县衙去,她怎么不上天呢? ===== 县衙后院。 端贤一身素白衣衫,静静的凝视着远处的群山。 风微凉,衣袂飘飘。 他轻轻揉着额角,不知为何头有些疼,整个人精神都不太好。 以前常常听人说,倘若梦见心心念念的人,一定不要说话,这样梦才会长。他从前不信,现在是无法不信。只是他居然会做这样荒唐的梦,简直难以启齿,倘若她知道必定会笑话他。 他强压下心中荡漾高涨的情丝,冷静下来想,此行如果真能见到先皇,解决血咒,他就算翻遍四海也要找回她。可转身又想,倘若她已经与他人共结百年之好,他又当如何? 想到这里不禁万念俱灰,人海茫茫,孑然一身,余生似乎再无生趣。 他自从生身以来享尽人间权力富贵,偏求一人不可得。长恩曾经问他为什么喜欢她。他竟答不上来。论样貌,京中美女如云,面貌相似或更胜的大有人在。论品性,她的温柔顺从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敏感又固执。论琴棋书画、端庄得体,她更是半点不通。武学上确有所成,可是是小孩心性,有勇无谋。 想来这事没有道理可言,倘若他真能说得清为什么喜欢她,便不难找按照那个方向去找一个相同甚至更好的人。可见情之所累,即是不可说。 不可说,不可说……可那个认真的、顽皮的、偏执的、勇敢的、胆小又喜欢自嘲的小姑娘是他的心中所爱,穷尽人生,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 杜恒见他神色疲劳,以为是县衙住不习惯。“殿下,是不是房间临街有点吵?要不要让崔大人给您换个安静点的房间?” 端贤摇头,“无妨。” 他和杜恒不想引人注意,自称是京城来的督查使,品级比县令崔文低了两级,故而崔文并没有放在心上,只随随便便安排了个住处。杜恒哼哼唧唧非常不满,但他只想快点见到大行皇帝,毕竟他和圣上都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实在太久了。 故地重游(上) hei ye wu.co m 岳家上下乱成一团,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惊动官府和宫中。明眼人都看出来,王妃不过是个诱饵,歹徒不求财,真正的目标是端贤。 圣上的意思很明确,这事交给锦衣卫和兵马司,端贤不必涉险。岳家人自然是不满意,可他们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毕竟岳如筝的命远远不值端贤去冒险。 到第二日傍晚时分,人们已经开始暗暗讨论下一任王妃的人选。 绿戎也听到一些风声,她悄声问冯菁,“夫人,小成王明天要是不来怎么办?” 冯菁利落的说:“那我们不必露面,杀掉岳如筝,回教中再做打算。” 她叫店小二添了一碗饭给绿戎,自己则起身推开窗透气。这同和楼酒家外邻长宁街,往西一直走到尽头就是成王府。从前她和谢良白鸢经常来这里改善生活,酒足饭饱之后便沿街散步回去。赶上春天桃花落一地,别有滋味。过去的种种,是美梦也是噩梦。有时候她依旧控制不住的想如果她没和端贤去天门关,就不会和他纠缠不清,那么她就不会离开王府,更不会被灭口。她一向胸无大志,从没想过扬名立万、天下第一,所有不过只是对武学的一点赤诚的痴迷热爱而已。横竖没从皇后娘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给谁当牛做马不是干呢?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依着邪术苟活于世,难道说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今晚一过,明日能不能万人之中取他首级,皆是未知。他不出现便罢,一旦现身,她要面对的就是众多高手,凭她一人之力,真的能稳操胜券吗?传风和绿戎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暗中杀掉端贤,虽然他身边高手不少,但总是能找到漏洞,至少胜算多些。可冯菁很清楚,她想要的不只是他和岳如筝的性命那么简单,她还要让他们在众人面前跪地求饶,揭开他们隐藏在道貌岸然身后的伪善,甚至……毁掉他想守住的一切秘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可给他这一刀,她一定要捅到最深。借魂术不得善终,她唯愿与他同归于尽。 绿戎指着街盘问来往路人商贩的官差问冯菁:“ 夫人,那些是什么人?”更多免费好文尽在:y u s h uwu. bi z 冯菁瞟了一眼说:“他们是锦衣卫,不归任何官员调遣,只直接听从皇帝一个人的命令。” “啊,听起来好厉害,你看他们的行头,真漂亮。 夫人你快看,那边那个当官的跟他们说话都点头哈腰的。” 冯菁轻笑:“这几个只是小喽啰。你不会在老百姓的大街上看到镇抚使以上的锦衣卫不穿便装的。我猜他们的都指挥使林鹤堂恐怕正在焦心如何向岳将军交代呢。” 说话间,冯菁突然看到远处的走过来一个乌丝垂肩,身穿上好绸缎的女人,她走路步履沉稳,一看便是练家子。两个锦衣卫官差拦住她,她下巴一扬,露出不屑的表情,接着掏出一张腰牌亮了亮。两人见那牌子宛如变脸一般,连忙作揖赔笑,让她过去。 绿戎按捺不住好奇悄声问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怎么如此牛气冲天?” “羽菱。” 冯菁喃喃道。 “什么?” 绿戎一头雾水,啥玩意儿?官名还是人名? 冯菁没有告诉绿戎,那是她的过去,也是她曾经以为的未来。 “绿戎,”冯菁回头道:“你是不是对奇权贵的生活有点好奇?” 绿戎老实的点头,谁不好奇自己不知道的事呢。 “很多年前,有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告诉我一句话, 如今站在天上看地狱,总算是颇有些理解。” “什么话?” 冯菁露出一丝好久不见的顽皮微笑:“上流社会多是下流人,下流社会多是清高人。” 正当绿戎为这句话发愣时,店小二过来结账。冯菁指着窗外,假意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小二见她梳着妇人发髻,举手投足颇有气度,弯腰恭敬道:“夫人还不知道吧,这两天京城不太平,成王府丢了王妃,闹得满城不安生。” “哦,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种事。”冯菁显得兴趣寥寥,摸着手腕上翠绿的镯子敷衍道。 小二连连摇头,“嘿,成王府最近走背字,准是风水不成。 我老舅在王妃娘家那边当差,听说——”他压低了声音,“听说小王爷那方面有问题。” 冯菁瞪大了眼睛,他在胡说什么!?说端贤不是人她同意,说他不是男人这有点夸张。 小二得意的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千真万确,这事儿宫里头都知道,就是都瞒着不让说。之前京中大小姑娘头挤着脑袋想进王府,现在都一股脑儿改进宫啦。毕竟再怎么说皇上那方面没毛病,说不定运气好就生了儿子一飞冲天呢。” 好家伙,不让说你还在这儿宣传。冯菁嘴上配合他敷衍着,心里却对这套流言持保留态度。一来她知道他过去肯定没问题,动不动就把她折腾到天亮,她一个练武的人都被他弄的腰酸腿软。二来哪个男人不好面子,如果是真的他才不会搞得人尽皆知,依他的个性,杀光知情的太医院大夫倒是有可能。 冯菁知道大行皇帝的事,也知道皇上对端贤的倚重和忌惮。依她看,端贤假装不能人道、无子,十有八九是为了让皇上放心,相信他会专心去寻访血符咒之解,也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比如说岳家那一批,暂且收收心思。 不过,她转念恨恨的想,倘若他真的不能人道,也算是他的报应。 ===== 三日之约转眼便到。 十里亭外明里暗里挤满了各路人马。兵马司和巡城御史加派大量人手在前,锦衣卫在都指挥使林鹤堂的带领下埋伏在后。禁中派的高手和成王府的侍卫混在一起,伺机听令。岳将军不顾皇上劝阻,硬是带着一群岳家旧部也跟了来。 众人之中,唯有端贤面色沉静如常,看不出情绪。其他人要么是心急如焚,比如说岳将军,要么是神情紧张生怕端贤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要被问罪,比如说脸上汗涔涔的兵马司指挥使。 庞拂余则抱着胳膊,扫了一眼端贤身后的沉清、朱轼和羽菱,嘟囔道:“今天倒是聚的齐全。” “殿下!” 杜恒从京城方向疾驰而来,他跳下马, 低声附在端贤耳边道:“属下查到一些东西。” 端贤和庞拂余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随杜恒走去一旁背人处。 “西市有个吹糖人的见过那个送信的女人,我找刑部的徐佑环按照他和仇征的描述分别作画,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同一个人。那个女人说话不太利索,南方口音,手背上刺着一只鹰。” 他停了一下,加了一句,“我猜她是神鹰教的人。” 杜恒从接到任务起几乎没合眼,为了查出这些差点把命都搭进去,要是端贤还不满意,他下一步只能是回去给自己订副好点的棺材板。 端贤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张字条,神鹰教是远在大梁缅西边境的江湖帮派,虽然素有邪教之名,但并不曾与朝廷公开为敌。如今此举,还真是让人困惑。 庞拂余听到神鹰教这三个字惊讶的合不上嘴,他把杜恒赶去一边,悄声道:“ 我听说那个神鹰教淫邪的厉害,玩的很花。岳如筝落在他们手里……会不会——” 他偷瞄了端贤一眼,不敢继续说下去。 端贤把纸条放进袖中,用一种让人后颈生寒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丧仪会走最高规制。” 庞拂余瞬间什么都懂了,端贤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真的救岳如筝,他今天亲自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做个姿态,为岳家、为圣上、也为他自己。血符咒已解,宫中娘娘们的肚子虽然暂时还没有动静,但形势和从前大不相同。他抓住这个契机,既能打破过去的局面又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可谓是不亏。 庞拂余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沉清和朱轼,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皆噤了声,一齐往声音来处看去。只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三匹黑马疾驰而来。 端贤突然愣住,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在往心头上涌,然后又从心头升到喉咙,流向脸颊,最后化作眼前水雾。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是冯菁。 故地重游(上) hei ye wu.co m 岳家上下乱成一团,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惊动官府和宫中。明眼人都看出来,王妃不过是个诱饵,歹徒不求财,真正的目标是端贤。 圣上的意思很明确,这事交给锦衣卫和兵马司,端贤不必涉险。岳家人自然是不满意,可他们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毕竟岳如筝的命远远不值端贤去冒险。 到第二日傍晚时分,人们已经开始暗暗讨论下一任王妃的人选。 绿戎也听到一些风声,她悄声问冯菁,“夫人,小成王明天要是不来怎么办?” 冯菁利落的说:“那我们不必露面,杀掉岳如筝,回教中再做打算。” 她叫店小二添了一碗饭给绿戎,自己则起身推开窗透气。这同和楼酒家外邻长宁街,往西一直走到尽头就是成王府。从前她和谢良白鸢经常来这里改善生活,酒足饭饱之后便沿街散步回去。赶上春天桃花落一地,别有滋味。过去的种种,是美梦也是噩梦。有时候她依旧控制不住的想如果她没和端贤去天门关,就不会和他纠缠不清,那么她就不会离开王府,更不会被灭口。她一向胸无大志,从没想过扬名立万、天下第一,所有不过只是对武学的一点赤诚的痴迷热爱而已。横竖没从皇后娘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给谁当牛做马不是干呢?如今落得如此境地,依着邪术苟活于世,难道说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今晚一过,明日能不能万人之中取他首级,皆是未知。他不出现便罢,一旦现身,她要面对的就是众多高手,凭她一人之力,真的能稳操胜券吗?传风和绿戎都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暗中杀掉端贤,虽然他身边高手不少,但总是能找到漏洞,至少胜算多些。可冯菁很清楚,她想要的不只是他和岳如筝的性命那么简单,她还要让他们在众人面前跪地求饶,揭开他们隐藏在道貌岸然身后的伪善,甚至……毁掉他想守住的一切秘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可给他这一刀,她一定要捅到最深。借魂术不得善终,她唯愿与他同归于尽。 绿戎指着街盘问来往路人商贩的官差问冯菁:“ 夫人,那些是什么人?”更多免费好文尽在:y u s h uwu. bi z 冯菁瞟了一眼说:“他们是锦衣卫,不归任何官员调遣,只直接听从皇帝一个人的命令。” “啊,听起来好厉害,你看他们的行头,真漂亮。 夫人你快看,那边那个当官的跟他们说话都点头哈腰的。” 冯菁轻笑:“这几个只是小喽啰。你不会在老百姓的大街上看到镇抚使以上的锦衣卫不穿便装的。我猜他们的都指挥使林鹤堂恐怕正在焦心如何向岳将军交代呢。” 说话间,冯菁突然看到远处的走过来一个乌丝垂肩,身穿上好绸缎的女人,她走路步履沉稳,一看便是练家子。两个锦衣卫官差拦住她,她下巴一扬,露出不屑的表情,接着掏出一张腰牌亮了亮。两人见那牌子宛如变脸一般,连忙作揖赔笑,让她过去。 绿戎按捺不住好奇悄声问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怎么如此牛气冲天?” “羽菱。” 冯菁喃喃道。 “什么?” 绿戎一头雾水,啥玩意儿?官名还是人名? 冯菁没有告诉绿戎,那是她的过去,也是她曾经以为的未来。 “绿戎,”冯菁回头道:“你是不是对奇权贵的生活有点好奇?” 绿戎老实的点头,谁不好奇自己不知道的事呢。 “很多年前,有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告诉我一句话, 如今站在天上看地狱,总算是颇有些理解。” “什么话?” 冯菁露出一丝好久不见的顽皮微笑:“上流社会多是下流人,下流社会多是清高人。” 正当绿戎为这句话发愣时,店小二过来结账。冯菁指着窗外,假意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小二见她梳着妇人发髻,举手投足颇有气度,弯腰恭敬道:“夫人还不知道吧,这两天京城不太平,成王府丢了王妃,闹得满城不安生。” “哦,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种事。”冯菁显得兴趣寥寥,摸着手腕上翠绿的镯子敷衍道。 小二连连摇头,“嘿,成王府最近走背字,准是风水不成。 我老舅在王妃娘家那边当差,听说——”他压低了声音,“听说小王爷那方面有问题。” 冯菁瞪大了眼睛,他在胡说什么!?说端贤不是人她同意,说他不是男人这有点夸张。 小二得意的看着她惊讶的表情,“千真万确,这事儿宫里头都知道,就是都瞒着不让说。之前京中大小姑娘头挤着脑袋想进王府,现在都一股脑儿改进宫啦。毕竟再怎么说皇上那方面没毛病,说不定运气好就生了儿子一飞冲天呢。” 好家伙,不让说你还在这儿宣传。冯菁嘴上配合他敷衍着,心里却对这套流言持保留态度。一来她知道他过去肯定没问题,动不动就把她折腾到天亮,她一个练武的人都被他弄的腰酸腿软。二来哪个男人不好面子,如果是真的他才不会搞得人尽皆知,依他的个性,杀光知情的太医院大夫倒是有可能。 冯菁知道大行皇帝的事,也知道皇上对端贤的倚重和忌惮。依她看,端贤假装不能人道、无子,十有八九是为了让皇上放心,相信他会专心去寻访血符咒之解,也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比如说岳家那一批,暂且收收心思。 不过,她转念恨恨的想,倘若他真的不能人道,也算是他的报应。 ===== 三日之约转眼便到。 十里亭外明里暗里挤满了各路人马。兵马司和巡城御史加派大量人手在前,锦衣卫在都指挥使林鹤堂的带领下埋伏在后。禁中派的高手和成王府的侍卫混在一起,伺机听令。岳将军不顾皇上劝阻,硬是带着一群岳家旧部也跟了来。 众人之中,唯有端贤面色沉静如常,看不出情绪。其他人要么是心急如焚,比如说岳将军,要么是神情紧张生怕端贤有个什么闪失自己要被问罪,比如说脸上汗涔涔的兵马司指挥使。 庞拂余则抱着胳膊,扫了一眼端贤身后的沉清、朱轼和羽菱,嘟囔道:“今天倒是聚的齐全。” “殿下!” 杜恒从京城方向疾驰而来,他跳下马, 低声附在端贤耳边道:“属下查到一些东西。” 端贤和庞拂余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随杜恒走去一旁背人处。 “西市有个吹糖人的见过那个送信的女人,我找刑部的徐佑环按照他和仇征的描述分别作画,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同一个人。那个女人说话不太利索,南方口音,手背上刺着一只鹰。” 他停了一下,加了一句,“我猜她是神鹰教的人。” 杜恒从接到任务起几乎没合眼,为了查出这些差点把命都搭进去,要是端贤还不满意,他下一步只能是回去给自己订副好点的棺材板。 端贤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那张字条,神鹰教是远在大梁缅西边境的江湖帮派,虽然素有邪教之名,但并不曾与朝廷公开为敌。如今此举,还真是让人困惑。 庞拂余听到神鹰教这三个字惊讶的合不上嘴,他把杜恒赶去一边,悄声道:“ 我听说那个神鹰教淫邪的厉害,玩的很花。岳如筝落在他们手里……会不会——” 他偷瞄了端贤一眼,不敢继续说下去。 端贤把纸条放进袖中,用一种让人后颈生寒的语气轻描淡写的说:“丧仪会走最高规制。” 庞拂余瞬间什么都懂了,端贤从头到尾都没打算真的救岳如筝,他今天亲自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做个姿态,为岳家、为圣上、也为他自己。血符咒已解,宫中娘娘们的肚子虽然暂时还没有动静,但形势和从前大不相同。他抓住这个契机,既能打破过去的局面又能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可谓是不亏。 庞拂余瞄了一眼不远处的沉清和朱轼,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皆噤了声,一齐往声音来处看去。只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三匹黑马疾驰而来。 端贤突然愣住,一瞬间浑身的血都在往心头上涌,然后又从心头升到喉咙,流向脸颊,最后化作眼前水雾。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是冯菁。 故地重游(下) 一阵低语声席卷而过,人们惊愕的面面相觑,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想到绑匪居然是小成王过去的女侍卫。 事情变得耐人寻味,虽是剑拔弩张,但一时间竟没人敢动。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端贤怔怔的看着她梳成妇人样式的发髻,再没有往日的神色自若。 冯菁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仰望过、效忠过、深深爱过的人。她轻扬嘴角,只觉复仇的滋味如想象中一样美妙。 绿戎把灰头土脸的岳如筝从马上解下扔到地上,“夫人,她醒了。” 夫人两个字好像一把尖刀插在端贤心头,他再也压不住心中思念,凄然问道:“你去了什么地方?过得好么?” 他还有脸问她过得好不好?冯菁怒火上升,冷笑道:“成王殿下不记得这个地方了吗?让我来提醒你一下吧,弘安十八年八月二十六,你和你的王妃派阳山老姆在此地废我武功,断我手脚,把我抛入河中杀人灭口。今天我且问你,我当日究竟所犯何错?可有罪名?可有证据?可有国法可依?” 一连串的质问有如万箭齐发,她是恨毒了他。手中血红的剑绦在风中猎猎作响,冯菁阴森笑道:“可怜我十四岁就跟着你出生入死,替你杀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清,最后竟然落得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的下场。这沾血的荣华和白骨堆成的权势,你和你的王妃昧着良心享用的就那般心安理得吗?” 端贤如坠冰窖,脑子混乱的像要发疯,冷静理智全都弃他而去,他下意识的急急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 冯菁仰头大笑,“怎么?不敢承认了么?要不要让王妃娘娘提醒几句?” 说罢她拽住岳如筝的发髻强迫她抬起头,“说,弘安十八年八月二十六的晚上,你做了什么?” 岳如筝深知此时若是承认自己做的那些事,端贤不会放过她,自己必死无疑。横竖羽菱不敢揭穿自己,咬紧牙关不承认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她看了看远处的岳家人和锦衣卫,心一横喊道:“殿下!她在胡说八道,你千万不要相信她!” 端贤这才想起来面前还有个岳如筝,他看着她,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压下心底的万千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现在必须快速想个办法,越快越好。 可冯菁并不会等他,岳如筝的喊叫有如火上浇油, 她唰的一声抽出长剑,轻描淡写道:“我今天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断案的。” 她握紧剑柄,露出恐怖的笑容。千回百转,这一刻终于来了。 端贤一瞬间脸上血色褪尽,倘若今天她在大庭广众中杀掉岳如筝,他和她就会彻底变成敌人。他再顾不得其他,急道:“菁菁,别杀她……求你……求你……” 冯菁心中悲戚,他们到底是一起的。她扭过头不再看他,将手中的剑对准抖如筛糠的岳如筝。她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怎样一种恐怖的笑容。只见岳如筝张了张嘴,惊慌失措道:“我、我祖父是开平王,我父亲是今上肱骨,你敢动我——” 血液冲的耳膜轰隆隆的响,冯菁抬手,只见冷森一片寒光,岳如筝便断了气,汩汩的鲜血从喉咙处喷涌而出。 岳将军和岳翀狂怒大叫,其他人却一如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不敢出声,捂着嘴纷纷倒抽冷气。 冯菁提着滴血的长剑,缓慢走向端贤。杜恒和沉清见状纷纷拔出刀来挡在他身前。冯菁不认识他们,但是今天无所谓,她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滚开。” 她再一次举起剑。今天这里是修罗场,她双眼赤红,决意要大开杀戒。 “菁菁,我没有,你听我说——” 可端贤话音还未落,冯菁就出手连刺三剑。第一剑被杜恒挡回,第二剑擦破沉清的右肩,第三剑从端贤身侧贴肉掠过。 众人见冯菁招招皆下狠手,毫无保留,立即调整状态全力迎战。几个回合下来,冯菁寡不敌众,逐渐落了下风。传风看准时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南海神箫放在唇边。萧声一出,所有会武功的人顿觉头痛,就在他们分神之际,冯菁寻得破绽,一剑直插进端贤的右肩。 “兰卿!” 庞拂余扶住端贤,怒喝道:“冯菁!你今天要是杀了他,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众人眼见端贤受伤,情势危机,便不再等号令,一拥而上。可冯菁不在乎,无论她今天是否能成功脱身,她都赢了,因为那剑上有毒,端贤他活不过三日。黄泉路上有他相陪,她死的不亏。 沉清知道南海神箫的厉害,趁冯菁无暇顾及传风,抓住机会一脚踢掉了传风手中的箫。林鹤堂的人缓过劲来,和岳家人乘胜追击。没有了箫声,冯菁逐渐体力不支,混乱中被击中一掌,瞬间引发借魂蛊反噬,痛得弯下腰。沉清趁机扣住她的命门,轻巧的结束混战。 本以为事情就此结局,谁料端贤突然恢复了一些神识,他捂着肩膀颤抖着说:“放了她……” 岳将军还沉浸在痛失爱女的悲痛中,他站出来大怒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当偿命。殿下以公谋私,恕岳某不敢从命!” 林鹤堂也道:“殿下,冯菁犯错在前,臣等也是秉公行事。 臣知道殿下与她有旧,但如今之事,殿下若要徇私,只怕难以服众。” 双方僵持不下,端贤只觉得剧痛难忍,头越来越晕,冷汗顺着额角一滴滴的滑落。他没有时间了,他不能让他们抓住她,万一他死了,没有人能救她……想到这里他咬紧牙,从怀中掏出一枚金牌举过头顶, 高声道:“圣祖金牌在此,尔等叩首听令。” 在场所有人,甚至庞拂余都惊愕的说不出话。传闻圣祖曾赐予老王爷一枚金牌令箭,此牌一出有如他本人亲临,持此牌下的命令,所有大梁臣民必须遵从,有异议的可以立即斩于马前。没想到传闻是真的,金牌居然就在端贤手上。 “岳岭安、林鹤堂,” 端贤举着金牌,身体却不停的往下滑,一半的重量都压在庞拂余身上。可他必须坚持,他强行咽下涌上喉咙的血沫,一字一句道:“本王以圣祖皇帝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人。” 饶是前半生戎马倥偬、后半生横行霸道的岳将军此刻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他想替女儿报仇,他不服端贤如此袒护那个女侍卫,可岳家上下还有百十口人,岳翀、夫人、老太太……想到这里,他突然泄了气。林鹤堂也无法,只得小声劝他节哀。 大局已定,其他人见状纷纷收刀回鞘,原本抓住冯菁和传风的人也跟着收手。 这一切都出乎意料,又发生的太快。冯菁根本没有力气和时间细想,她气血翻涌,耳边蜂鸣呼啸,胸口巨痛,有如万箭穿心。传风担心有变,拉着意识有模糊的冯菁迅速转身离开。 直到她们走远,端贤才松了一口气,一大口鲜血喷出来,再也撑不住,软绵绵的倒下去。 真相大白(上) 圣上震怒,端贤昏迷不醒,成王府一片愁云惨淡。 “什么?中毒?你们是说剑上有毒?” 庞拂余瞪着满屋子的太医院医官和京城名医,震惊的合不上嘴,冯菁下这样的狠手,当真是铁了心要他死。 “可有解药?” 朱轼问道。 “回朱大人,此毒名叫千虫百草膏,顾名思义是用多种毒虫和毒草制成的混合毒膏,只要下毒人愿意提供配方,解起来便容易。” 庞拂余心一沉,岳如筝死无对证,端贤昏睡不醒,这中间的误会可是解释不清了。他无奈道:“如果不愿意呢?” “最……最多能撑三日……” 一个略微年长些的医官小心翼翼的说。 神鹰教在黑鹰岭腹地,从京城出发来回最快也要10天,一切顺利的话回来正好赶上端贤的头七。庞拂余泄气的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天要塌了。 就在此时,侍卫处的羽菱听到端贤中毒的消息暗暗松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一般的幸运,岳如筝死前没有把她供出来,冯菁也没有提起那封给端贤的信。眼下只要端贤撒手人寰,再也不会有人去纠结过去的事。况且她不过是悄悄给岳如筝传过一些话,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只是如实描述她看到的罢了。冯菁和端贤不干不净是事实,她并没有瞎说。至于后来去偷双龙玉佩和寻阳山老姆对付冯菁,那都是岳如筝的主意。 她在心里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重又放松下来。可没想到第二天夜里,事态突变。 惠风院闹哄哄的,她顺着声音看过去,但因为心里有鬼又不想太往前去,只得随手抓来一个小丫头,问她前面发生什么事。 小丫头老实道:“万家庄的万庄主刚刚骑快马来送药,这会儿和太医院的人一起在惠风苑给殿下瞧病呢。” 羽菱大惊,控制不住的惊慌失措道:“是解药吗?” 小丫头并没注意到她奇怪的表情,摇头说:“不是,但是万庄主说也许可以暂时压得住千虫百草膏的毒。” 羽菱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她只花了一炷香时间就决定收拾细软连夜逃跑,却没想到在长宁街遇到了佟语欢。这个花魁娘子近两年和王府并无来往,这个时候跳出来凑热闹,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田大人,好久不见呀!这么晚了,出门么?” 佟语欢笑盈盈的看着神色狼狈的羽菱。 羽菱没心思和她废话,寒暄了几句就仓皇向城外走去。佟语欢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万泓声带来的药果然有些效果,端贤用下后脉象平稳了许多。 他擦了擦满头的汗珠对众人道:“灵心丹万家庄只有这一颗,约莫能吊他半月性命。一定要快去找解药。”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还有一线希望,庞拂余和朱轼决定立刻出发去神鹰教找冯菁。 观祎突然敲门探头进来, “外头佟姑娘想见朱大人一面。” 朱轼起身跟着她到了一处僻静所在,“佟姑娘有话请说。” 佟语欢嫣然一笑,“朱大人,十里亭的事一夜之间传遍朝堂江湖,京中现在恐怕没有人能坐得住。我也不和您装糊涂,我来是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朱轼对这姑娘有些耳闻,自是不敢小觑,他谦逊有礼的说:“姑娘请问。” “十里亭到底是不是王爷的意思?” 佟语欢抛出一个直中要害的问题。 “不是,” 朱轼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跟随殿下十几年,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至于殿下和冯菁,那是他们的私事,你我都不应多做评论。” 果然没有猜错,佟语欢抬头望望月亮,转身道:“三年前在双安门,我曾遇到过一对上京看病的夫妇。那个妇人面容憔悴,声音却有些耳熟。而那男人,” 她微微一笑,“居然是曾经做过殿司制使、后来因为犯错流亡在外的萧让。” 朱轼此时终于明白她的来意。 “当时大理寺的苏大人揪着他们盘问,我顺水推舟就帮了他们一把。我当时想着,冯大人可能在做些王爷吩咐的任务,咱们一个外人不好过问,便没放在心上。直到昨天听说了十里亭的事,我才想起来那天应该是冯大人遇害之后重返京城。只是奇怪为什么她明明回到了京城,却为何没见到殿下?” 说到这里,佟语欢话锋一转,“岳如筝一个闺阁贵女,倘若没有人帮忙,怎么会想到去请阳山老姆呢?” 短短几句话里有多个机锋,朱轼心下已然有数。 “我刚来的路上,遇到了田大人,她三更半夜慌慌张张的背着包袱,不知道要做什么去。” 佟语欢顿了顿,“语欢真心希望王爷能快点好起来,倘若有什么用的到的地方,大人千万不要客气。” 美人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朱轼飞身返回惠风苑,对庞拂余快快道:“你先去黑驼岭,我要办点事,随后就到。咱们神鹰教见。” ===== 传风自打从京城回来就心神不宁,总是欲言又止。绿戎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的又不不肯说。 “夫,夫人,怎么样?” 绿戎叹口气道:“身体还好,只是好像心事重重的,总是一个人坐在后山发呆。” 她示意传风附耳过来,悄声道:“其实我觉得小王爷不是那样坏……那些传言,你有听过没有?” 传风不敢接话,夫人最忌讳别人提起她和小王爷的事,她才不要触霉头。 绿戎托着下巴叹气,“今天都是第六天了,你说小王爷死了吗?” 传风摇头,“不知。” “怪可惜的,他那天还放了咱们呢,” 绿戎放下手中的活计,自言自语道:“夫人杀了他的王妃也没见他心疼,弄那么大阵仗,一句重话都没说。他看咱们夫人的眼神,真不像是有仇。这里面说不定有点什么误会呢。” 传风皱眉,“你,你只是,看,看,看他好看。” 绿戎耸耸肩,嘟囔道:“这会儿好看也没用了,只能去阎王殿当面首了。” 说话间外头来人说有个叫庞拂余的人想见教主夫人。绿戎听了连忙跑去问冯菁。 冯菁这几日也是不好过,本以为大仇得报应该痛快的,可不知为何如此彷徨空虚。他说不是他做的,可她如何能相信呢?当日岳如筝怀揣双龙玉佩,不会有假,她去王府找他,羽菱答案也是信誓旦旦不可能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自然是不肯承认,可摆出那副样子又何必。 “夫人,有个叫庞拂余的人在外面,说有话跟您说。” 冯菁愣住,他来做什么?他这样跑过来,那端贤是死了还是没死?她害怕知道答案,更害怕面对自己知道答案之后的反应。况且三天早过了,她在想什么呢,他肯定死了。她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强自镇定道:“不认识,让他滚。” 说话间冷汗顺着鬓角徐徐流下。 绿戎一溜烟的跑走,很快又回来,面露难色道:“夫人,他说……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把您过去和王爷的细节说给所有人听。” 冯菁气的七窍生烟,本来混乱的心绪瞬间化作熊熊怒火,她冲出去指着庞拂余骂道:“你不在京城给他守灵,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庞拂余着实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他突然意识到冯菁不再是过去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如今更像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他急道:“冯菁,你对兰卿有误会。求你把解药给我,回头我们坐下把事情说清楚。” 他竟然没死么……冯菁心头一颤,竟然有一丝说不清楚的欣喜。她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些感情,心乱如麻中木然道:“传风,把他剁碎扔到后山去喂狗。” “哎哎哎,别别别。” 庞拂余嚷道:“有话好好说。” “你走不走?”冯菁威胁他。 “不走不走。” 庞拂余一边梗着脖子硬抗,一边暗骂朱轼为什么还不来。 冯菁不想杀他,可也不想看见他 ,既然他铁了心赖着不走,她只好吩咐传风先把他绑起来扔到后山柴房,眼不见心不烦。 谁知没过半个时辰,绿戎又跑来敲门。 “夫人,外面又有一个叫朱轼的人想见您。” 冯菁叹了口气,他们看来是不会放过她了。她抽出剑,三步两步走出房门。 出乎意料的,朱轼身旁还有一个手脚被绑的女人。 居然是羽菱。 真相大白(下) “庞公子还没到吗?” 朱轼环顾四周,有点惊讶。 冯菁走到后山打开柴房门,指着里面的人漠然道:“你们把他带走吧,不要在我这里白费力气。” 庞拂余看见朱轼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朱轼顾不上安慰他,不太客气的把羽菱推向前,羽菱踉跄了一下,露出被铁链锁住的双手。 冯菁讶异,这又是演的哪一出?怎么还有唱红脸的和唱白脸的? “你把昨夜对我说的话现在重复一遍,” 朱轼命令羽菱道,“若有半句虚言,殿下和夫人都不会饶过你。” 他这样把她和端贤的称呼掐头去尾放到一起,让人听了很容易误会。冯菁听着不舒服,可特意指出来又难免显得自己小题大做,无奈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 羽菱眼见冯菁脸色阴沉,又想起江湖上流传的有关神鹰教的恐怖传说,不禁打了个寒战。冯菁如今杀人不眨眼,连岳如筝都和王爷都敢动,她的小命可是说没就没。想到这里,她也不顾上许多,扑通一声跪下,一五一十的将她如何偷盗双龙玉佩,又如何重金收买阳山老姆的事全部说了出来。言语之间反复强调她和王爷都不知情,一切都是岳如筝的主意。 “照你这么说,他倒是个蒙在鼓里的傻子了?” 冯菁眯起眼睛,反手用剑柄挑起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你的鬼话漏洞百出,别的不说,我且问你,当日我递信求见,为何他一口咬定是骗子?” 羽菱神色躲闪,开始胡乱搪塞,一会儿说自己不知道什么信,一会儿又说是岳如筝把信拦下来不让送给殿下。朱轼敏锐的察觉出异常,厉声道:“田羽菱,就像我昨夜说的,殿下只要一醒,真相自然大白,你若今日坦诚,尚有活路,若是执迷不悟,谁也保不了你。” 庞拂余见冯菁不为所动,急道:“冯菁,兰卿对你如何,你当真一点都感觉不到吗?” 冯菁不为所动,转身要走,却被庞拂余张开双臂螳螂一样拦住。 “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你走了之后他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 拿酒当饭吃,一个人坐在你的房间睁着眼睛到天亮。我看不下去,跟他说实在不行派人去找你回来。他不愿意,说那是逼你,会让你一辈子不快乐。我呸,去他的狗屁!我偷偷派人去找你,可是一无所获,你消失的彻彻底底。我们现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时并不知道啊!你有易骨术又身怀绝技,一定是故意抹掉了踪迹。不然没有办法解释一个大活人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我本来不想告诉他,怕他听了不好受。可我为他不值,因为你人潇洒,走的更潇洒,完全可以不用看别人为你做的牺牲和忍让。所有人的生活都有难处,怎么偏你的尊严那么值钱?后来有一天他喝醉酒,无意中说出来,原来他早派沉清去找过你,结果自然是和我一样一无所获。他拉着我又哭又笑,几乎是疯了。再后来他终于不喝酒,但人一天比一天沉默,除了处理公务和发呆,不做任何事。至于他和岳家的婚事,你知道他有多可笑吗?迎亲那天他一个人跑去白马寺喝的烂醉,府里这头岳如筝一个人拜堂。岳家人差点气疯,岳将军直接拔剑去找皇上,足足闹了半月才收场。你知道皇上、太后都在等他有所出。他呢,他派人到处散布谣言说自己身体有恙、不能人道。宫里给他施压,他就真的服药糟蹋自己,如今也不怕说出来,岳如筝到死都是囫囵身子。 他情绪激动,胸脯上下剧烈起伏,仿佛要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才畅快。 “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你不在的这三年,不只有你一个人在受苦。你为了一个不是他的错误,把罪责归到他身上,你问问你自己,究竟有没有心!” 这些掏心挖肺的言辞简直是劈头盖脸砸下来,可似乎并没有打动冯菁,她是冷静的,至少现在还是。她指着远处微红的夕阳,奋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们、你们给我滚出黑驼岭。” 她的手在抖。 三日后,官道驿站。 朱轼发现门框上扎着一支箭,箭头下带着一张薄纸。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冯菁变了许多,可骨子里的性情没变,对黑白是非,绝不含糊。 ====== 京城惠风苑门外。 观祎端着药碗,等了半个时辰里头也不叫进去。他低声咕哝:人刚醒就这样,药也顾不上喝,哪有这么急的,真是疯了。 杜恒忍不住好奇道:“殿下和那个女人是什么回事?” “嘘!” 观祎赶紧示意他小点声,“您到殿下面前可别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仔细脑袋。” 观祎一向近身伺候端贤的饮食起居,三年前就发现他们有问题。冯菁夜夜宿在端贤房中,两人常常深更半夜弄出动静。早上收拾床铺,被子、床单,甚至枕头上都是那种痕迹,没眼看。本来以为都到这个份上了,早晚是要有个说法,谁知后来竟一拍两散,再见又变成这样。 当真让人看不懂。 杜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他这几日听了不少流言蜚语,结合眼前景象,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王爷一厢情愿?你看嘛,当年王爷主动承认他们的关系,冯姑娘可什么都没说。按理说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俩睡过了,为何不过个明路纳进门呢?肯定是人家不愿意呀。我敢打赌,要不是出了意外,她早逍遥快活去了,根本不会回来找咱们王爷。” 观祎大惊失色,“杜大人啊,你推理的挺好,以后可别推理了。” 说话间,门开了。 朱轼从里面走出来,把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羽菱交给杜恒,“殿下叫打断她的腿,送去万家庄水牢。转告万庄主,务必叫她至死都烂在牢里。” 按照端贤的意思,羽菱肯定是死一万次都不够,但是朱轼坚持留她一命。因为他曾经答应过羽菱只要说出真相便保她不死。当时那种情况,倘若羽菱咬死不说,谁也没办法证明端贤的清白。既然承诺在先,还是践行的好。 观祎不知内情,只看得心惊肉跳。 昨天还好好的人上人,今日就成阶下囚。 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古如此。 房内,沉清正在讲他这几日打探到的有关冯菁消息。 端贤听到她嫁给神鹰教教主的时候肩膀猛的一抖。 那天她们叫她夫人,他就猜到了。夫人这两个字像梦魇一样在他脑中反复盘旋,挥之不去。这么多年,他一直害怕,害怕他给不了她的东西,总有一天别人会给她。 不过陈雁非又老又脏,她委身于他,必是因为走投无路,迫不得已。想到这里,悲伤之余竟是暗暗松了口气。只要她不爱他,便没有什么。 其实就算爱他又如何,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也都不算数。 沉清被他疯魔的样子吓到,手心捏把汗,小心翼翼的说:“现在唯一不清楚的就是冯姑娘是如何恢复武功的。江湖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但据属下看来,每一个都不可能,一个经脉尽断的人不可能有她那一身武功修为。现在只能猜测是和神鹰教有关,具体还需要继续调查。” 王爷心尖上的人,他可不敢直接叫名字。被捅一刀还难痴心不改,沉清心里暗暗咂舌,看不出自家王爷竟然口味这么重。 一室安静,谁也不敢说话。 庞拂余示意沉清先出去。 “还有一件事……” 他欲言又止。 “说吧。” 端贤疲惫的看着他,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他大概猜到他想说什么。 “那个神鹰教教主素有淫邪之名……” 他偷瞄了端贤一眼,壮着胆子继续道,“咳……就是……唔……他有些不太好的房中癖好……那个……呃……聚众淫乱,一女多男,前后都上那种……还常常用房中器具虐待女人请人观赏……唉,据说上一任妻子被十几个人轮流凌虐致死。” 庞拂余声音越来越小,更细节的他真的说不出口。总之那是个比青楼还可怕的淫窝。冯菁成亲一个月后教主的死讯才传开,中间经历过什么,不知道却也不难猜。 他暗暗叹气,这种事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很难接受,兰卿要是心里过不去,当真不怪他。 可端贤却出乎意料的,只淡淡的说:“她能活着就很好。那些事算不得什么。” 本以为此生不复相见的人,在重新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什么都顾不上了。她恨他也罢,是面目全非也罢,是嗜血杀人的魔头也罢,他都不在乎。 只是,只是有些后悔。 当年如果强硬一点留下她,不管怎么样,她至少不会受这样的罪。 ==== 另一边神鹰教重归平静。 可冯菁却发现自己吃东西品不出味道,睡觉不能缓解疲劳,甚至练功都无法专心。师父以前说人不能有心魔,不然一世活不痛快。她如今方有理解。 牵一发动全身,可笑人生阴差阳错。 她饮下杯中的清花酒,歪着头躺在榻上,望着窗外一山明月,发现自己好像再也不会快乐了。 记得小时候觉得一两银子是特别多的钱,桂花糖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一生很长,生活很甜。后来跟着他去京城,发现一百两银子都算不了什么,山珍海味也是司空见惯。如今才知一生很短,却异常苦涩。 可转念一想,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后悔的。在成王府后院窝囊的活着,靠他的宠爱度日,尔虞我诈的夹缝里求生存,即使是重来一次,她也不会做那样的选择。 其实如果不是天意弄人,她早就忘掉他了,就像他忘记第一次动心的少女一样。 人生海海,谁知道眼前的人是不是最后一个。 更何况她如今连自己能走到哪一天都不知道。没人试过借魂术,更没人试过缺损的借魂术,她既有幸苟活于世,必要痛痛快快的才值得。 想到这里,她叫来传风。 “横竖顶着邪教的名声,不做点什么简直是血亏。你下山去找个好看的男人回来,我要好好乐一乐。” 传风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上次那人是小成王时,冯菁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叮嘱:“不要上次那种,不好,没意思。” 半睡半醒间,她满脑子都想着百花齐放才是春的道理。 突然听见绿戎咚咚咚敲门,激动的喊道:“夫人,外面有人想见您!” “谁?” 绿戎正要张嘴时传风突然踩了她一脚,她眼泪汪汪的说:“不、不认识。您快去看看吧。” 有一份薄礼送与您 熟悉的身影,不用走近,她就知道是他。 此时此景,许多不同的感情拧成一团,又忽然裂开,都要往外跑,让人说不出话。 “以前远远的望过不孤山,没想到里面别有天地。” 他温软沉静的语气一如既往,就好像他们仍在成王府的惠风苑做一场简单的交谈。 “你来做什么?” 冯菁不自然的别开脸,她给他当牛做马的好多年,又胡乱厮混过,如今仇恨消散,难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态度。 “过去的事——” 她不想听他讲过去,连忙打断他道: “朱轼已经和我说过了,不然你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接着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她飞快的说,“不过羽菱是你的手下,你有不察之责,那日十里亭你挨我一剑,算是扯平了,从此两不相欠吧。” 端贤凝望着她,轻声说道:“菁菁,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我知道这句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可能已经并不动听了,可是我心里一直是这样想,任何东西也不能把这份执念从我身上抽走。” 冯菁望着一山青翠,终于鼓足勇气抬头正视他,平静的说:“你我注定不同路,何必勉强呢?” 他当然知道注定不同路是什么意思,可他是不能放手的。他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慌乱、有痛苦、有悲伤,唯独没有风平浪静。 冯菁和以前一样,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尤其是在他面前。如今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的注视下没办法回避,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心里话倒个干净。 “有些人,是命中注定只要做错一件事就得毁掉整个人生的。在京城,我拼了命替你做事,杀人放火、风里雨里,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和白鸢羽菱不一样,我是个既没贼心也没贼胆的人,我想要的,只是靠自己的武艺混碗饭吃而已。在药王谷,你误食了黄莺的药,我救你的时候没有任何私心,也没希求过任何好处。可一切都因那件事而起,是不是?如果那天什么都没发生,我根本不会掺和到你和岳如筝之间,更不会被废掉一身武功,落入神鹰教,靠邪术度日。岳如筝曾在十里亭骂我是爬床的贱人,没错,我是,我糊里糊涂的一步一步往下滑,我拒绝的太晚。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救你还是会救,可我再也……再也不会贪图你别的东西了。” 她平静的开头,却事与愿违的情绪激动的说完这些话,前所未有的坦诚。 “不要这样说,” 端贤心疼的把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喃喃的说,“菁菁,事情不能这样想,你也不是那样的人。” 冯菁轻轻推开他,继续道:“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知道你是什么人。说到底,乌奇那次,本来是不该我去的,你,也不是属于我的那个人,” 她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这所有的一切,本来就不该是属于我的命运!” 端贤伸手轻抚她的发丝,柔声说道:“我承认,如果没有乌奇之行,我们很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感情,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你认识我很多年,你知道我这个人并没有太多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从前圣上让岳如筝做王妃,我没什么意见,因为在我看来,合适的人坐合适的位置,自古如此、向来如此。我们之间,是乌奇之行带来的改变没错,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对你再也放不下是事实,心里再容不下别人也是事实。你说这一切本来不该发生,可我却觉得它本来就该是这样,我和你命中注定要相遇、要相爱、要结为夫妇、要携手一生同去同归。” 他眼眸中的深情百转千回,最终化作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在她额头。 冯菁被他这番言语弄乱了逻辑,恍惚之间他就吻上她的唇。 他的手掌滑过她的脊背,停在腰间,没有再往下。 和从前情动之时循序渐进的亲吻不一样,他这次整个是乱来的,一时热情缠绵的深入,一时小心翼翼吮吸,反复横跳不得章法。 温热的唇舌,混乱交迭的喘息。 不断的深入,甚至没有说话的机会。 那种念头排山倒海而来,因为她们什么都做过,因为她知道他让人销魂的地方。 可这不是好兆头,顾头不顾尾的沉迷是优柔寡断的前序。 “菁菁,” 他嘴唇是湿的,“我很想你。这些年,每一天,每个晚上。” 冯菁笑了笑,她如今是声名狼籍的神鹰教教主,是杀掉岳将军爱女的要犯,别说是给他做妾,就算是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也再无可能。 他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他想要她,想一夕之欢,她说不定会同意。至于其他的,爱他也好,不爱他也好,有什么区别呢? 人就不该先把欲望放一边去想天长地久,想了就无解了。 她压下心中躁动,退后一步,异常坚定的说:“殿下,我既有幸死里逃生、借魂归来,就断没有重走旧路的道理。” “可是——”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 一个身量奇高的年轻人从山坡那边飞奔过来,咧着嘴兴奋的喊道,"殿下!殿下!" 见到端贤能激动的如此老泪纵横的人,除了谢良,不用做第二个人想。 他们这幅久别重逢的样子,说是一对只怕也没人怀疑。 “我去京城找您,可他们跟我说您在这里,” 他摸摸后脑勺,看看端贤,又看看冯菁,傻笑道:"他们说你和冯菁在一块儿。" 旧友重逢,好像一万匹欢快的野马奔腾而过,拨云见日,烦恼暂时一扫而空。 冯菁不着痕迹的把手从端贤掌中抽走,对谢良揶揄道:“三年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 谢良只当自己是瞎了,哈哈大笑:“哎呀,肃州的美食真是不饶人,你和殿下一定要找时间过来大吃一顿。对了,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她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那之前被落在后面、现在正缓缓走来的两个姑娘,一个是郭前辈的女儿阿福,另一个居然是佟语欢。 岁月从不败美人,佟语欢竟然还是老样子。 “语欢见过成王殿下。” 她盈盈一笑,解释道:“我在京中遇到谢大人,听说他要来找你们,正好我和冯姑娘也算是故交,好些年不见,就不请自来了。殿下不会怪我吧?” 她话是对着端贤说的,可目光却落在冯菁身上。 冯菁不置可否,只听得端贤淡淡的说无妨。 谢良对佟语欢可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她死缠着要跟来,他才不会带她呢。 “殿下,” 他指着阿福,“这是冯菁救过的一个孤女,托我代为照顾。肃州那边民风保守,我只好说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如今跟我姓,小名叫双依,她听说我来找冯菁,一定要跟来见一面。” 双依以为王爷都是戏文里那种糟老头子,没想到真人生的这般好看,简直是画上的神仙。她有点不好意思看他,低头按照谢良教的给端贤行大礼。 端贤微微一笑道:“起来吧,你既然是和菁菁有缘,和我也是一样。” 冯菁因为郭妙英和陈雁非的事对双依始终心有愧疚,顾不上计较端贤过于暧昧的言语,扶起双依,左看看,右看看,关心道:“你在肃州过得惯吗?读书认字可人教你?要是谢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不饶他。” 谢良连忙跳出来:“天地良心呐,我对我家祖宗都没这么精心过,不信你问她。” =========== 傍晚的黑驼岭从未如此热闹快活。 绿戎轻快的指挥厨娘们准备晚饭酒菜,传风犹豫她的秘密要不要说出来,不停地帮着倒忙。双依跟在传风屁股后面,趁机和绿戎打听王爷和夫人的故事。几个女人叽叽喳喳笑成一团。 后山练武场,冯菁和谢良切磋武艺,晚风中两人衣衫翻飞,几招过得酣畅淋漓。佟语欢和端贤立于亭中,倦鸟归巢的落日余晖中远远的看着他们。 “殿下,语欢能问问您有什么打算吗?关于京中,关于……冯姑娘。” 端贤早猜到她别有目的,这女人善于投机,从不做没用的事。三年前她就猜到事情大概,可直到十里亭岳如筝身死之后才跳出来揭发羽菱,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温柔的看着远处的冯菁。 佟语欢纵横欢场多年,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相信男女之情,如今见得他这样子,不禁想起欧阳修那句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这世界上专情的人永远值得仰望。 她转身从袖中拿出一块小小的、红色的木牌,递给端贤,微笑道:“我和谢大人一样,明日便走。相识一场,语欢送个薄礼与您。” 木牌正是冯菁在红烛寺错写成求姻缘的那块。 她满意的看着端贤惊讶的表情,突然凑过去悄声道:“殿下,对付口是心非又嘴硬的女人,您千万少讲道理多动手。” 说完她转身离开,夕阳的光辉笼罩在她婀娜的身姿上,美不胜收。 你不能这样(h) 端贤回到客房的时候杜恒正在悠闲的铺床,他看见他难掩惊讶道:“殿下,您怎么还回来睡?” 憋了三年,久旱逢甘霖,居然没有大战一整夜,简直不合理。 端贤扬起眉毛,语气不善道:“那依你看我应该睡哪儿?” 杜恒赶紧心虚地转移话题,“山里晚上冷,我去给您拿床厚被子。” “等等,” 端贤叫住他,“你给沉清写封信,让他联系谢良,去查一下那个谢双依是怎么回事。” 冯菁对她异常关心,这里面肯定有缘由。 ======== 夜色溶溶。 冯菁换上寝衣钻进被里,还在想双依。 这丫头对武学毫无兴趣,偏只对下棋有些痴迷。 谢良解释说是肃州那边流行这东西,就像京中女眷喜欢赋诗品茶一样,大家伙聚在一块总喜欢来几局。 可不管怎么说,女孩子还是有些拳脚傍身才好,明天无论如何要说服她。 翻了个身,正要闭上眼晴,双依突然跑过来问她能不能多住几天。因为传风说附近的宋山县有棋局大会,她想去看看。 冯菁对她一向有求必应,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双依非常欢喜,“太好啦!王爷说他也可以教我几招。大师仲元儒以前教过他,可厉害了呢!” 就这一句话惹得冯菁睡意全无。 他居然还不走。 她知道他想什么,他想留下来腐蚀她的意志。 果不其然,双依刚走没多久,端贤就来敲门。 “你怎么不睡觉?” 她一边紧张地四处张望一边压低声音问他。 “想你了。” 如此坦荡噎得她无话可接,手足无措间下意识的去拉紧身上松垮垮的寝衣。 那是一件浅粉色的软纱衣,薄薄的、半透明。 她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恼怒道:“再乱看小心我把你眼睛挖出来。” 他心里当然是有想法的,可他才不会蠢到这时候表现出来。 “很漂亮,以前不常见你穿这种。” 这语气不带轻佻,好像真是在讨论衣服。冯菁毫无意外的掉进陷阱,嘟囔解释道:“教中很多这种,绿戎说不穿也是浪费。” 当然她没说原先教中那些女人光着身子只穿这个。 突然远处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 冯菁吓了一跳,心知现在让他走他一定不会乖乖听话,于是急忙把他拽进房间。 “嘘!” 她指着里面,“你去躲起来,不许出声。” 来人是绿戎和传风。传风有些心事重重,绿戎推了她一把,差点把她摔死在门槛。 “夫人,她有话跟你说。” 传风本来就有口吃的毛病,这一紧张更是茶壶煮饺子倒不岀来。绿戎看不得她这副婆婆妈妈的样子,干脆替她说道:“夫人,几个月前在灵水县的时候您派传风绑架过一个男人,传风说那个男人就是小王爷。不过夫人您放心,传风用了仙灵粉,王爷他不会记得的。” 绿戎在神鹰教浸淫多年,并不避讳谈论男女之事,况且在她看来这里也并没有外人。 冯菁听得欲哭无泪,一则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二则这俩货偏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她一个头两个大,不由分说地轰走她俩,祈祷端贤听不见或者听不懂。 可这事注定无法如愿,端贤记忆不多,但联系绿戎的话,猜到真相简直是轻而易举。 冯菁忐忑的关上门,说到底这事她不占理,按照端贤的性子,不知要怎样想她。可这里面的缘由涉及到她和郭前辈的约定和双依的身世,她不想告诉他。 就在思绪混乱的时候,他突然从背后拦腰抱住她。 “我说那天怎么做了怪梦,原来是你在捣鬼。” 她被他抵在门上,动弹不得。 “我那是—— ” 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含住她精巧的耳垂,轻轻吮吸。 她最受不了这个,正要挣扎推开他时,绿戎去而复返,隔着门说:“夫人,您门口这灯笼有一个不亮了,我给您换一个。” 冯菁再不敢动作,慌乱间抹胸带子被他解开,轻轻一扯,灰色的绸布无声的落在地上,两团雪腻落入他掌中。他弯腰把脸埋在她的颈窝,温热的呼吸间满是情欲。 她瞪大眼睛。 他要干什么!? 屋外绿戎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不够高。她把蜡烛放在地上,咕哝道:“还是得拿个梯子来。” 端贤小心的亲她的锁骨和脖颈,手顺着柔软的小腹一路向下,轻轻抚摸她结实双腿之间的圆圆的凸起来的小东西。 她被他的手指弄的情难自抑。 绿戎很快去而复返,扛着一个木梯。 门这边冯菁眼泪都要出来了,无助地摇头。 端贤眸色暗沉,紧紧捂住她的嘴,突然加快速度。 冯菁不敢动又不敢叫,猛烈的快感自下而上炸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整个人飘上云端。 两人都尽力压抑自己的喘息和怦怦狂跳的心。 他找到她柔软的唇印了上去。 冯菁恨不得揍他一顿。 他怎么敢! 这个流氓! 绿戎终于换好灯笼离开。 冯菁衣不蔽体的靠在他怀里,口不择言讥讽道:“听说你不能人道,难怪手艺如此精进。” 端贤低低的笑了一下,打横抱起她。 “你从哪儿听说的?” 他把她放到床上,好整以暇的问她。 冯菁脸上还是高潮带来的红晕,她不想给他瞧了去,转身拉过被子盖住自己。 谁知端贤比她快一步,抢走被子扔去一边。 “你这样说我,我无论如何都得证明一下。” 他翻身压上她。 他那里顶着她,她当然知道他没有,可嘴上不肯认输,“你这种人诡计多端,我被你骗也是正常。” 他摇头,“我何时骗过你?” 如此倒问住了她,他确实不曾。 他趁她绞尽脑汁,分开她的双腿挺身进去,缓缓插到最深处。 冯菁被塞的满满当当,反射性的绞紧他。她忍不住蹙眉低叫出声,“你…你出去,我要睡觉。” 他从善如流的退出来,带出一股晶亮湿滑的液体,顺着她的身体流到床上。 “你不想要?” 他的目光落在她腿间,那里两片粉红色的嫩肉被撑得合不拢,在烛光中一张一合。 冯菁被看的羞耻不已,莹白的身子覆上一层薄薄的红,说不尽的香艳动人。 她扁扁嘴,有点要哭了的样子。 这时说不想,那不是婊子立牌坊白费力气么? 端贤看她委屈的样子心疼不已,俯身把她抱起来,胡说八道安慰说:“是我,是我想要。都怪我,好不好?” 男人这时候总是鬼话连篇。 他哄着她翻过身,从后面全根没入,连着重重几下,弄的她很快溃不成军,忍不住叫出声。 “你……你不能这样……” 突然的紧绷让端贤立刻体会到什么叫销魂蚀骨,他亲亲她光裸洁白的后背,“那你想怎么样?” 她扭动着身子,不想和他说这些荤话,只把脸埋在被子里,盖住自己淫靡的喘息。 欲火翻涌,被翻红浪。 他故意的一样,专挑着她受不住的地方狠狠地撞。 就在她被他弄的晕晕乎乎、即将再次攀升到顶点的时候,他突然腾出一只手微微用力摩挲她腿间的花核,她浑身一软,抽搐着喷出一股黏腻的水。 剧烈的喘息声在这一刻相交重迭。 他也终于餍足,把脸埋在她颈窝,闭上眼睛。 我一定好好学(h) 昨晚真是不应该,冯菁心里一万个后悔。 她翻过身,被子从他肩膀滑落,露出一道暗红的伤疤。 说到底他没做错什么,去乌奇之前那些年,他待她就不错,提拔重用护犊子,白鸢谢良有的,她一样不少。 想到这里,突然福至心灵。 感情的事不好说对错,锱铢必较亦没有意义,既然今生无以回应,说不定认他当干爹也是个办法呢? 她摸着他的眉尖,横竖他比她大上一些,不亏。 他醒过来,在她的香暖的身体旁边。 四目相对。 床上就这么大点地方,两人的衣服全在地上,避无可避。 她有些意外,口不择言:“其实我是个随便的人。” 他拨开她散落在脸颊的发丝,说了一句她觉得他永远不会说的瞎话:“没事,我就喜欢随便的人。” 说完手还不老实的在她腰间摩挲,就在继续往下滑上她圆乎乎的屁股的时候,她拦住他。 “今天谢良回肃州,你和他一起走吧。” 这是要赶人。 他反抓住她的手,把两人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然后实话实说道:“京中那边确实棘手,可并非无法可解。大行皇帝已经把血符咒的解药方交出,现在的形势和过去不一样。” “你找到他了?” 冯菁不禁好奇问道。 端贤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一五一十的把他如何寻到大行皇帝说与她听。 冯菁闻言震惊,原来竟然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那……那皇宫那边,已经有皇子了吗?” 端贤捏捏她的鼻子,失笑道:“哪有那么快的。” “有那么多女人呢……” 冯菁小声嘟囔。 “你以为一个晚上能做多少次?” 冯菁脸刷的一红,谁要听他说这个。 她躺在他怀中,陷入沉思。 一旦皇帝有了亲生子,端贤如何自处,且得看圣上和他的情分。到时候京中势力重新洗牌,还真不好预测。可这事毕竟八字没一撇,皇帝年纪不小了,还能活几年没人知道。倘若幼主继位,拿权的还不是端贤么?他是那种没有狼子野心的人,但依附于他的那些人可不是,筹码都下了,到时候由不得他。说白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将来必有一场纷争,他在这旋涡中心,又怎么逃得掉身不由己的命运? 果然这世上有千般好,置身事外、不据为己有,是最好。 ==== 另一边,游荡在外的沉清挖地三尺,终于有了些眉目。 端贤怔怔的攥着信,他好像猜到真相了。 此时冯菁正在和双依比划招式,绿戎、传风和几个女孩子坐在一旁悠闲的看热闹。 端贤顾不上其他人,大步流星走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跟我来。” 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做什么。冯菁不情不愿的跟着他来到前厅后面的小屋。 “郭妙英教你的借魂术,对不对?” 原来是要说这个,冯菁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练借魂术的人活不过十年,你知道么?” 他颤抖的说。 冯菁凄然,“十年,那可太久了。” 她从匣中拿出一只青釉盖罐,指着里面的铜钱道:“每次被借魂术反噬我就扔一枚进去,如今已经有二十四枚。” 她放下罐子,看着他。 “郭妙英传给我的借魂术,是缺了三页的。” 话音没落,端贤就抱住她,非常紧。 皆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可她偏不。 她这样,他不意外,可是心里难受,痛的说不出话。 半晌,他低声道:“菁菁,我们一定有办法。” 既然是神鹰教的传世秘术,遍寻教中,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冯菁不太认同他的做法,郭妙英的借魂术是她父亲亲自教的,这说明郭教主也没有看过全本。一代又一代的口口相传,那三页肯定是失传了。 端贤推开一扇灰扑扑的门,呛得冯菁连连咳嗽。 陈雁非死后留下不少淫书和房中用具。当时顾不上烧掉,绿戎说先收起来,没想到给收到这里。 墙壁上的小油灯发出幽暗惨淡的光。 冯菁用食指戳起一个圆环,在他面前晃了晃,憋着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端贤一时间竟拿不准怎么答,说认识好像显得有点下流,说不认识,又怕她瞎说乱来。 冯菁见他耳尖泛红就知道他准是又在装正经。 “拿回去研究一下。” 她假意要把东西放入袖中。 端贤赶紧拦住她,“别胡闹。” 他夺走圆环扔去一边。 冯菁坏心眼的看着他掏出帕子擦手,故意道:“你不想试试? ” 他意识到她在捉弄他,放下帕子,看着她。 “怕你受不住。” 他轻飘飘的说。 冯菁张口结舌,想不到他说起荤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入夜。 绿戎照例多准备了些帕子放在床角。连日来端贤都睡在夫人房中,教中上下人尽皆知,只是谁也不敢说破。 冯菁本人也装聋作哑。 当年陈雁非养那么多女人,她才养这一个,算不得过分。 和过去在京城的时候不同,他们有时候只是说说话,相拥而眠。 但今天显然不是。 她刚躺下他就欺身过来,一点一点的吻她的耳朵。 没有衣服的阻隔,手蔓延到她身上。 他从枕下面摸出一条红绸布,覆上她的眼睛。 “你……你干什么?” 她回过神来,伸手去摘,却被他拦住。 温软的唇雨点一样落在她的锁骨、胸乳、小腹,一路向下。 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夹上充血变硬的乳尖。她瞬间绷直了身子,一种陌生的,酥酥麻麻混着疼痛的感觉缓慢爆开。 她难受的扭着腰肢闪躲,夹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不见是什么东西,可猜也猜到了。 “你……你怎么有……” 他不答,伸手一只手指轻轻拨动一边的夹子。玫瑰色的乳头随着扯动,颤抖着又变大了一些。 冯菁仰起头,十指紧紧抓住床单才忍住尖叫。 他过去不屑于这些把戏,如今食髓知味,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个中好手。 随着身后一声声的撞击,铃铛叮叮当当的响声越来越急。 冯菁终于撑不住,身子一软,软绵绵的倒在被子里。 他松开夹子,轻轻亲吻安抚那两个硬硬的小东西。 “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她眼角还带着泪,说不出话,红着脸连连摇头。 晕晕乎乎的又不知道被他弄了多久,总之最后她打定主意,再也不要招惹他。 今天真是疯了,弄的到处都是。 稍微动一下就有他的东西流出来。 她背对着他,显然没睡着,但也不说话。 “不高兴了?” 端贤试探性的问道。 “……” “刚刚弄疼你了?” “……” “不满意?” 冯菁瞪大眼睛,腾的坐起来。 他在说什么!? 这人怎么突然变如此轻浮。 不料端贤眼角带笑,明显是在戏弄她。 一口恶气咽不下去,计上心来,她没好气的说:“对,伺候的不好。劝你认真学学。” 他笑意更深,拉过她的手背亲了一口。 “行,我一定好好学。” ======== 预告: 下一章大结局~ 世间始终你好(终章) po18w u.c o m 双依无聊的拨弄着手中的棋子,对着绿戎若有所思道:“你说男女之情是什么感觉?” 绿戎拍拍她的肩膀:“小姑娘,不要对这种东西抱太多幻想。要我说,感情是穿肠毒药,无欲无求才是人生上策。你看咱们夫人,从前在京中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不是小王爷这么搅合,早就富贵权利在手,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小王爷呢,也是倒霉,原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享尽荣华。现在可倒好,冲冠一怒为红颜,得罪一大票人不说,光是私藏圣祖皇帝的印信就够他跟皇帝佬儿离心的。反正我是理解不了,他放着锦衣玉食不要,跑咱们这儿吃糠咽菜,还得看脸色,究竟图的什么?” 双依完全没听进去她那一大番话,她年纪尚小,阅历也浅,这几日都沉浸在端贤的盛世美貌中不能自拔。 “哎,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嘛。我是要是夫人,高低先啃两口再说。” “你怎么知道夫人没啃?” 绿戎吃吃的笑道。 双依双眼冒出兴奋的光芒,激动的说:“怎么啃的,快说来听听!” 绿戎压低声音说:“夫人一早就起来去浴房泡着,小王爷也在里面,两人到快中午才出来。我进去收拾的时候发现水弄的到处都是,连窗边的美人塌上都湿漉漉的。我也不敢多看,赶紧拿了新的垫子给换上才出来。” 双依惊讶的张大嘴,想不到他们居然搞这么刺激! 后山。 冯菁躺在端贤腿上,仰面透过稀疏的树叶看着天上的云。 山间鸟鸣啾啾,有好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早上着实玩的太疯了。 她水性不好,在池子里少不得受制于他。 浴房以前是陈雁非和众女作乐的地方,雪白的墙上四处都是铜镜,说话声、水声、喘息声都被放的极大。 她本来老老实实待在中间,可没多久就被弄的浑身乏力,没个支撑,只能一点点的后退,最后被他逼到边缘的石壁上。 感觉到他手指进去,她忍不住收缩了一下,神魂颠倒。 他把她按在石壁上,水波荡漾。 试了几次都进不去。想看更多好书就到:d a n me ib.co m 他忽然停止动作,起身拿回一个小瓶子。 她躲不开他的手,被抹上不知什么地方寻来的油。 疯狂之间,她瞥见镜中的自己,腿分开跪着趴在池边,白嫩的双乳被揉成面团,当真是半分羞耻都不见。 越想越受不了,眼睛不敢看,身下却再也忍不住,放弃忍耐喉中的呻吟,任他施为。 她真是有点破罐破摔的坏习惯在身上的。 端贤摸摸她的脸,“想什么呢,脸这么红?” 冯菁回过神来,连忙说没什么。要是他知道她在想早上的事,以后只怕没脸做人了。 “菁菁,” 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我明日返京处理一些小事,等我回来,我们就成亲。” 冯菁神色黯下来,她至少想得出一千个卡在他们之间的问题,每一个都不可逾越。 沉默中,他攥住她的手,轻柔却又坚定的说:“你能活一天,我们便做一日夫妻,能活两天,我们便做两日。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们都在一起。” 她闭上眼睛,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管明日洪水滔天了,是不是? 见她仍旧不答,他抛出杀手锏。 “不管怎么样,你杀了我的王妃,如今也没有人敢嫁我,于情于理都该赔我一个。” 冯菁瞪着他,找不到反驳的话。 三个月后。 明梁山,陀螺寺。 冯菁和端贤恭恭敬敬在她师父的墓前拜了三拜。 墓碑简陋又随意,仿佛他潦草不羁的一生。 离开前,方丈突然拦住他们,“施主,无尘死前曾经叫我们把一把剑交给你,你可有收到?” 冯菁点点头,然后遗憾的说:“谢谢大师,只可惜三年前在十里亭又遗失了。” “万般皆是缘,不必挂心。” 方丈不愧是方丈,看得非常开。 他目送他们二人相携走远,转身缓缓走回禅房。 那把剑的原主人是女魔头姜令音。建安八年,她第一次在武林大会夺得名次,黎风阳亲自把此剑传与她,代表着掌门对玄真教弟子的最高认可和期望。 姜令音死后,师兄钟牧春带着她的嘱托下山去寻她女儿。可偏偏村子里遭了水灾,流民遍地,那户人家不知所踪。 正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女娃拿着一把很眼熟的剑在淤泥中挖草根。他惊喜的跑过去,以为是姜令音的女儿。 这小娃娃口齿不伶俐,问她家人,她只摇头掉眼泪。他又激动又心软,二话不说就带了回去。 后来发现不是,他陷入无穷的自责。 她那么信任他,可他…… 时光匆匆,冯菁很快长大。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一个天赋很好的孩子,有时候他甚至能在她身上看到一些姜令音的影子。 有些念头一旦升起来,就再也压不回去。 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 陀螺寺里,一年又一年的修习。 弥留之际,他对着方丈吐露一切,这一生求而不得,只愿自己那个徒弟不要怨他。 方丈只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 一年后,远在黑驼岭的端贤被削去封号,贬为庶人。 又过了几年,博贵妃诞下麟儿,同年西南部的昆善国宣布归顺大梁。圣上大赦天下,重封端贤为昆善王,命他镇守昆善。 往后余生,端贤与冯菁在昆善携手同心、生儿育女。 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