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节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作者:度己了 文案: 廖家村有位传奇人物,六、七十年前她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娃、还被公派出国留学、回国后直接参与了战斗机的研发。廖杉听着这位传奇姑奶奶的事迹长大,以此为目标努力,就是结果出现了一点偏差——她去造汽车了。 廖杉在和闺蜜小酌时提及这位姑奶奶,不过是八卦了一下姑奶奶的感情生活。 等廖杉睡醒,一睁眼是家徒四壁的茅草屋、十五岁的饥瘦身体、大难临头的辍学加换亲。 更头疼的是,她貌似穿成那位传奇姑奶奶了…… 造飞机什么的……她真的办不到啊! ———— 1963年的一个深夜,飞机厂里,廖杉正在重绘战斗机的图纸。 一旁高瘦的清隽男人眸色沉静的说道,“新修改的机翼1/4弦线后掠角55度,展弦比3.24。” 另一边,短袖作战服勾出姣好肌肉线条的男人不甘示弱,“廖工,发动机还能再改进些吗?” 廖杉忍耐,一个是上司、一个是甲方。 这时,热衷帮人解决人生大事的主任冲过来,“廖工,你要求的能做家务、会做饭的贤夫良父我帮你找到了!” 顷刻间两道目光灼灼的看向廖杉。 廖杉头痛,就说没事乱八卦什么姑奶奶的感情生活啊?! 【排雷】 1.有人觉得感情戏多,有人觉得事业线多,我个人觉得是女主成长线为主,不是背景板男主,结婚在比较后面,偏群像 2.只会有一个小孩,男主有结扎 3.会有私设和改动,请作为架空来看 4.非专业人士,如有bug请轻拍,感谢。 5.女主成长线,所以前期没那么强,请别简单的概括成女强男更强,她会成长起来的,是双强 6.男主不会抢女主高光,所有人都各自闪闪发光 ———————— 内容标签:种田文女强励志年代文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廖杉┃配角:相亲相爱廖家人,军校姐妹花,虎视眈眈男人们┃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要乱八卦姑奶奶的事! 立意:挑战不可能 作品简评: 廖杉听着姑奶奶的传奇经历长大,阴差阳错间穿越到过去那个年代,从开局的辍学、换亲被她一步步走出了考上大学、留学、造飞机的姑奶奶的传奇一生。在改变命运的工程中,她得到了亲近的家人、兴趣相投的朋友、共同奋斗的同事以及相守相知的爱人,谱写出奋斗与温馨的人生。 本文在励志中增添了些诙谐,主角用自己的机智度过了一个个难关,和同伴们共同为造飞机而奋斗的过程展现了科研工作的不易和艰辛中的互相扶持、共同努力,让人看完心中充满力量。 第1章 不要八卦姑奶奶的事 夏日的清晨微风舒适微凉,山野间空气清新宜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公鸡勤勉的早起打鸣,迎着曦光,阵阵炊烟飘向天空,好一派人间烟火气。 躺在草席床上睁眼侧头看着窗外的廖杉不无忧伤的在内心感叹:如果她看不到近在眼前的黄土茅草屋就更好了。 不大的房间,墙壁是暗沉的黄土的颜色,墙角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在廖杉看来像是垃圾一样,却是这个家不舍得扔的宝贝。她躺在一张旧木板床上,只垫了一些干草和草席,能清晰感受到硌人的床板。她横躺在床上,只占了一半的位置,另外半边一床薄被凌乱的散着,那是早早起来不知到哪里玩去了的小弟的铺盖。 没办法,这家里只有三间屋,除去隔开的小偏房作为厨房,眼下这间小房间是这身体的小姑娘和她年幼的弟弟一起住,和堂屋连着的另一个稍大些的房间是两个哥哥一起住,就连堂屋都摆了张床,平时爹娘睡觉用,偶尔家里来了多的客人没地方坐也可以直接坐床上,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 还是因为太穷了。 “小三——起了没?” 廖杉重重叹了口气,再在心中感叹一句:如果这么难言的称呼不是叫她就好了。 虽然这么想着,她还是利落的从床上爬起,应了一声,“起了——” 拉开掉漆的木门,廖杉望向站在院中忙着把挑来的河水倒到缸里的瘦削青年人,认真强调,“大哥,叫我三儿,或者喊我大名也行,就是别叫小三。” 瘦竹竿似的青年人放下水桶,廖拥军平淡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行,三儿,快来洗把脸,家里人都起了。” 廖杉上前拿起放在一旁的舀子从大缸里舀了一捧水,水中倒映出的小脸模模糊糊和现代的她有几分相似,她用清水草草洗了把脸,适时一个半新不旧的毛巾被递到她面前。 睫毛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廖杉抬眼,勉强看清眼前的人,没有去接毛巾,充满怀疑的问,“二哥,这不是你擦脚的毛巾吧?” 和廖拥军长得有些像、却黑了许多的瘦壮少年闻言顿时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廖爱党将手里的毛巾扔到廖杉头上,“小三,你这是好心当做驴肝肺。”说完便自顾自进了堂屋。 廖杉胡乱擦着脸,还不忘对着他的背影喊,“二哥,是三儿!” 刚把毛巾挂回门后的细绳上,一个黝黑的中年男人扛着一捆柴进了院里,他脊梁微弯,看起来身量更加矮瘦,脸上深刻的皱纹刻在嘴巴两侧,微微下垂的嘴角让他看起来不苟言笑的吓人,他只抬眼看了一下,“小三,怎么还不去帮你娘干活?” “这就去。”廖杉心累,“爹,三儿。”她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她走进这座茅草屋的偏房,比其他房间还要破旧,墙上是长期被烟熏火燎的痕迹,即使墙上开了扇窗户,室内看起来还是一片昏暗,茅草垒在墙角,黄土垒的灶台笨重陈旧,室内逼仄的几乎只能容纳一人。 见廖杉进来,坐在灶台前的女人连忙起身,把身下的小木凳让给廖杉,“小三,你看着点锅。” 陈美芬还有别的事要做,趁着吃饭前她还要赶紧把衣服补一补。 廖杉无力挣扎,“娘,别叫我小三。” 陈美芬头也不回,“你爹是廖老三,你可不是小三吗。” 廖杉从一旁抓起一把茅草塞进灶下,再掀起灶上大铁锅的锅盖,锅里水多粮少,粮食也大多是红薯,用汤勺搅一搅才能见零星的米粒,她想了想,又从一旁舀了一瓢水加进去,水多一些,不然不够吃的。 重新盖好锅盖,廖杉坐在小木凳上,望着灶下熊熊燃烧的火光微微出神。 实在是落差太大,即使她努力调整三天了。 明明三天前她还在一开门全屋自动灯光、空调自动打开的新房子里,一觉醒来就身处五三年的农村土屋里,没有空调、没有灯光,甚至连窗帘都没有,是的,那天她是被大亮的天光扰醒的。 真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21世纪廖杉已经是事业有成,知名公司新能源电动汽车的研发工程师,不到三十岁就在魔都买下了一套面积不算大的公寓,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妥妥的都市丽人。 现在好了,廖杉伸手到面前,瘦小的手掌上还有粗糙的茧子,现在她是一个才刚15岁的农村少女。 廖杉绞尽脑汁回想那一觉之前发生的事情,这已经是她三天来不知道第几次复盘了。 睡觉前她喝了点酒,一瓶度数并不算高的杰卡斯红酒,还是她和好友程菲两个人喝完的,不可能是半瓶红酒送她上天堂。 再往前推,红酒是程菲为庆祝她喜迁新居送的暖房礼物,两人认识十二年了,同在大都市里艰难打拼,关系好到比起朋友更像是家人。 所以在酒精的作用下,那天晚上廖杉讲了一些“家族传说”。 “说起来,我还真挺佩服你的,”程菲已经有些微醺了,“虽然现在都是21世纪了,但还有很多山村是很落后贫穷的。你是我认识的人里,少有从山村里走出来的、还活得这么漂亮的,廖杉,你在你们村里是不是算是飞出来的金凤凰啊?” 廖杉轻摇了一下手中酒杯里的酒,轻笑一声,“我算什么金凤凰,只能算是金鸡。” 程菲一下子被勾起好奇心,缠着她问,“金鸡?为什么是金鸡?那金凤凰还另有其人?” “和那位相比我确实算不上什么了,从小我可以听着她的事长大的,”廖杉被缠得没办法,“那位,我应该叫姑奶奶的。” “你别笑啊,真是我姑奶奶,虽然是远亲,我们廖家村所有姓廖的多多少少都沾点亲。” 廖杉继续说,“她可真的算是家族传奇般的人物了,我从小听我爷爷说、听我爸爸说,在那个百废待兴的艰难时代,姑奶奶可是被国家派去外国留学、学成归来就去研究造飞机了,那个创造了最长服役时间的歼击机就是我姑奶奶参与研究制造的。” 程菲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造飞机的……还是战斗机……和这位对比,你这个造电动汽车的是只能算’金鸡’了。” “是啊。”廖杉一口闷了杯中的红酒,心中满是崇拜和自豪,“姑奶奶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偶像!而且也是因为她,周围几个村子里,就属我们廖家村最不重男轻女,不管是男孩女孩,各家都是鼓励去上学。不光是我,我们村子里还出了好几个女医生、女老师。” 程菲兴冲冲地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你这位姑奶奶叫什么啊?” 廖杉眨眨眼,“……不知道。” “啊?”程菲傻眼般的眨眨眼。 廖杉耸肩,“我爷爷、我爸爸提起她的时候都只是说‘你姑奶奶怎么怎么样’的。” 程菲嘴角抽动,“这位姑奶奶该不会只是你爷爷、你爸爸为了激励你编出的虚构人物吧。” “这话我小时候也说过,被我爷爷狠骂了一通。”廖杉向后窝进柔软的沙发里,“我爷爷说他小时候还见过这位姑奶奶,他亲眼看着姑奶奶考上大学的。” “那年头上大学可不容易啊!”程菲感叹。 “而且就算知道名字你也八成在网上搜不到,除了带头的那位总工的名字,其他上百研究人员的名字都省略在一个’等’字里,就算是我们村传奇人物般的姑奶奶,也只是那个宏伟项目里的一颗小小的螺丝钉罢了。” 昏黄的灯光,窗外是繁花灿烂的都市夜景,廖杉惬意的眯了眯眼,又倒了杯酒继续品着,她在这个城市终于也有落脚的小窝了。 程菲消化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杉啊……” 廖杉回头看向她,“嗯?” 程菲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八卦的笑容,“嘿嘿,你姑奶奶后来结婚了吗?” “不知道。”廖杉又是不知道,“盲生,你发现华点了。我家里人提起姑奶奶只说她的成就,从来没提过结没结婚之类的事。” 程菲若有所思,“也是,像姑奶奶这种,达到那么高成就的女性,人们也不会在关注她感情方面的事了。” 廖杉面无表情,“是我姑奶奶。” “别那么小气嘛,”程菲嬉皮笑脸凑过来,“我的好姐妹,姑奶奶不会介意多一个崇拜她的小辈的……” 深夜,送走程菲后,廖杉洗过澡,舒服的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陷入梦乡前她突然也有些好奇。 姑奶奶结婚了吗?她那样的巾帼会和什么样的人结婚呢? 一觉醒来,柔软的床垫变成了粗糙的草席。 坐在灶前的廖杉忍不住大力一把拍向自己的脑门,你说你没事好奇什么姑奶奶的风流轶事啊?! 现在好了,她被莫名其妙送到五二年来寻找答案了。 廖杉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她虽然小时候也在农村生活,但现代的农村已经没有那么穷了,她抬眼看了一眼黢黑的土墙,不忍直视,第n次感概,太破了。 她有原身的记忆,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名叫廖三,父亲叫廖三勇,今年四十二岁;母亲是隔壁陈家村嫁来的,叫陈美芬,比廖老爹小两岁,四十岁;大哥叫廖拥军,今年二十岁,作为家里长子早早辍学帮父母务农挣工分;二哥叫廖爱党,十七岁,暑假过后开学就上高中了;她还有个弟弟,叫廖胜利。 廖杉透过厨房小窗户看向外面,就是正被廖二哥提溜进来的小男孩,十二岁,刚小学毕业,还会接着读书。 对比兄弟几人的名字,这个夹在中间的女孩的名字显得十分随意,廖三,只是姓加上排行就算是她的名字了。 廖杉刚开始还以为这具身体的小女孩和她同名,乡音说起“三”听起来和“杉”差不多,后面她才搞清楚,是“三”不是“杉”,廖三。 廖杉叹了口气,算了,廖三就廖三吧,以后她想办法再把自己名字改回来。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节 要说她为什么接受现实那么快,因为三天前一醒来,廖杉就有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和情感,回想一下就清清楚楚,以至于她时而还会恍惚,现代的那个廖杉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她的黄粱一梦? 不过廖杉很快摇了摇头,清醒过来,谁能做梦清楚的记得所有制造汽车的细节。 但随着在这个山村一天又一天的度过,廖杉也有一种清晰的认知,虽然很难解释她怎么会回到1952年,但恐怕她是回不去现代了。 灶上的大锅沸腾起来,廖杉连忙掀起锅盖,将锅里的红薯稀粥盛到一个个碗里,“娘,粥好了!” 陈美芬闻言立刻加速把最后两针缝完,收尾打结,利落的用牙咬断线,收好针线起身来端碗。 男人们围在堂屋的一张旧木桌旁吃饭,廖杉和陈美芬窝在小厨房里吃。 廖杉面无表情端着碗喝粥,在未来五十多年后都变成笑话的“女人不能上桌吃饭”,在当下还是很常见的事情,这年头重男轻女观念还很深重。 她三两下把稀的几乎不见米的红薯粥喝完,胃里饥饿感缓解了些。但对她而言,这个年代的贫苦、思想的落后都还不是她眼前最紧要的难关,反而当下最令她头疼的是另一件事。 陈美芬吃完,喊廖杉一起去堂屋收拾男人们吃完的碗,叮嘱廖杉,“小三,把碗洗了之后带你弟弟去割草,看好他,别让他往深山里跑。” “娘,是三儿,或者叫我大名。”廖杉宁愿被叫“廖三”,最起码听起来和她原来的名字差不多。 “咋啦,现在不能说你小了?”陈美芬突然笑起来,这一笑让她被岁月和穷苦侵蚀的脸上显露出些许原本的温婉,“我们家小三却是也不小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廖杉听得头皮发麻。 桌上其他人神情各异,廖老爹一如既往沉默着,大哥低垂着眼,突然起身,“爹、娘,时间不早了。” 放暑假也跟着上工的二哥也冷着脸站起来,他一贯都是这种吓人表情。 能去上工的人都走了,家里只剩下廖杉和小弟廖胜利两人。 廖胜利凑过来,小声的问,“三姐,你真要嫁人了呀?” 廖杉趁着端着碗往厨房走,转身翻了个白眼,嫁什么人,她快三十岁的时候都没找个人嫁了,怎么可能十五岁就结婚。 但廖杉还是愁啊,眼下她作为“廖三”的人生第一大坎估计就是这个了,火烧眉毛、迫在眉睫。 三天前,她还懵圈的眨眼看着家徒四壁的土屋,就被陈美芬谈心一番,说的就是嫁人一事。 家里没钱,大哥廖拥军今年就二十岁了,在农村算得上是大龄青年了,拿不出寻常人家一袋粮食的彩礼,村东头的廖富贵家的婆娘和陈美芬私下悄悄商量了一番,让廖富贵家的四女儿嫁给廖拥军,不用彩礼,但有个条件,廖拥军的妹妹廖三要嫁给廖富贵家的二儿子。 也就是换亲。 观这三天的情况,家里两个家长看起来都同意这件事。 廖三今年十五岁了,刚读完初中,廖老爹和陈美芬提都没提过让她继续读书的事情,这个年纪的女孩不上学,那不就只剩下早点嫁出去了。 换亲加辍学,在这叠黑暗人生buff呢。 廖杉是真头痛。 就说她没事八卦什么姑奶奶的事啊?! 第2章 我是姑奶奶吗? 廖杉也曾想过自己现在魂穿的是不是那位传奇般的“姑奶奶”,她学的是汽车制造,虽然飞机制造也是制造,但从研究四个轮子在地上跑的,到研究天上飞的,廖杉表示隔行如隔山,她实在是做不到啊。 更何况现在还有换亲一事,她眼看就要辍学加嫁人了,怎么可能是那位能考上大学、还被国家选中出国留学的姑奶奶呢? 廖杉在刷碗的过程中把思路理顺,当前她的首要任务是解决换亲一事、并且说服父母同意她继续读书,算算时间,全国第一次正式高考就在上个礼拜举行了,只要能说服父母她也去参加高考,再考个有汽车制造专业的大学,轻车熟路回归老本行,等赶上国内汽车发展的第一波浪潮,脱贫致富不成问题。 当然,这美好畅想都有一个基础前提,解决换亲一事,并且说服父母同意她继续读书。 廖杉愁啊,背起放在墙角的竹筐,揪住小弟廖胜利的后领,一起去山脚割猪草。村里大队养了三头猪,割猪草就是小孩们的活计,按照量算一两个工分。 这年头工分可是直接跟年底分粮食挂钩的。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像揪小鸡仔一样揪我领子,放开我,我可以自己走……” 无视廖小弟咋咋呼呼的叫嚷,廖杉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从原身的记忆来看,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廖三”从小就是被轻视的那个,从她敷衍的名字就可见一斑,家务活什么的更是从小就跟着陈美芬在做,虽然读完了初中,这还是因为家里男孩们都去上学了,单剩一个她,干脆打包一起送去学校了。 所以廖杉直接和廖老三、陈美芬提出,不想嫁人、想继续读书,百分之百会被拒绝。 毕竟事关大哥的婚事。 将她和廖大哥放在一个天平上,简直是被碾压。 淋近中午,炎热感越发强烈,廖杉额上渗出汗来,走到山脚下,放眼望去一片绿色,她从竹筐里拿出两把镰刀,毫不客气的塞到廖小弟手里一把,言简意赅,“割。” 廖胜利傻眼,他都已经看到不远处拿着树枝舞刀弄剑的小伙伴们了,割什么割? 他不乐意的想把镰刀扔回去,“我才不割,这种活不是男子汉该干的。” 廖杉眼睛微眯,冷着脸看着他,“这种话等你十八了再说。” 廖胜利还真被廖杉的冷脸唬住了,撇撇嘴最后还是没扔镰刀,乖乖割起附近的草来,刚刚他才没有一瞬间想起二哥来。没办法,这个家里就属二哥那张黑脸最臭、最冷,巴掌打人也最疼。 廖杉也开始割草,这种机械劳作最适合思考,她继续想着,大哥的婚事,也许突破点也在大哥身上。 回想着记忆里的这位廖大哥。 这年头人活着不容易,大人们在务农赚口粮一事上已经拼尽全力,孩子基本都是大的带小的,一个个带大的。“廖三”也不例外,她就是大哥带大的。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是家中老大,可以说几个弟弟妹妹都是廖大哥磕磕绊绊带大的,其实说起来大哥也并没有大多少,他也只比二哥大三岁、比廖三大五岁、比小弟大八岁,却在家中大人们缺席的日子里用瘦小的肩膀充当起了另一个家长。 那些年两个大人赚一家六口的口粮,家里饥一顿饱一顿的,大哥初一读到一半就辍学帮衬家里务农了,这才情况好了一些,最起码每顿能有一碗稀的不能再稀的红薯粥。 从记忆里来看,这位大哥一向是寡言沉稳又可靠的,也许廖杉可以先找他聊聊看。实在是这年头跑又不好跑,去哪儿都要介绍信,最好是直接从事件源头解决。 这么想着,廖杉回过神,才发现不久前还老实割草的小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镰刀跑去和远处那几个小男孩玩在一起,几个小脑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廖胜利!” 廖胜利颠颠的跑回来,嘀嘀咕咕,“凶婆娘,和娘一样净长一副骗人模样……” 廖杉板着脸,“你说什么?” “没什么,”廖胜利腆着笑脸,“三姐,我可不是偷懒,我和你讲,我刚刚去和强子他们打听事情了。” 廖胜利凑过来压低声音,“你不好奇廖二壮吗?我听强子他们说——” 廖杉打断他,疑惑,“廖二壮是谁?” “……爹娘准备把你定给他的那个廖二壮,富贵叔的二儿子。”廖胜利小小年纪就感受到了无语是什么滋味,这三姐怎么回事,不是都说嫁人是人生大事,怎么她甚至都不关心要嫁的人叫什么? 廖杉不止不关心那人叫什么名字,关于对方的任何事情她都不关心。 谁会关心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嫁是肯定不可能嫁的。 但她不关心,有人关心。 另一边,田地里。 晌午日头最盛的时候,村民们有短暂的休息时间,可以找阴凉地歇一歇、喝些水。 廖老爹和村里男人们聚在一起抽着卷烟,陈美芬则是跟着女人们听着她们说村里的八卦,田里太辛苦,她就指着这点乐子过日子。 廖拥军和廖爱党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寥寥微风吹过汗湿的身体,勉强赶走些许燥意。 廖爱党看着远处,眯了眯眼,突然开口,“廖二壮不行,小三不能嫁给他。” 廖拥军正在喝水的动作一顿,随即应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不过半晌后,廖拥军又开口了,“他哪儿不行?” 远处的青年,廖拥军左看右看,除了年纪老了些,比他还大一岁、个子比他还矮、长相普通、干活力气小、头发又长又不干净,也不知道收拾打理一下,还有哪儿不行? 廖拥军实在是好奇。 廖爱党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说了啊,他不行。” “我知道了,”廖拥军点头,“所以到底是哪儿不行?” 廖爱党无语的从鼻子重重呼出一口气,“鸡不行。”大哥是个傻的,非要他说这么清楚。 啊这……廖拥军顿时懂了。 “头午在旁边沟里一块撒尿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和小孩似的,还没有小四的大。”廖爱党压低声音快速说着,“我觉得是富贵叔和桂花婶子是表兄妹的原因,学校老师说了,近亲结婚生下的孩子很容易出问题,要么有遗传病要么有发育缺陷。”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沾的土,“所以他家闺女我也不建议你娶,就算小梅是个好的,但她爷爷和我们爷爷是亲兄弟,关系都没出三代。” “知道了。”廖拥军跟着站起来,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但已经比自己高一个额头的弟弟,满眼欣慰,“读书还是好啊,好好读书。” “……”廖爱党侧头,“别用这种好像是我爹的慈爱眼神看我。” 他忍不住嘀咕,“想知道这些还不容易,让小三给你讲讲,她脑子向来好使,这些她都懂。” 另一头,廖杉也正是因为脑子好使被盯上了。 背起满满的竹筐,廖杉让小弟拿着两把镰刀,忍不住数落他,“还说什么男子汉,竹筐你背不了,就连猪草大半都是我割得。” 廖胜利眼珠子提溜一转,嬉皮笑脸,“这不是因为你是半个大人嘛,而我只是个半大小子。” 廖杉被他逗笑了,这小子是有几分鬼机灵的。 说笑间,一个拎着水桶的中年女人迎面而来,看到廖杉眼睛一亮,扬声立刻喊道,“三儿啊!和弟弟去割猪菜了?” 鉴于眼前这位是这几天来第一个喊对她的人,廖杉停下脚步,从记忆中翻出这位的身份,礼貌的喊人,“桂花婶子,你这是去田里送水?” “是啊,这不是刚送完搁家把桶放下嘛。”廖桂花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越看越满意。 这廖三真是遗传她娘陈美芬的好基因,村里难得这么白的姑娘,不怪人们都说一白遮三丑,这姑娘一白,清秀的长相也增色了三分,更何况正是年轻好时候,就跟春天山上开的长春花一样。 廖三其实不算村里顶顶好看的姑娘,甚至排不太上号,随她娘陈美芬那副寡淡温婉的长相,不过这样正好,嫁进来也好拿捏。她小闺女和廖三一起上过高小,说这廖三很聪明,考试总拿第一名,以后生的孩子肯定也聪明。 廖桂花这么美滋滋的想着,越看廖三越顺眼。 廖杉被她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有种被当成货物打量的感觉,“婶子,没什么事——” “你二哥要读高三了吧?”廖桂花打断她的话,又寒暄起来。 廖杉点头。 廖胜利已经有些不耐烦的用脚搓地上的土了。 廖桂花脸上笑意盈盈,“真好,说不定就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也为我们廖家村争口气。去年隔壁陈家村可扬眉吐气了,陈寡妇的儿子是三省联合高考的第一名,考上的是全国最厉害的那个大学,他们村里的人各个都仰着头走路。真好,不怪你爹有福气,实在是你爹这远见就比其他人厉害,哪家有这毅力把家里娃都送去读书……” 廖胜利拽着廖杉胳膊,“姐,我渴了。” 廖桂花连忙慈爱的说,“快回吧,这中午日头可真大。”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节 “桂花婶子再见。”廖杉和廖胜利异口同声的快速说道。 错身而过,廖桂花心里小算盘还打得飞快,瞧瞧多有礼貌,不愧是上过学读过书的,她未来的小孙子肯定也是这样的,以后再考个大学光宗耀祖,就和隔壁村陈寡妇的儿子一样!那她就是大学生的奶奶!而且听说现在大学生是国家每月发粮食补助、棉袄棉鞋,还会补贴钱咧!自从知道这事之后,她就在寻摸村里最聪明的姑娘,廖桂花算是看明白了,这辈子俩儿子是没什么大出息了,她能不能像陈寡妇一样扬眉吐气就看孙子了。 没错,廖桂花一开始盯上的就是廖三,而不是廖大哥。 她只是舍出去一个便宜闺女,换来的可是未来的大学生孙子啊! 廖桂花心头一片火热,不行,她晚上就要再催催她家那口子,这事越早定下越好。 天色昏黄,趁着天色没有彻底暗下来,村民们把用过的农具归还登记后就可以各自回家吃饭了,这就是乡间日复一日的生活。 廖杉已经把饭做好了,还是红薯稀粥,这年代就这么点吃的,缺衣少食、物资短缺不是说说而已。 她也想过有没有什么办法改善一下现在的生活,廖杉学的是汽车制造工程,除了造汽车,其他一些简单的东西,像手电筒之类的小物件她也会做,可现在村里连电都没有。 生活不易,廖杉叹气。 下午趁空闲时候廖杉把原身的笔记翻了一遍,嗯,是笔记不是书,这年头贫穷的山村是没有课本一说的,唯一的课本在老师手里,普通学生根本拥有不了这种神圣奢侈的东西。她翻看了原主的笔记本,初中的知识点还比较浅显,她都看得懂。 边看笔记边准备晚饭,廖家去务农的四人回来刚好能吃上饭。 而吃过晚饭后,村民们就没有什么活动了,现在村里还没通电,家家户户的家里都没有电灯这种东西,蜡烛已经算是奢侈品了,平时根本不舍得用。 廖胜利吃完饭又不知道跑哪里疯玩去了,二哥看天色越来越黑了,出去找他去了;廖老爹拎着小凳子坐在院子外面,和邻里邻居的大爷们抽烟唠嗑;陈美芬在厨房,趁着烧水时有火光,在赶紧缝鞋底、做新鞋。 廖大哥坐在堂屋门口纳凉,他们家的屋子地基起的高,从院子走进屋里要上七八级石板台阶,所以坐在堂屋门口可以俯瞰整个不大的院子,同样,仰头看向天空感觉更近了。 廖拥军很喜欢坐在这里,身体后仰靠在门板上,漫天繁星璀璨夺目,是他生来见过最美丽的景色,即使日复一日的看了二十年,他还是看不厌。每每望着那片星空,仿佛从他的内心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是一种让人舒服到张开毛孔的安静,可以忘记平日的饥饿、困苦和烦恼。 廖杉动作极轻的搬着小凳坐到他旁边,要说回到这个年代最让她感到欣慰的除了山间清新的空气,就是这片清晰的星空了,是未来的她没有见过的美景。 兄妹两人静静望着夜空。 廖杉突然开口,“哥,你想娶小梅姐吗?” “娶谁不是娶呢。”廖拥军语气淡淡的说。贫穷的生活,他根本无暇思考这种旖丽美好的事情,对田间庄户人来说,结婚不过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 接下来变成他问廖杉了,“三儿,你想嫁人吗?” “我想上学。”廖杉坚定的说,又重复一遍,“我想上学。” 廖杉无比清晰又坚定,即使莫名来到这个年代,即使知道很难,她还是想要读书,只有这样才能改变命运。 “知道了。”廖拥军淡淡的应道。 廖杉心里摸不着底,知道了是什么意思,她正纠结着要不要再多说些什么说服这位大哥时,只听廖拥军又开口了,“能和我讲讲,为什么近亲不能结婚吗?” “唉?”廖杉诧异,是她走神了吗?话题怎么就跳到这个上面了? “近亲不能结婚就是,嗯,怎么说呢……人的基因有表现在外面的,也有隐藏的,有些隐藏的基因是不好的,因为近亲有相同的基因,双方的隐性基因一结合,就变成显性的了,生出的孩子就很容易有遗传缺陷……” 第二天依旧是重复的田野劳作,但晚上却发生了些不太一样的事。 刚吃完饭,廖胜利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碗呢,院子的大门被人推开,廖富贵和他家那口子廖桂花扬着相似的笑脸走进来,自来熟的寒暄着,“哟,刚吃完饭啊?” 陈美芬正收拾碗呢,奇怪的问,“富贵?桂花?咋这时候过来了?” 廖桂花笑,关好大门,“这不是想来找你们说说孩子们的事。” 闻言,廖杉心里顿时一咯噔,完了。 第3章 诚心想要讨儿媳妇 廖杉万万没想到廖富贵夫妻会这么快登门拜访,虽然事关她的婚事,但她还是没资格留在堂屋里听他们讲话,只能抓耳挠腮的悄悄扒在堂屋外边的窗户边上,试图想要听到些什么。 被撵出来的还有廖二哥和小弟。 廖胜利早就玩疯了,拿着根今天不知道从哪里捡的树枝挥舞的起劲。 廖爱党抱臂靠在廖杉旁边的墙上,颇有兴致的看着她,“这么恨嫁啊?” “嫁什么嫁,”廖杉没好气的回道,“我才不想嫁人呢。” 廖爱党只当是她年龄还小,故意逗她,“可你看,富贵叔他们都来家里提亲了。他们先主动过来,那就是求亲的意思了,为他家老二提亲,你不嫁啊?” 廖杉急得都快烧心了,实在是留给她的时间太短了,她来的这个世界才五天时间。第一天,消化穿越的事情;第二天,消化陈美芬说的她要辍学、嫁人的事情;第三天,在努力接受现实中;第四天,也就是昨天,她还在想办法怎么劝说家里人放弃换亲的想法,晚上睡觉前她还在想要不要打听一下这个廖二壮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闹大可以搅黄亲事的…… 结果今天,廖富贵夫妻两人就上门了。 廖杉小脸绷得紧紧的,显得格外严肃冷峻。她已经在思考一旦亲事落实,她要怎么办了,嫁人是绝对不可能嫁的。绝食?这年头不用绝食都饿得慌,一绝食怕是人很快就会真的完蛋;扒这个廖二壮的底?要是这人真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她闹得人尽皆知倒是也能退亲,但是万一这人没毛病呢?就算这人十全十美,她也不可能嫁的,比起靠别人生活,她更想靠自己。 廖杉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就算现在出行基本靠走、去哪儿都要介绍信,她也要跑了。十五岁的身体里是三十岁的灵魂,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姑娘,就算前路艰难,她也要闯一闯。 廖爱党逗了两句,只见廖杉的脸色越发冷沉坚毅,连忙安慰,“放心吧,不会让你跳进火坑里的。” 廖杉点头,不以为然。你的火坑、我的火坑好像不一样,横跨在他们之间可是五十多年的不断进步的思想。 堂屋里的谈话却不是廖杉以为的那样。 廖桂花诚意满满的说,“廖三这丫头我们两口子看着都觉得好,我家老二年纪虽比她大的多了些,但年纪大会疼人不是吗?我们是诚心想要讨她做儿媳妇,这不,我和富贵一商量,就着急忙慌的上门想要赶紧把这事定下来,再说了,你家老大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美芬看了一眼沉默的廖三勇,她心里犹豫,这也太急了,她都还没仔细观察过了廖富贵家的一双儿女。 被特许留在堂屋的廖拥军抢在廖老爹前面开口,“小三年纪还太小了点,不着急,留两年再看。” 他的语气浅淡,意思却是十分明确的拒绝。 “这……”廖桂花看向廖三勇,“三哥,你的意见呢?” 廖老爹看向大儿子,只见他微微摇头,只当是儿子没看中小梅,拿女儿回绝确实委婉些,便顺着儿子的意见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小三的年纪确实比二壮小太多了,不太合适。” 廖桂花脸都快气歪了,明明前几天她提起这事的时候陈美芬还有些意动,怎么今天突然就不行了?! 她目光锐利的看向陈美芬,刚想开口质问,就被身旁的廖富贵拽了一把,拦住了。 家里男人们都说话了,哪里还有女人的异议? 毕竟还是亲戚,不好把关系弄僵了。 既然三哥父子已经委婉拒绝了,廖富贵也不再多说,只顺着他们的意思说,“是,胜利还小,让小三在家多留两年带带他也好,过年爱党是不是要去试试参加高考?不求像隔壁村陈寡妇的儿子那么争气,考上个普通大学也是我们廖家祖坟冒青烟了。” 廖老爹脸上难得露出笑容,“真要考上了,我家摆酒。” “三哥你可要好好供爱党上学,听人说高三这一年最重要了,再辛苦一年,明年这就是大学生了。”廖富贵很会说话,“我早就看爱党这孩子以后会有大出息……” 廖杉听不清堂屋里人们在说什么,只能听到里面偶尔几声笑声,她脸色煞白,喃喃道,“完了,这下真的完蛋了……” 廖爱党听到笑声也纳闷了,他都和大哥讲了廖二壮不行了,大哥在堂屋里怎么没拦住吗?他也忍不住凑到窗边来偷听。 “好了,天也要黑透了,我们该家去了……” 堂屋的门突然打开,惊得廖爱党和廖杉猛地松开扒在窗沿的手,一人假装拔着墙角的草、一人摞着并不乱的柴火,俱是对着走出的廖富贵夫妻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客气寒暄,“富贵叔、桂花婶子,你们要走了啊?” “嗯,天要黑了。”廖富贵脸上还有些笑容,廖桂花是一点都笑不出来,好在有夜色的掩饰,她看都不想再看廖杉一眼,再好的姑娘不是她家的也不好了。 廖杉看向廖老爹、陈美芬和大哥,紧张的准备迎接糟糕的通知。 他们却没说什么。 没有预想中的调笑。 咦?居然提都没提? 不会是……廖杉心中一松,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廖爱党也松了口气,大哥还是靠得住。 廖富贵往外走,经过廖拥军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学习!叔等着你的好消息。” 廖爱党的脸顿时一垮。 送走廖富贵夫妻,门一关,自己人说话没什么顾及,廖老爹问大儿子,“你没相中小梅?” 廖拥军沉默,算是默认了。 “行,就当没有这事,以后也别和外人提。”廖老爹一言,将此事尘埃落定。 廖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太好了,不用嫁人了。 感谢大哥! 老大、小三的婚事搁置,现在家里从催婚变成了劝学。 廖老爹话锋一转,“老二啊,明天不用去上工了,在家好好学习。” 廖爱党立刻皱眉,“不赚工分家里哪够吃的,我也就暑假有时间能多赚些工分。” 廖老爹瞪眼,冷着脸“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下一年考上大学比什么都强!” 廖爱党同样一张冷脸,“开学再学一样!开学还有老师教,现在学个什么劲!” 其他几人看戏一般看父子两人吵。 “啧啧,”廖胜利挨着廖杉,说着悄悄话,“这下二哥惨咯。”二哥最讨厌读书了。 最后在廖爱党的据理力争下,赢得了一暑假的务农时间,但开学之后他必须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这下换廖二哥头痛了,学什么学,他哪是考大学的料?上学期期末的考试卷子他还藏着没敢拿出来呢。 他下意识的朝堂屋的柜子看了一眼,左边柜子里放着家里为数不多几个崭新的碗,是逢年过节祭祖时才会用的好碗,所以平时根本不会去开那个柜门,他就是把上学期期末考试的试卷掖在了那里。 廖爱党这一眼不太自然,但很快就移开了。不巧的是正好被廖杉看到了,她便也看了过去,那柜子在记忆里是在廖三小时候廖老爹自己做的,放在堂屋有好些年头了。 柜子底下缝隙黑漆漆的,廖杉越看越觉得黑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 等等,这时候老鼠应该还很猖獗吧? 廖杉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不自然的移开目光,又快速瞥了一眼,不会真有老鼠吧? 一旁的廖胜利看自己三姐朝柜子瞥了一眼又一眼,然后逃避似的看向别处,他满心狐疑,啧啧,该不会是家里大人们瞒着他藏了什么好东西在柜子里吧?肯定是好吃的! 卧龙凤雏各怀心思,廖老爹还在喋喋不休的训斥廖二哥。 “老子千辛万苦举家供你读书,你还不知道努力,你看看村里有几家能供孩子上高中的?” 陈美芬在一旁适时打圆场,“老二啊,别怪你爹说你,当年家里要不是太穷,你大哥也不至于辍学,你不是只为了自己读书,是为了这一家子人,只要你学好了,以后别忘了帮衬一把你大哥。” 廖爱党听的头皮发麻。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老爹先唱红脸给一棒子,娘就开始唱白脸忽悠人,小时候他还能听得感动到不行,现在只觉这夫妻俩奸滑得很。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4节 “自己紧着些,我听村长说了,今年高考就改成全国统一考试了,不比前几年只三个省份学生一起考试,你下一年高考可是和全国成千上万的学生竞争!” “你想想,你考上大学,小三再说亲也可以说有个大学生哥哥,能沾光找个好婆家;小四也能把你当榜样,说不定也能考个大学。” 廖拥军看向被集中攻击的二弟,心生同情。 廖杉眼含羡慕,她也想这么被劝学。 廖胜利还在想柜子里可能藏的东西,想着想着口水就要泛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廖爱党其实不太明白自家老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读书的事情,村子里送孩子去上学的人家真的不多,像他们家四个孩子都去上过学的更是独一份。他不止一次听到有些大人在背后嘲笑他爹,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硬撑着送孩子上什么学,真是傻! 但有件事廖爱党知道,自己那份分数极低的试卷一定不能被他爹看到。 然而…… 刚上完一天工回家,廖爱党就见自己小弟站在堂屋门口,一副天真模样,“二哥,你的卷子咋掖碗柜里了?你也不怕老鼠给啃了,昨天三姐都说听到有老鼠动静了。” 不等廖爱党反应,只见廖老爹几步冲过去,一把抢过廖胜利手里的试卷,他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数字还是认识的。 廖三勇气得嘴唇都在抖,大喝一声,“廖爱党!你不是说卷子老师还没批出来吗?!” 廖爱党不禁后退一步,他完蛋了。 第4章 小三咋就不是个男娃呢 一般家里孩子过了十二岁,爹娘就不会再动手了,毕竟乡下人早当家,这个年纪的孩子可以算是一脚踏入大人行列了,不能再像对待不懂事小孩一样随意打骂了,廖三勇也是深以为然,要给孩子留脸面。 但今天,他还真就破例了。 “老大!拦住你二弟!” “廖爱党,老子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送你去上学你看你学了个什么!” “孩儿他娘,把门关上,别让这小子跑了!” 廖胜利缩了缩脖子,往堂屋里退去,糟糕,他好像惹事了。 二哥多久不挨揍了,这下完了,等二哥被揍完,接下来恐怕二哥就要来揍他了。 廖胜利左右张望,看哪个旮旯角能让他躲躲。 廖杉越过他,走出堂屋,捡起被廖老爹愤怒扔在地上的卷子,硕大的“35”写在最上面。 啧啧,确实挺低的。 廖杉继续往下看,背景音喧闹吵嚷,廖二哥已经被烧火棍抽中好几下了,满院子逃窜。 粗糙的草纸上是老师手写的物理试题,廖爱党的字被对比的丑了许多,二十道选择题错了十四道,三道大题只有第一道写满了,第二道大题只写了第一小问,第三道干脆全空着。 对比后世的物理题来说,试卷上的题都只能算简单了,廖杉看了一遍,都能轻松想到答案。 按照这份高二试卷的难易度推算,这时候的高考应该也不会太难。 她心里有了数。 另一边,廖老爹已经揍完了,累得粗喘着气。 廖爱党捂着屁股,忿忿然,“我就知道,你一看肯定上火!” “那你就藏起来啊!”廖老爹吹胡子瞪眼,“老子送你去读书,天天跟个人似的去上学,就学成这个鬼样子!” “读书又不跟田里种地,一个坑一颗苗就能长,老师讲课我也认真听了,可就是不会我也没办法啊!”廖爱党顶嘴道。 廖大哥在旁边劝,“老二,你别和爹犟嘴。” 廖杉也在另一边真诚发问,“二哥,你真不会啊?我看这题也不算难啊。” 廖爱党闻言一噎,立刻瞪她,“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啊!别在这儿说风凉话火上浇油了!” 廖老爹也看向廖杉,“三儿啊,试卷上的题你都会?这可是高二的题啊。” “嗯。”廖杉点头,面不改色的睁眼说瞎话,“二哥的笔记我有看过。” 这下廖老爹心里的火又燃起,正好他也休息好了,又操起烧火棍,“你妹妹都会的题你给老子考那么点分?!” 廖爱党逃窜,“你听那丫头瞎讲!课我都听不明白,哪里能记多少笔记!” “好哇你,课不好好听、也不好好记笔记!” 陈美芬左拦右劝,“好了好了,还要不要吃饭了,你们就不饿吗……” 这天的晚饭气氛压抑,廖爱党站着几口吃完就回了自己屋里,廖老爹还在气头上,只当眼不见为净。 把锅碗刷出来,廖杉拿着廖爱党的试卷,轻轻推开堂屋旁边房间的门。 廖爱党趴在床上,见是她,便冷哼一声,扭过去头去了。 为什么没干脆翻过身去?因为屁股疼。 “二哥?”廖杉讪笑两声,谄媚的讨好,“我给你讲讲题呗?” 她当时问的时候真没多想,后世的她研究生毕业,眼下这份试题只能算是初中难度,实在是太简单了。 廖二哥不理她。 廖杉厚着脸皮坐到床沿边,趁着窗外还有些许亮光,从头给他捋,“第一个选择题问的是光的直线传播,光在同一种均匀介质中是沿直线传播的。” 廖杉想了想,换了种更易懂的解释,“二哥你有见过早上林子里的光吗?是不是看起来是竖直斜向下射下来的?像是光一下子有了具象的形状,这就是光的直线传播。” 廖爱党的耳朵背叛主人,悄悄动了一下。 “这其实是一种丁达尔效应,”廖杉忍笑,继续给他解释,“一般发生在清晨、日落或者雨后云层多的时候,空气中雾气或是灰尘多时,这时的空气就近似变成一种浑浊的胶体,光在这种均匀介质中就显现出它直线传播的痕迹了……” 堂屋门口,廖老爹听着里间的说话声,沉默着抽着烟。 陈美芬在一旁还在缝鞋子,上一双给老大的鞋子已经做好了,她手上的这双是做给老二的。 廖老爹突然感叹一声,“小三怎么就不是个男娃呢!” “是啊。”陈美芬习以为常的附和,她做着活计的手一顿,心中莫名有些奇怪的疑惑,稍纵即逝,她想不明白,便很快就抛之脑后。 讲了一半的题,廖杉已经大概清楚了,二哥这是基础没打好,一些简单的知识点他还没想明白,就被接着灌新的知识,就像滚雪球一样,不会的越来越多,就越来越丧气、越来越厌学,再听课便有一种排斥、抵触情绪,更学不会了,简直恶性循环。 想要改善也简单,把知识一点点掰碎了和他讲明白,他听懂了就愿意继续听下去。 廖杉眼睛发亮的看向便宜二哥,她想她找到上学的办法了。 已经转过头来握着笔改卷子的廖爱党突然觉得后背一凉,啧,奇怪,这才八月底就开始冷了吗? —— 离开学没多长时间了,廖杉抓紧时间开始自己的游说,她先找到了原身更亲近些的陈美芬。 “娘,我想跟着二哥去上学。” 陈美芬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女孩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让你读完初中已经很不错了。”她惯来接受的观念就是这个,她自己就是大字不识一个,要不是廖三勇坚持,她都想不起让几个娃去念书。 廖杉不气馁,“娘你想啊,咱村里有没有上高中的女孩?” 陈美芬摇了摇头,谁家粮多烧的慌啊,这年头上学是要学生交粮食做学费的,村里女孩能读完初中都算了不得的。 “所以啊,我也不多读,就跟着二哥读一年高三,正好他不会的我听懂了还可以给他讲讲,读完之后二哥去上大学,我也算是上过高中的了,娘你说,我到时候是不是村里最有文化的姑娘?好青年说亲是不是第一个能想到我?”廖杉从她娘关心的点切入,一番忽悠。 陈美芬还真被她绕进去了,顺着她的思路一想,还真是。 小三不算村里数得上的漂亮女娃,家里也是这种贫苦条件,有个读过高中的名头也好说亲些。 廖杉首战告捷,又去逮廖老爹了。 廖老爹正在磨他的烟丝,听到廖杉说要上学,也是立刻否决,“学什么学,该学的不想学,不该学的又嚷嚷着要学。” 廖杉听得心里不舒服,但还是忍着,达成自己的目的最重要,“爹,我就上一年,我是要跟着二哥去念书,老师讲课二哥听不懂的,我还可以给他再讲两遍、三遍,直到他听明白;等二哥考上大学,我还可以教胜利,让他也能考大学。” 廖老爹用盘纸卷好烟丝,点燃叼在嘴里,一边抽着,一边皱眉思索。 老二这成绩现在看确实不行,但都供到现在了,就剩一年就能考大学了,要是没考上前面的辛苦不就白费了……小三这脑子也是真的好使,让她跟着学一年,老二和小四都能受益……这样想倒也不亏。 廖老爹咬了咬牙,多一年学费就多一年吧,等下一年爱党成了大学生有粮食补贴,日子就能缓和过来。 “行,好好学,一定要让你二哥考上大学。”廖老爹同意了,但有条件。 廖杉欣喜万分,一口应下。 不管怎样,她终于获得了读书的机会! 廖老爹叼着烟,两手继续磨烟丝,“堂屋右边柜子里放证件的盒子里有户口薄。之前我让你二哥和老师讲,你上完初中就不读了,学校老师就把你的档案销掉了。等开学你和你二哥再去学校,记得拿户口本找老师再重新登记。” 廖杉应了一声,乐颠颠的迫不及待去堂屋找去了。 堂屋里那个木头柜子左边就是上次廖二哥藏卷子的碗柜,右边则放着一个廖老爹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铁盒,已经磨的看不清上面的字了,但看图案像是某种饼干盒子。 廖杉略奇怪了一瞬,便不再多想,打开铁盒,翻着里面的东西找着。从记忆里来看,户口薄这种东西还是去年才推广到他们村子。 崭新的纸质本子里,第一页写着户主廖三勇的信息,往后翻依次是陈美芬、廖拥军、廖爱党、下一页应该就是她的…… 廖杉突然顿住,视线落在纸上的两字上停住。 陈美芬正巧进来找线,看廖杉蹲在柜子前,奇怪道,“你爹不是让你找户口本吗?我记得就放在铁盒里了,怎么?还没找到吗?” “没,找到了。”廖杉突然问,“娘,我名字里的’三’是哪个‘san’?” 陈美芬不解,“和你爹一样的,一二三四的‘三’啊。” 廖杉盯着纸上的字,可这上面分明写的是“廖杉”,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1951年春。 新成立的国家颁布的户籍制度经过省、市、镇、农村的层层实施,时隔一年才推广到身处山野的廖家村。 村长作为主要负责人,把已经嫁人的识字女儿叫回来帮忙,开始挨家挨户登记、发放户口簿。 村长一家家的解释已经嗓子冒烟,到廖三勇家,三两句讲完,就将后面登记的事全部交给女儿,自己要了碗水坐在小院里休息。 “你家老大叫廖拥军,哪个yong、哪个jun?”廖招娣问。 廖三勇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就是拥戴红军的‘拥军’。” 廖招娣点点头,飞快在纸上写着,“二儿子?”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5节 “廖爱党,热爱共产党的‘爱党’。”廖三勇一停顿,见她写完,接着说,“三儿是个丫头,叫廖三。” 廖招娣笔尖一顿,“哪个字?” “一二三四的’三’。”廖三勇说,“和我名字一样的‘三’。” 廖招娣抬眼看向他,不禁重复一遍,“大儿子叫廖拥军、老二叫廖爱党,姑娘叫廖三?” 廖三勇点头。 几个孩子也都在院子里,廖招娣看到那个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在土地上写着字的稚嫩少女,想了片刻,“好,我知道了,廖杉。” 廖三勇没听出差别,乡音的“杉”和“三”听起来差不多。 廖招娣在纸上刷刷写下,好好的女孩,叫什么廖三。 杉树,常绿乔木,很高很直。 要像村东口那棵杉树一样…… 廖招娣翻过一页,继续登记下一页,低头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浅笑。 要顽强的长大啊,小姑娘。 第5章 五零年代上学记 听到小三要和自己一起去上学,廖二哥有些不乐意。 廖三勇一巴掌呼到他胳膊上,“我这是为了谁啊?!要不是你稀烂的成绩,我也不愿意多出一份学费让小三跟着你去上学!” 廖爱党撇撇嘴,“我突然带着妹妹一块上高三,和我一块上课的同学该怎么想我,我多丢人啊……” 廖杉端着只剩红薯的粥来到堂屋,刚好听到这话,她冷冷一笑,“呵呵,你考那么两分的时候不嫌丢人。” 她没好气的把碗不轻不重的放到廖爱党面前。 廖爱党刚想瞪她。 只听廖杉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说,“白眼狼,白瞎前两天我给你讲题了。” 廖爱党哑然,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算了,他提前做好被笑话的准备就是了。 但总有种人是你自家人没意见,偏偏她有意见。 田间地头,闲暇时妇女们都是聚在一起聊天,聊的不是自家男人就是自己孩子们,陈美芬说起等下个月开学廖杉会和她二哥一起上学,女人们惊讶间又起嘴巴是说起来。 “小三不是刚念下来初中吗?怎么一下子就跟着她二哥去读高三了?”廖三勇远方堂哥的媳妇马春花惊讶的说。 廖三勇他二嫂赵燕想了想,“这叫什么来着……跳级!对不对,是这么说吗?三丫头能行吗?别跟不上功课,浪费一年学费。” 陈美芬温婉笑着,“三儿脑子好使,她二哥不会的题她都会做。”唱衰谁呢? “女孩让她读那么多书干嘛?”廖桂花在一旁阴阳怪气,“咱村里哪有女孩读高中的,也不嫌丢人显眼。” 陈美芬心里火气上来,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她过去四十年的人生接受的观念却让她想不出该怎么反驳,只能愤怒的冷下脸来。 马春花这才发现陈美芬冷下脸的样子和她家老二爱党几乎一模一样,她以前还以为那小子是像他爹。她连忙打圆场,“有这好脑子干嘛不读?美芬啊,要不说还是你有福气呢,眼看你家爱党就要考大学了,孩子也都大了,哪儿像我们啊,好不容易把孩子们都拉扯大了,现在又开始带孙子,真是带不完的孩子!” 陈美芬脸色才和缓了些,对着马春花夸起来,“嫂子,我还羡慕你呢,你看我家老大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廖桂花冷哼一声,拎着锄头往田里走,看似消停了。 可真的消停了吗? 这人可是看人好会眼红的性格。 没两天,村里都说起廖杉要继续上学的闲话,就连男人们聊天都开始似笑非笑的取笑起廖三勇,用开玩笑的话说他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供个丫头读什么高中。 廖三勇被说的脸色涨红,回来就气恼的喊廖杉不准去读书了。 廖杉惊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是为什么,村里的闲话她也听说了。 她没有为自己争辩,只语重心长的看向廖三勇,“爹啊,我上学是为了什么?” 廖三勇被她平静的情绪影响,脑袋稍稍冷却了些。 “我是为了自己去上学的吗?”廖杉继续说,“我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读个高三,不读高一、也不读高二,偏要去读高三?” 廖老爹冷静下来了,“为了老二。” “对啊,我是为了二哥才去上学的,放几十年前,我这种相当于伴读。当然,现在新时代了,这种话我们家里说说就行。”廖杉一副我为你好的表情继续忽悠,“外人不清楚,看我们像个笑话,等二哥考上大学,我们看他们像个笑话。” 廖老爹顿时被打通任督二脉般头脑灵通起来,“对对对,他们才是个笑话,连供自己娃上学都做不到。” 他说着,一巴掌呼到刚进家门的廖爱党后背上,“给老子好好学,拼命学!” 差点被拍了个踉跄,廖爱党莫名其妙:又关我什么事啊! 被灌了迷魂汤的廖老爹再听村里人的风凉话都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心理了。就这样,很快到了九月,家里该上学的崽们都收拾收拾去学校了。 廖杉从记忆里知道上学很苦,但没想到这么苦。 先是天没亮就要出发,走一个多小时,翻过四姑娘山才能走到学校。说是学校,也不过是一座废弃的民房改的,里面几间平房小屋,小学一位老师、中学一位老师。一到四年级的小学生在一间教室、五到六年级的高小学生在另一间教室;初中三个年级的学生都在一间教室,高一、高二的学生在一间教室,高三单独占据一间教室。 教室墙面斑驳掉皮,房顶铺的是茅草,还没有家里堂屋大。 廖杉站在教室外向里面看了一眼,她从记忆里见过这简陋破败的教室,但真的设身处地站在这里了,就像是从观看3d电影变成了密室逃脱,她还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就在廖杉还在震撼感叹中的时候,中学部的老师李德盛已经对着他们和善的笑起来,“廖爱党同学、廖杉同学,欢迎回来读书。”每一个新学期,看到能来上学的孩子他都十分欣慰和开心,因为有太多的孩子突然就不来了。 李德盛是个长相儒雅、书生气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与这山野格格不入的长衫马褂,以此坚守着自己文人的风骨。他热情招呼道,“廖杉同学,和你一样读高一的已经来了几个同学了……” 说着就带他们走到了高一、高二的教室。 廖杉回过神来,“李老师,我和我二哥一起读高三。” 李德盛怔愣了一下,他教过廖杉初中三年,知道这孩子是个聪明的,年年都是年级第一名,可他们年级就一个班,一个班就四个人啊…… 廖杉见他面露犹疑,连忙掏出之前二哥的试卷,“李老师你看,这是我帮二哥订正的试卷,上面的题我都会做,绝对能跟上高三的课程。” 李德盛接过试卷看了半晌,这才同意了廖杉直接跳级到高三的要求,让廖爱党带他妹妹一起去高三的教室。 李德盛恍恍惚惚,这山沟沟里聪明孩子这么多吗?去年他才刚送走一个,今年就有来了一个? 廖杉跟着廖爱党走进高三的教室,扫了一眼,忍不住小声惊叹,“哇,哥你班上同学真多。” 教室里的人加上廖爱党、廖杉有七个人了,和隔壁教室里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学生还多,而且这可是高三啊,庄户人家可是很少有能把孩子供到读高三的。 廖爱党轻车熟路的走到最后排座位坐下,嗤笑一声,“一半是打了鸡血的陈家村的人。” 这所学校面向的是周围廖陈赵李四个村子招生,都是人口众多的大姓村庄,尽管这样招来的学生其实也并不算多。 廖杉很快想到什么,“陈寡妇的儿子?” “是啊,”廖爱党坐下后顺手给妹妹拉开旁边桌子下的椅子,“那小子太一鸣惊人了,本来都辍学了的人好几个去年都重新回来读书了,陈家村的人就等着下一次高考能再出几个大学生。” 廖爱党毫不客气的说,“哪有那么容易。” 前排的男孩转过头来,听这话也不生气,乐呵呵的说,“廖爱党,别这么说风凉话嘛,不求像我表哥那样考上清大,我不挑的,是个大学我都成。” “成不成是人大学说了算,小胖,你先考的分数够才行。”廖爱党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和他半斤八两,他俩是班里倒数第一和第二。 “说不定就考上了呢。”男孩天生乐天派,转头看向廖杉,“你是哪家的妹妹?看得好生眼熟。” 廖爱党抄起手边的笔记本朝他后背扇了一下,啐道,“去你的,别听李老师念了几章红楼梦,就学里面贾宝玉说话!这是我妹妹。” 廖杉忍笑,“你好,我叫廖杉。” “我叫陈磊,和你哥同岁。”陈磊自来熟的寒暄,“妹妹今年多大了?上几年级了……” 在听说廖杉就是来读高三时,陈磊有些惊奇,仿佛看猴一样看着她。 廖杉也像看猴一样看着陈磊,能被人叫“小胖”这种外号,陈磊是难得一见的圆润体型,当然和后世的“小胖”对比,他只能算是略显圆润,并不算多么胖。可这在这个饥寒交迫的年代已经是罕见了,廖杉见到的人大多都是一副干瘦、营养不良的样子,包括她自己,瘦小的不像十五岁、更像是十二、三岁的样子。 接待完今年所有的学生,归拢了作为学费的粮食,李德盛才来到教室,因为多了廖杉这位新同学,他先让同学们自我介绍了一番。 廖杉这才明白二哥刚才说的话,在她来之前,班上一共六个人,三个是陈家村的人,外号小胖的陈磊、比其他人都要大两岁的陈荣华、坐在第一排方长脸模样的那个男生叫陈兴昌;来自赵家村的瘦高个叫赵伟明、李家村的李国强;再就是她二哥了。 新学期的第一节 课,李老师先是讲了八月份才刚刚举行的那次高考,这可以说是第一次正式的全国统一高考有了很多变动,考试科目更改为八门科目,分别是政治常识、国文、中外史地、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和外国文,其中外国文可以选择英文或是俄文。 教室里顿时一片哀嚎,愁云惨淡。 其他的他们都还有所了解,可外国文是什么?他们国文都还没能把字都认全,还要学外国文? 李德盛也发愁啊,他虽是姓李,但其实不是李家村的人,只是战乱年代正好逃难过来的。解放前他曾在沪市待过一段时间,那里文化氛围浓厚,他在那里读完了国中,现在上课的教材就是当时他的课本,可他当时这外国文就没怎么学好啊,只认识英文字母和几个简单的单词,这要怎么教课? 头痛的李老师先用自己擅长的国文上了这新学期的第一课,在黑板上抄下一篇诗文,带着学生们读过一遍后就让他们自行摘抄学习,然后他转身去了隔壁教室教高一、高二的学生。 廖杉没有动笔,只看着廖二哥写。黑板上的内容她早就背过了,而且现在她也只有一本可以写字的本子,能记在脑子里的都不舍得往纸上写。 廖爱党写字像是画画,正努力把自己笨拙的字写的尽量小一些,写一个字要看好几次黑板。 “引瓯越的瓯写错了,右边是’瓦’不是’欠’。”廖杉突然出声提醒。 “哦哦。”廖爱党赶紧用橡皮擦掉,重新写。 廖杉一心二用,一边盯着廖二哥,一边分神思考着。 课桌下,她的腿正慌张的抖动着。 有些不妙啊。 高三教室里只有她一个女生,隔壁教室她来的时候也快速扫视过一眼,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只有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子,不是廖家村的人。 那她姑奶奶呢? 廖杉在心里盘算着,那架在1964年全面在部队推广开使用、在2010年才退役的代号“精卫”的歼击机的研发开始时间她不太清楚,但这种东西可不是一两年能研究好的,往前推算,再去掉上大学和出国留学的时间,姑奶奶怎么也要这一两年就要考大学了。 怎么想都觉得…… 她现在、好像、貌似、应该、就是、那位、姑奶奶…… 廖杉真的慌了。 研究飞机什么的,她真的做不到啊! 第6章 论如何劝二哥好好学习 当一个人被要求做他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时,就很容易产生一种摆烂的心态。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6节 比如,只会做汽车却突然得知自己要去研究飞机的廖杉。 再比如,只能考35分却被要求考大学的廖爱党。 廖杉甚至为了能让自己心安理得摆烂,想出了一套自洽的逻辑。 首先,是她不想研究飞机吗?早十几年、不对,应该说是六、七十年后,算了,这乱套的时间。在她还是21世纪的“廖杉”时,从小听着姑奶奶的传奇故事,她小时候也想去研究飞机,但因为跟不上的脑子,最后阴差阳错变成了研究汽车制造;再者,研究歼击机这种大项目,参与的研发人员肯定不在少数,缺她一个小螺丝钉,应该也……影响不大的吧? 廖杉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摆烂,并愉快的鞭策起廖二哥学习。 廖爱党是真不爱学习,课上一有听不懂的地方,他就忍不住的不耐烦,再也听不进去了。 廖杉和廖爱党一起上了一星期的学,就看出了这便宜二哥是有些厌学情绪的,她要推一把,他才能学一点,像赶毛驴一样。 这样可不行啊。 廖杉能上学可是答应了廖老爹的要求,要帮助二哥考上大学的。 她想了很多办法。 周末放假,看着廖二哥磨洋工似的写作业,廖杉试图利诱,“二哥,打起干劲来啊!考上大学多好啊,听说每个月国家会补贴粮食、棉袄、棉鞋,到时候就能吃饱饭了!” 廖爱党闻言立刻低头重新看起笔记本上记的题目。 没过一会儿,快速滑跪。 “这粮就不是我能吃的。”廖爱党两眼一抹黑的喃喃道。 廖杉给他打鸡血,“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就像橡皮筋,抻一抻总能再拉开些的。相信自己,你能行!人就是在不断挑战极限中,不断扩展自己的能力的。” 廖爱党把本子一推,站起上来往外走,朝着廖杉斜睨一眼,“别给我灌迷魂汤了,怪不得人们都说,女人的嘴骗人的鬼。快歇歇吧,小骗人鬼,你二哥又不是个傻的。” 廖杉无语,三角函数都研究不明白的人怎么有脸说自己不是个傻的? 眼看廖二哥要跑,廖杉赶紧追出去,“哥,你作业不写,要上哪儿去?” 廖爱党脚步加快,“我去拾点柴火,你别跟着我。” 在堂屋里到处翻着玩的廖胜利见原本在院子里写作业的两人往外面走,顿时急了,“哎!你们俩出去玩怎么不带我啊!” 廖胜利匆匆把院门挂上插销,追了上去。 “二哥,逃避是没有用的,该面对的还是需要面对,回去后还是要继续做题……” “二哥,去山上吗?上回你捡的野栗子真好吃,就是少了点、小了点,咱们再去捡吧……” 廖爱党被这左一句右一句烦得恨不得捂着耳朵往前跑,弟弟妹妹什么的就是来讨债的,没事儿生这么多孩子干啥! 他个子高,一双长腿步子迈得极大,廖杉和廖胜利跟在后面,追着他一路小跑。 “廖爱党同学,你要摆正学习的态度……” “要不咱们去河里抓鱼去吧……” 廖爱党脚步越来越快,受不了一点,一个读书读傻了、一个只知道玩。 “三儿?” 一个女声突然传进耳朵,廖杉听到有人叫她立刻转头去看,只见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抱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眼睛亮亮的看过来。 廖杉很快认出来,这是原身上学时候玩得好的同学。 她只好停住脚步,匆匆对着跑远的两人喊,“别玩太久啊!” 廖曼玲咧嘴笑,“三儿你怎么像跟小孩说话一样?” 廖杉无奈,按照她后世的年龄,看廖二哥和廖小弟可不就像看待个孩子一样。 她不多言,转而和廖曼玲寒暄起来,“玲玲姐你怎么不念书了?我都没在学校见到你。” 原身和廖曼玲玩得好,上课时都是坐在一起,其实廖曼玲比廖二哥还要大一岁,但因为原身上学早、廖曼玲又读书晚,所以原身要高一个年级,廖曼玲这学期应该读初三,但廖杉都没在学校见到她,所以才一直没想起这个人来,直到刚刚碰面。 “我不读了。”廖曼玲说得轻巧,不以为意,“我嫂子刚生了孩子,我要帮衬着家里的活计。” “可是——”廖杉张了张嘴,还是没多说什么。 这种情况才是人们习以为常的。女孩最多上个几年学,便会早早辍学下来帮衬家里、操持家务。还有些女孩连学都没有上过,家里穷、大人也不让。 廖杉说什么劝廖曼玲继续上学的话都会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能去读高中的她才是这个村子里的异类。 被河水浸得发凉的粗糙细手握住廖杉的手,廖曼玲眼含羡慕的说,“三儿,你要好好读书啊。” “……”廖杉心口发沉,喉咙凝塞,“有时间就来找我玩,我给你念书听。” 她还是觉得遗憾,从记忆中看,原身的这位朋友学习也很好,是和“小廖三”一样认真刻苦的小女孩。 廖曼玲笑着应了。 但是她却一次都没有再来过。 —— 廖杉望着高山、天空,第n次清晰的认识到,这时候的廖家村愚昧、贫穷、落后,要改变命运必须走出去。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廖爱党腋下夹着小弟从山上下来,就见读书读傻了的小三站在山脚下发呆,他没好气,“站这儿干啥,堵我呢?” 廖杉回过神来,就见一道黑影朝自己飞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是个半黄半红的野柿子。 廖胜利双手抱着柿子啃得正欢,只舔不舍得吃,“我们可没背着你偷吃,都让别人摘去了,只剩这两个,还是二哥爬到树上才在顶上找到的。” 廖爱党冷哼,“这种酸不溜秋的东西我才不爱吃。” “哪里酸了?”廖胜利刚要为美味的柿子鸣不平,突然眼珠子一转,连忙改口,“是挺酸的,三姐你吃不?吃不了酸的话可以给我,我不挑的。” 廖杉不理他,有些感动的看着廖爱党,“二哥,虽然你长得又凶又黑……” “脾气也不好,” “还有些大男子主义。” 廖胜利慌张的小眼神左右瞟着脸越来越黑的二哥和小嘴叭叭还在继续说的三姐。 “脑子也不算聪明,”廖杉认真的说道,“但你要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廖家村只是我们的起点,但不该是我们人生的全部。” 廖爱党目光幽幽的看了她好一会儿。 “知道了。”廖爱党带头往家走,“回去我就学习。” 廖胜利捧着柿子还在舔,怎么二哥突然就不生气了?想不明白,柿子真好吃,要是天天都能有就好了。 廖二哥确实有开始认真学习,硬着头皮学。 态度值得嘉奖,结果一塌糊涂。 廖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着她哥刚刚随堂测试作出的答案,“课上李老师讲课你认真听了吗?” 廖爱党刷刷翻开笔记本,“听了啊,你看我都记笔记了!” 廖杉质问,“那你给我讲讲李老师都讲了什么知识点?” 长相又凶又野的黑皮青年平时锐利明亮的双眼突然失去光芒,磕磕绊绊的说,“啊、额……在水里或融化状态下的能够导电的化合物叫电解质,如盐、碱、醋……” 廖杉额上青筋崩起,“是酸,不是醋。” 坐在前面的陈磊扭过身子来,“酸和醋不是一种东西吗?” “不一样的,醋属于酸的一种,但酸不仅仅只有醋一种,酸是一类化合物的统称。”廖杉不能给这些连试管瓶都没见过的孩子们讲什么强酸、弱酸之类的,只能尽可能的从生活中举例,“柠檬酸、苹果酸也是属于酸,所以是’酸’,不能写’醋’。” 廖爱党和陈磊这才明白了些,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陈磊又接着问,“电又是什么?” 廖杉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三百年多年前就有人发现的东西,在这个闭塞落后的山野却是这些农村少年们的知识盲区,“电就是……额,打雷时天上闪过的那道光就是电,电还能让灯亮起来、让机器动起来……” 看着两双茫然的眼睛,廖杉心累,摆了摆手,“算了,先记吧,死记硬背,等你们考上大学就能亲眼见见电了。” 廖杉低头从第一道题开始讲,“在同一条件下,氧化性和还原性强弱的判断,你就记字少的大于字多的,氧化剂大于氧化产物,还原剂大于还原产物……” 没听到回应,廖杉略感奇怪,一抬头,好家伙,廖爱党同学正望着教室外面愣神呢。 廖杉是背对着窗户的,她转身看了一眼,是初中班上那些孩子早放学了,廖胜利同学的脑袋突然占据大半个窗口,嬉皮笑脸的扒在窗沿上,“二哥、三姐,你们还没放学啊?” 廖爱党一下子回过神来,表情变得有些嫌弃,“还有一节课,你现在教室外面玩会儿,别大吵大闹的叫唤。” 廖杉没把这出放在心上。 还是后来慢慢琢磨过来。 每天上学廖家兄妹姐弟三人通行,到了学校之后会先经过初中的教室,目送廖小弟进去坐下,剩下的两人才一起去高三的教室;中午,廖爱党和廖杉去初中的教室和廖胜利一起吃午饭,水煮的红薯,都放在廖爱党这里,主要是防着廖胜利上课的时候就偷偷吃掉了;下午,三人再一起放学回家。 “这世界上有三件事是藏不住的。” 廖爱党坐在廖胜利同桌的凳子上,长腿有些无处安放,一伸一曲的摆着,嘴里嚼着快要吃吐的红薯,闻言假装不经意的收回视线,看向廖杉,“什么?” “贫穷、咳嗽和……”廖杉没继续说,只看向刚刚廖爱党不自觉看过去的地方,目光轻飘飘的在靠墙坐着的那女孩身上点了一下。 廖爱党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立刻逃似的看向茅草屋顶,板着张脸。 廖杉啧啧两声,颇为新奇的打量着他,“皮肤黑就是好啊。”脸红也看不太出来。 廖胜利刚把红薯三两口吃完,“什么三件事藏不出?三姐你还没说完,贫穷、咳嗽和啥?” “饥饿。”廖杉随口糊弄他。 廖胜利深以为然,“可不是吗,肚子一饿就会叫,确实藏不住。”说完,他就匆匆朝外面跑,急着找小伙伴们玩。 廖杉慢条斯理继续吃着手里的红薯,不是教养好,仅仅只是她也要吃吐了。 一边味同嚼蜡般维持着生理需求,廖杉一边观察着坐在靠墙位置的人。 三个女孩们凑在一起边吃边聊,时而发出几声笑声,其中一个女孩最为显眼。不是说她有多么漂亮,只是身上多了一些其他人没有的文雅气质,笑起来双眼眯起,看起来十分可爱。 廖杉认识她,但并不是很熟。那女孩和廖曼玲一个年级,叫李易安。李清照的“李”、易安居士的“易安”,不愧是李老师的独女。 啧啧,还以为是狼崽子,没想到实际上是狗东西。 廖杉咽下嘴里的红薯,喃喃感叹道,“比我还小一岁呢,真是畜生——” 在廖爱党投来的锐利目光下,廖杉几乎没有停顿的话头一转,“真是出生的太阳啊!明媚又亮眼!” 第7章 呵,男人。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7节 廖杉发现了新的劝学方法。 廖·迷魂汤大量发放者·杉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二哥,你想啊,李老师是文化人,又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什么人能配得上呢?” 廖爱党没好气,“肯定不是我们这种庄户人。”他家穷的连米都没有了,这吃红薯的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啊? “别自暴自弃嘛,”廖杉安慰道,“你考上大学不就也是文化人了吗?而且现在大学生毕业之后都是国家安排工作的,你以后哪儿还用种地啊。” 廖胜利见哥哥姐姐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蹑手蹑脚走过去,猛地一把扑到两人中间,一手揽住一人的脖子,好奇的问,“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 接着他就被两人一把推开了,并得到了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听什么”。 廖胜利不开心的瘪嘴,正巧回来拿水的廖拥军见了,“咋了小四?” “大哥,廖爱党和廖三有小秘密了,他们不和我讲。切,我还不乐意听呢。”廖胜利告状并顺便嘴硬了一下。 廖拥军忍笑,“就是!走,大哥带你去田里玩。” 他伸手把廖胜利拽到自己背上。 突然的双脚腾空让廖胜利顿时什么都忘了,欢呼一声,玩似的被大哥拽着背起又放下。 那头廖杉继续忽悠便宜二哥,“李老师这么开明,李易安肯定也要考大学的,等你上了大学,不就可以正好介绍一下自己的经验了嘛?平时也可以写写信解答些问题什么的,你说对不对……” 见廖爱党眼睛越来越亮,甚至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廖杉憋笑。白长了张这么凶的脸了,结果是个怂的。 廖爱党坚定的说,“我一定要考上大学!” 这次鸡血终于打足了!廖杉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发出自己的潜力,勇敢的上吧,少年!” 廖爱党握拳,“嗯!” 不是利诱没有效果,而是爱情更有力量。 被人推着学和主动去学就是不一样,更何况廖爱党现在心里可是燃着一把火的。 李德盛是个负责的老师,每个月底都会不厌其烦的组织一次考试,第一个月和第三个月是月考、第二个月和第四个月是期中、期末考试,以此来检查学生们的学习情况。 高三第一个月的考试成绩下来后,廖杉毫无意外的是第一名,令人惊讶的是廖爱党全科及格,终于不再是班里垫底了。 陈·仅剩的垫底·磊难过,捂着胸口控诉道,“说好的患难兄弟,结果你却悄悄的努力,丢下了我!” 也是第一次考这么好分数的廖爱党咧嘴嘚瑟,“没办法,谁让我有个好妹妹呢。” 嫉妒使陈磊面目全非,“切,你偷偷加课,还学不好就出奇了。” 陈磊脑筋一转,和他一样水平的廖爱党都能被廖杉带上去,那他是不是也可以? “嘿嘿,”陈磊舔着脸转头看向廖杉,“妹妹,帮我也补补课呗?” 廖爱党伸手,大掌完完全全挡住廖杉的脸,他皱眉,“小胖,你要不要脸啊,占我妹妹的便宜,她自己还要学习。” “我可以交学费的呀。”陈磊把他的手按下。 廖杉笑了笑,倒是爽快应下,“行啊。” 她倒是没把陈磊说的交学费当作一会儿事,陈磊却是认了真。 当天放学回家,陈磊就急匆匆和父母讲了。 要不说大家叫他小胖呢,陈磊是家里的小儿子,陈家人口众多,陈父陈母再加四个哥哥和嫂嫂们,都是下田劳作的壮劳力,家里小孩除了陈磊就只有大哥家的一个小侄儿,挣的口粮足够一家人吃饭,甚至还有富余,日子红火着呢。 陈大力看到自己小儿子这稀烂的分数立刻眉毛竖起,正要开口骂,就被陈磊眼疾手快的抢先堵住。 “爹,你先听我讲!” 陈大力呵呵冷笑两声,“老子倒要看你怎么辩解,是考试的时候拉肚子、还是头天晚上没睡好?编、你接着编。” 陈磊倒是没像以前一样找借口,面露沉重,“首先,我对我惨痛的分数深感抱歉……” 一时间扑哧好几声笑声。 陈家大哥轻咳两声,止住笑声,“小弟,你继续说,别管我们。” 陈磊不在意的挥挥手,“我继续说,爹,下次考试我一定能考好的!” 陈母翻了白眼,嘀咕,“这话我都听得耳朵要生茧了。” 所有人都是一脸不信。 陈磊急急的说,“真的,只要我让廖杉帮我补补课,我下次一定能考好的!爹,你知道廖爱党,就是和我玩得好的那个——” 陈二哥适时插嘴,“成绩和你一样差,要不说你俩能玩到一起呢。” “他这次考得可好了,”陈磊冒着酸气的说,“有他妹妹帮着补课,已经把我甩下了。” 陈大力不信,“一个女娃哪有这么聪明的,还比你们小,她学过高中的知识吗?还帮她哥补课,你就编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陈磊立刻争辩,“廖杉现在跳级和我们一块读高三,第一次考试就考了我们班第一名呢,老师说的题她都会做。” 陈家人大为惊讶,从来没听说这样的丫头。 陈磊压低声音,“我觉得这丫头和我表哥是一类人。” 众人一下子神情各异。 陈大力陷入沉思。他那妹妹八年前带着年幼的儿子从沪市逃难回乡,倒霉催妹夫被日军轰炸机投下的炸弹给炸死了,孤儿寡母跟着他老爹老娘过活,几个兄弟都有意见,哪有出嫁的闺女又回来娘家的,于是和这个妹妹来往并不多。 在48年、49年老爹老娘先后没了后,和这个妹妹更是没什么来往了,没把母子二人赶出老宅已经是他们弟兄几个看在血脉亲情上留的最后一点仁慈了。 谁能想到,妹妹的那个儿子居然是个天才,不声不响就考了个三省联合高考第一名,放古代讲这是状元啊! 等家里亲戚反应过来,那孩子已经去上大学了。 兄弟几个这才又和这个妹妹走动起来,可是还是晚了些,陈大力懊恼,他家还有个上学的呢,早知道就和妹妹打好关系,让那孩子带带磊子,他这小儿子不也能考上个大学了吗? 只有磊子考上大学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女人一嫁出去哪儿还算是自家人,生的孩子自然也不是,外甥外甥,再厉害也不姓陈。 一点光没沾到,陈大力懊恼一年了。 陈大力越想越生气,忍不住骂了陈磊一句,“你这猪脑子!” 自己这小儿子和他妹妹的儿子是同一年出生的,就比他表哥小了三个月,怎么人能早早跳级高考上大学,这兔崽子只能考这么两分,人和人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突然被骂的陈磊:? 陈大力没好气地问,“你确定廖爱党他妹妹和你表哥是一样的?” “当然,”陈磊毫不犹豫,“老师讲的东西她都能听懂,我觉得他家就是为了廖爱党,才让廖杉跟着学、好辅导他的。” 陈磊真是羡慕,看看别人家的天才妹妹,跟专属辅导老师似的,他家的天才表哥,额……他都和人不熟。 陈大力瞥他,“人家能愿意教你?她教她哥哥是应该的,和咱又不沾亲带故的,能愿意教你?” “我说了给她交学费,”陈磊理所当然的说,“她说行。” 陈大力犹豫,他家是粮食有富余,但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他有些心疼,“她要多少粮食?” 啊……这个问题他还真忘记问了。陈磊想了想学校的学费,一学期是十斤粮食,只是课后辅导的话可以适量减些? 陈磊估摸着说,“五斤?” 陈大力在心里一转悠,不算太多,他咬了咬牙,“成。” 说完还是觉得有些心疼,恶狠狠的盯着小儿子,“你可给我好好学,下个月期中考试考不好我真揍你!” 另一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赚到这辈子第一笔补课费的廖杉正美滋滋的坐在堂屋前的石阶上吹着小凉风、悠闲地抖着腿。 因为廖二哥的突出进步,廖老爹和陈美芬十分高兴,彻底相信了廖杉,允许她这一年可以像家里男人们一样不用做家务事、只用专心把廖爱党辅导好、让他考上大学。 廖杉终于能轻快些了。 莫名穿越到这个年代,她真的是倒霉,所有家务活好像理所应当都是女性来做,后世的她哪里做过那么多活?要知道在现代,洗衣服有洗衣机、扫地有扫地机器人、吃饭有外卖、衣服鞋子都可以网购,放在眼下这些事情都需要人来做,这时候有什么—— 廖杉看着刚从田里下工回来没多久的陈美芬把锅坐到灶台上,匆匆从厨房出来,端起堆满衣服的盆子就要出门去河边洗。 她的思绪一下子顿住。 这个时候只有……妈妈。 廖杉无奈的重重叹出一口气,认命的翻了个白眼,起身快步冲过去,一把抢过陈美芬手里的木盆,“我现在没事,我去洗。”说完头也不回的气冲冲往外走。 她是不愿意做这些事,但也不能看便宜老娘累死。 陈美芬对她挺好的,娘俩每次在厨房吃饭的时候,陈美芬都会多给她舀几块红薯。 廖杉满腹怨气的抱着木盆出门,嘴巴忍不住碎碎念,“操蛋的落后观念,操蛋的重男轻女,家里四个大老爷们没一个顶用的,生那么多孩子有什么用……” 站在陈美芬的角度越想,廖杉越生气。 结婚是不可能结的。 姑奶奶我是绝对不可能和现在的任何男性结婚的。 她现在平等的讨厌这时候每一个男性。 这时候的一位男性适时跳出来,陈磊高兴的朝她挥手,“小妹!真巧,我刚进你们村要去找你,就碰到你了!” 廖杉脸臭臭的,死鱼眼状,“来找我?什么事?” 陈磊提起手里的袋子,笑的阳光,“来交学费啊,我们不是在学校的时候说好了吗?” 看着他手里明显是装了粮食的袋子,廖杉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阴转晴,她还以为是玩笑话呢。真不愧是这时候能吃得圆润的小胖!家里真豪气! 廖杉喜滋滋的拍了拍自己贫瘠的胸脯,也豪气起来,“小胖哥,包在我身上!” 她决定将陈小胖移除男人行列。 第8章 补课老师 廖三勇和陈美芬听着陈磊说完,茫然的眨眨眼,看向桌上的粮食袋子。 他们只知道男孩拿着粮食去女孩家提亲的,没见过拿粮食来找女孩补课的。 这年头可没有“补课老师”的概念。 廖三勇是个朴实的庄稼汉,无视旁边小儿子口水快要流到地上的馋样,把桌上的袋子就要塞回给陈磊,“你和老二是同学,小三给你补课就是顺手的事,哪儿用得着给粮食!” 陈磊连忙推回去,“叔,学校老师教课都要学费呢,我怎么能腆着脸让小妹白教我呢。”他和廖杉又不沾亲带故的,不给粮食他还怕廖杉不能像教她哥一样尽心的教他呢。 廖家其他人看两人推搡来推搡去的,一个不要、一个非要给,珍贵的粮食在他们手里像烫手的山芋似的。 廖爱党看烦了,上前一把抢过那粮食袋子,“好了,我替三儿收下了,明天起你跟着我们一块学。”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8节 “好嘞!”陈磊嘴角咧开大大的笑,他看了看天色,“快天黑了,我先回家了,明儿我们学校见!”他生怕跑慢了,廖家人又反悔。毕竟考大学这件事,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和廖爱党是竞争对手。 只剩下廖家人的小院里。 廖胜利兴冲冲的问,“今晚我们可以吃米多一些的粥了吗?可以不加红薯吗?” 廖三勇和陈美芬还在努力消化,他们是真没想到,读书原来真能有回报。 廖胜利还在叽叽喳喳,得寸进尺,“咱能吃顿白米饭吗?不加水的那种!” 陈美芬回过神来,一把拿走粮袋,一个暴栗敲在廖小四的头上,没好气,“吃什么吃,今晚上还是红薯粥,这粮食给你大哥留着攒彩礼!” 廖胜利去看他爹,见廖三勇沉默不语,就知道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他不高兴的垮着一张小脸。 明明是廖杉挣来的粮食,却没人问下她的意见。 廖杉沉默着按捺住心里的火气。 廖大哥却突然说了一句,“三儿真厉害。” 其他人才意识到,这对于廖家是天降横财的事情源头是因为廖杉。 廖三勇张了张嘴,他从来没夸过女儿,现在也是说不出什么表扬的话,顿了一会儿才说,“好好教陈家小子。” 陈美芬倒是高兴的说了好几句,“是了是了,哪家姑娘能有我家三儿这聪明脑袋。” 廖爱党赞同的点了点头。 廖胜利凑过来抱住廖杉的胳膊,眼神充满期待,“三姐,咱还能再弄点粮食吗?”粮食多了,他总能吃上顿白米饭吧。 陈美芬笑骂,“你以为谁家都像陈磊家似的啊!” 廖杉抬头看向廖拥军,心中的郁气散了些。 算了。 这家里至少有人长了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多了个陈磊,但廖杉觉得也没什么差别,给一个人讲课和给两个人讲是一样的。 于是高三的教室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情形。 其他人各学各的,教室后面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盯着两个比她大的男孩学习。 “廖杉,我们在跳大摇绳,你来吗?” 教室门口,李易安小心翼翼趴在门边,小声的呼喊。 “好,我马上!”廖杉抬头应了声,又快速的对着陈磊和廖爱党说,“你俩把这道题写出来,下节课自习的时候我再给你们讲。” 这会儿正是课间休息时间,廖杉也想出去透口气了。 她走出教室,外面空地的几个女孩朝她露出笑容,招呼着,“快来!” 两个高一些的女孩摇着草编的粗绳,其他女孩们排着队,李易安让廖杉站在她前面,温温柔柔的细声问,“我没有打扰到你学习吧?” 廖杉摇头,扬唇一笑,“我正好也想出来松快松快。” 要说一开始廖杉接近李易安是为了廖二哥,毕竟要像驴子有干劲往前跑,就要时不时吊根萝卜诱惑着。廖杉和李易安交好,就能打听出她平时的一些喜好或是小习惯,作为情报交换给二哥。而且这位有可能会是她未来二嫂,廖杉心想提前打好关系也有利无害。 随着逐渐的相处,廖杉发现这小姑娘作为朋友是真的没话说。和廖杉这种只是长相具有欺骗性的“假温柔”,李易安是真的性格温柔体贴,入了心的人她时刻都会惦记着,有好玩的哪次都没有忘记廖杉,窝心得很。 廖杉一边跳过大摇绳,跑到另一边排队,在心里第不知道多少次唾弃便宜二哥。对一个才刚十四岁的小姑娘起心思,还是未成年人啊,真刑。 不过廖爱党今年也才十七岁,严格来说也是未成年人。就是农村孩子普遍早熟,十七八岁结婚的不在少数,这个年纪已经算是大人了,况且廖二哥是少见的人高马大,这才让廖杉总有种“你可真刑”的错觉。 等晚上送走来廖家补习的陈磊,廖爱党迫不及待的回家去找廖杉。 廖杉正拿着碗往地上洒水,农家的地要是不泼水,一扫就是沸沸扬扬的土,洒点水方便扫地。 见廖爱党目光灼灼,状似不经意的问,“今天玩啥了?” 廖杉撇嘴,“跳大摇绳。” “嗯,然后呢?”廖爱党不满,你多说点啊。 “安安害怕被绳子抽到,总是不敢往里面跳,还是我在后面推了一把,把她推进去了。”廖杉刚说完,就被廖爱党瞪了一眼。 廖杉不客气的回赠一个白眼,“这就心疼了?又没被绳子打到。” 她去拿靠在一旁墙角的扫帚,突然计上心头,漫不经心的说,“不过安安真是好命,家里就她一个闺女,李老师和她娘都不用她做家务活的,跟娇养个小姐似的。” 廖杉悄悄瞟了一眼二哥,见他没有露出什么不赞同的神情,便继续说,“这要是以后嫁人了,到时候现学这些事情,可要吃苦头了。” 她故作夸张的惋惜,“人哪有能一直这么好命的呢?” 廖爱党听着刺耳,“怎么就不能了?不就是做做家务活,又不是多难,非要女人做,她做不好就算了——” 廖杉立刻把扫帚塞进他手里,一副你请的姿势。 廖爱党没反应过来,“干啥?” 廖杉撇嘴,憋着坏,“不是心疼吗?让你提前学学,适应一下。” “我是说她做不了,我再帮着做下也没关系……” 廖杉不听,并且继续忽悠,“二哥你点亮这个技能点对你有好处的。到时候李老师找女婿,嫁给别的青年他女儿要操持家务,嫁给你就能还和做姑娘时一样不用操心这些,你说,明眼人是不是都知道该怎么选?我这是在给你提高竞争力啊,二哥!” 于是廖爱党晕晕乎乎开始扫起地来。 “那边,哎对对,角落也别忘记扫,不然就跟白扫了一样……还有那边,洒点水再扫……”指挥一通,廖杉神清气爽背着手往外走。 陈美芬正好走进堂屋,见状诧异,“咋老二在扫地?” 哪有男人做这种事的,陈美芬下意识的就要上去抢活,廖杉一把拦住,“二哥学一天了,干点别的事换换脑子,再学才能学得进去。” “这样吗?”陈美芬半信半疑,但也没再阻止廖二哥了。 廖杉真的是一下子打开新世界。 再见李易安,廖杉眼睛亮亮的看着她。 李易安略感不自在,“怎么了?”她刚刚把自己用竹条编的小风铃送给廖杉,昨天初中班上的女孩们自习课上编着玩,她想着高三课程压力大,廖杉应该没时间做这种东西,便多做了一个,她手艺不怎么好,编出的小风铃也不怎么完美。 李易安有些羞窘,“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的话我就拿回去拆了,让我娘再给你编一个。”她娘的手可比她巧多了。 廖杉摇头,侧身躲过李易安伸过来的手,“我超级喜欢的!” 瞧瞧多乖的女孩子啊,廖杉一定要帮她把廖二哥调教出来。 于是,廖杉开始了忽(调)悠(教)二哥的行动。 日子在廖爱党一边学习、一边做家务(被骗)中一天天过去了,很快这学期第二个月就这么结束了,期中考试来了。 说是期中考试,和后世相比并不正式,每个科目只有薄薄一页作业本的试卷,学生们一天就考完了八门学科,第二天李德盛就批好了卷子。 成绩发放下去后,陈磊紧张的按着各科的卷子,一张张缓慢的揭。 “76……70、80、75……哇,我全及格了!”陈磊惊喜。 李德盛站在讲台上,慈爱的看着下面神情各异的学生们,见他们都看完自己的成绩后,他清了清嗓子,“这次考试廖杉同学依旧是我们班的第一名,赵伟明第二名。我要着重表扬一下廖爱党和陈磊两位同学,他们进步十分大,这次考试分别是第三名和第四名……” 总结发言后,李德盛让学生们先自行订正试卷,他还要去高一、高二和初中两个班上公布成绩。 等他一走,总是坐在第一排的陈兴昌阴阳怪气,“都是同学,一点互帮互助的优良品德都没有。” 教室本就不大,陈兴昌的声音也没有压低,教室里的人都清清楚楚的听清了他说的话。 同村的陈荣华帮腔,“就是啊,给一个人讲课也是讲,给两个人讲也是讲,怎么不帮大家一起讲?” 赵伟明对这个一来就抢走他一直以来第一名的廖杉也一点好感都没有,冷哼一声,“女的学习这么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只知道任人唯亲。” 李强国坐在靠窗的位置,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表情也是同样的意思。 廖爱党一下子站起来,课桌被他大力推出去,剑眉一压,黑着脸,看起来十分唬人,“赵伟明你少给我在这里拽文化,任人唯亲是不考虑别人的德才,只选用跟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咋的,还没一个十五岁小姑娘考的分高,就觉得自己很有德才了?我妹妹聪明,不教我,还能教你们?你们算老几?” 赵伟明气急,“你!” 廖爱党嚣张的露出一抹嘲讽的笑,环视教室里的众人,“要不,叫老子一声爹,我就考虑考虑。” “操!”陈兴昌冲过来,“你他娘的想当谁老子!” 廖爱党哪里怵他,见他冲过来,正好狠狠一拳砸过去,正中对方的脸,“你他娘不要脸的都想来占我妹妹便宜了,我还不想要你这没脸没皮的儿子呢!” 陈荣华肯定要来帮自己同村的,却被陈磊拉住。 陈磊嬉皮笑脸,“四堂哥,咱就别去搅乱了,等会儿李老师来了,我们都要跟着挨批评。” 陈荣华瞪他,“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帮着外人!” 廖爱党和陈兴昌打成一团,赵伟明想要趁机偷袭,廖杉迈出一步,挡在二哥前面,目光冷冷的看向赵伟明。 她没想到陈磊和廖爱党成绩的提升居然会惹其他人红了眼。 “你说女的学习这么好有什么用?”廖杉看着赵伟明,一字一句的说,“答案不就摆在眼下吗?你们瞧不起女的,偏还想要我这个女的也帮你们补课。” 赵伟明涨红了脸。 其他人也被臊得不行。 廖爱党冷哼一声,一把松开陈兴昌的衣领。 再没人提起让廖杉帮忙补课的事。 放学后几个男孩也是逃一样的迅速离开。 廖爱党心里解气,“该,就不给他们补,眼馋去吧。” 廖杉若有所思,却说,“不,我要给他们补。” “啥?”廖爱党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在教室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李老师。”廖杉也不解释,转身出去。 李德盛和教小学的赵老师两人共用一间办公室,说是办公室,不过是一间小厨房改的,原本房子里的灶台拆了,搬进来两张课桌,供两人办公用。 赵老师已经下课回家了,屋里只有还在辛勤准备第二天教案的李德盛,见廖杉进来,很是和蔼的问,“有什么问题吗?” 廖杉也不客气,“李老师,能借给我物理课本看下吗?” 对于这种聪明的好学生,老师一般都很大方,李德盛也毫不犹豫的从旁边书架找出物理书,递给廖杉。 廖杉翻开书,揭过一页又一页,快速浏览了一遍。 “都能看懂?” 廖杉下意识的点头。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9节 很快,她回过神来,抬头想要解释,“我……” “我理解的,”李德盛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很是欣慰,“我之前有个学生也是这样,看一遍就都会了。”这样的学生请多给他来一些,多多益善,越多越好。多省心啊,都不用硬着头皮备课了。 廖杉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别人也许是真天才,看一遍就会了,但她看一遍其实是在复习,回想过去课上学到的知识。 算了,就假装她也是天才好了。 “李老师,我有个想法。”廖杉提议,“高三要学习的科目太多了,光靠您一人教课也不是个办法。”更何况,李老师还要上高一、高二和初中三个年级的课,老师太少了。 李德盛也发愁,他也不是个全才,有些科目他备课的时候都十分痛苦,但没办法,老师只有他一个人,再难也只能他硬着头皮上。 “我们的学习进度也赶不上。”廖杉说。每天李老师只在上午上一节课、下午上一节课,其他时间都是他们自习,因为他还要去别的班上课。 廖杉说出自己的提议,“书本上的知识我也能看懂,不如这样,原本上自习的时间,我来带着同学们学习,给他们讲讲书上的内容。” 李德盛听她虽然说的委婉,但他也能明白,说是带着学习,其实就是像当老师一样教课,他有些心动,“你能教哪几门?” “外国文、物理、化学,”廖杉想了想,又加上一门,“生物也可以。” 李德盛已经十分心动了,这些正是他不擅长的学科,客气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自己还需要学习的。” 廖杉脸上扬起笑,“不麻烦,只要一点小小的酬劳就行。” 李德盛闻言却犹豫起来,他不事生产,家里没有种田,一年的口粮全都指着学生们交上来作为学费的粮食,要把这些粮食分一部分给别人…… 廖杉露出八颗牙齿,“您放心,不多。” 廖拥军把锄头还回村里大队,转身跟着爹娘一起回家。 乡野的道路宁静祥和,空气中仿佛都飘着一种泥土的味道。 刚走到家门口正准备开门,就见去上学的几个弟弟妹妹咧着嘴朝他们跑过来,是的,咧着嘴在笑,就连总是一张臭着一张脸的二弟都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他们几个咋了?这么开心?”陈美芬奇怪。 等他们跑近了,廖三勇看清他们怀里抱着的东西,顿时脸一沉,“他们咋拿着粮食袋子?这不是交给老师做学费了,怎么又拿回来了?” 廖老爹气得天灵盖都要掀起来了,“他娘的这帮小兔崽子是都不打算上学了吗?!” 他脱下鞋,抄起鞋底就冲过去。 然后兄妹三人理都没理他,和廖老爹错身而过,兴冲冲的朝着廖大哥跑来。 廖胜利人小,卯足劲把自己手里的粮袋甩向大哥,廖拥军连忙接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 廖爱党也接着把自己拿的粮袋塞给廖拥军,“大哥,拿着!去找媳妇吧。”要不是掏空了家里粮食交学费,他这大哥哪里会拖到二十岁了还拿不出粮食作彩礼说亲。 廖杉喘着气,落在最后把自己的粮袋摞到最上面,嘿嘿一笑,补充道,“找个自己喜欢的。” 大哥帮她挡了婚事,这是她的回报。 第9章 命运啊 廖三勇感觉自己真的是上年纪了,不然怎么话都开始听不明白了,“你说这些粮食是因为小三当什么猪、猪脚——” “助教。”廖杉汗颜。 廖爱党一脸得意,“以后我们高三的课有一半是三儿来上,李老师可不就轻快了,说以后我们兄妹几个上学不用交学费了,这学期的学费也退还给我们了。” 廖三勇听不懂别的,但他还是能抓住能听懂的重点,他大喜,“不用交学费了,好好好!” 对高三班上其他人来说,那就是不好了。 看着讲台上站着的少女,赵伟明、陈家兄弟俩脸色难看,可又拿廖杉没办法。 廖杉嘴角微微勾起,俯视下面的众人,“今后咱们班的外国文、物理、化学和生物都由我来代课,现在,这节课我们先来学外国文。” “26个英文字母李老师已经带我们学过了,我知道大家一直很头痛,那些英文单词像是这些字母各种乱码排列组合,咋能记住。” 接着廖杉突然说起驴唇不对马嘴的东西,“有一天我走在路上摔倒了,我二哥没有上来扶我,而是问我疼不疼,我起身给了他一个过肩摔,我问他’你说疼不?’——” 被提到的廖二哥莫名其妙,“啥时候我没扶你?而且就你那细胳膊细腿还摔我?” 廖杉没理他,刷刷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单词——“tumble”。 “疼(tum)不(ble),”廖杉在字母下画了两道横线,将这个单词分成两部分来记忆。 众人:……额,好像一下子就记住了? “廖大爷家的鸡下了一个蛋,煮熟后扒了皮刚想吃,就被一只野狗抢了去,他心痛去追,难得能有个鸡蛋还喂了狗,但鸡蛋已经进了狗肚子,他也只能放弃。for,为了(喂了),go(狗),forgo,放弃。” “农民是国家的根,国家的经济发展需要依靠农民,e(依)co(靠)no(农)my(民),economy,经济。” “小强平时考试只能考四十分,家里人都劝他放弃读书,但他坚持,并怀揣着必胜的雄心,努力一年走进高考考场,吼出一句——‘am(俺)bi(必)tion(胜)!’,ambition,雄心。” 众人恍恍惚惚:知识好像以一种恶毒的方式强行闯进我的脑子…… 给这帮半大小子上课不难,但难的是—— 廖杉直起身来,感觉腰都要不是自己了,脸上也全是汗,她还不敢去擦,手上戴着的手套上全是麦芒,扎人的很。 这几天正是乡间农忙的时候,学校都改成半日上课、半日放假让孩子们回家帮忙。这时候的乡下人没有机械帮助,小麦成熟收割全靠人力,全家齐上阵争取尽快收完,不然碰上刮风下雨,大半年的辛苦劳作就都白费了。 即使现代版廖杉也是长在农村,可也没经历过这种火急火燎的农收。现代有高效化的收割机,她又是家里的独女,爸妈只让她好好读书,廖杉都没去过地里几次。 现在却一下子被赶鸭子上架。 廖老爹、陈美芬、大哥和二哥都是一人割一亩小麦,熟练又快速,廖杉和廖胜利年纪小干活慢,两个人一起割一亩地。 不远处的廖胜利抬头看她站在不动,催促道,“姐,别歇了,快干,拖到天黑咱们还干不完就看不清了。” “知道了。”廖杉瘪着嘴,忍着眼里的泪花,再次弯下腰继续埋头苦干。 廖小杉,爱八卦,倒霉催,地里苦。她小声哼着改了词的小白菜民歌,苦哈哈的继续割麦子。 暮色沉沉,人们自觉去大队还农具,廖杉把镰刀还回去,一转头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女人,一张刻薄的容长脸。廖杉想了一下,才叫了一声,“大伯娘。” 李淑芳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还上农具自顾自走了。 廖杉也没放在心上,记忆中这大伯娘一直是这种冷淡的样子。 她去找自己老娘,只见陈美芬正和村里几个妇人说话。 廖杉刚走近,就听站在其中的二伯娘赵燕正在说话,“……拥军爱党不愧是都长大了,干活就是快,等干完你家的活儿,来帮帮他二伯家呗。弟妹啊,你也知道他二伯身体不好,我家三个闺女干活也不行,唯一的儿子又太小,顶不上什么用,一大家子就指着我……” 陈美芬微微一笑,“嫂子,那工分怎么给拥军爱党算啊?我家这几个小的都还要上学呢,每年学费就不少,老大也还没娶上媳妇。家里多久没吃过米了,我家也想多干点、多挣点工分。” 赵燕不吱声了,她只想要不要钱的劳力,一个工分都不想让出去。 陈美芬见她这突然耳聋的样子心里只觉好笑,多少年了,还是这副只想自己占便宜的小性儿。 “我家闺女来找了,我先回了。”陈美芬看到廖杉了,借机离开,不想再跟这小气二嫂多待。 廖杉腰酸胳膊痛,一边揉着,一边问,“二伯娘家真和她讲的那样?” 陈美芬嫌弃闺女的没用,却主动搀扶住廖杉,压低声音吐槽,“屁,你二伯娘把家里闺女当男人用,你那几个姐姐年纪大了都还没嫁人,就是被你二伯娘扣在家里当苦劳力用。你二伯确实是个不顶用的,倒不是身体不好,单纯就是奸懒馋滑。” 廖杉皱眉啧啧两声,又说起来自己刚刚遇到大伯娘的事。 陈美芬问,“是不是耷拉着一张脸?” 廖杉点头。 陈美芬了然,“她就那样,一副生怕别人挨着她、占她便宜的样子。” 母女俩落在父子四人后面嘀嘀咕咕说着悄悄话。 陈美芬安慰道,“她不是对你有意见,她是对我们一家都有意见。” 廖杉来了兴致,一副你快展开说说的表情。 “就你二伯娘那种没有便宜、创造便宜也要占的性格,再加上咱家把娃都送去上学的穷日子,你大伯娘生怕我们去借粮。”陈美芬翻了个白眼,“当谁稀罕,老娘就是吃红薯吃到死也不吃她家一粒米!” 廖·已经吃红薯要吃吐·杉汗颜,倒也不必如此有志气。 就因为这俩妯娌,让兄弟三人的关系都僵了。陈美芬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廖三勇,叹气,“你爹也是个苦命的。下面本来有个弟弟的,养到五岁没养住,没两年娘也跟着去了。到43年闹饥荒,你爷爷也没了。兄弟现在也没来往了,你爹就只有我们几个了。” 廖杉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她刚穿来那阵子还在奇怪这家里怎么都没有个极品亲戚,就像小说里写的那种,讨人厌的极品亲戚找上门,然后被主角狠狠打脸。 不过,这种关起家门来过自己日子的生活也不错。 等廖家村的农活忙完,陈美芬没停下又回了她娘家帮忙。 隔壁陈家村的小麦收割也接近尾声,陈美芬过去帮着割了半天就收工了。她跟着陈老娘回家,到家也不坐下,拿起扫帚开始收拾。 陈老娘连忙拦住,“快歇歇,都到家了还干什么活,这地我又不是老到扫不动了。” 陈美芬是她的小闺女,家里最小的那个,陈老娘从小就偏疼她。 陈老娘拉着陈美芬的手坐到床沿,埋怨的问,“前阵子怎么这么忙?也不来家里看看。” 陈美芬笑,“这不是孩子们都去上学了,家里没人帮衬,就我一人,可不就脱不开身。” “小三不是读完初中了吗?”陈老娘奇道,“怎么会家里只有你一人?” 陈美芬脸上笑意更盛,“三儿跟着她二哥直接去读高三了,好辅导老二的学习。我看这丫头脑子聪明的像咱村里小陈一样。” “小陈?哪个小陈?”陈老娘一时没想到,陈家村姓陈的可不少,过了半晌她才想到什么,“你说的是娟儿家那个考上大学的儿子吗?谁告诉你他姓陈的?” 陈美芬傻眼,“不都说咱村里出了个大学生吗?我就一直以为是姓陈,不是吗?” 陈老娘无语,“不是啊,那孩子跟他爹姓,又不跟他娘姓。” 泛黄的秋叶落在土地上,被风卷挟着飘远,吹啊吹,再回神时,光秃秃的枝头被厚重的雪压弯。 期末考试廖爱党前进了一名,现在是班上第二名了,因为作为半个老师、同样负责出卷的廖杉同学不再参与班里的成绩排名了,所以原本保持第三名的廖爱党同学荣幸前进一名,这可让廖老爹和陈美芬高兴坏了。 这可真是过年前的大好消息。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准备迎接不久后的新年。 廖杉裹紧身上的旧袄子,和廖胜利一起坐在厨房门口,闻着里面陈美芬炸萝卜丸子的香气,馋得直流口水。 想到自己以前什么没吃过,现在却被萝卜丸子的香气馋到想哭,廖杉真的要哭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突然有个声音喊她,廖杉转头去看,是原身的小伙伴,廖曼玲。 她惊喜的站起来,小跑过去,“你终于来找我啦,玲玲姐。” 廖曼玲略显局促,腼腆一笑,说了一句话,却让廖杉脸上的表情一滞,身体僵住,连廖曼玲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廖胜利看旁边空了好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姐还站在院门口,他奇怪的走过去,“咋啦?刚刚不是曼玲姐过来找你?和你说啥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0节 廖杉喃喃,“她说她要结婚了,腊月二十五,让我去。” 廖胜利不以为然的往回走,“我还以为出啥大事了,看你表情都不对了,吓我一跳。” 廖杉回不过神来,喃喃道,“可是她才刚成年,才十八岁……” 但乡下女孩在这个年纪结婚并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廖家村没人觉得不对,除了廖杉。 腊月二十五,新年前夕,村西头的廖长征家借大队的驴子,将新娘子迎进自己家里。 村里的人基本都来凑热闹,众人都被喜事渲染出一副笑脸。 作为新娘子的廖曼玲没有红衣服,只穿了一身新的蓝色棉袄,仍有些青涩的年轻脸庞上描了眉、嘴唇染得红红的,看起来有种不和谐的诡异感。 廖杉坐在她旁边陪着,心口沉沉的,“你真要嫁人?玲玲,你自愿的?” 廖曼玲脸上带笑,“对呀。” “可是你读过书的,你学习那么好……”廖杉不知道该怎么说。 廖曼玲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读书有什么用,女孩最重要的还是嫁个好人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说完她自己都是一愣,估计是听太多次了,话几乎是自己从嘴巴里往外冒出来。 一旁,廖曼玲她娘只觉廖杉是读书读傻了,不高兴她继续呆在这里,找借口赶她,“三儿,还没吃饭吧,快去前面吃席吧,今天大菜可是有肉丸子汤。” 廖杉就这么被赶出了婚房,外面很热闹,但她却十分茫然。 入目到处贴着写有喜字的红纸,红彤彤的,鲜艳得晃得人眼疼。 廖杉只觉那“喜”字在她眼里慢慢变成“悲”字。 鞭炮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沉甸甸的胸口也终于不堪重负炸开。 廖杉攥紧拳头。 这村子里的人被蒙在愚昧、落后的鼓里,那她要成为最锋利的剑,去刺破它! 她不能只为了自己读书。 她要让廖家村的人震撼。 为了女孩们能去上学。 为了女孩们能认识到读书是有用的。 她要成为廖家村的传奇。 她要去造飞机。 第10章 谣言止于爷爷 不就是造飞机吗?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汽车变飞机—— 廖杉欲哭无泪,隔行如隔山,这个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点难,她要是可以,学的就不是汽车设计工程专业了。 从小听着姑奶奶的事迹长大,她难道不想像姑奶奶一样造飞机吗?还不是因为没有这个脑子。廖杉虽然从小学习挺好,但这世界聪明人有那么多,她只是最渺小平庸的一个。 但现在,她必须去造飞机。 简直是挑战不可能。 廖杉愁啊。 总是给别人灌迷魂汤,没想到有一天她也要给自己猛猛灌了。 廖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对大脑的开发利用一般人最多直到10%,只是冰山一角。相信是有力量的,相信自己可以,能从内心深处激发一个人最大的潜能。不就是造飞机吗,我可以我能行—— 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廖杉心里小人迎风流泪。 内心天人交战,一会儿打足鸡血、一会儿又快速血条清零,原本期待的新年都变得索然无味,廖杉恹恹的,并在二伯娘心痛的目光下怒干一碗饭。 农村人重视过年走亲戚,就连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二伯家,廖三勇和陈美芬都带着孩子们来拜年了。 客人登门拜访,作为主家必须拿出好菜好饭来招待。仗着自己没脸没皮的廖杉和仗着自己年龄小的廖胜利两人毫不客气的吃了个饱,把二伯娘吃到肉痛。 赵燕看廖杉、廖胜利姐弟俩又要朝着桌上那盘炒好的糖花生伸出魔爪,她连忙一推自己还在吃的小儿子,笑道,“三儿、胜利啊,带你们弟弟出去玩去,我听外面有小孩说话的声音。” 嘴巴还在努力嚼的廖和平含糊不清的说,“娘,我还没吃好……” 赵燕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不能吃啊?快带这俩能吃的出去! 廖和平迫于威压只好放下手里筷子,“三姐、胜利哥,咱出去玩吧。” 廖胜利拍了拍胸脯,终于享受一把做哥哥的感觉,他豪气的说,“走,哥带你玩。” 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廖杉也像游魂一样跟了上去,走之前顺便顺了一小把的糖花生,气得赵燕差点绷不住脸。 外面的街上,几个和廖和平差不多年纪的七八岁小男孩们聚在一起,正拿一块小石头当球踢的起劲。 廖胜利带着廖和平兴冲冲的加入进去。 廖杉靠在二伯家的门口看着他们玩,心不在焉的往嘴巴里塞了一颗糖花生。 薄薄一层炒到发黄的糖浆包裹住花生米,嚼一嚼,白糖的甜加花生的香在舌尖炸裂交缠,真好吃。 廖杉在心里感叹,并忍不住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一个剃着平头的小男孩抢着踢石子,不小心踢到另一个稍壮些的男孩腿上,那小壮男孩顿时不高兴了,一把把小平头推倒在地。旁边一个单眼皮的小男孩也不乐意了,反推回去。本来玩得好好的,突然男孩们就互相推搡起来,眼看就要打起架来了。 廖杉见状便赶紧上前去。 廖胜利作为其中最大的孩子,已经在拉架了,“狗剩又不是故意的,壮子你别得理不饶人啊。” “大过年的别给我打架啊。”廖杉过来把摔在地上的平头男孩拉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廖杉突然觉得这孩子五官有些眼熟,尤其是这特别的厚耳垂…… 廖杉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年龄,突然问这孩子,“你大名叫啥?” 廖胜利奇道,“三姐,这是狗剩啊,成叔家的老五,你不认识啦?” “我问大名。” “廖中华。” 那没错了,廖杉看着面前吸着鼻子、眼里酝着两泡眼泪的平头小男孩,这她爷爷。 见现在只有七岁的爷爷委屈的不行,廖杉板着脸,转头看向那个叫“壮子”的男孩,“道歉。” 壮子一脸不满,“凭啥?” “他踢到你是不小心,你推他就是故意的了。”廖杉是个护短的性子,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爷爷吃亏吗?那肯定不能啊。 她眼睛一转,吓唬道,“不道歉我就让我二哥教你怎么道歉。” 廖二哥在村里小孩心里,是比山上的狼还吓人的存在。狼他们没见过,但一脸凶相的廖二哥可是天天在村子里转悠的。 壮子干脆利落,“对不起。” 廖中华吸了下鼻子,“那我也要说对不起,刚刚踢到你了。” “真乖。”廖杉摸了摸未来自己爷爷的脑袋,想起爷爷年迈时追忆往昔提及小时候也就逢年过节能吃点好东西的事,廖杉分出手里一个糖花生,塞进廖中华的嘴里,笑眯眯地说,“呐,奖励给乖崽的。” “呦~”看着这一幕的廖胜利酸了,阴阳怪气地说,“三姐还认识自己弟弟长啥样不?”嫉妒使他面目全非,他都没有呢。 这下廖胜利也不想和这帮小屁孩玩了,就站在廖杉旁边斜眼瞅她。 廖杉被逗笑了,把手里最后一颗糖花生塞给他,故意逗他,“你跟我爷爷争什么。” “啥?咱爷不早走好几年了,”廖胜利嚼着花生,心情终于转好,不解的问,“咱爷是43年底没的,狗剩那小子是44年八月出生的,差好几个月呢。” 廖杉故作一本正经,“你以为人一没了就能紧接着去投胎啊,到了地府还要考核呢,只有表现好才能获得投胎的机会,表现不好就要继续打工,咳、干活。” 廖胜利惊了,“做鬼还要干活啊?” 不想在堂屋里继续听大人们吹嘘的廖二哥出来透气,正好听到两个小孩说话,廖爱党没好气的瞪了廖杉一眼,“别忽悠了,再给忽悠瘸了。” 廖杉嘻嘻一笑,这不是解压嘛。 不提之后廖小弟真的对廖中华小童鞋的处处关照,学生们又开始上学了。 新学期,高三班上的同学们发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廖杉开始记笔记了。 赵伟明、陈荣华、陈兴昌和李强国已经接受一个小丫头当他们老师的事实,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他们那点身为男性的优越感和嫉妒心已经直接被碾没了。 而现在这个在他们眼里什么题都会的人突然又开始学习了,而且态度十分刻苦认真,这怎么能不吓人? 一时之间高三所有人都紧了紧身上的皮,也更加努力了。 李德盛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里面快要溢出的认真学习的气氛,很是欣慰。 廖杉心里苦,她可是要造飞机的,不拼命不行。 就在她学得昏天黑地时,她不知道,一个谣言早已悄悄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流传起来。 过年期间各村人互相走亲戚,聚在一起聊家长里短,陈磊他娘故作不经意的和亲戚们聊起,“我家磊子期末考试考了班里第三呢,我看呐,一个大学跑不了的。” 其他妇人立刻附和,“哟,那你们陈家村不是又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陈母捂嘴笑,“不止呢,我看陈荣华和陈兴昌俩小子也有戏。” 众人奇怪,现在大学这么好考了? 陈母解释一番,她们才懂,原来是有个特别聪明的小丫头带着这些高三的孩子一块学习。 陈母感叹,“我感觉啊,这丫头和我那侄子是一类人。” 众人惊叹,后来和其他人聊天的时候也提起,还有人问到了赵伟明他娘的面前。 赵母表情淡淡,“确实有这么一会儿事,我听我儿子说起来过,有个同学的妹妹跳级和他们一起读高三,还给他们上课。” 这下可了不得了,妇人们哪儿见过能给人上课的丫头,也是跳级读书,还真是和陈寡妇那个考上大学的儿子一个样!就这样,在廖杉不知情的时候,她已经成为过年时期的热点话题了。 只是这话传着传着就…… “你听说没,廖三勇家的那个闺女和陈寡妇家的那个大学生儿子是一类人,都是神童!” 有人只听了半截,就拿去说嘴。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1节 “你听说了没,廖三勇家的那个闺女和陈寡妇的儿子是已经定亲了!” 到最后,谣言都舞到正主面前了。 陈娟放下手里的水桶,问旁边地里的妇人,脸上表情茫然,“你说啥?” “我听人说你儿子定亲了,打算啥时候办酒席啊?”旁边地里姓孙的妇人大咧咧的问。 她儿子定亲了,她怎么不知道,“和谁啊?” “廖家村那个特聪明的丫头。”孙大娘奇了,“你儿子定亲,你这个当娘的不知道啊?” 陈娟无语,“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 孙大娘见状,立刻就知道是外面传错了,“害,我还以为是过年那阵小王放寒假回来定下的呢。” “别提了,就刚上大学那年回来过一次。说是课业繁重,这都一年多没回家了,跟去当兵了似的。”陈娟瘪嘴,没好气的说。 孙大娘安慰道,“孩子爱学习不是好事吗?你说说周围几个村的谁不羡慕你啊!” 陈娟闻言心里好受了些,又悄悄挪了两步凑了过去,好奇的问,“嫂子,廖家村那丫头是谁啊?” “就是廖老三家的闺女,过了年才十六,听说不光是跟着她二哥读高三,还给高三的学生讲课呢……就没听说十里八乡哪个姑娘有这么聪明的,和你家小子配吧?所以我这不才听信了谣言……” 另一位当事人此时也听说这件事了。 廖杉从翻开的书里抬起头来,满脑子的伟人语录背得她昏天黑地的,学懵的眼睛茫然的眨了眨,“你说啥?” 陈磊笑得狡黠,嘿嘿两声,“听说你和我表哥定亲了?那以后咱也算一家人了吧?” 廖爱党也从数学的苦海中挣扎出来,惊道,“啥?” 陈磊见两人脸上的茫然、惊讶不似作伪,奇怪了,“好多人都这么说啊。”廖杉这么聪明、他表哥也很聪明,陈磊觉得很般配啊。 廖爱党没好气,“没这回事。” 廖杉也顶着一张面瘫脸,“我和你表哥认识吗?” 陈磊挠头,“好像……不认识?”差着年龄呢,又不是一个村子的,他表哥考上大学的时候,廖杉还在初中班上和其他小丫头跳绳玩呢。 他有些遗憾,还以为终于能沾点亲戚关系了呢,鬼知道他有多羡慕廖爱党,这家伙可以光明正大的炫耀自家妹妹。做不了兄妹,他以后炫耀表嫂也不错,他还可以表哥表嫂一起炫耀。 陈磊想着越来越美,都想好见到别人说什么话嘚瑟了——“我表哥,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还是清大的;我表嫂,特聪明,十五岁就能教高三的学生了……” 他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廖家兄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学自己的。 陈磊回过神来,趴到廖杉的桌子上,像后世的推销员似的,“三儿,考虑一下呗,我表哥人不错的,长得人模狗样的,个子也跟你二哥似的,很高的;你看,还是大学生……” 廖杉被烦到了,大学她自己也能考,而且“人模狗样”是好词吗?她一把把书合上,站起来准备去找李老师换一本生物课本。 陈磊还不放弃,“你俩都这么聪明,以后生出来的小孩肯定也聪明……” 生什么生,她快三十岁的时候都不想结婚生孩子,现在更不可能。 廖杉没好气的随口糊弄,“我爷爷给我托梦,让我这辈子都不能嫁给姓陈的。”这么说,陈小胖总该放弃了吧。 她这么想着,走出教室去找李老师。 陈磊看着她的背影,愣了愣,挠挠头,“这不正好吗,我表哥他也不姓陈啊。” 廖爱党头也不抬,“我管他姓陈还是姓王。不认识、没定亲,陈小胖,再有人乱讲,记得这么回。” 第11章 工具人妹妹 廖杉向后靠去,身下的椅子前脚离地,她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晃着,侧头瞟着廖二哥手上的动作,指指点点,“缝密一些,不然灌进沙去就漏了。” 廖爱党笨拙的捏着几块旧布头,小心的把针扎进去,额上都要渗出汗来了,“你别说话了,叽叽喳喳的,烦死了。” 廖杉仗着他现在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正在缝的沙包上,翻了个白眼,“我不说话你更做不好。” 廖爱党正要瞪她,突然听到脚步声,下意识的把手里东西塞给廖杉,自己则动作极快的翻开桌子上的书。 廖拥军推门进来,这是他兄弟两人的房间,他自然不用敲门,一进来就见廖爱党一副刻苦学习的样子、还有三儿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表情,他的目光落到廖杉手上缝到一半的沙包。 廖拥军诧异,他二弟现在连这种针线活都愿意做了? 不过他很快收拾好表情,假装什么都没发现,“有货郎来村里了,你们去吗?” 廖杉兴趣缺缺,摇了摇头。货郎就是一个挑着两筐乱七八糟小东西的大叔,廖家村正好是山路走过来的第一个村子,所以货郎就在村口停下,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会过来。廖杉曾好奇的去看过,但一是没钱,二是淘宝能逛到深夜的她还真有些看不上现在的东西。 廖爱党也闷闷的说了一声,“不去,我学习呢。” “行,那我带小弟去凑凑热闹。”廖拥军握拳挡住嘴边的笑,视线扫过窗边挂在的草编小风铃。 他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就像假装不知道二弟为了跟小三换那个风铃,趁着天黑偷摸去河边洗衣服这事一样。 他可真是好大哥。 廖拥军牵着小弟朝着村口走。 村子里的人跟卖货郎都熟了,正一起闲聊着。 廖胜利撒欢儿般的跑过去,看地上摊开的东西什么都新奇,但他没钱,只能用眼睛过过瘾,都不敢伸手去摸。 像他这样的孩子还有不少,所以货郎每次来都十分热闹。 当然也有真的来买东西的人。 一个年轻女人挑好一小包红糖,付了钱,拉着身边才四、五岁的小丫头转身要走,一抬眼正好看到朝这边缓步走来的廖拥军,她一愣。 廖拥军看到她也愣住,很快回过神来,又面带浅笑客套的寒暄,“秀英姐?好久不见了,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李秀英笑笑,略显普通的眉眼舒展开,鼻子上一点小痣,“这是我妹妹,我还没结婚呢。” 廖拥军晃神,鬼使神差突然想到自家妹妹那句“找个喜欢的”。 李秀英以为他这愣神是惊讶于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没结婚,解释了一句,“我是老大,家里还用得着我。”说完,她自己都有些尴尬,十里八乡像她这样二十二岁了还没嫁人的姑娘除了她没别人了。 心里隐隐泛起苦,可后娘根本想不到帮她找人家,只一门心思想要生儿子。 廖拥军和她曾是同学,自然也知道些她家的情况,换了个话题,“你现在还喜欢看书吗?” 李秀英顿时又笑起来,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的,李老师现在还愿意借我书看,还有些他订的报纸,我也借来看过。” 廖拥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我也跟着我妹妹在学,她可聪明了,现在和我二弟一起读高三……” 一回家,廖拥军就去找廖杉,“三儿,快和我讲讲,你上回说闪电是一种什么现象?还有天为什么是蓝的、水又为什么是蓝的?” 廖杉懵圈:? 廖拥军目光殷切:不能只帮二哥,也帮帮大哥吧! 播种下小麦种子,天气越来越热,一页页翻过的笔记本,黑板上擦了又写的粉笔字,夏天就这么到了。 廖杉坐在自己座位上,听着讲台上的李德盛拿着新出的报纸讲着上面登着的各个学校的介绍,她没有露出像其他人一样激动兴奋的神情。 到现在廖老爹和陈美芬还是丝毫没有“三儿比她二哥还聪明,让她也去考大学”这种想法。 廖杉在心里叹气。 她一开始还想做老本行,考上有汽车设计工程专业的大学的想法现在看来根本就是行不通的。 任何一所普通大学都不行。 就算她真的考上了,先不提廖老爹和陈美芬能不能同意她去上,万一廖二哥没考好,他们会不会直接把她的录取通知书给二哥…… 廖杉不想去赌人性。 她手里的笔在指尖灵活地转了个圈,目光清泠泠的落在黑板上众多学校名中的一个。 反正都决定要走这条路了,直接报这个学校好了。 李德盛讲全国各所学校讲到口干舌燥才终于说完,他走下讲台,“下面让廖杉同学说几句,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让我们的小老师给大家也打打气。” 廖杉回过神来,起身朝讲台走去。 她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生机勃勃的几张脸。 就算是骄傲的赵伟明也学会了虚心请教、陈荣华陈兴昌兄弟俩也认清了这世间并非只有男人能做好事情、李强国虽然墙头草但也容易被带动的认真学习、还有总是想偷懒的陈磊也没有少做一道题、学不进去也咬牙坚持的廖爱党…… 这些少年虽然身上各有各的缺点,但都满怀赤诚的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着。 廖杉清了清嗓,亮声说,“我们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不会有哪家庄户人家愿意再供孩子多读一年高三。 底下少年们浮躁炙热的心被她一句话压了下去。 “我想和大家说,考上大学并不是只是为了光宗耀祖,是为了走出去,国家需要我们。现在百废俱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男孩们的心中又燃起一团火。 廖爱党看着侃侃而谈的妹妹,心头突然涌出一种奇异的想法,也许这山村能困住的从来只有他们,却困不住讲台上的这个女孩。 廖杉继续说,“我知道学习是枯燥的,这是一场孤身的远行,但只有坚持下去,才能走出一条通往美好未来的路。” 是的,未来是美好的,她曾亲眼见过。 “所以沉下心来,最后两个月,我们再拼一把。大家有没有雄心?” “拼了!俺必胜!” …… 廖爱党前一天晚上特意洗了个澡,穿着一身他最妥帖的衣服,麻布做的短袖衣衫、过年才能穿的黑色长裤,今天李老师要带着他们去镇上报名高考、顺便填报志愿,据说还要体检。 陈美芬把烙好的玉米饼子装进布袋里,问道,“三儿也去啊?” 廖杉睁着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嗯,我也报名考考,等二哥考完我还能和他对对答案,反正考试又不交钱。” 陈美芬心想也是,又往布袋里装了两块玉米饼子。 廖老爹和陈美芬都被廖杉这么糊弄过去。 去镇上的路很远,这时候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全靠两条腿。 廖杉已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夏天又热,她满头大汗,咬着牙坚持。 廖二哥看她一眼,问,“要不要我背你?” 廖杉摇了摇头,恹恹的没有说话。 她还能坚持。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2节 好不容易走到镇上,李德盛带着像进大观园般的学生们找到报名的镇公所,登记上个人信息后,又被指引着去旁边拍照,这个一寸照是要贴在准考证上的。 廖爱党还是第一次见识拍照这回事,被要求坐到幕布前的凳子上,他浑身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朝哪儿看。 “二哥,看这边。”廖杉站在照相师后方一百米左右的位置,喊了一声。 廖爱党下意识的看过去,照相师适时按下了快门。 廖杉去拍照时就显得游刃有余了,落落大方的看着镜头微微勾唇,表情定住,眼睛也没有像其他人眨来眨去,给照相师省了不少事。 廖爱党略感奇怪,等她过来,“你咋看上去不像是第一次拍照?” “我这不是在后面一直看,你们拍的时候我一直在学。”廖杉脸不红心不跳,“还要体检和报志愿呢,别在这儿耽搁了。” 才刚推行没有多久的高考有好几条硬性规定卡得很严,体检不合格的不准报考,还会组织专门的人员对考生的背景进行政治审查,审查不合格的考了也没用。 动不动就排好久的队,一通忙活下来,少年人对高考的紧张、激动、兴奋之情都熄灭了,走出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感觉——“终于结束了”。 并没有。 8月15、16、17三天,考生们拿着贴有自己照片的准考证走进考场,考完了八门科目。 在交上最后一门中外史地的卷子,高考这才是终于结束了。 廖爱党第二天就跟着家里人去地里务农了,廖杉也着手收拾起家里。 大哥要准备结婚了,和他曾经的同学,李家村的李秀英。原本廖拥军、廖爱党同住的屋子重新收拾一番,打了新的柜子和床,等结婚后小两口就住进来。为此廖家人还重新协调规划了一番,廖杉搬去和陈美芬一起睡,廖老爹和廖二哥则去和小弟一起挤着睡,在廖爱党去上大学前先这么凑合着。 老大结婚这一桩心事了了,廖老爹脸上的皱纹看上去都没有那么深了,接下来就等老二的成绩出来了。 九月的一天,陈磊小跑着冲进廖家小院,陈美芬一见他,立刻眼睛一亮,“咋了?是不是成绩出来了!” 堂屋里的廖三勇闻声也赶忙出来。 陈磊喘了一会儿把气捋顺,重重点了点头,嘴角快咧到耳朵了,“出了!全国所有考生的成绩都登在今天的报纸上了!” “乖乖,这不跟古代放榜似的。”廖老爹惊讶,随即笑起来,“要是爱党考得好,我也买一份报纸裱起来!” “好得很!”陈磊说,“李老师已经拿到今天的报纸,挨家挨户报喜,刚去了我家,我也考得不错,这不就急着告诉你们——” 他话音还没落下,李德盛也喘着粗气出现在门外,“磊啊……你也跑太快了……” 李德盛看向院里的廖老爹和陈美芬,喘着气恭喜,“全国第三,咱榉县第一——” 廖老爹大吃惊,“爱党能考这么好?!” 陈美芬也惊讶的提起一口气。 李德盛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是廖杉同学。” 廖老爹和陈美芬几乎同时松了口气,居然不约而同有种“啊,果然如此”的诡异感。 “当然,廖爱党同学考得也很不错,比班上其他同学分数都要高,大学肯定能上!”李德盛展开手里的报纸,在密密麻麻的考生名字和分数组成的黑色铅字中,耐心指给不识字的廖老爹和陈美芬看廖杉和廖爱党的名字和对应的分数。 廖老爹翻出家里寥寥无几的钱塞给李德盛,咧着大嘴笑,“麻烦您帮忙再买一份报纸。” “不麻烦。”李德盛只拿了一毛钱,他说的是实话,每一家都是这样的请求,等下午他就去镇上团购报纸。 而此时,廖爱党和廖杉在干什么? 在山上撩妹。 廖·爱情信使·杉木着一张脸接过树上廖爱党摘下的柿子,转身塞给李易安,她是真不明白,你俩直接一个摘一个接不好吗?非要多她一个中间环节。 但其实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廖杉帮廖二哥转送的东西包括不限于不知道哪里淘换来的苹果、廖二哥亲手做的沙包、路边的野花、树叶编的小狗等等…… 一开始李易安还没察觉到不对,只以为是小伙伴送来的友情礼物,还是后来有一次在路上被黑皮青年人突然塞了一把桑葚,她才反应过来。 但这两人,一个局促的不知道和对方说什么、一个不好意思和对方说什么,就算是眼下这种三人都在的情形,也需要廖杉在中间传话、递东西。 果然妹妹什么的就是拿来当工具人的,廖杉面无表情的腹诽。 再次接过二哥扔下来的柿子,廖杉塞进李易安怀里,然后……撒丫子跑了。 真是的,她可不当电灯泡了。 三个人怎么谈恋爱啊。 第12章 极品亲戚终于出现 1933年。 儿子拥军久烧不退,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没了办法,叹了口气让廖三勇回家去吧。这年头养不住个孩子也不算多稀奇,日子太苦了。 廖三勇哪里能行,急了,“二叔,不就是小孩儿发个烧,怎么眼看着就不行了?” “发烧是不稀奇,但一直高烧退不下去,大人都熬不住,更何况是这么小的孩子了。”廖二叔无奈,他的医术也只能治个头痛脑热,“要是带去县城上找诊所的大夫看看说不定还能救回来,但是现在外面这么乱、到处都在打仗……” 廖三勇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话,回家和陈美芬说了一声,就抱着儿子翻过四姑娘山、徒步五十多里路,走了五个多小时才到了县城。 可站在县城的街道上,廖三勇看着街两旁挂着招牌的几个铺面,他却一个字都不认识,一种强烈的茫然感如潮水般涌来。 怀里的儿子整个人烫得像一团火,廖三勇只好一个铺面一个铺面的上前去看、去问。 终于摸索着找到诊所,诊所里的场景又像是另一个世界。衣着干净整洁的大夫、光洁的室内环境,廖三勇闯进去时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他几乎控制不住的向后稍稍退了一步,随即又抱紧儿子,硬着头皮走进去。 在村里几乎只能放弃的情况,在这里只需要一帖中药就能治好。 廖三勇把攥得汗湿的钱交给大夫换了药,等中药煎好的时间,他抱着儿子两眼茫然的坐在大堂的长板凳上。 一旁穿着长衫的男人见这个朴素的庄稼汉形容狼狈、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忍不住出声宽慰,“你放心,钱大夫医术很好的,我儿子是哮喘,都被他治得好很多了,现在只用偶尔来复诊开些药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廖三勇目光聚集,这才看清那体面的长衫男人怀里也抱着一个小男孩。 他们割裂的像两个世界的人,却奇异的共同坐在诊所的大堂里。 “这服药等下稍凉就让孩子喝下去,另外开的这贴药你拿回去,明天再煎给孩子喝,注意事项我都写在纸包上了。” 廖三勇木纳的接过来,正要再仔细询问,就见那大夫急匆匆忙着接待另外的病人了。 长衫男人见状,体贴的凑过头来看,跟他细细讲解,“这纸包里的药材加三碗水,就是正常吃饭的碗,煎半个小时。对了,吃药前要肚子里有点东西,孩子来之前没吃东西吧?我这儿还有吃剩的饼干,先垫垫吧。” 饼干盒里只剩下碎碎的饼干渣渣,被施舍同情的塞进廖三勇手里…… 印着密密麻麻铅字的报纸上两个名字被圈了出来,廖三勇特意做了个大相框将报纸妥帖的装裱进去,将相框挂在吃饭时一抬头就能看到的位置,他被穷苦沁透的苍老面庞上露出一抹笑。 真好,他的娃儿都是有文化的。 廖三勇又像往常一样拎着小凳坐到院门口,点燃手里的卷烟。他的娃儿不用感受那种羞窘与难堪。 真好。 他吐出一口烟,又畅快的勾唇笑了起来。 廖陈赵李四个村子的人都震惊了,一共七个人去参加了高考,居然考得不错。据教中学部的李老师说,今年全国报名高考的有九万人,各个大学计划录取七万人。也就是说,这七个人没有意外的话基本都能上大学! 大学居然这么好考的吗?! 这下李老师可彻底成了十里八乡的香饽饽,家里门槛都要被踏烂了,都是迫不及待早早来给家里孩子交学费的,就连一些前两年辍学的孩子都要重新回来读书。 李德盛苦笑,虽然看似是他带出了一批又一批考上大学的学生,但他能说他所做的也不过是贡献几本课本、讲了讲国文、念了几篇报纸上写的时事新闻吗? 李老师头痛,下一年没了廖杉,他可怎么办啊…… 另一边,廖杉也逃不过。 廖家小院里,二伯娘赵燕领着自己小儿子难得过来做客。 “三儿啊,你看你考这么好,现在有空不正好也教教你弟弟。”赵燕腆着脸笑道,把廖和平往前一推,“咱可是一家人呐。” 廖杉和廖和平这小豆丁大眼瞪小眼。 陈美芬在心里狂翻白眼,假笑道,“和平这么大了一天学都没上吧?这让我们家三儿咋教啊。二嫂,要我说,你真盼着孩儿以后好,就开学把和平送学校去,跟着老师好好学。” 赵燕厚脸皮的说,“三儿连比她大的都能教,还不能教和平啦?上学多费粮食啊,我家哪有那么多粮食。” “就这么说定了,咱可是沾着亲,没有只教外人、不教自家人的道理,以后白天我就让和平过来。”她丢下这么一句就抬腿走了。 廖杉和被撂下的廖和平继续大眼瞪小眼。 陈美芬气得脸涨得通红,以前只觉得这二嫂是个爱占便宜的,没想到还是个无赖,孩子说扔下就扔下了。 她又干不出拉着孩子追出去给人送回去的事,只憋屈的对廖杉说,“三儿你带一天,晚上我就送和平回去。”到时候再掰扯。 廖杉审视的看着面前的小孩。 廖和平今年八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眼睛倒是澄澈的和她那个二伯娘不太一样,天真的问,“三姐,你要教我认字吗?” …… 算了,送回去那二伯娘也不会舍得送这小子上学。 廖杉无奈,“每天只教你半天,不管饭。我家都不够吃的。” 她转头跟陈美芬说,“娘,就这样吧。不是跟二伯娘妥协,是为了让和平能认识几个字,就当咱们日行一善了。” 陈美芬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摸了把廖和平的头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娘。”她也不再提送回去的事了。 答应是答应下来了,但廖杉对给小孩开蒙没什么兴趣,她目光一转,眼睛瞥到正扛着家里梯子不知道要干啥去的廖小弟,立马开口喊住他。 “胜利,别出去疯玩了!”廖杉开始忽悠,“姐交给你一项艰巨的任务,检验你学习成果的时候到了,教和平几个字。” 廖胜利忙着去爬树玩,头也不回,“你就忽悠我吧,你咋不自己教?我教了你干啥?” 廖杉理所当然的说,“我也给你当学生啊,廖老师。” 廖胜利的脚步顿住。别说,“廖老师”这三个字听起来真好听。 廖杉继续说,“你姐我考了全国第三是吧,你看你教了我,是不是就是全国第三的老师,你以后可以和其他小孩说你教过全国第三,是不是听起来比我还厉害?” 廖胜利把手里的梯子放下,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既然你这么求我了,那我就答应你了吧。” 他握拳在嘴边轻咳两声,架势摆得很足,“现在上课,要叫我廖老师。” 廖和平眨巴着亮亮的眼睛,“廖老师好!” 廖杉憋笑,“廖老师好。” 陈美芬在旁边看得摇头,啧啧,小四傻得咧…… 有廖杉这个大忽悠加捧哏在,廖胜利这老师当的越发上头,老师架势是一天比一天足。 “堂哥,我写完了。”廖和平乖巧举手。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3节 “课堂无兄弟,要叫我廖老师。”廖胜利检查起黄土地上的字,“嗯,还不错,但是‘美’这个字是四条横,你写少了一条,罚你再写十遍记住它。” 廖杉也一只手高高举去,垫在另一只手上面,和八岁的廖和平如出一辙的乖巧举手模样,“廖老师,我有字不会写,‘饕餮’这两个字怎么写呢?” “额……”才刚读完初一的廖老师也不会写。 但廖胜利在这么长时间被廖杉忽悠得团团转中也成长了,学着他三姐平时睁眼说瞎话的样子,淡定的说,“廖杉同学,我们的教学进度还没有学到这里,知识忌贪多,贪多嚼不烂。” 廖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捧腹笑了起来。 廖拥军从院子外面走进来逮她,“别玩了,李老师叫我们都过去,说是录取结果登报了!” 廖杉顺从的跟着二哥往外走,贼兮兮的压低声音,“谁来和你讲的?” 廖二哥立刻板着脸唬她,“别闹我!” 廖杉丝毫不怵,这家伙耳朵都红透了。 二哥把总爱闹事的三姐带走,廖胜利舒心了,继续带着好学生廖和平学习。 可没一会儿,小院里又来了不速之客。 廖胜利奇怪的看着进来的大伯、大伯娘和三堂哥,平日里不走动的人怎么突然来了?而且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大伯娘居然现在脸上带笑? 廖小弟莫名的有种汗毛竖起的感觉。 李淑芬和善的笑看着廖小弟,“胜利啊,你爹娘呢?都不在家吗?今天地里不是活少,大队早早给咱们放了假吗?” 还在懵圈状态的廖胜利回答,“我娘去河边洗衣服了,爹应该去村头和人聊天去了。”都炫耀一个多礼拜了,他爹那股热乎劲还没过呢。 “快,去叫你爹娘回家,就说大伯一家有事来找。”李淑芬说着,从手里拿着的白糖袋里摸出一个小块些的,塞进廖胜利的嘴里。 廖胜利含着糖,也不耽误,小腿一迈就跑了出去。 不多时,廖三勇和陈美芬就回来了,而小院中只剩下廖大孝一家三口,廖和平早已让李淑芬忽悠着撵走了。 廖三勇也奇怪,这大哥多久没和他讲过话了,这会儿怎么突然来他家了。 李淑芬当没之前闹掰那回事似的,亲亲热热的快步上前拉住陈美芬的手,“弟妹啊,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瞧瞧,生的孩子个顶个的聪明。” 廖大哥和廖胜利进来就听到大伯娘这句话,兄弟二人诧异的对视一眼:这大伯娘今天是吃错药了? 陈美芬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往外冒,“大嫂?这是家里是遇到啥难处了?” “没啥难处,但确实有件事情想求你们。”李淑芬脸上笑意更盛,“这不是听说爱党考上大学了,还有三儿那成绩,肯定也是一个大学跑不了。” 廖大孝沉默着让自家婆娘在前面打先锋。 李淑芬继续说,“就当是我这个当嫂子说句不要脸的话,三儿那大学名额能不能让给我们家老三,你也知道我家国华身子骨弱,不是个下地务农的料。” 陈美芬顿时挂了脸,心想,你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要脸。 廖大孝适时开口,“三弟啊,闺女家成绩再好有什么用,女孩上什么大学,最后不还是要结婚嫁人的。这上大学的名额那么宝贵当然还是要先紧着男娃,你家几个都是聪明的,胜利还小,有他二哥打样,以后肯定也是能考上大学的。不像国华,随我,一副笨脑子,上完初中就不愿意再读了,全给耽误了。” 李淑芬跟着说,“只要你们愿意,国华拿着三儿的录取通知书就能去上大学。’廖三’可以是任何一个廖家的第三个孩子,可以是你闺女,也可以是我们家国华,没有人能发现的。” 廖三勇沉着脸,“是‘廖杉’。”才不是谁都能顶替的“廖三”。 廖拥军皱眉,上前一步,“这事不行——” 廖大孝才没把这个小辈看在眼里,他感情牌打了,又抛出好处交换,“我知道三弟你家条件艰苦,爱党上大学的路费都难拿出来吧?等国华和爱党一起去上大学,路费都我们家出,以后生活上有啥缺的爱党也可以尽管跟他国华哥提。” 院门被人愤怒的一脚踹开,廖爱党铁青着脸走进来,脸色是从没有过的难看,“别拿我当箭使,我不稀罕。我有手有脚的,不跟快二十了、还要爹娘养的人似的窝囊。” 廖国华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李淑芬见状,快快解释一句,“爱党你妹妹年纪还小,就算今年不去上大学,下一年也能用你国华哥的身份再重新考啊。先让我家国华拿了三儿的录取通知书去上大学吧,给谁不是给,还不如给你亲堂哥——” “不好意思了。” 廖杉走进来,表情沉静淡漠,“我这大学,还真不是别人能顶替的。” 第13章 三喜临门 “只要你们愿意,国华拿着三儿的录取通知书就能去上大学。’廖三’可以是任何一个廖家的第三个孩子,可以是你闺女,也可以是我们家国华,没有人能发现的。” 廖杉和廖爱党从李老师那儿拿了报纸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大伯娘这话。 廖爱党顿时就怒了,剑眉压眼,就要推门走进去。 廖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表情倒是平静,“再听听看。” 接着就听院里廖老爹,“是‘廖杉’。”才不是谁都能顶替的“廖三”。 其他人没听明白廖老爹这句话,廖杉却是听懂了,她心头不禁一暖。 然后廖大哥也说,“这事不行——” 廖爱党眉头微松,看来家里人还不算糊涂,知道站在自家人这边,就那些十几年不怎么来往的人哪里还算什么亲戚? 可接下来大伯的话却一下子将廖爱党点着了。 “我知道三弟你家条件艰苦,爱党上大学的路费都难拿出来吧?等国华和爱党一起去上大学,路费都我们家出,以后生活上有啥缺的爱党也可以尽管跟他国华哥提。” 廖爱党愤怒的一脚踹开院门,他铁青着脸走进来,脸色是从没有过的难看,“别拿我当箭使,我不稀罕。我有手有脚的,不跟快二十了、还要爹娘养的人似的窝囊。” 廖国华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 李淑芬见状,快快解释一句,“爱党你妹妹年纪还小,就算今年不去上大学,下一年也能用你国华哥的身份再重新考啊。先让我家国华拿了三儿的录取通知书去上大学吧,给谁不是给,还不如给你亲堂哥——” “不好意思了。” 廖杉走进来,表情沉静淡漠,“我这大学,还真不是别人能顶替的。” 李淑芬不信,讥讽道,“哟,什么大学啊,你上得了、我家国华上不了的?” “解放军大学。“廖杉认真的问,”大伯娘你觉得上得了吗?”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讶。 见他们吃惊的表情,廖爱党脸色缓和,颇为解气,补充道,“录取的还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以后可是要造飞机的,三堂哥,你干得了吗?” 廖国华羞恼,他连飞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淑芬瞪着眼,不信,“咋可能?她一个丫头片子,怎么可能考上这种学校?” 廖杉举起手上的报纸,“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整个华北地区考生的录取结果,大伯娘你自己看。啊,抱歉,我忘记你不识字了。” 她没什么歉意的说,转头又看向廖国华,“三堂哥,你自己看,就在第一行,我的名字好找的很。” 廖杉甚为贴心的指着报纸上的一行字。 她还好心的说,“军校入学即入伍,想来我的档案和粮食关系已经转到部队了,顶替军人可是要判刑坐牢的,所以我说,我这大学还真不是别人能顶替的呢。” 李淑芬气得直喘气,她还以为就廖杉这么好的成绩,什么大学选不了,姑娘家肯定选个简单轻松的专业,不正好她家国华也能去读?谁知道这丫头居然考的是军校! 廖大伯也知道原本的打算看来是不成了,他沉默着不再说话。 廖国华臊得没脸,拉着爹娘往外走,“赶紧走吧,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看着那一家子落荒而逃的背影,廖爱党畅快的笑了两声。 院内其他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廖老爹犹在震惊中,“三儿,你真考上了军校?以后要造什么、飞鸡?” 陈美芬也难以置信,“哪有姑娘家去当兵的……”她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廖老爹和陈美芬从来没想过这闺女上大学的事,突然就要接受闺女考上军校的事情,当然很难相信。 但现在人们都十分崇拜军人,主张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廖老爹也只能接受现实,呼出一口气,“既然考上了,就好好为国家做贡献。” 说完他转身回堂屋,背影略显蹒跚。廖老爹愁啊,两个孩子去上大学的路费可怎么筹…… 陈美芬显然知道他在烦心什么,跟着进了堂屋。 留在原地的廖二哥:???都不问问我考上啥学校了吗?考不上的时候逼着我考,考上了就不关心了是吧? 好在还有好兄弟。 廖大哥问,“爱党考上了啥学校?” “是啊是啊,”廖小弟眼神期待,“二哥考上了哪个大学?” 廖爱党忍不住嘚瑟,“咱山省最好的大学,山省大学的工业生产机械化系。” “哇。” 廖拥军真心实意。 廖胜利有些敷衍。 还是他三姐考得更好。 廖爱党哪里听不出来,大手如魔掌般按住小弟的脑袋,磨牙,“别拿我和三儿比,这已经是我超常发挥了,等你高考就知道了,臭小子,你还有的熬呢。” 廖拥军和廖杉不由得笑起来。 院内兄妹几人其乐融融,堂屋里的大人却是愁云惨淡。 廖老爹翻出家里所有的钱摊在桌上,寥寥无几,估计都不够一个孩子上学的路费。 陈美芬轻轻捏住他的肩膀,“我问我那几个哥哥姐姐借点,实在不行我娘也还有些养老钱。” 廖三勇叹气,他那几个有还不如没有的兄弟根本指望不上,“村长我也能攀上亲,算起来也可以叫他一声表叔,再说了老二和三儿是咱村里头一份上大学的,我不要脸的去借钱应该也能借到。” 家里什么经济条件,廖爱党和廖杉自然也清楚,对于爹娘发愁的事情他们各有办法。 廖杉在一个空闲的下午又去了县城。 在前两次高考报名和考试来县城时她就发现了,街上有一家理发店门口挂着收头发的招牌。 廖杉甩着长长的马尾辫走进理发店,出来时已是一头齐耳短发。 她一路打听着,原来县城就有火车站。 榉县地处山省中心,铁路线路规划时就选中了榉县作为其中一站,可以很好的辐射周围十余个县镇。 廖杉朝着火车站走去,经过有玻璃的店面时她忍不住打量自己的新造型。 这种齐耳的短发她都多少年没有剪过了,配上她现在还很稚嫩的脸,啧啧,看起来更显小了。 被迫装嫩的廖杉打听着找到火车站,问过售票员,从榉县去北市的火车票要两毛七,她卖头发刚好得了三毛钱。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4节 廖杉没急着买票,现在录取通知书还没收到,她还不知道要哪天去报道。 她又在街上晃了一圈,花两分钱买了一大包糖块就往回走了。 到家时天色昏黄,廖小弟正拿了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树枝稀罕得耍着玩,廖杉分了块糖塞进他嘴里。 廖胜利眼睛放光,“是糖!” 陈美芬正好抱着一盆子刚洗好的衣服进家门,“哪来的糖?” “我买的,我去县城把头发卖了。”廖杉笑着说,一回头就见陈美芬顿住,望着廖杉的短发,她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吓了廖杉一跳,“这咋了?” 陈美芬哽咽,“三儿,是爹娘没用……” 这时候人们都没钱,村里姑娘们买不起好看的头花和衣服打扮自己,就一门心思的保养自己的头发,又黑又长的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很是漂亮。 廖杉哭笑不得,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剪个头发怎么就是爹娘没用了。她丝毫没有对自己头发的执念,安慰陈美芬,“这可是现在县城新流行的发型,叫’胡兰’头。娘你还不知道胡兰吧,这可是女英雄,小小年纪就打地主、送公粮、参与革命,后来不幸被敌人抓住也丝毫不屈服,最后从容赴死。连主席知道后都给她提过字——‘生的伟大,死的光荣’,现在女孩都以能和她一个发型为荣呢。” 陈美芬听得入神,连连点头,“那可真了不起……” 廖胜利全部心神都在“头发居然能卖钱”上面,他追问,“三姐,你的头发卖了多少钱啊?” 廖杉伸出手指,“三毛钱。” 廖胜利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 “所以娘,你和我爹不用操心我上学的路费了……” 廖胜利满脑子的各种换算,三毛钱能买三斤粮食、十斤鸡蛋了! 他也要把头发留长攒着卖钱! 廖老爹和陈美芬还不知道小儿子这雄心壮志,他们操心的事情确实在某一天突然解决了。 县城的支书一路打听着找到廖杉家,村长闻讯赶紧跑来,帮不善言辞的廖三勇交际,“怎么能麻烦您特意跑这么一趟。” 县支书是特意来给廖杉送录取通知书的,他和善的笑笑,“这可是我的荣幸,要不是廖杉同学,我哪儿能见识到军校录取通知书是啥样的。” 廖杉接过自己的录取通知书,不同于后世各个大学费尽心思、五花八门的通知书,现在的录取通知书简直朴素的毫无设计,薄薄一页纸上,冷硬简洁的一行行字,言简意赅的写着录取人的名字、开学报道时间以及一些备注事项。 最令廖杉惊喜的是,录取通知书上居然还写着入学后她会有三免一补,免学费、免住宿费、免学杂费,同时会发放生活用品和衣服,每个月还会发放定额补贴。 按照规定,大一的补贴额度是五元、大二升为六元,逐年递增一元。 廖杉眼睛放光,怪不得那些年代文男主都去当兵了,福利真的是好哇! 好消息不仅这些,县支书还说,“我知道廖杉同学家庭条件不好,特意问了之前的战友,正好他三天后要带一批志愿军坐火车北上,能路过榉县、经过北市,正好能捎廖杉同学一程,不然小姑娘一个人长途跋涉去上大学也挺不让人放心的。” 廖老爹大喜,握着县支书的手连连道谢。 困难迎刃而解,就是廖杉离家的事情一下子提上日程,让人措手不及。 廖大哥的婚事本来定在九月办酒席,但他又十分想这种好日子家里人整整齐齐的都在,便和李秀英商量能不能提早些办。这种事一般姑娘都要不乐意的,哪有说提前就提前的,好在未来大嫂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于是酒席被提前到了八月底,廖杉离家的前一天。 正好一起庆祝廖爱党、廖杉考上大学。 那天几乎整个廖家村的人都来沾喜气了,廖家小院热闹非凡,向邻里邻居借了桌椅,酒席甚至摆到了小院外面。虽然桌上的菜色寻常,酒也只是普通的黄米酒,但没有人嫌弃。 毛驴把新娘子驮到廖家小院,廖拥军接力将媳妇背到粉刷一新的屋里,周围的伯娘婶子的玩笑话弄得他满脸通红。 门上贴着的红纸喜字很是好看,是廖杉特意用自己和廖二哥的高三笔记跟李老师换的。 院里陈磊他爹陈大力拉着廖老爹敬酒,“老弟弟,我要感谢你家那俩孩子啊,要不是他们带着我家磊子学习,他哪儿能考上大学啊!”推杯换盏间,他动作隐秘的塞给廖三勇一个红封。 廖三勇一摸就知道里面塞了钱,他哪能要,连忙推回去,“你这是干啥!” 陈大力按住,“磊子和你家爱党大学还是一个学校,还要劳爱党多多关照,别和我这么客气了!” 厨房里,陈美芬的大嫂和二嫂早早就来帮忙了,她大嫂拉灶台前陈美芬站起来,把她往外赶,“今天你儿子结婚,还有两个大学生,你这个当娘的大功臣怎么能闷在这小黑厨房里,快出去亮亮相。” 她二嫂也附和着,“是啊,芬儿,你快出去看看,咱娘来了没?陈家村离这儿又不算远,也差不多到了,你去迎迎。” 陈美芬被两人合力推出了厨房,她无奈,只好洗了把手去了外面。 廖杉和廖二哥正在院外迎客,来吃酒的村民都能从她手里得到一块喜糖,好听的话不停的砸在他俩耳边,两人只能像福娃娃一样以笑作答。 廖杉压低声音和身旁的二哥说,“我不用买火车票了,那我卖头发的钱你拿去用,还有两毛八。” “我不要,”廖爱党一口回绝,“你自己留着用。” 廖杉得意,“我以后每个月可有五块钱补贴呢,二哥,你以后缺钱了也可以写信问我借,只用喊我一声姐就行。” 廖爱党斜睨她一眼,冷笑,“你做梦去吧。”臭丫头,还想爬到他头上。 “我抓了条蛇卖给了泡蛇酒喝的人,足够我的路费了。”廖爱党淡淡地说,“你那点钱留着买两身衣服吧,都是要上大学的姑娘了。” 廖杉看了他片刻,随即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点了点头。 陈娟厚着脸皮跟着陈老太太一块来吃喜酒,远远就看到了院门外的两个年轻人,其中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人人说和她儿子很配的廖杉了。 陈娟忍不住打量起来,小丫头身量不高,不算特别漂亮,但眉眼舒展、身姿挺拔,待人接物落落大方,透露着一种令人心生喜欢的爽利劲。 陈美芬一出院门就看到自己老娘往这边走,身边还跟着个四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待走近她才发现那是陈寡妇。 陈娟走上前,亲亲热热的拉着陈美芬的手,“美芬姐,你不介意我来沾沾喜气吧?” 年轻时都没玩到一块去的人此刻却仿佛旧相识一般亲近,陈美芬不自在的想要抽回手,突然想到面前这人的儿子,她动作停住,脸上也扬起笑容,“哪儿能啊,快进来……” 第14章 新征程开始 县支书和老战友叙旧,廖杉站在旁边好奇的打量着这时候的火车。 在现代几乎已经很少见的绿皮火车却是当下的新鲜事物,这个在未来已经被时代淘汰的大家伙现在正生机勃勃的发出轰轰的蒸鸣声,车身的绿色看起来是那么的鲜亮。 县支书介绍道,“这位是冯长征,你可以叫他冯班长,这趟路上就要劳他多多照顾你了。” 冯长征是个个头不高、但看上去很壮硕的中年男人,闻言豪爽的笑笑,“老向你现在这官腔可了不得,照顾战友应该的。”虽然面前这小丫头还真让人很难相信她也即将要成为一名军人,还是靠脑子为国家做贡献的那种军人。 廖杉回过神来,朝男人敬了个不甚标准的礼,一张小脸正色道,“麻烦您了。” 冯长征也收起脸上的笑,利落的敬礼,“客气。” 县支书含笑看着,对廖杉说,“好了,火车停靠不了多久,廖杉同学,你快和家里人道个别吧。” 廖杉回过头去,表情变得无奈,“我都说了不用送我到火车站,来回这么远,等你们走回家天都要黑透了。”她在现代飞机、动车什么没坐过,还出国参加过交流会,只是坐火车去北市读大学对她来说真算不了什么。 廖老爹、陈美芬、廖二哥、小弟,还有才刚新婚的廖大哥也拉上了大嫂,一大家子整整齐齐站在一块。 廖老爹喉头哽住,不知这时候该说什么,他一直以为家里几个孩子他最不看重三儿这个闺女,但没想到眼下他却是满肚子牵挂与不放心。 陈美芬也是舍不得,眼眶湿润,“在外面要记得吃饭,学习也不要太累着自己,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不要闹矛盾……” 廖大哥也像老父亲一样叮嘱个不停,“要多多给家里写信,有什么烦心的、不开心的事不要自己躲起来哭,写信和大哥讲——” 李秀英受不了丈夫的婆婆妈妈,打断道,“小妹你放心,家里有我和你大哥呢,在外面安心读书。” 廖二哥心里最不得劲,过去一年就属他和廖杉相处最久,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块,突然就要这么天各一方去读大学了,他还没缓过来,眉眼中透露着沮丧,像淋了雨的狼崽。 廖小弟情绪就外放多了,他还处在年纪小不要脸的时候,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嚎,“三姐,你放假要快回来啊!” 廖杉被他逗笑了,心底离别的伤感都消散了不少,她用力挥手,“我都记得了,大嫂,家里就劳烦你了!放心,我一放假就会回家的!还有,爹,家里人少了,别让我娘在厨房吃饭,大家一块儿吃得了!” 她上了火车,又朝车窗外的家人们挥了挥手,绿皮火车缓慢的行驶起来,廖家人渐渐落在身后,直到再也看不见。 廖杉收回视线,这才打量起火车内部。 堪称复古的老式装潢内饰、相对摆放的深绿色皮质硬座中间一张简易的白色小桌,行驶缓慢如同龟爬的速度让玻璃车窗外的风景如同慢速放映的旅游宣传片,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廖杉跟着冯班长上的这节车厢里全是身穿绿色军装的年轻男孩,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个跟着他们班长上车的小姑娘,有大胆的直接开口问,“班长,这你闺女啊?” 冯班长笑骂,“别乱说,我倒是也想要这么聪明的闺女。” 他介绍道,“这位是廖杉同学,是考上了解放军大学,和我们同行一段路去读书的,也算是我们未来的战友。” “哇!”男孩们惊讶起来,他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战友”? 那个大胆的又问,“同学,你是学什么的?” “飞行器设计与工程,”廖杉想了想,换成更通俗易懂的说法,“学怎么造飞机的。” 这下惊讶的声音更大了,这些年轻士兵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我们以后也能有自己的飞机吗?” “天,我也好想开我们自己的飞机,我们也去小鬼子他们国家的空中晃悠一圈吓吓他们。” “有了飞机,谁再飞到我们上空,我们就可以把他们都撵走了……”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充满憧憬,廖杉看得心头沉沉。 她已经知道这辆火车的终点站,面前这些志愿兵是去支援朝鲜战场的,不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到他们期盼的那一天。 廖杉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她攥紧拳头。 半晌后她开口,坚定的说道,“会有的,我们会有自己制造的飞机,我们的天空将会只属于我们,我们终会过上和平安详的生活。” 廖杉说得言之凿凿,因为她真的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那样美好的生活,所以她坚信。 她一定要造出飞机来。 士兵们又闹腾起来,冯班长赶紧镇压,“好了好了,你们军人的品格呢?都安静!” 他带着廖杉第一排坐下。 车厢后部的门被人拉开,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人走进来,剑眉星目,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军服,却显得格外俊朗出挑。 他径直走到后排座位上坐下,旁边黑瘦的男孩凑过来迫不及待的和他分享,“小船,你可错过了,刚刚班长带上车一个小姑娘,你是不知道,乖乖,我看她都没多大,居然考上了军校,学的还是造飞机!” 侯勇指了指前面,“呐,就前面那个小丫头,叫廖杉。” 他充满憧憬,“要是以后真能造出我们自己的飞机,谁来惹事,我就开着飞机干他丫的!” 于轻舟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圆润的后脑勺,齐耳的黑色短发只露出一只莹白的耳朵。他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解放帽盖在脸上,“快睡吧,梦里啥都有,还不会晕车想吐。” ……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廖杉下了火车,双脚发软的踩在北市的土地上,感觉自己已经被火车上各种味道混合的怪味道熏入味了。 她勉力打起精神走出火车站,现在的北市还没有未来的繁华景象,没有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平房纵横交错,人们像蚂蚁一样拥挤的生活在一起,道路倒是宽敞又空旷,只有车夫悠悠等着三轮自行车经过,至于现代常见的汽车?不好意思,廖杉回想了一下,要三年后的夏天才能问世了。 她在心里摇头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一边向路人打听着,摸索着找到解放军大学。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5节 录取通知书上写着8月29日到8月31日这三天时间内到校报道就可以,廖杉在29日中午就到了学校,算是最早报道的一批学生了。 领了军服、生活用品和课本后,廖杉拎着一包包东西找到宿舍,从一楼宿管那里核实姓名拿到钥匙,她找到205寝室,钥匙一拧打开了房门。 不算大的房间,正对门的那面墙放着两张上下铺的单人床,旁边靠墙放着一个大柜子分成左右上下四格,而门边则是摆了四张全新的木质桌椅,剩下那面墙上开了一扇窗户,窗外焊了可以晾晒衣服的铁架子,向下看就是宿舍楼入口。 廖杉走到床边,在床头发现了贴着名字的贴纸,她是睡右边的下铺。 把床铺好,行李暂时没有整理,廖杉先出门熟悉了一圈宿舍环境。和后世大学大同小异,长长走廊两侧一个个寝室,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盥洗室,长长的水池,廖杉已经可以想象到未来清晨排排站在这里洗漱的女孩们了;然后是公共厕所、公共澡堂…… 墙上一个个淋浴头,没有隔间,完全公开式,廖杉掰开水阀试了下,眼睛一亮,居然有热水! 她立刻跑回寝室,翻出换洗的衣服,想了想又把新发的军服也拿上了,兴冲冲的去洗热水澡了。 浑身的毛孔都透露着舒服的愉悦,廖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来,寝室里多了一个身影。 是个表情淡淡的漂亮女孩,她正在廖杉上铺的床上铺床单,见廖杉进来,打了个招呼,软糯的南语口音被她说得冷冷清清的,“你好,我叫江文怡,材料科学与工程系的。” 廖杉礼貌的回应,“我叫廖杉,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 对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交流的架势,又低头铺起床单。 廖杉也不在意,径直走向窗边把洗干净的衣服和军服一起晾起来。 她又收拾起来自己的行李,按照床铺分配,廖杉打开右下角的柜门,把仅有的两身夏装、两身秋装和一件袄子叠放进去,少得可怜的东西只占据了柜子的底部,她把柜门合上。 廖杉想出门逛逛学校,礼貌性的问上铺的女孩,“江文怡,我想去熟悉一下学校环境,你要去吗?” 江文怡依旧冷淡的态度,“你去吧,我想先整理好自己的东西。” 廖杉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自己出了门。 解放军大学是去年才匆忙成立的,分为军事学院、军工学院、国际防务学院、作战学院和后勤学院五个学院,合称为“五院同辉”,分布在校区的五角上,形成五角星形态,而中心则是食堂和宿舍区,不管是哪个学院的学生,去上课都是极为便利的。 廖杉在外面逛了一圈,去食堂吃过晚饭后才回了寝室。 第二天上午,第三个室友到了,叫梁淑欣,是通信工程系的,长相和善、平易近人,看上去是个热心好交往的性格。 下午,最后一个室友现身,衣着干净整洁,明艳的脸上表情淡淡,是俄语系的,叫苏珂,一口北市本地口音,说话间仪态得体,应该是家境不错。 至此205寝室全员到齐,晚上宿舍里一直弥漫着一种生疏尴尬的气氛,梁淑欣几次挑起话题,却都不了了之。 她心累的放弃,算了,睡觉。 入睡前梁淑欣甚至有些绝望的想到未来四年的寝室生活,一个寡言少语的冷美人、一个似乎是自卑的农村丫头、一个有脾气的大小姐,完了完了……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胡思乱想了。 因为可怕的军训开始了。 第15章 狼多羊少 廖杉在现代也是经历过军训的,还不止一次,初中军训、高中军训、大学军训,但和眼下的军训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只能说不愧是军校。 这一届新生中一共只有二十八个女生,不同于按照专业为单位进行训练的男生们,这些来自各个专业的女生被统一集中起来组成一个班级进行训练,军校还特意从部队调来了一位女教官。 早上六点号声响了之后需要立刻起床、整理内务、叠方块被,六点半的时候必须在操场上集合,先跑八圈,再由教官带队统一前往食堂吃早餐。 然后就是上午的站军姿训练,站着一动不动是很苦的,尤其还要保持挺拔的身姿,一个松懈,坚硬的军靴就踢过来了。 在太阳渐渐升起的过程中,汗水也越来越多,穿在训练服里的小背心几乎要湿透了。廖杉闭了下右眼,任额上的汗水滑过眼皮流下,顺着脸颊滴到衣服领子上。她因为个子矮,站在第一排,被盯得最严,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左眼余光扫到正要走过来的人,廖杉赶紧把眼睛睁开,继续假装是一棵树,直溜溜的站着一动不动。 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走到她面前,眼睛如鹰目般锐利,上下扫过廖杉,见她没有不标准的动作,才继续往前走,审视下一个学生。 廖杉悄悄呼出一口气,心微微放下,不着痕迹的将手掌往裤腿上蹭了蹭,擦掉手心上的汗。 实在是这位教官气场太过强大,又喜欢—— “不要偷偷转移重心,身子歪了!”严厉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孟黎轻踢了一下女生的小腿。虽然没有痛得让人无法忍受,但还是疼啊。 虽然被训的不是她,廖杉还是条件反射的皮紧了紧,手掌绷紧贴到裤缝上,不敢再做小动作了。 孟黎巡视一圈,又站在队伍最前面,声音响亮,“我不会因为你们是女生就会放宽标准,希望你们也不要有这种心态,认为自己是女生就可以放低对自己的要求,觉得动作做不标准也是应该的,觉得自己做不到像男生一样也是正常的。” “我和你们讲,不应该、不正常!” 她犀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厉声道,“我要你们都给我记在心里,男生能做到的,我们同样可以!没有谁生来就弱、谁生来就强!” “我们同样有强大的意志,不输男人,不输任何人!” 同样的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可能会显得假大空,但她可是孟黎,参与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在来军校前刚刚从朝鲜战场上下来,是真正经历过战争的腥风血雨的女兵,是和一众男人一起为国家杀出了一条光明大道的开国功臣之一。 她为自己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女孩们被孟黎的话激励到,一上午的训练竟没有一个人倒下,简直和第一天形成鲜明对比,第一天可是没两个小时就呼啦啦倒下一片。 但是下午的队列训练可真的是叫苦连跌了。踢腿、抬臂、挺胸、抬头、步速,每一个动作都有非常严肃的要求,女孩们能走的像样都很不容易,还要要求一排里所有人都能保持同样高度的踢腿、同样角度的抬臂…… 走正步廖杉还是站在第一排,第一批被单拎出来特训,她人都要麻了。 明明她家也是有高个子基因的。廖老爹虽然看起来不高,但是是因为他有点驼背;陈美芬估计有一米六五左右,已经是村里算高的妇人了;廖大哥因为小时候吃的跟不上、营养不良,可也有差不多一米八了;更不用说算是廖家村异类般大高个的廖二哥,简直是在这缺衣少食环境下变异生长,足足有一米八六;就连廖小弟才十三岁就已经和廖杉一样高了。 廖杉心里纳闷,为什么她这具身体就只有一米五八? 一定是红薯粥吃太多了! 以后每一顿她都要狠狠吃、猛猛吃。 有的人表面正经,小脸严肃的板着,实际上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孟黎虽然仍苛刻的纠正着学生们的动作,但目光扫过廖杉时却柔和了些。 这个看着比其他女孩都要小的丫头虽然年龄小,但从第一天训练起就态度十分认真,没有叫过一声苦,就连第一天太阳晒得人都发晕了,还咬牙坚持着。 孟黎对廖杉观感很好,她甚至思绪发散,如果十九年前那个早夭的孩子能活下来,她的孩子能不能像眼前这姑娘一样坚韧、有毅力…… 不过她很快低头失笑,哪用得着做这种无谓的假设,没有谁会是谁,每一个人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有人喜欢廖杉,当然也有人不喜欢她。 站在第二排的苏珂就很不喜欢她这个室友。 在知道廖杉的名字后苏珂就不喜欢她了。 苏珂在报纸上刊登高考分数时就注意到廖杉的名字了,全国前三名的名字谁能记不住呢?可没人会记得第十一名的苏珂。 她还以为这个考第三名的人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结果就一个农村丫头,而且还比她还小两岁,居然就能和她上同样的大学,甚至能成为室友。 从来是大院里“别人家的孩子”的苏珂考上大学后反而成为不起眼的一个,她心态还没转变过来,眼前就多了个比她聪明太多、又比她年纪小、堪称“小天才”的人天天在眼前晃,苏珂心态更加失衡,忍不住处处关注起廖杉来,斤斤计较…… 看起来穷巴巴的、个子也不高、长得也不漂亮,哪里比她强了? 苏珂看着廖杉跟着第一排女生一起踢正步走出去,心里更加得意了,正步也没有她走得好,她可是从小跟着她爸练过的。 廖杉对此一无所知,她满脑子都在想晚上食堂会做什么菜,她要打上三个菜加一个馒头,不,两个馒头! 她就不信这么个炫法,长不回她在现代时一米七的高挑个子! 晚上吃撑的廖杉带头走在队伍最前面,被孟黎引领着走进军事学院的大礼堂里按指示位置坐下,晚上全校新生要在这里上思想教育课。 “同学们,入学即入伍,从你们踏入解放军大学的第一天,你们就已经是一名军人了,未来你们大多数人也许不会真的亲身上战场,但是你们设计的战斗机、导弹、驱逐舰、坦克等等会成为重要的武器力量;你们中的一些人会成为重要的战略指挥;还有些人会站在国家前面,直接与其他国家的人对话,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的代表国家的声音。” “前几节我教给你们了忠诚、服从命令以及为人民服务,这节课我要讲的是,一切当以国事为主,国事家事天下事,国家的优先级永远高于一切,没有力量强大的国家,就护不住任何一个小家,这个道理我们已经从前几十年发生过的事情上得到了惨痛教训……” 廖杉听得昏昏欲睡,真是糟糕,晚饭吃太多导致血液全去胃部工作了,大脑血液跟不上了。 她用指甲狠狠掐了一把手心,让自己精神一些,思想教育课上讲的内容可是要随机抽查的,有时候训练时教官就会随机点人询问,而站在第一排的人被选中的几率是最大的。 廖杉在心里默背台上老师说的政治思想,苦哈哈的想,什么时候她才能不是个小矮子? 军训虽然又苦又累,但时间仿佛过得飞快,感觉就是眨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到了检验成果的时间。 10月1日,正逢国庆,军校举行开学典礼,先是大二的各个专业组成的一个个方队整齐划一的提着正步走过,接受检阅,等他们都在看台上落座,接着就是大一新生们。 男生们是一样的军绿色苏式套头军服,只在最上面点缀三颗铜质纽扣,扎着武装腰带,长裤扎进黑色长靴里,头戴解放帽,十分利索,大二的学生们自己也是这样的装扮,对这些大一男生们自然不感兴趣,他们关注的当然是女生。 要知道去年军校建校匆忙、已经错过高考招生,大二的学生一部分是部队里一些接受过高中教育、初中教育的军官被推选来军校进修;另一部分则是从各大院校征召大二及以上学习优异的学生,重新分配专业从大一读起,所以整个大二年级是没有女生的。 现在整个学校,两个年级,只有大一这二十八个女生。 女生们集中的方队吸引了全场几乎所有的目光,只见她们穿着和男生同样款式的军服上衣,明明是一样的武装腰带系在腰上,却勒出堪称盈盈一握的细腰,下半身则是穿着过膝的藏蓝色裙子,脚上同样是一双黑色长靴,只露出一小截白生生的小腿,让人看得眼热。 廖杉正了正帽子,解放帽正中央帽徽是写着“八一”的红色五星展开金色双翼,阳光照耀到上面使其发出晃眼的光芒,她眯着眼,目光扫过看台上乌压压的男生们,突然莫名有种狼多羊少的诡异感。 她用力甩了下脑袋,她才不是羊。 孟黎清了清嗓子,高声利落喊道,“稍息——” 女生们立刻正色起来,按照过去成百上千遍的训练,有条不紊的整齐走上操场。 她们是整个学校最不一样的色彩,她们自顾自的展示着自己年轻美丽的风采,用飒爽、大方的姿态,动作标准的从看台前走过,吸引住一道道目光。 让男生们久久回不过神来,讨论的话题一直是她们。 孟黎指了指,让廖杉带着女生们往看台上划给她们的位置上走。 大二年级的机械工程系和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是挨着坐的,一个桃花眼、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喋喋不休的和旁边人说着话,“今年新生里居然女生还挺多的,比我想象的要多,也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个专业的学妹,不过八成没有你的学妹。飞行器设计,狗都不学,太难了。” 他吐槽着,旁边听着的清俊青年脸色不变,仿佛已经习惯这人唐僧念经般的絮叨了。 他俩都是和其他人同样的寸头,但长相突出得可以说是扎眼了。 桃花眼继续说,“不过刚刚女生方队里站第一排那个小丫头你注意到了吗?怎么军校还招这么小的丫头,她能有十二、三岁吗?” “我十六了……”一个女声幽幽的在他背后响起,吓得他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一双桃花眼瞪得浑圆,惊疑不定的扭头向后看。 正巧走到他身后、听到被议论的人是自己时,廖杉忍不住开口为自己正名,说完她也不多停留,带着同学们继续往她们的位置走。 女生们清脆的笑声渐行渐远。 面容冷淡的清俊男人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程德霖,你这碎嘴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第16章 上桌的权利 廖杉找到上课的教室,径直走进去,在第二排坐下,无视教室里那些男同学们的打量和议论,她自顾自的打量起周围。 简洁的讲台后是复古的墨绿色黑板,一个朴素的钟表悬挂其上,再上面则是八个硕大的书法字——“厚德善工、精武强军”,这是军工学院的箴言。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6节 不多时,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夹着课本匆匆走进教室,他个子不算高,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夹杂着几根白发,脸上深深浅浅几条皱纹,尤属眉间那条最深,他嘴巴紧抿,嘴角微微下垂,看起来就很严苛。 沈长城站在讲台上,放下课本,扫视一圈坐在下面的学生,他的目光落在突兀的一人身上,眉头不禁皱紧,“咱们班上怎么还有女生?”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廖杉身上。 他沉着脸说,“女生学不了飞行器设计,趁早找辅导员给你换个轻省些的专业。” 廖杉的脸也沉下来,举手示意,但不等沈长城反应,她就自己把手放下了,只听她说,“我以为当下的国情,百废俱兴、人才短缺,居然还可以挑挑拣拣、以偏概全吗?” 班上其他男同学俱是吓了一跳,尊师重道是刻进他们脑子里的,哪里见过这样子敢直接和老师大小声的?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廖杉才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她神态沉静,继续说,“我不认为有什么事情是只有男性能做到、而女性是做不到的,也许这个行业还没有过女性的出现,但不代表着未来不会有、不能有。” “哪怕是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也不完全都是由男性构成,并且越来越多的女性走上历史舞台。我们的军队也曾有过十万女兵,阻止巴黎和会上签字的人是一名女性、万千英魂长存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设计者之一是一名女性、现任司法部部长也是一名女性,军训时我的教官几乎没有错过每一次重大战役,她也是一名女性。” 廖杉眸色黑沉,冷冷望向沈长城,“老师,现在你可以说说,飞行器设计这个专业是有什么是男生能学会、女生一定学不会的东西了吗?” 沈长城噎住,片刻后他板着脸翻开书,“打开书第三页,阅读前言,我们这门课是空气动力学,研究飞行器在同空气或其他气体作相对运动情况下的受力特性、气体的流动规律和伴随发生的物理化学变化……” 廖杉也板着脸翻开书,认真学习起来。她的心里充斥着一股怒气,她一定要证明女性也可以学得很好。 她一定要造出飞机来!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廖杉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中,那些休闲娱乐活动她都不感兴趣,早在现代时更精彩更有趣的大学生活她已经体验过了,现在她只想让沈老头狠狠被打脸,让他意识到重男轻女这种性别歧视根本就是错误的! 廖杉几乎所有空闲的时间都扎进图书馆里,直到深夜才会回宿舍休息。 这似乎给她的室友造成了些错误的认知。 梁淑欣看着脸色疲倦的女孩,忍不住怜爱道,“怎么又这么晚才回来,廖杉,你们专业课业压力这么大吗?这才刚开学没多久啊。”她是寝室里年纪最大的,比苏珂和江文怡还大一岁、比廖杉大了三岁,自觉她应该照顾这些比她小的妹妹们。 廖杉草草点了下头,没有力气和人寒暄,说了一声,“我先去洗漱。”抱着盆子和睡衣又离开宿舍,去了公共澡堂。 苏珂瞥了一眼她的背影,冷冷讥讽一笑,看来有的人就算高考考得好,也不意味着进入大学还能名列前茅。看这吃力劲,八成高考时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超常发挥的吧。 廖杉行事越发有军人的利落迅速劲儿了,很快洗好澡回来,长至脸颊的短发擦到半干,她倒在床铺上,回想着今天学到的知识点,在脑子里再过一遍的功夫,不知不觉就陷入黑沉的睡眠中。 不远处梁淑欣还在试图联系寝室感情,“过两天又是周日了,要不要一起去外面逛逛?咱们寝室还没一块出去玩过。” 军校不像其他大学,假期很少,每周只有周日下午会放半天假,连寒暑假都没有,只有过年能放几天假。 苏珂故意拿腔拿调,“怕是某些爱学习的人不会去吧?谁能比得过她用功啊,啧啧,别再因为和我们出去玩再耽误人家学习。” 她故意拿眼睛去看下铺上躺着的人,却见廖杉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珂接着说,得意道,“要不还是说我们专业好呢,老师和气,对我也很关照。” 梁淑欣尴尬的当和事佬,“咱们文科类专业是没有理工类专业那么大压力……” 在上铺的江文怡探头向下看了眼,随即淡淡的说,“已经睡着了。” 独自演出的苏珂:…… 生怕两人扯头发的梁淑欣:…… 廖杉还真没有注意到诡秘的宿舍氛围,她还在专心对付沈老头呢。 “好了,现在通过我们上节课讲的内容,谁能试着分析一下这架米格-3战斗机为什么机翼是这么设计的吗?” 沈长城期待的看向下面的学生们,提示道,“可以先从机翼升力方面来推算。” 没有一个人举手,廖杉看男生们踯躅,顿时眼睛一亮,仿佛放光般,她立刻高高举起手来。 沈长城只能点她回答。 “首先,机翼升力的计算公式是升力=(气流密度*速度的平方*机翼面积*升力系数)/2=动压*机翼面积*升力系数。”不妄她整天不停的看书、背书,廖杉流利的说道,“可以看出,在其他条件不变时,速度越大,升力也就越大。当然,其他条件也不是一场不变的,气流密度会随着高度改变,机翼面积也会随着襟翼的放出和受气而改变,升力系数更是会随机翼迎角的改变而改变。根据这些理论,我们再来看米格-3,它的最高时速为640公里,加大了机翼上反角,机翼面积17.44平方米、翼展10.3米……” 开学至今已经过去一多月了,沈长城不得不承认,他也有鹰啄了眼的时候,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小丫头。 明明年纪是班上最小的,但还真比班上其他男生头脑更加聪颖、条理也更加清晰。 他心里满意,但面上丝毫不显,等廖杉分析完,他故意苛刻的说,“果然女生更适合背书,说得不错。” 一句话让正等着沈长城低头的廖杉脸上表情顿时扭曲起来,她那么精彩的分析推理,怎么就全归功在女生更适合背书这点上了,而且这句话本身就是一种歧视,仿佛女生除了背书没有其他擅长的事了。 歧视!这可恶的性别歧视! 下课后,她气鼓鼓的把课本、笔记本收进包里,都不想多看沈老头一眼,风一般的冲出了教室。 总有一天,她要让沈老头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思想上的错误。廖杉在心里暗暗下决心。 沈长城收好教案,站在讲台上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果然看着廖杉朝着图书馆走去。 啧啧,再聪明也还是比不过他。沈长城悠哉悠哉的把教案夹到腋下,走出教室。还不是被他一激就又去刻苦了,这丫头只要一被瞧不起,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招简直百用不厌。 沈长城回到办公室,接了杯热水回到座位上坐下,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热气,虚虚喝了一口,聪明孩子就该多多努力,不然天分全浪费了,不就成伤仲永了吗? 廖杉毫无察觉,在图书馆一排排书架间找着书,因为课上提到了米格飞机,她很想找找相关内容的书籍作为例子分析,纤细的手指划过书脊,目光所及的中文字渐渐变成看不懂的字母,廖杉抬头向旁边一看,好家伙,后边全都不是中文书了。 廖杉头痛,忘记现在是中苏关系热恋期,造飞机都是跟着老大哥学的,相关资料也大多是苏联提供的。 她费力的从那些俄文书里一本本抽出来看,终于从封面上的图画找到了米格飞机相关的书籍。 又找了本中俄词典,廖杉拿着书回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书和词典一起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从第一个词开始找。 过了许久,她肚子传来阵阵饥饿感,廖杉抬头看了一眼图书馆墙上挂着的钟表,居然已经到下午吃饭的点了。 廖杉看了两个多小时,连第一页都还没看完。 她沉默了。 努力努力白努力,简直是在原地踏步。 廖杉只能先放下书,匆匆赶去食堂打饭,路上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和她同寝室的苏珂不就是俄语专业的吗?也许她可以请对方先教一下她俄语,再来看这本书…… 食堂里人不少,廖杉来得有些晚了,带荤腥的菜已经所剩无几,她只打到了一个炒花菜、一个西红柿炒蛋,再要了两人份的米饭,端着餐盘转身去找位置坐。 梁淑欣眼尖的看到廖杉,连忙举高手招呼她,“廖杉,这边!” 廖杉闻声看过去,只见她的三个室友都坐在一起,正好江文怡旁边还有个位置,她便走过去坐下了。 梁淑欣其实差不多快吃好了,见廖杉只打了两个素菜,关心地问,“你又去图书馆学习了?要不要鸡翅?这个我没碰,正好我也有些吃不下了。” “我这些够吃的了。”廖杉摇头,她又不是什么真的十六岁小姑娘,哪有什么吃不下,这时候人们都缺肉吃,她还做不到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好意。 苏珂瞥了一眼廖杉面前的餐盘,嗤笑一声,“廖杉,这都不是高强度的军训那时候了,你怎么还吃这么多?” 廖杉埋头干饭,“我长个呢。” 梁淑欣打圆场,“是,多吃点,你年纪小,还能再长长,我看你是不是比刚入学时高了些?” “长了两公分。”廖杉忍不住高兴,她现在终于有一米六了。 她们三个来得早,没一会儿就都吃好了,但又不好意思早走,就闲聊起来。 “上周末小玲她们寝室出去逛街了,说现在外面新兴起一种裙子,叫布拉吉,可漂亮了。”梁淑欣兴致勃勃的说,“明天周日下午放假,你们想出去看看吗?” 苏珂没兴趣,“平时又穿不着。” 江文怡摇摇头,也不感兴趣,她这张脸已经足够招蜂引蝶了,让她头疼无比,哪里还敢穿什么漂亮裙子。 廖杉也拒绝,“我打算泡图书馆。”那本难啃的俄文书还有的磨呢。 想起这个,廖杉转头看向苏珂,问她,“你平时忙吗?” 苏珂莫名,“还好?” 廖杉不太好意思,“那能麻烦你教教我俄语吗?” 苏珂诧异,随即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你每天刻苦得起早贪黑的,而且你不是高考全国第三吗?居然连俄语都不会吗?” 她话里的恶意明显,廖杉又不是迟钝的人,自然听了出来,她有些奇怪,直接的问,“你很讨厌我?” 苏珂噎住,哪有人这么直接了当的? 廖杉回想了一下,过去她没在意的事情似乎早也揭露答案,她平静的看向苏珂,“我不认为刻苦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大可不必这么关注我,我不想和你比较什么谁吃得多、谁学习更好之类的事情。” 她放下筷子,突然说起驴唇不对马嘴的事情,“在我们村子,女人是不允许上桌吃饭的。我爹、我两个哥哥和我弟在堂屋吃饭,而我和我娘只能呆在厨房里吃。” 苏珂忍不住嘲讽,“也就你们农村思想落后才这样。” 廖杉看着苏珂,“而你的行为就像是在和我争,谁能在厨房里吃得更多、吃得更好。” 她那双清亮却不青涩的眼眸中露出些许不似年轻人的深沉和野心。 “而我只想和男人们争一个上桌的权利。” 第17章 总是能在图书馆遇见的人 王川泽总是能在图书馆看到一个人。 她常坐在靠窗的位置,应该是大一的新生,长相稚嫩,看起来年纪不大。她总是专注的看着面前的书,时不时写写画画,有时会抬手把滑落的短发重新掖到耳后。午后的阳光斜射照进来,打在她的身上,她莹白的皮肤亮得仿佛在发光。 王川泽常来图书馆,十次有七八次能看到这个小姑娘。 从来没有固定喜好的他也开始习惯坐靠窗的位置,一般就在她后面隔着一张桌子的位置。 学习是一场孤独的苦修,飞行器设计与工程这个专业又充斥着各种理论、原理、计算公式、分析等等内容,每次从庞大的数据计算中疲惫的暂时挣扎出来,王川泽向后靠在椅背上,身姿闲适,修长的手落在椅子旁,他放空的目光落到前方女孩专注认真的脸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拿起桌上的笔计算起来。 在王川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她当作一种精神动力了。 比他还小的女孩都这么刻苦用功,他又怎么能松懈?真该让那些整天夸他是天才的人来看看,明明还有比他年纪更小就考上军校的天才。 到了下午吃饭的时间,女孩匆匆离开,没多久王川泽也起身离开,去食堂吃晚饭了。 吃完饭回来,王川泽拉开椅子坐下,目光扫过前两排那张空荡荡的桌子,坐下继续中断的推算,草稿纸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略显潦草飘逸的字迹。 没一会儿,他眼睛的余光突然察觉到身侧经过的一片绿色衣角,王川泽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发现那桌子旁站着的人却不是眼熟的女孩,而是一个陌生的方脸青年,皮肤黝黑,挺拔挺括的后背透露着一种经历过战场的肃然。 只见那人轻轻翻过桌上摊开的笔记本,看到封皮上的名字确认了下,把一袋红糖放在桌上显眼处,才转身离开。 王川泽冷眼旁观看着这人的举动,这样一袋红糖可不便宜,也是,男人为了求偶总要大方些。 他重新低下头做自己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才姗姗来迟。 王川泽突然有些好奇她看到桌上那袋红糖会是怎样的反应,停下笔抬头看去。 只见女孩刚要准备坐下,就看到了桌上那袋突兀的红糖,她脸上表情疑惑,左右看了看四周,然后拎起那袋红糖径直走向图书馆二楼门口…… 她把那袋红糖放到门口失物招领处的塑料筐里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7节 王川泽愣住,随即低头失笑。看得出来还是年纪小,还没开窍,居然把别人献的殷勤当作是别人放错地方的东西。 廖杉是真没多想,那么一袋红糖应该足足有五斤沉了,现在的红糖可不便宜,一斤就要七毛钱,这么一大袋至少要三块五,要知道她一个月补贴才五块钱,肯定是哪个同学买的、放错位置了。 她回到座位上,继续读那本俄文书。 晚饭时发生的小插曲廖杉也没有放在心上,室友关系不和睦也是正常,活到她这个年纪,就会发现不是所有人都能相处得好,人和人之间也是要讲究缘分的,心理年龄三十岁的廖杉默默沧桑的感概着。 只是面前这本俄文书只能靠她自己啃了。 廖杉叹气,硬着头皮一边对着词典查,一边看。 等到月上枝头,在廖杉终于看完第一页后,已经十点多了,也差不多到了往常她回寝室的时间了。 廖杉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书摞起来放到一旁,背起斜挎包起身离开。 刚走出图书馆,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廖杉面前,她毫无察觉的被吓了一大跳,身体也下意识的向后跳开。 那人连忙伸手拉她,“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是个陌生的男同学,廖杉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警惕的问,“你是?” 王川泽向窗外一看,就看到刚离开的女孩在图书馆门口被什么人缠上了,身下的椅子向后滑开一段距离,桌上的本子、笔被人冷落,他匆匆起身向下跑去。 图书馆楼下,廖杉已经知道面前这个青年人的名字叫万山,据他所说是想要认识一下。潜台词就是想和她处对象。 廖杉满头问号,就她现在这个要长相比不过江文怡、要体贴比不过梁淑欣、要家境比不过苏珂、看起来还像个初中生的样子,居然还能招来烂桃花? 她匪夷所思,“你看上、不是,你欣赏我哪里啊?” 万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总是看你在图书馆学到深夜,你应该在学习上很吃力吧?我觉得你是个吃苦耐劳的性格……桌上那袋红糖你看到了吗?我听说女生喝些红糖水对身体好……” 廖杉恍然大悟,“那红糖是你的啊?我放失物招领处了。” “那是我送你的,你咋放失物招领处了,别让人给拿了。”万山立刻就要抬脚进图书馆,“我给你再拿出来。” 廖杉拦住他,“不用再给我了,我不会收的。” 万山以为是自己还没能打动她,继续对廖杉介绍自己,“我是部队推荐来军校进修的,只用读两年,下一年夏天我就可以重新回部队了。我知道你们女生考上军校都是因为崇拜军人,等我回到部队就会升到上尉级别。你放心,我回去就提交随军申请,你跟着我就不用再这么辛苦的学习了。” 廖杉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可真刑啊。” “你同意了吗?”万山以为她是在夸自己,却又莫名觉得她的语气好像又不太像? 廖杉摇头,正色道,“首先,我并不觉得学习辛苦就要放弃,相反,我对未来有着非常清晰的规划,我是一定会读完四年大学的。”按照她所知道的姑奶奶的传奇故事里,不只是大学、未来她还要出国留学咧。 “其次,你说的对军人的崇拜,我不否认,但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的身份也是一名军人,我完全可以把这种崇拜转移到我自己身上。而且等到四年后我毕业,按照规定,我会被授予中尉军衔。” “第三,你放心,就算你回到部队,随军申请也批不下来的。” 万山忍不住问,“为什么?” 廖杉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随军申请的前提是什么?是不是先要结婚?” 万山点头,“是啊。” “结不了,”廖杉接着说,忍不住吐槽,“你就算没打听过,你看我这样子也能看出来年纪不大吧?” 万山满头雾水,“我知道你年龄小,但是——” 廖杉真的忍不住翻白眼了,打断他的话,“大哥,我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啊。” 万山茫然的眨眨眼。 得,这不只是个傻子,还是个法盲。廖杉心累的给他普及,“1950年颁布的婚姻法里明确规定了结婚年龄,女性18岁、男性20岁。” 廖杉又指了指自己,“而我今年才十六岁。” 她不耐烦继续耽搁下去,“我年龄小,没兴趣结婚,别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行了,上去拿你的红糖吧。” 万山如同接收到命令一般游魂似的走回图书馆拿那红糖,这哪里是他以为的质朴乖巧小姑娘,简直和他那政委差不多,能说的人哑口无言。 他恍惚间没有察觉到敞开的大门后站着一个人。 王川泽站在门后,向来冷淡的清俊脸上浮现出笑意,他眼睛微眯,还真是条理清晰、辩口利辞。 廖杉是真没兴趣,她看这学校里的学生都跟看小孩似的,虽然现在好像小孩是她自己。 不过她是不是应该做些防身用品,如果真的遇到坏人,她这搏斗课低分飘过的花拳绣腿恐怕派不上一点用…… 她忍不住在心里思索着,走回宿舍,一推开门,门旁书桌前的苏珂不满的看向廖杉,“你怎么才回来啊?” 廖杉疑惑,忍不住看了一眼在叠衣服的江文怡,如果她的记忆没出错的话,她和苏珂不是晚饭时刚在食堂闹掰了吗? 怎么苏珂现在一副苦等丈夫回家的妻子的质问语气? 江文怡耸耸肩,表示她也不清楚。 苏珂也很不自在,犹自强撑着,昂着脑袋,“你不是要学俄语吗?” 她用抱怨掩饰自己的中气不足,“你回来这么晚,还学不学了?不学就算了。” 免费的俄语老师,不要白不要,廖杉立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学学学!” 梁淑欣已经可以想象晚上寝室内的气氛会有多么窒息了,她逃避似的躲到隔壁寝室,和那些可爱的姑娘们大聊特聊。 可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眼看就要到熄灯的时间了,梁淑欣再不舍也只能回自己的寝室,她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向自己的寝室走。 为什么她的室友都个性鲜明,不能像隔壁寝室里那些软软绵绵的小姑娘们一样呢? 梁淑欣叹气,推开寝室门,里面的气氛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原以为会是你死我活的廖杉、苏珂两人居然并排坐在书桌前学习,看起来居然还挺亲亲热热的? 梁淑欣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廖杉已经学到眼前发晕了,她是谁她在哪儿,“不行了,太难了……”说着就想起身站起来。 苏珂一把抓住她,不赞同的皱眉,“哪里难了?你还想不想上桌了?”而且她刚发现了当老师的乐趣,正上瘾呢。 “俄语很简单的,也就33个字母,会弱化,学会名词的一格、二格、三格、四格、五格、六格、阴性、阳性、中性、单数、复数;形容词性、数、格、长尾、短尾、比较级、最高级;分清定量数词、顺序数词、集合数词、不定量数词、顺序数词、集合数词、不定量数词、分数数词的各类变格家复数以及这些数词的时间表示法、人称代词、反身代词、物主代词、指示代词、限定代词、疑问代词、疑问代词、否定代词……” 廖杉无语的看着她,这哪里不难了? 她头痛,“真的,我们明天再继续,快放开我,我要来不及去洗澡了。” 苏珂只好松手,看着廖杉的背影喊道,“那我们明天早上提前半个小时起床,我看着你背单词!” 廖杉跑得更快了,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江文怡坐在自己床上看戏似的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轻笑起来。 第18章 未来领导 “苏珂其实也没那么差劲,除了有点爱比较、娇气、说话不好听、大小姐脾气。” 苏珂:…… 她无语的对旁边床上的人说,“请问我身上还有什么好的地方吗?” 苏珂和廖杉脚对脚睡在各自的床上,梁淑欣和江文怡睡在她们上铺。房间里黑漆漆的,熄了灯却不代表女孩们要入睡,宿舍夜话时间到。 廖杉哈哈笑起来,“心眼没那么小?至少我当着你面说你坏话,你没生气。” 苏珂顿时眉梢飞扬,“那是,我可不是那么计较的人。” 廖杉补充,“还好哄。” 苏珂:…… 上铺的梁淑欣笑得肚子疼,对着床下的苏珂说,“你别和廖杉争了,你说不过她的。” 苏珂撇嘴,“我才不跟个小孩计较。” 这下换廖杉:…… 见气氛正好,梁淑欣又提议,“明天又是礼拜天了,我们一块出去玩不?我想去买衣服,上个月跟着补贴一块发了好几张布票,说是现在去外面扯布或是买衣服都要票了,我还挺好奇怎么用的。” 廖杉第一个答应,“好啊,正好我想买点东西寄回家。”她实在是上个礼拜天被苏珂用俄语折磨得不行,而且她似乎进入迟来的发育期了,不能再用以前的小背心敷衍了事。 苏珂又用她那欠扁的语气说,“北市我可熟了,我从小在这儿长大的。” 廖杉不惯着她,“小孔雀,我知道你会说人话。” “……”苏珂憋屈,“我是说,我可以给你们当地陪。” 梁淑欣当然乐意,她又问旁边床上的人,“江文怡,你睡了吗?明天你去吗?” 江文怡轻轻的说,“嗯,好,我也去。” 梁淑欣简直要感动落泪了,她期盼的宿舍集体活动终于成了!明天她一定要好好看看那种叫“布拉吉”的裙子到底好看在哪里! 第二天,在食堂吃过午饭,女孩们就一起走出了校门,像她们这样出去玩的学生不在少数。 各自给家里寄了信和当地特产后,廖杉先去买了合适的新内衣,出门直接走进对面的服装店。 店里一条条裙子被挂在墙上,面料不同,款式却是有些相似,这些都是最近正流行的“布拉吉”。这种裙子是从苏联流行过来的,“布拉吉”这个名字其实就是俄文中“连衣裙”的音译,简单的圆领、宽松的短袖,腰际一根布带系紧,再下面是褶皱长裙,长至小腿,面料多选用碎花、格纹和条纹。 梁淑欣站在店里,左手一件黄色碎花布拉吉、右手一件浅紫色格纹布拉吉,见廖杉进来,连忙让她帮忙,“你快看看,哪条更好看?” 廖杉对这种青春洋溢的裙子不感冒,“我选不出来。” 梁淑欣也苦恼,“我也是,两件我都很喜欢,问江文怡和苏珂,她们俩一人选黄色碎花、一人选紫色格纹。” 说着,她又招呼起来廖杉,“你快看看店里有没有喜欢的衣服,江文怡和苏珂都不想要买裙子。” 江文怡对这种让人更加出挑的漂亮裙子敬谢不敏,苏珂则是从小漂亮裙子不知道穿了多少,这种布拉吉还真入不了她眼。 廖杉也不感兴趣,在店里晃了一圈,走到角落的衣架前翻看起那些滞销衣服,从里面抽出两件她能穿的白衬衫。 苏珂好奇的凑过来,想要看看廖杉要买什么衣服,结果一看,就这? 她忍不住嫌弃,“你要买这个?这种衬衫都是我爸在穿。” 廖杉回怼,“你不懂,这种白衬衫搭配我们的军裤可好看了。” 苏珂皱了下鼻子,“这不就是我爸日常的穿衣风格吗?你一个小姑娘干嘛穿得跟个老干部啊?一点都不好看。” 廖杉才不理她,直接付了钱和票,把衣服塞进随身的斜跨包里。 江文怡则是买了一件黑色针织衫,等过一阵子天气变凉了可以穿在军服里面,苏珂什么都没买,她不缺衣服。 纠结的梁淑欣还是没有选出来,最后忍着肉痛,花掉两个月的补贴把两条布拉吉都拿下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8节 从服装店里走出,苏珂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梁淑欣提议,“去公园吗?我听她们说那边湖上可以划船。” 江文怡没什么意见。 廖杉想了想,却是问,“这儿有收废品的吗?” 苏珂:哈??? 狭小的巷子里,路面崎岖不平,各家门口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让小道变得更加拥挤逼仄,苏珂带头走在最前面,要不是有她这个本地人,不然还真容易在这种“迷宫”里迷路,她七拐八绕后站在一个四合院门口,“就这儿了。” 苏珂不解,“廖杉,你要来这种地方干嘛?” “淘换点东西。”廖杉上前推开门走进去。 梁淑欣安慰道,“我们也没见识过呢,说不定这种地方还能淘到什么宝贝呢。” 苏珂无言,还是好心的没有打破她天真的幻想。宝贝都在各人家里藏得好好的,这种废品回收站里只有旧报纸、旧挂历、牙膏皮、破铜烂铁等等不值钱的玩意儿。 廖杉走进去,只见小院里一堆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摞得高高的,仿佛一座座垃圾山,而这垃圾山下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正弯腰准备捡起“山脚”下的某样东西,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愣住,随即站直身子。 廖杉也愣了一下,她对眼前这人也有些印象。 在图书馆看到过几次,每一次看到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吹口哨,实在是这小帅哥很赏心悦目,清隽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薄唇、瘦削清晰的下颌线还有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 在这种情境下迎面遇上,对方显然对她也有印象,廖杉落落大方的先开口,“你好,我叫廖杉,是大一年级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 王川泽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是同一个专业的,他勾唇浅浅一笑,“我叫王川泽,真巧,我是大二年级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 廖杉僵住。 实在是这个名字她曾在七十年后的百度百科上看到过。 【王川泽,曾参与过喷气式战斗机“红星”的研发工作、是超音速战斗机“精卫”的主导研发人员之一,后续又在“精卫”的基础上参与研发了轰炸型战斗机“毕方”……】 姑奶奶参与研发的那架服役时间最长的战斗机就是“精卫”,换言之,眼前这个年轻男人也许就是廖杉未来的领导。 廖杉:……我为过去的口哨道歉,冒犯了,我怎么敢啊? 在璀璨的功绩下,这人的长相反而成为最不足称奇的了,廖杉面对这位能写进专业课本的历史人物,弱弱的伸出手,姿态恭敬,“请问,我能和您握下手吗?” 王川泽只以为小姑娘是听多了别人吹嘘他的话,他轻轻握了下廖杉的手,很快松开,无奈道,“我也没那么厉害。” 廖杉根本没有在听的,她脑海里此刻简直炸开了:天呐我和历史中的大佬握手了!!! 苏珂她们走进院里,就见两人手握在一起的场景。 苏珂、梁淑欣、江文怡:?! 廖杉压下内心的激荡,脸上尽量表现出沉稳可靠,想要给未来领导留下好印象,“您也来捡破烂?那您忙吧,我去另一边捡。”就是说话间还是不自觉带出了些在现代时打工人的谄媚。 王川泽疑惑的微微偏了下脑袋,没想到这小姑娘真的接触起来感觉人……怪怪的。 他没再多想,弯腰捡起地上的一个铜片。 廖杉走到另一边的垃圾山,其他女孩们立刻围过来,苏珂和梁淑欣左右夹击,江文怡也好奇的凑过来。 梁淑欣压低声音小声尖叫,“你怎么和王川泽认识的?你知不知道他在女生里评价有多低!” 苏珂也逼问,“你们不会是有点什么吧?我看他还握你的手!” “什么都没有,我也是刚知道他的名字。”廖杉从垃圾山里翻出一根铁质拖把棍,倒是有些好奇,“他怎么了?女生都怎么评价他的?” 梁淑欣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离得还挺远,才敢当着人面在背后说坏话,“我不是经常去别的寝室聊天嘛,咱们学校有两个男同学,女生是千万不能产生好感的。” “一个是大二机械工程系的程德霖,他长得太好了,看上去就是一肚子花花肠子,一副不安于室的长相,是肯定守不住的。” “另一个则是大二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王川泽,一副冷心冷肺的样子,脸上永远没什么表情,可千万别以为自己能成为他特别对待的那个人,最终受伤的还是自己。” 梁淑欣担心的问,“廖杉,你不会是——” 苏珂也怀疑,“我感觉你对他怪殷勤的……” 廖杉连连否认,“你们可别多想,这就是我未来领导。” 见她态度坦荡,女孩们勉强相信了,对于廖杉说的什么“领导”,只当她是胡说的,相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们认识到廖杉满嘴跑火车的性格了。 王川泽捡好自己需要用的东西,走到坐在屋檐先捆报纸的中年男人面前,自己拿起地上的称秤了重量,“三斤半。”动作熟稔,显然他来这边不是一次两次了。 掏出七毛钱递给那男人,陈二爷瞥了一眼那几个穿着绿军装的姑娘,“你们认识?” “嗯。”王川泽应了一声。 陈二爷咧嘴一笑,“行,那我给她们也算和你一样的价格。” “多谢您。”王川泽拿上东西,朝那几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女孩们看了一眼,还真是朝气蓬勃。 陈二爷挥手,“和我客气啥,这回准备做什么?” 王川泽回答,“试试做个收音机。” “行,做好再拿来,我帮你出手,还是之前的分成。” 他点点头,把东西都装背包里,离开了。 廖杉捡了个废弃手电筒,上面的开关和几根电线还能二次利用,还有一根擀面杖、几个螺丝钉,又拿上那根拖把棍去算钱了。 走出废品站,梁淑欣看她手里拿的这些东西摸不着头脑,“你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苏珂就直言直语了,“看起来就是垃圾。” 江文怡也是不解,“它们能怎么用?” 廖杉不在意室友们的疑惑,“我是要做电击棍,可以快速放电干翻一个成年人。”如果有条件的话她还想做强光手电筒、辣椒水、指刺……这些可都是现代女性防身用的好东西。 梁淑欣和苏珂面面相觑,听不太懂。 江文怡倒是若有所思,理论上电压为36伏以上且电流大于6毫安以上确实就能电晕人…… 她们接下来又去公园划了船、被苏珂忽悠着喝了豆汁、在外面吃了饭,踩着点才回了学校。 充实的一天即将步入尾声,苏珂洗漱完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正准备美美入睡,突然电光火石间想到了什么。 她爸在没外人的情况下对她妈的称呼似乎就是——“领导”。 “咱家领导说了,你今天只能吃一根冰棍”、“今日领导指示,苏珂同志出门前必须加一件外套,今天降温”…… 苏珂猛地睁开眼睛,这丫头还说啥都没有,她都已经这么卑微的要把家庭地位拱手让人了。 这怎么能行? 苏珂立刻坐起身,探过床边围栏去拍隔壁床上的人,“廖杉、廖杉,你还没睡吧?我和你讲,你可千万别这么卑微啊!” 廖杉被她晃醒了,迷迷糊糊的问,“我怎么卑微了?” “就是今天你说王川泽是你未来领导啊。”苏珂认真的说,“这可不行,你要当他的领导!” 廖杉这下彻底清醒了,她坐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苏珂,“你可真看得起我。”说完,她又一下子向后倒,再次躺下了。 苏珂被她这种死猪态度气到了,一撩被子气鼓鼓的侧身躺下裹紧自己。哼,还说什么要上桌,结果连家庭地位都不敢争,还不如她妈呢。 第19章 回家过年 洗过晾干的白衬衫穿到身上, 廖杉把衬衫下摆塞进军绿色长裤的裤腰里,她抬手把扫得脖颈痒痒的头发笼起,在脑后扎成一个小啾啾, 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带着一种别样的清纯。 苏珂靠在门边啧啧称奇,打量着廖杉这一身的打扮,“真是奇了, 我爸也是这么穿的,怎么你穿就这么好看?” “年轻小姑娘穿什么不好看啊,”梁淑欣在一旁说道,看得也是心痒痒, “下回再出去玩我也要买两件白衬衫。” 江文怡也心动。 廖杉也不介意,这时候人们还没有什么“撞衫”的概念,衣服款式不多,什么衣服好看就照着买, 这也是为什么布拉吉能风靡一时的原因。 她背上包, “你们谁能中午帮我打个饭,我上午两堂课都是沈老头的《飞机部件结构与分析》,八成要来不及打饭。”没错,这门课的老师又是沈长城, 学校老师太少,一人兼任多门课程是常有的事。 苏珂无能为力,“我们系约了中午一块吃, 要商量下周阅读课的书目。” 梁淑欣也为难, “我也和人约好了……” 最后还是江文怡答应下来,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也没有固定饭搭子, “我帮你打饭,你中午来食堂直接找我就行。” “感恩!”廖杉说完匆匆背着包出了门。 廖杉是真没把自己这身打扮当回事, 在她看来这简单的衣着十分普通,却忽略了现在的年轻人们可没有见识过像未来那般百花齐放的绚烂,在众人都是一身军绿色衣服、或是穿着黑灰色、藏蓝色工装时,一抹亮色猝不及防闯入他们的世界。 纯净的白衬衫搭配硬朗的绿色军裤,青春鲜活又飒爽,简直狠狠踩在这帮军校生的喜好上了。 廖杉毫无察觉的急步走在食堂里,找到江文怡,她抬脚迈过凳子坐下,缓了下急促的喘息,“你等多久了?” 江文怡坐在对面,恬静的摇摇头,“我也才来没一会儿。” 廖杉松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起午饭。 吃饭间两人闲聊起来,江文怡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廖杉已经发现这冷美人应该只是性格太内向又不善言辞,所以才感觉很难接近,但其实人还是挺好相处的。 廖杉忍不住和江文怡吐槽起来,“我那篇分析米格系列飞机通过不停迭代达到优化的作业又被沈老头挑了三处需要修改的地方,这已经是我改的第四遍了!而且他还盯着我必须在课上改完!只有我被留堂了!”所以她才这么姗姗来迟。 这时候的修改文章可不像后世那样在电脑上删除字符、敲敲键盘输入新的内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修改好,现在都是写在纸面上的,一旦有要修改的地方就需要重新誊写到新的纸上。廖杉那篇分析文章整整写了十页纸,也就是这个作业她总共写了小五十页了,她怎么能不抓狂? 江文怡同情的看着她,“你这老师怎么老是挑你的刺啊?” “看我不顺眼呗。”廖杉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我看他还不顺眼呢,又苛刻、又刁钻、对男生格外照顾……” 办公室里,饭缸里打回来的饭正在渐渐失去热气,沈长城不急着吃饭,反而拿着几张纸在同事杨长庚面前嘚瑟,“不止你有得意门生,我也有!嘿嘿,你看看,这文章写得多好,我可是打算帮这学生投稿给军事报的。” 杨长庚是个好脾气的,接过那稿子看起来,边看边点头,“写得是不错,条理清晰、分析到位,遣词造句也十分的老辣。” 沈长城嘴角疯狂上扬,“想不到吧,这是个小姑娘写的。” 杨长庚这时真的惊讶了,“你们班上那个女孩子写的?那这天分了不得,老沈,你可要好好培养啊!” “那可不,”沈长城神神秘秘的说,“我可注意因材施教呢。” 食堂里,廖杉还在愤愤的抱怨着,“我修改好交上去之后,沈老头还嫌弃写得不好,让我换个角度再重新写一篇!”她是真的生气,她在现代大学毕业的论文可是拿了金奖的,工作后每次新品汽车问世的宣讲稿也基本都是她亲自撰写的。 廖杉在心里画圈圈,突然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她侧头淡淡瞟过一眼,是个陌生的男青年。廖杉没多想,只以为是没位置坐的同学,食堂人声鼎沸的时候真的是一座难求,大家都挤坐在一起。 有陌生人在周围,她不再和江文怡吐槽讨厌的老师,转而聊起日常无关紧要的一些事。 两人差不多吃好了,正想起身离开,旁边那男生突然开口拦住她们,对着廖杉说,“这位同学,能、能认识一下你吗?” 廖杉诧异的看着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像花一样娇艳的江文怡,“你是和我说话?”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19节 那男生羞涩的点点头,“就是你,不是别人。” 廖杉明白了,这位的审美取向是清纯妹妹型,不过可惜了,她本体是大姐姐型。 她干脆利落的拒绝,“抱歉,不吃苦、不随军、不结婚,没满十八岁、不早恋、不处对象。” 看着愣住的青年,廖杉露出一个礼貌浅淡的假笑,“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江文怡眼睛亮亮,崇拜的看着廖杉,只觉她帅极了。 那人愣愣的说,“没、没了……” 程德霖和王川泽正巧此时也在食堂里吃饭,他津津有味的看着不远处发生的事情,吐槽道,“啧啧,所谓的欣赏也不过是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一时的大量分泌,男人总是会被这两种激素裹挟着上头。” “就算你说得再头头是道,也掩饰不了你就是个没开窍的家伙这一事实。”王川泽冷淡的戳穿他,抬眼也看向不远处,他在心里纳罕,怎么他又撞见这女孩拒绝别人了…… 程德霖反怼,“说得好像你开窍了似的,只知道泡在图书馆里的读书狂。” 说完,他又看起那下饭的“情景剧”,忍不住点评起来,“那同学什么眼光啊?这小丫头不仅长了一副能骗人的长相,其实——” 一个女声接着他的话在他身后幽幽的说,“我不仅长了副骗人长相,嘴巴也很会骗人。” 程德霖受到惊吓,剩下半句“不是个好掌控的”被卡在喉咙里,他眼睛瞪大侧头向后看,只见刚刚议论的人就端着餐盘站在他身后,这丫头是曹操转世吗?怎么一次两次说起她都会被抓个正着? 廖杉看着这眼熟的眼睛,想起来了,这不是开学典礼上说她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人吗,她幽幽的说,“又是你啊,爱议论人的学长……” 说完廖杉就抬脚继续向前走,她其实不太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说她,别人的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什么她也管不着。再者,就几句话,对她也无关痛痒、影响不了她分毫。 跟在廖杉身后的江文怡就十分讨厌这种长舌夫一样的青年了。 程德霖刚缓过惊吓那股劲儿,转回头想说什么,就见小丫头理都不理他走了,然后后面女孩那张漂亮的脸蛋骤然占据他的全部视线,她冰冷又厌恶的眼神向下扫过他。 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停滞了,心脏跳得飞快,程德霖恍惚间都没有注意到那人已经和他擦身而过,走远了。 神魂归位,他呆愣愣的目光追随上远处女孩的背影,喃喃道,“我感觉我开窍了……” 王川泽置若罔闻,只问他,“你吃饱了?鸡腿你还吃不吃?不吃的话给我。” 军校刮起一阵白衬衫的风,渐渐随着天气的转凉消散了,人人都翻出军大衣穿上,北市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刺骨的冷风肆意的呼啸着,时不时还会下场雪,早操训练变得无比艰难,夜晚温度也极低,廖杉都不得不从图书馆提早回寝室,但这不代表着这一天学习的结束,回到寝室还有苏珂苏老师的俄语课等着呢。 不过这寒冷的冬天也不完全糟糕透顶,至少它要带来新年了。 军校的学生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足足有七天呢,放假第一天所有人都抓紧时间收拾行李离校,绝不能浪费一点宝贵的假期时间。 苏珂去而复返,站在寝室门口向里面喊话,“廖杉,校门口有个说是你二哥的人在等你,我帮忙带个话,先走了。” 廖杉惊喜,连忙加快速度把东西都塞进斜跨包里,背上包和梁淑欣、江文怡道别后便迫不及待的一路小跑奔向学校门口。 廖爱党裹着厚袄子,大高个站在路边就十分醒目,他锐利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突然见到一个穿着军大衣的臃肿身影朝他跑来,他本来看起来有些凶的脸上突然解冻,嘴角扬起,乐了,“三儿,别说,你穿这身衣服看起来可真精神。” 等廖杉到了跟前,廖爱党又问,“你是不是长个了?” 廖杉忍不住得意,“我现在有一米六三了。” 廖爱党点点头,“长了跟没长差不多。” 廖杉气得去踢他小腿。 “喂喂,我可是特意坐火车来接你一块回家的。”廖爱党伸手按住廖杉脑袋,轻松压制住。 不等廖杉刚有些感动,就听廖爱党接着说,“现在北市都流行什么,就小姑娘都喜欢啥?” 廖杉脸上没有表情,“所以你来北市根本就是来找我当地陪,接我只是顺便的事。” 廖爱党大笑起来,一把揽住廖杉的脖子,“别说这么不好听,不是顺便,是一举两得哈哈哈。” 兄妹哥俩好的走远,廖爱党眼睛余光扫过身后不断有学生离开的校门口,突然感觉其中一个身影有些眼熟,不过他很快摇头失笑,那人怎么可能在这儿,他考上的可是清大,算算时间,他今年应该都读大三了吧…… 廖二哥不再多想,拉着妹妹让她帮自己参谋,“你说买什么东西小姑娘能喜欢、又不要太扎眼、平时又能用到……” 廖杉无语,带着他去买了头绳。挑了一对红色樱桃的头绳和一对粉色的头花,廖二哥自然的想要接过去一起结账,廖杉只给了他那对红色樱桃头绳,“你送你的,我送我的,不管你俩啥关系,安安也是我朋友。” 廖二哥还以为她挑的两个其中一个是她要给自己买的,他的目光扫过货架,伸手从上面拿起一个发夹,然后夹住廖杉额前的碎发,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廖爱党大方的说,“哥送你的。” 廖杉把头上的东西摘下来,只见是一个绿油油的发夹,她有些嫌弃,“你咋挑中这个?” 她莫名想到那句话——“想要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 “杉树不就是一年四季常绿的吗。”廖爱党不以为然的说,从衣服内里口袋掏钱。 “……行吧。”廖杉默默又把发夹戴到头上。 两人又给家里人一人买了一件棉袄、十斤粮食十斤细面粉、两条猪肉,大包小裹的匆匆拿着介绍信买上火车票,赶上火车。 不得不说还好廖二哥来了,他既能扛包,又能在人挤人的绿皮火车前挤出一条路来,像揪小鸡仔一样把廖杉拽上了高高的火车车厢。要是只廖杉一人的话,她恐怕就埋没在人山人海中了。 廖杉终于坐到硬邦邦的座位上,劫后余生般的呼出一口气,廖爱党忙着把行李归拢好,值钱的塞在廖杉脚下让她看着,不值钱的都被他高高举起放到头顶的行李架上。 对面坐着的大爷惊奇的看着这一对长相有几分相似、一看就是兄妹的年轻男女,忍不住问,“小妹,你这身军大衣是你哥的还是你自己的啊?” “她自己的。”忙活完的廖二哥一屁股坐下,笑道,“这大小我也穿不下啊。” 大爷更觉得惊奇了,他哪里见过穿军装的女娃娃,当兵的女娃他都闻所未闻。 同一辆绿皮火车,不同的车厢,王川泽特意换成自己的衣服,低调的坐在回家的火车里。 漫长的一夜,王川泽背着两个大包下了火车,站在榉县的土地上,他呼出一口白气,紧了紧肩膀上的包带,埋头朝着回村的路上疾行。 突然一辆牛车从他面前经过,一抹绿色从视线里划过,王川泽抬头看去,只见渐行渐远的牛车上一个眼熟的绿色背影,那人后脑勺扎着一个像兔子尾巴似的小辫子,不过很快牛车就没了踪影,他也就没再多想,继续赶路。 牛车上,廖杉嘴甜的对着赶牛车的大爷说,“六伯叔,要不说咱们有缘分呢,不然我和我二哥一下火车咋能这么巧就碰到去县城办事的您呢?托您的福,我们不用背着这么些东西走那么老远回村了。” 说着,廖杉塞给那中年男人一包北市点心。 廖六伯叔乐得眼睛都看不着,“哪用得着这么客气,都是顺便的事。三儿,你可是我们村的这个。”他伸出一个大拇指。 蜷缩在旁边的廖二哥撇撇嘴,这伯叔就是被三儿这身绿军装给迷倒了。啧啧,男人啊…… 等王川泽走到陈家村已经是深夜了,村里静悄悄的,人们这个时间都已经睡着了,他径直走到自己家门口,敲了好几下木门,才听到里面传来响动,一个女声警惕的问,“谁啊?” 王川泽开口,声音低哑,“娘,是我,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院门就一下子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披着旧袄子的清秀中年女人站在门口,不住的打量着好不容易归家的儿子,激动的喃喃道,“瘦了,怎么头发剃这么短,跟个当兵的似的……” 王川泽听得心头一咯噔,好在他娘很快转移开话题,“饿了没?娘给你下个面条吃。” 出门饺子进门面是老传统了,就算村里人没钱也一直坚守着这个传统。 王川泽把行李放到堂屋,抬脚走进厨房,“我自己下,娘你去睡吧。” 陈娟把灶台让给他,但没有去休息,掏出案板,又去外面把屋檐下挂着的一块腊肉拿进来,放在案板上切起来,“再搁两片肉在面里。” 陈娟一边费力切着冻得硬邦邦的肉,一边问,“咋这么晚才回来,明天就是年三十了?” “学校事情太多,忙到这时候了。”王川泽从善如流的回答,这番说辞他在火车上已经琢磨一路了,“而且我待不了几天,初四就要走,老师那边还有一个研究课题要我跟进。” 陈娟一听不乐意了,“你们老师也太没人情味了,这可是过年,什么事比过年还重要啊。” 王川泽沉默,在心里默默对背锅的杨老师道歉。 “去年过年你都没回来,今年又待不了几天,我看你这大学上得比人当兵的还累。”陈娟抱怨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川泽踌躇着要不就这时候坦白,“娘,我……” 陈娟手里拿着菜刀,一个用力劈下去,才切下来一片腊肉,她抬眼看向儿子,“咋啦?” 王川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啥。” 陈娟也没在意。 第二天,母子两人做了一桌子菜,庆贺了农历新年的到来。 初一一大早,王川泽被他娘耳提面命的叮嘱收拾好看些,要带着他去拜年。 王川泽奇怪,自从他姥爷、姥姥相继去世后,那几个伯伯叔叔都和娘断了来往,他爹那头亲戚也在他爹没了之后断了亲,他都多少年没去别人家拜过年了。 陈娟上下打量了儿子几眼,勉强的说,“还算能拿得出手。” 王川泽更觉得怪怪的了,“娘,我们是要去谁家拜年?” “我一个关系好的老姐妹家。”陈娟嫌弃道,“记得嘴甜些叫人,别整天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半天憋不出个屁来。” 王川泽:…… 陈娟带着他走了一会儿,走到廖家村,显然她平时没少来,一路上和村里人打着招呼。 她走到廖三勇家,站在院门口向里面喊,“美芬姐,你在家不?” 隔着院墙,王川泽隐隐听到里面一个耳熟的说话声。 “廖胜利,你给我下来——” 很快一个中年女人从偏房里快步走出来,陈美芬拉住陈娟的手,笑道,“你来得倒是早,吃饭了吗?我正好做着饭,你再吃点?” “别忙活了,我们吃过来的。”陈娟微微侧身,“这我儿子,好不容易回趟家,我拉着他来给你拜年的。” “姨,过年好。”王川泽乖乖的说,莫名觉得眼前这个长相温婉的中年女人有些眼熟。 陈美芬眼睛一亮,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青年。 王川泽被看得很不自在,视线回避,却看到了小院另一边香椿树下的人。 廖杉站在树下,仰头看着树上的人,眼睛微眯,“我数到三,一、二、三——” “我下来了,三姐,你看我这不下来了吗?”一头乱糟糟的犀利哥同款发型的廖胜利麻溜从树上滑下来,小声嘀嘀咕咕,“怎么上个军校越来越凶了……” 廖杉瞪着他,“你说什么?” “我啥都没说。”廖小弟一溜烟跑走,经过陈娟面前时还不忘打招呼,“娟姨过年好啊!” 陈娟含笑的看着这小子一头扎进堂屋里,“还是你家热闹。” 陈美芬客套,“孩子多了也烦,这我闺女。” 她喊了一声,“三儿——” 正捡树下被廖胜利糟蹋的香椿芽的廖杉闻声转头,看到出现在自家院里的王川泽很是意外。 王川泽也惊讶的看着她。 陈娟来回打量着两人的神情,故意开玩笑的问,“怎么,你们认识啊?”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0节 廖杉没多想,点点头,嘴快回答,“我们一个学校的。” 王川泽伸手想要拦,可已经来不及了。 陈娟笑了,“那可真是有缘分,居然是一个学校的——”等等,她记得美芬姐这闺女上的是军校吧?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脖子一卡一卡的回头看向儿子,“一、个、学、校、的?” 王川泽把伸出的手拍在额头上,不敢直视他娘。 完蛋了。 第20章 倒霉小王 陈娟冷着脸回到家, 进了堂屋,坐到椅子上,正准备审问, 却发现自己需要昂着头仰望这个大高个儿子,她立刻又站起来,板着脸说, “你坐。” 跟在她后面回来的王川泽只好乖乖坐下。 这下换成陈娟俯视他了,“说说吧。” “第一年我确实是在清大上学,”王川泽边说,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娘脸上的表情, “但是第二年,军校新成立,来我们学校招收一批学生,我因为成绩优异加上又是自愿报名, 很顺利就被选上了。” 陈娟面无表情, 接着问,“那你现在学的是什么?” 王川泽弱弱的说,“飞行器设计与工程,和廖杉一个专业, 但我比她高一个年级。” 陈娟冷笑一声,“你果然和你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跟牛一样倔, 铁了心要做什么事, 别人说再多也没用。你爹是这样, 你也是这样。” 已经重复过太多次的抱怨, 她说,“我都说了外面在打仗、乱糟糟的, 非要出去送报纸,看吧,最后被天上掉下来的炸弹炸死了吧。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让你去当兵、不让你去学开什么飞机,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以为你听进去了……” 说着,陈娟就哽咽起来。 王川泽连忙安慰道,“我听了,我不是要去开飞机,我是研究怎么造飞机的,不会有危险的。娘说的话我什么时候不听,小时候你让我扫地、让我刷碗我不都乖乖照做了。” 陈娟迅速擦掉眼角的湿润,“那明天我们就去廖家提亲。” 王川泽:? “我看廖杉这姑娘就不错,你们又是一个学校的、还是同个专业,多有缘份啊。”陈娟越说越起劲,“你们就这么几天假,要抓紧先定下来,摆酒的事情等你们都毕业了再办也行。” “彩礼我们多给一些,表示重视,置办四十斤粮食,再把你过年拿回来的新热水瓶、新洗脸盆也拿上,让我想想咱家里还有什么好东西,也给一块儿搁上。”说着,陈娟就想要翻家里橱柜。 王川泽连忙拦住她,“娘,东西是买给你用的。” 陈娟真是服了,“这时候是娘重要还是媳妇重要?” “……”王川泽差点被她绕进去,“不是谁重要的事,是这事压根就不成。” 简直像一盆冷水泼下来,见儿子态度坚决,陈娟耷拉下脸来,“又铁了你那牛心?” “……”王川泽无奈,点了点头。 他尽力给他娘解释,“我们还都是学生,年纪也达不到结婚年龄,领不了结婚证。” “从来没听说村里谁家结婚是要领什么结婚证的,”陈娟还不放弃,“我知道你们还在上学,所以我说先把亲事定下来,等你们毕业再办酒不正好吗?” 王川泽想了想,说,“可我们现在不仅是学生,还是军人,结婚是要打报告的,是必须领结婚证的。” 这下陈娟没话说了。 王川泽缓下语气,“我没这个心思,我看廖杉也没有,娘你以后可千万别再提这事了。” 陈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行行行。” 另一头,廖家小院里,陈美芬左右看了看,家里人都不在院里,她做贼一般逮住二儿子走到院子角落。 本来出来是想上厕所的廖爱党疑惑,“娘,咋啦?” 陈美芬压低声音,“陈娟她儿子,叫王川泽的,你俩一个年龄,你和人熟吗?知不知道这小孩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廖爱党觉得莫名其妙,“虽然是一样的岁数,但我读高一的时候,人家已经在教室另一头看高三的课本了。而且又不是一个村子的,我和他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陈美芬恨铁不成钢,气得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咋这么没用啊!” 廖爱党吃痛,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娘你看上他了?” 陈美芬又打了他一巴掌,“什么叫我看上了,是我替三儿看上了,我瞧着陈娟也有这个意思。” 说到这,陈美芬颇有些骄傲,“她儿子不错,我闺女也不差。” 廖爱党皱眉,越想越觉得这个王川泽哪儿都不好,“这事不成,我看王川泽是个独性子的,不是个能好好过日子的。” 陈美芬不乐意了,“我看这小孩虽然话不多,但人看上去乖巧老实,又和你妹一个学校的,多般配啊。” 廖爱党撇嘴,“你这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你别在这儿说我,你快去打听打听小王有没有哪儿不好。”陈美芬给儿子布置了任务,就把人撵出去了。 廖爱党虽然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出门了。 堂屋里廖小弟正和廖杉坐在一块儿说着悄悄话,“三姐,我和你讲,你肯定想象不到大哥还有这么一面。” “那天我不小心看到的,大哥就是这样把头埋嫂子肚子上撒娇,”廖胜利说着把头靠到廖杉肚子上,捏着嗓子拿腔拿调,“秀英,你给我捏捏,我头疼~” 说完,廖胜利赶紧起身,打了个寒颤,“太恶心了,是不是有了对象的人都像变了个人似的。二哥也是,半夜睡着觉自己就美得嘿嘿笑,太吓人了。”现在廖小弟和廖二哥睡一个屋,廖杉则搬去了院子里新搭建的一间小屋子。 廖杉听得捧腹笑起来,“你以后也会这样的。” 廖胜利不屑,“我肯定不会,我可是男子汉!” 廖杉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行,这话我给你记下了。” 陈美芬走进堂屋,支开小儿子,“胜利,你想出去玩了。” 廖胜利想都不想,“外面那么冷,我又不傻,屋里多暖和啊。” 陈美芬重复一遍,微笑,“你想出去玩。” “……”在他娘颇有威压的目光下,廖胜利只好乖乖起身,“我去找二哥玩。” 等他跑出屋子,陈美芬坐到他刚才坐的凳子上,拉过廖杉的手,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她,“娘的闺女,都这样大了——” 廖杉抢她台词,从善如流的接着说,“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 陈美芬一下子噎住,“……你咋知道我想说啥的?” 廖杉耸耸肩,这样的话她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不过都是在现代她妈催婚时说的。 想到这,廖杉情绪不禁低落下去,不知道现代她爸妈怎么样了…… “我看陈娟也有这个意思,你也认识她儿子,你俩又是同一个学校的,多有缘份啊,趁着放假两家人都在,先把你和他的亲事定下来……” 廖杉回过神来就听她娘这话,她傻眼,“我和谁的亲事?” “陈娟她儿子,王川泽啊。”陈美芬大咧咧的说。 廖杉连忙制止她,“我的亲娘哎,可不能说这话!” 陈美芬不解,“咋啦?你没看上?我觉得他挺不错的啊。” “那不是挺不错的,是相当不错,他以后能耐大着呢。”廖杉在心里默默吐槽,未来造出来一个接一个飞机的大佬哎,可不是不错吗? 陈美芬一喜,“那不是敢情更好,咱要赶紧下手才行。” 廖杉开始忽悠,“可是娘你想啊,他以后能耐那么大,说不定还能走到领导层,要是亲事成了,他是不是要为了避嫌,不让我参与到飞机制造工作中了?要是亲事没成,有这么一茬,他在工作中看到我是不是怪尴尬的,是不是还是要把我调离?那我还怎么造飞机?” “对,你说的没错……”陈美芬差点被闺女绕进去,“不对啊,你俩结婚后你就别干了呗,女孩子专心照顾好家庭不就行了。” 廖杉被她一堵,险些忍不住翻个白眼,她凭啥不干啊,做什么大佬背后的女人,姑奶奶以后也是大佬。 她深吸了一口气,反而问起来,“娘我考上大学村里人怎么说你的?” 提起这个,陈美芬不由得脸上带笑,“都夸你有本事,夸我生出来个能考上军校、能当兵的闺女,你可给我长脸了。” “那不就得了,你想要个能造飞机的女婿还是想要个能造飞机的闺女?” 陈美芬一下子被问住了。 廖杉继续添柴加火,苦口婆心的说,“女婿是外来的,只有闺女才是你生的啊。” 她给出最后一击,“等我造出飞机,我能让娘你再风光一回。” 这迷魂汤彻底灌足了,陈美芬晕晕乎乎走出堂屋,坐到厨房灶台前,温暖的火光映在她脸上,她已经美滋滋的畅想起未来。 “三儿她娘,你可真厉害,生出个能造飞机的闺女,比多少儿子都强啊!” “要不说还是你有福气呢,三儿可真给你争光……” 陈美芬忍不住嘿嘿低笑起来,什么女婿不女婿的都忘在脑后了。 当然那个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儿子也忘了。 王川泽只用稍作打听,就从村里人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廖杉的事迹,什么跳级和她二哥一起读高三、给班上那些比她大的同学补课、带着全班同学七人全部考上大学…… 王川泽听得恍恍惚惚,就算他能看得懂高三课本上的知识,也做不到教会别人,更不用说带着所有同学都考上大学。 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考上大学的那七人中有一个就是他表弟,王川泽想了一会儿,还是抬脚朝他大伯家走去。 陈大力惊喜的把这出息的大侄子迎进来,“放假回来了?快快,快进来。” 对比起来,王川泽的反应就显得冷淡多了,“大舅过年好,陈磊在家吗?我有些事想问问他。”他还记得九年前他娘带着他回到陈家村时,这些舅舅指责他娘不该回娘家的话,心里实在是亲近不起来。 “磊子在他屋呢。”陈大力巴不得自己儿子能和这聪明蛋侄子多多来往,热情招呼道,“你去他屋里聊。” 陈磊从屋子里探出个头来,表情难以置信,这从来没啥接触的表哥居然还会来特意找他? 王川泽进了屋,直接了当地说,“你高三的笔记还留着吗?” “那当然,”陈磊立刻说,“我都留着呢,这咋能丢。” 王川泽伸手,“借我看看。” 陈磊眨巴了下眼,他没听错吧? 他恍恍惚惚的找出之前的笔记递给王川泽。 修长的手指翻过纸页,只见上面写着是——【廖大爷家的鸡下了一个蛋,煮熟后扒了皮刚想吃,就被一只野狗抢了去,他心痛去追,难得能有个鸡蛋还喂了狗,但鸡蛋已经进了狗肚子,他也只能放弃。for,为了(喂了),go(狗),forgo,放弃】 他愣住,继续向下看。 【小强平时考试只能考四十分,家里人都劝他放弃读书,但他坚持,并怀揣着必胜的雄心,努力一年走进高考考场,吼出一句——‘am(俺)bi(必)tion(胜)!’,ambition,雄心】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1节 王川泽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这笔记借我看两天,我走之前还你。” 陈磊哪有什么不同意的,他甚至有些诚惶诚恐。好家伙,他居然也有一天能把笔记借给表哥看,要知道面前这人可是他们陈家村头一个考上大学的聪明蛋,和他这种学渣简直是两个物种。 王川泽借走了笔记往家走,在路上他就忍不住又翻看起来,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突然一个声音喊住了他,“王川泽!” 王川泽抬头看去,只见村口大石头上跳下来一个挺高的青年人,他在记忆中搜索了一番,才想起面前这人的名字,“廖、爱党?你找我有事?” 廖爱党点点头,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揽住王川泽肩膀,僵硬的摆出一副哥俩好的姿态,“走,我们去树后面撒尿去。” 在王川泽视角,一个从来没什么来往、只知道名字堪称陌生人的同学突然找过来,一上来还就是要拉着他去露天撒尿?简直莫名其妙。 他当然抗拒,想要挣扎开,“我不去。” 廖爱党不松手,不管这人怎么样,他首先要先帮他妹妹验验货吧?不然又像之前那个廖二壮不行,那真要定亲结婚了,不是害了三儿一辈子吗? 一个使了劲的要走、一个铁了心的要看,两人又都是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动作间用上了力气,在赶来找自己二哥的廖胜利看来,这就是有人和二哥打起来了!这还用想,他肯定要帮自己二哥啊! 廖胜利像小牛犊一样冲过去,一脚狠狠踢在王川泽的小腿上,“就你还想和我二哥打架!” 廖爱党猝不及防,惊讶的卸了手上的力气。 而王川泽还在使劲往后挣扎,廖爱党这一松手,他一下子向后摔倒。 这下屁股也痛、小腿也生疼,王川泽额上青筋泵起,认出了面前这头发长长的小子,一想刚刚他说的“二哥”…… 王川泽咬紧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是和你们兄妹犯冲吗?” 怎么一个接一个的坑他? 第21章 结婚生子 初三这天廖杉去了老师家拜年, 拿出几本半新的书,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淘来的旧书, 我看了没有缺页,您凑合看。” 李德盛大喜,哪里会嫌弃, 拿着书就迫不及待到窗下读起来。 廖杉又把一小袋面粉递给师娘,这是个说话轻柔的温婉南方女人,她笑起来很好看,和善慈爱的说, “你和安安玩会儿,等下在这儿吃了饭再回去。” 廖杉推让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拒绝李老师一家的好意。 两个小姑娘凑到一起说着悄悄话,廖杉把自己买的黄色碎花头花送给李易安, 拿眼去睨李易安两条麻花辫上绑着的红色樱桃头绳, 故意的说,“你可别嫌弃,知道你稀罕红樱桃,我这个你就当个替换的就行。” 李易安双颊绯红, 恼羞成怒,“你真是个坏的,就知道逗弄人!” 廖杉哈哈笑起来, 生活都这么苦了, 她总要自己找点乐子吧? 她心情愉快的回到家, 正好赶上吃晚饭。 一大家子人拥挤的围着木桌, 桌上放着一大碗炖菜,是大年三十那晚的年夜饭又加了些新鲜白菜做的大乱炖。 “又吃这个啊?这都吃三天了……”廖杉忍不住抱怨。 “这个咋了, 不比平时吃得好啊?”陈美芬虽然不满,但还是起身去厨房又做了个菜。 没多久,陈美芬端着一盘清蒸鲤鱼放到桌上,“这下成了吧?” 廖杉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她盯上了这条祭祖的鱼好几天了。 新鲜的鱼肉香味冒着热气在饭桌上扩散开来,廖杉刚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就听到一声干呕声。 李秀英侧身捂着嘴,莫名被这鱼味顶的难受。 一时之间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顿住了。 陈美芬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喜万分,“是不是有了?” 廖老爹也惊喜的嘴角微微颤动。 廖大哥整个人都傻了。 廖小弟人就是个傻的,“有啥了——” 廖二哥夹起一筷子鱼肉塞进弟弟嘴里,“和你没关系,你吃饭。” 廖杉则是受到了惊吓,半晌后才回神嚼起嘴里已经尝不出味道的鱼肉。可怕,太可怕了,大哥结婚这才半年,这么快就要有孩子了。 她第一次这么清晰的认知到结婚了就要生孩子这件事,等等,现在是不是还没有避孕套这种东西?连计划生育的概念都还没有吧…… 陈美芬丝毫不知道此时闺女正满脑子跑火车,她喜不胜收,“正好明天要送三儿去县城坐火车,咱们早点走,先去县城医院做个检查,让医生给确定下。” 她又转头看向二儿子,“你快去你六伯叔家问问明天能不能请他架驴车拉着我们一家子去县城,然后再去陈家村找你娟姨问问,能不能让小王跟着我们早些走。” 廖爱党不情不愿的起身,不太乐意妹妹明天要和王川泽一块坐火车返校的事情,但他也没办法,军校开学这么早,他根本没办法一块跟着走。 他腿长脚程快,很快就去六伯叔家说定了,又走去陈家村。 廖爱党站在院门口朝里面喊,“娟姨,你在家不?” 陈娟闻声赶紧从屋里出来,“咋啦,吃饭了没?再进来吃点不,我家正吃饭呢。” “我家刚吃过了。”廖爱党摇头,说话间有白气呼出,“我嫂子八成有了,我娘让我来问问王川泽明天能不能和我们一块早点去县城,我家想先去医院做个检查。” 陈娟惊喜,“这可是好事啊!当然没问题,他起的比鸡早呢。” 王川泽从屋里出来,就听到他娘已经替他答应下来。 王川泽:……也行吧。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川泽换上被压在包底下的军装,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书包拉链流畅的拉上。 他转身,就见站在屋门口的中年女人背对着光,怔愣的看着他,眼中似有晶莹的泪光。 王川泽抿着唇,站直身子,利落的朝她敬了个礼。 一阵无言后。 陈娟转身抹了把眼,故意埋怨的说,“磨磨蹭蹭的干啥,廖家人都要过来了。” 其实驴车才刚刚到,陈娟听到响动走到门口,低落的情绪已经恢复大半。 陈美芬从驴车上跳下来,脸上的笑意就没消退过,“娟妹子,你也一块儿去吧,送送你儿子,正好有驴车拉着。” “好啊,”陈娟自然乐意,“我正好也想沾沾你家喜气。可真好啊,美芬姐,你家这人气是越来越兴盛了……” 王川泽背着包出来,就见他娘已经坐在驴车上面和人聊得火热,他无奈,只好自己去把大门锁好。 廖杉朝他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她还想给未来领导留下个好印象呢。 廖爱党看到,不爽的挤了一下廖杉,“往里坐坐。” 他空出一小块位置,对着下面的王川泽说,“你坐这儿。” 驴车其实也没多大,又满满当当拉了这么一大家子人,王川泽也只能坐在廖爱党挤出的那一小块地方,他上了车抱着包,长腿委屈巴巴的蜷缩着。 没注意到廖爱党隐隐的敌意和警惕,王川泽只顾着悄悄打量车上那个看起来稍年长些的青年人,看起来是个憨厚的…… 廖拥军感受到目光,朝他温和的笑笑,继续关注自己媳妇。 王川泽松了口气,这廖家大哥总不会再坑他一把了吧。 驴车比人徒步快,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到了县城。 县城唯一的医院是去年才刚新建成的,一栋崭新的二层小楼,内里却是除了重要的医疗设备,其他东西都是从各处淘换来的,实在是榉县也穷。 李秀英被医生带进检查室,陈美芬和陈娟跟着进去长见识了,掉漆的木门关上,男人们都在外面找地方坐下。 左侧的长椅坐着廖老爹和帮忙看行李的廖小弟,右侧长椅上则是廖大哥坐在中间偏左一些的位置。 王川泽没多想,坐到右侧长椅边上。 过了一会儿,去交检查费的廖爱党回来了,身后跟着神情恍惚的廖杉。 廖杉刚刚趁廖二哥交钱的时候悄悄拉住一个中年女护士向她打听。这时候哪有什么避孕套,现在思想观念还是多子多福、怀了就生、生得越多越好。那护士还很骄傲,说他们医院去年还帮一个孕妇接生了第八个孩子,她拉着廖杉说个不停,丝毫没有察觉小姑娘的脸色越来越白。 廖杉真的是吓坏了,生什么生,一个她都不想生,还八个?看来要是不想沦为生育机器,她最好连婚都不要结。 木门从里面打开,陈美芬扶着李秀英出来,对着男人们宣布,“已经两个月了。” 她乐呵呵的,丝毫不知道自家闺女已经决定不婚不育保平安了。 廖老爹咧嘴笑,连声说,“好、好、好!” 廖大哥激动的站了起来。 下一秒王川泽只觉一晃,身子已经失去控制的猛地向一旁倒去。原来他们坐的那张长椅根本就是坏的,椅面木板只是被平放在椅子腿上,根本没有固定住,廖大哥这一起身,原本稳定的椅子顿时像失去平衡的跷跷板,王川泽猝不及防就摔倒在地。 这下众人哪里顾得上什么好消息,赶紧围过来去扶他。 “这是咋了?怎么摔地上了?”这是惊讶的陈美芬。 “快起来,屁股没事吧?”这是好心的廖拥军。 “有事正好这里是医院,让大夫给看看。”这是幸灾乐祸的廖爱党。 “哈哈多大的人了,还能自己摔着。”这是见儿子出糗,笑出声的亲娘。 王川泽站起来,深吸了口气,“没事。”真的,也就是又被坑一次而已。 从医院出来,一行人赶去火车站,正巧听到绿皮火车轰鸣启动的声音,中午那趟前往北市的火车刚刚起步。 没办法,廖杉和王川泽只好买了晚上那趟火车的车票,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只能在火车站等着,直到晚上火车来。 廖爱党皱眉,孤男寡女的,像什么样子,“爹娘你们先回去,我陪三儿等,等你们上了火车我再回去。” 廖杉不同意,“你一个人大晚上走回村哪能成?你们都一块儿回去,我又不是小孩了。” 见她坚持,也只好照她说的办,陈美芬不放心的嘱托王川泽,“小王,就要麻烦你一路上多多照顾三儿了。” 王川泽点点头,“我娘也劳你们平日里多照料。” 一大家子人离开,两人在火车站找了个座位坐下,廖杉在心里盘算,晚上的火车,最早也要第二天下午才能到北市,而学校则是晚上七点关门,如果没能在关门前赶到学校,晚上就麻烦了。 不像是后世那样拿着身份证就能轻松入住各大酒店,现在在外面住招待所是必须有介绍信的,而且像他们这种年轻男女,光有介绍信还不行,还要有结婚证。 也就是说,想都别想,没来得及赶回学校的话只有一个结果——露宿街头。 廖杉忍不住心急,问旁边的人,“我们来得及吗?” 王川泽显然也在思考同样的事情,他声音沉稳,“嗯,没有意外的话来得及的。”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2节 廖杉心绪稍缓,但也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就怕火车上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如果碰上有人下车磨磨蹭蹭或是上车的人太多导致停靠站点的时间延长,那真就悬了。 两人枯等到夜幕降临,绿皮火车终于披着晚霞缓缓驶来。 上了车,王川泽找到空位,对着廖杉说,“你坐里面。” 廖杉还记着眼前这位是自己未来领导,谦让道,“要不你坐里面吧。” 最里面靠窗的位置是最好的,不像坐在中间会被左右夹击,也不像坐在最外面要忍受来来往往经过的人。 王川泽坚持,“你坐里面。” 廖杉只好坐进去,抱紧自己的包。 王川泽坐到她旁边。 对面坐上一对背着土特产的农村夫妻,他们看着这一对穿着军大衣的年轻男女忍不住艳羡,要是他们结婚时能像这对小夫妻一样弄身军装穿穿就好了,可真好看。 被误会的廖杉和王川泽内心都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过了一夜,就着火车上的热水啃了两顿馍馍,宛如龟爬的绿皮火车终于在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到达北市。 一下车,廖杉刚站稳,就听王川泽快速的说,“走路来不及了,公共汽车两个小时才来一辆,你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我帮你拿着,我们小跑回学校。” 廖杉迅速照办,得,就当是补了放假这几天的早操了。 军大衣刚脱下来,她冷得打了个寒颤,等跑起来才觉得好了一些。 火车站离军校不算近,廖杉感觉已经跑了好久,呼吸越来越不稳,肺部仿佛在叫嚣着,喉咙间也阵阵铁锈味。 王川泽已经远远看到军校的大门,在门口站岗的士兵从亭子里出来,准备去关门。 他回头,一把拽住廖杉的胳膊,带着她加速朝学校跑去。 终于在关门前踏进学校里,像他们这样压线匆忙赶回来的的学生不算少。 程德霖双手撑在膝盖上平复着呼吸,好一些后他站起身,目光一扫,就见不远处王川泽正把一件军大衣披到女孩身上。 他顿时惊疑的走过去,“你俩?!” 闻声那两人一起看过来,程德霖这才发现这女孩不就是那个看起来年纪很小、长相骗人、嘴巴不饶人的小丫头吗? 程德霖咬牙,对着王川泽说,“你小子够阴险。” 想他之前还傻乎乎的当着王川泽的面说他对象的坏话,怪不得每次说起这小丫头回回被她抓包,他就说哪有那么巧的事。 他太傻了! 王川泽一见程德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不知道在脑补什么,心累的说,“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德霖冷哼一声,“我的眼睛会欺骗我吗?我可是亲眼看到你给人披衣服。” 廖杉缓过那阵难受劲,站直身子伸手把军大衣套上,哑着嗓子说,“有没有种可能,他只是在还给我衣服?你没看到这衣服是兜头盖到我身上的吗?” 程德霖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 他又问,“你俩不是对象?” 廖杉无语,“不是,同乡。” 王川泽默认。 虽然差点就成对象了。 好在他及时拦住了他娘,这事就当没有过。 第22章 “蜜蜂”们 江文怡一直很不喜欢自己这张脸, 太能招蜂引蝶,她根本不想吸引那么多目光、得到那么多关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那些似乎听不懂话的“蜜蜂”们, 在不耐的板着脸吓退一个男生后,江文怡发现了冷脸这招的好用,久而久之越发习惯起冷着一张俏脸。 可这招对大多数男人管用, 对某些厚脸皮的人根本不起作用。 一个纸团骤然落到江文怡面前的书上,她抬头看去,就见隔着一张桌子,那同样长相招摇的年轻男人朝着她笑, 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微眯,江文怡丝毫没有被蛊惑,只觉他烦人得很。 她好不容易发现了图书馆这个清净地方。这里规避交谈,不会有突然冲上来搭讪的陌生人, 而且在这里的每一个同学都专注在自己的事情里, 简直像个天堂,怪不得廖杉总是喜欢泡在图书馆里。 这一学期江文怡很愉快的成为了廖杉的图书馆搭子。 可她的清净全被眼前这个男人扰没了,见他还在用眼神示意自己打开那纸团,江文怡烦躁的拿起那纸团展开, 只见上面一行潇洒的英文。 【the sun for the day,the moon for the night,and you forever.(日为朝, 夜为暮, 而你是朝朝暮暮。)】 江文怡气恼的把纸条再次揉成团, 抬手扔回去, 压低声音呵斥,“你不用学习的吗?” 程德霖胳膊一伸接住纸团, 一手托腮,醺醺然的说,“她关心我的学习~” 坐在他旁边的王川泽和坐在江文怡旁边的廖杉几乎同时抬起头来,诧异的看向程德霖。 江文怡气得脸都有些红了,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王川泽说出她的心声,“她不是这个意思吧?” 程德霖看着他露出关爱的笑容,“你不懂,你又没开窍。” 王川泽冷漠脸,“既然她关心你学习,那你还不快照做,图纸必须明天画完。” 程德霖沸腾的大脑终于冷却下来,人消停了,他忍不住小声吐槽,“你可真会使唤人。” 他老老实实干起活来,他们正忙和着画电风扇的结构图,不过程德霖画的是外观图,王川泽则是在画详细的结构图、各处会用到的零件以及可替代的废弃材料。 没一会儿程德霖又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想到这招的?可真有你的,利用报纸宣传,我都可以想象到之后陈二爷开起来二手电器行会有多么好的生意了。” 王川泽没回答,却是抬起头,目光轻轻的落到前方面容沉静的女孩身上。 灵感还是来源自她。 他在军事报上看到了廖杉的文章,真难想象,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姑娘居然会写出那么条例清晰、洞若观火的文章,在没有看到作者名字前他还以为是位老练的成熟工程师写的。 简直让他自愧不如。 可惜他只以此为灵感,想到了撰写介绍电风扇的文稿给日报投稿,借此赚钱。二手电器行虽然明面上是陈二爷开的,但实际技术顾问是王川泽,每卖出一单他都会从中抽取少量抽成,虽然看起来少,但积少成多,还是比他以前偷偷摸摸在寝室组装小电器赚钱。 程德霖还有些担心,“不过这事如果被发现了,我们会被处分吧?思想教育课可是讲了不能拿百姓一粒米、一分钱……”而他们居然想要赚百姓的钱。 王川泽低下头继续画图纸,平淡的说,“我们做什么了?我们只是帮一个只能靠收废品生活的老汉创收,为他提供了些技术知识,怎么不算做好事呢?” 程德霖噎住,久久无言,“你可真是道貌岸然……” 廖杉是真不知道军事报的事。 这种报纸都是老师们再订,然后课上读给学生们听,学生们一月就那么些补贴,谁会多花这个钱订报纸。 而沈长城特意在课上略过了报纸上廖杉的文章,继续保持自己那刻薄讨人厌的人设。 快到中午,廖杉和江文怡离开图书馆往食堂走,路边繁茂的迎春花树下站着几个说说笑笑的青年人,其中一人见到江文怡,小跑着过来,一把把手里的一个甜瓜塞给她。 江文怡哪里能要,“我不要!”说着就要还回去。 那人却像是压根没听见一样,转身就跑,树下他的朋友顿时哄笑起来。 江文怡气急,这时候男男女女,要是没点关系是不能收对方的东西的,所以也可以说,她一旦收下了丁旭升的东西,在外人眼里她就已经是他对象了。 比起虽然脑回路异于常人但好打发的程德霖,这个丁旭升才是又不要脸又无赖的人。 廖杉站在一旁见江文怡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拿过她手里像烫手山芋般的甜瓜。 “喂,同学。”廖杉高声喊。 丁旭升下意识的回头,接着就见一个黑影在空中朝他高速袭来,他立刻伸手将其接住,是刚送出的那个甜瓜。 他诧异的抬头望向远处,只见淡黄色的迎春花花瓣被风吹起,女孩白得发光的脸上表情淡漠,“同学,你的东西,别乱丢。” 说完,廖杉也不关心对方什么反应,拉着江文怡离开。 江文怡星星眼:她好帅! 两人没把这个小插曲当作一回事,倒是晚上熄灯后聊天时梁淑欣又提起来。 “小怡,程德霖和丁旭升两人你更欣赏哪个啊?”梁淑欣八卦的问。 黑暗中江文怡厌恶的皱了皱鼻子,“哪个我都不欣赏。” 梁淑欣放下心来,“我也觉得两个都不好,一个看起来不安于室、一个则是大男子主义。” 下铺的苏珂笑了,“在你看来咱学校还有好的青年吗?” “还真没有十全十美的。”梁淑欣掰着手指数,“程德霖花花公子、丁旭升大男子主义、王川泽没人情味,和他同专业的蔡华则是木纳,我们班上的徐铭也还不错,但是家境太差……而这些已经是咱们学校最出挑的男生了。” 廖杉听得昏昏欲睡。 江文怡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探身向下看,“廖杉……” 一片黑暗中突然一个脑袋出现在半空中,长长的黑色头发搭在床沿边垂下,还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廖杉顿时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廖杉咽了下口水,“你能先把脑袋缩回去吗?看着怪吓人的。” 江文怡讪讪的躺回去。 廖杉问她,“怎么了?” 江文怡这才重新开口,“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应对那些男生……”她见廖杉一次两次堪称游刃有余的解决那些在她看来十分头疼的事情。 “哦这个啊,不难,”廖杉说道,“那些男人想要什么,你就说你没有什么就行。” “比如说,他欣赏你的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潜台词是他需要一个能照顾家中事务的人,你只要说从小父母娇养、从来不做家务活就能吓跑他了。” “如果他说想和你组建一个家庭、渴望一个温暖的家,那八成是看上了你的生育价值,要是真被甜言蜜语哄了,未来七八个孩子跑不了。你就说你没法生,如果这样他还愿意和你继续,那也别轻易放松警惕,因为还有种可能性,你碰上的是个玩咖,你不能生他更乐意,等得到手腻了,他还可以潇洒挥挥手,去找另一个停靠的港湾。” 江文怡若有所思。 “什么港湾?”梁淑欣又八卦起廖杉,“杉啊,我听说你过完年返校是和王川泽一起回来的?” 又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廖杉又泛起困意,“对啊。” 苏珂立刻耳朵竖起,美目瞪圆,“好哇,我就知道!” 廖杉无奈,“你们知道他是农村的吧?我也是农村的……” 梁淑欣抢先说,“所以你俩很般配?” 廖杉无语,“你就没想过我们也许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我是廖家村的,王川泽是陈家村的,两个村子紧挨着的。” 那怪不得了,苏珂突然抓住盲点,“那他怎么不姓陈啊?”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3节 廖杉已经昏昏欲睡了,“因为他娘姓陈……” 半晌没听到接下来的话,苏珂疑惑的坐起身来往旁边床上看,顿时觉得好笑,“说着话都能睡着。” 江文怡的声音在上铺响起,“她课太多了,我看了廖杉的课表,一周二十多节大课、六个科目,再加上日常的训练,还要跟着你学俄语。” 梁淑欣同情的说,“飞行器设计还真不是好学的。” 第二天,美美睡过一觉,廖杉精神充沛,出过早操后和江文怡去食堂吃饭。 两人正吃着饭,丁旭升自来熟的端着餐盘坐过来,把一个鸡蛋放到江文怡的餐盘里,“这个给你吃。” “我自己有。”江文怡皱眉,立刻把那鸡蛋还回去。 程德霖和王川泽这时候刚好走进食堂,程德霖仿佛有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江文怡的能力,他几乎立刻就看到了江文怡和凑上前的男人,警报声在他脑海中响得刺耳,顿时什么早饭不早饭的,他拉着王川泽迅速坐到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警戒敌情。 王川泽满头问号的被他拽着坐下,“我们还没打饭?” “等会儿再说。”程德霖紧张的盯着,现在哪里顾得上吃什么饭。 王川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一阵无语。 周围来往的同学端着餐盘疑惑的看着面前空空坐着的两人,这个时间来食堂的人都是来吃早饭的,这两人不吃饭干坐着干嘛?难不成闻闻饭香就能饱了? 王川泽忍不住捂脸,太丢人了,他用力扯回自己的衣角,低声说,“我去打饭,你……你在这看吧。” 程德霖敷衍的点点头。 王川泽起身离开。 那边丁旭升还在试图感化冷美人,“我是真的很欣赏你,江文怡,给我个机会,我是真的很想和你有一个家。” 关键词触发昨晚的记忆,江文怡是个能很快灵活运用的好学生,立刻回答道,“抱歉,我不能生。” 丁旭升闻言震惊,整个人都傻了,“怎么会?” 江文怡面色平静的补充上细节,“初中时有个冬天我不小心从桥上掉河里了,过了好一阵才游上岸,还因此发了好几天烧,医生还说我因为在冰水里泡了太久,伤了身体,以后会子嗣艰难。” 听她说得这么详细,有时间有地点的,丁旭升难过但也只能接受。 他拿起那枚被拒绝的鸡蛋,犹如他的心一般,又转头珍重的看向廖杉,“你要吗?” 廖杉怔愣的眨眨眼,应该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紧接着又听丁旭升问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廖杉倒吸了一口气,好家伙,还真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不是,这大哥之前一直一颗红心向江文怡,怎么就这么突然转向她了? 第23章 算什么女人 王川泽端着两个餐盘回来, 惊讶的发现不远处事件的主人公居然换了人。 廖杉也纳闷,搞不懂丁旭升是怎么想的,她和这人都没什么接触, 只记得这位像狗皮膏药般纠缠着江文怡。 她对狗皮膏药没什么兴趣,下意识的想要拒绝,“抱歉, 我也——” 丁旭升狐疑的打断她,“你不会说你也不能生吧?” 廖杉噎住,“……”她确实是想要这么说。 但丁旭升这么一问,廖杉要是再这么说, 反而让刚刚江文怡说的话可信度大打折扣,像是她们两人糊弄人似的,虽然她俩确实是在糊弄人。 不过片刻,廖杉也是有几分急智的, 她迅速找好新的借口, “我是想说我也生育困难,我是o型血。”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这辈子这具身体是什么血型。 丁旭升懵了,“o型血怎么了?” 廖杉用一种“不会吧,这你就不知道”的诧异眼神看着他, 然后好心的给他解释,“胎儿的血型会刺激o型血孕妇体内产生一种特殊的抗体,这种抗体可以通过胎盘回到胎儿的体内, 破坏胎儿血细胞, 引发溶血症。同时研究表明, o型血女性在生第一胎的时候出现新生儿溶血症的概率是比较低的, 从第二胎往后的孩子出现这种病症的发生率会大大提升。所以医生都建议o型血女性最好只能生一个孩子。” 丁旭升被她头头是道的言论彻底说懵了。 正在偷听的程德霖也悄悄问旁边的王川泽,“那小丫头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王川泽点头, 他在书上看到过,“这种新生儿溶血症是没办法根治的,得了这种病的孩子大多在出生不久后就夭折了。” 程德霖惊讶,“这么吓人啊。” 王川泽张了张嘴,还是没多说什么。听起来是很吓人,但廖杉刻意漏掉了一个重要的前提,o型血女性的丈夫是非o型血型,才会出现她说的那些事情。如果男方同样是o型血,那么生多少孩子都没事。 丁旭升终于回过神来,在大庭广众下接连被两个女孩拒绝,尽管她们给出的理由听起来也很可怜,但他还是觉得十分丢脸,恼羞成怒的站起来,冷哼道,“怪不得你们一直没对象,原来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不去祸害好青年!一个不能生、一个只能生一个,你们算什么女人!” 本来没注意这边的同学们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江文怡没想到除了不要脸、听不懂人话以外的人会突然变了个模样似的,她气恼无比,又不知该说什么,“你、你——” 廖杉的脸也顿时耷拉下来,把手上的筷子一下子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正准备指着对方鼻子骂,“你——” 可有人打断她开大,程德霖手一撑桌子,动作利落的翻跳过来,颇为潇洒的如同天降,他站在丁旭升面前,皱眉很是不高兴的说,“这位同学,你怎么能这么说两个女孩子呢?咱们学校的女同学这么少,自然是要好好关照爱护的,而且能考上军校的女生各个都很厉害,你怎么能这么简单粗暴的用生育价值来质疑她们?建国都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时代在进步,你的思想怎么还这么落后?我真怀疑你平时在学校有没有认真听课……” 他絮絮叨叨一大通,简直像和尚念经,丁旭升几次暴躁的想要打断他的话,却根本找不到可以切入的话口。 江文怡反应过来,瞪了程德霖一眼,这又有他什么事啊?! 程德霖察觉到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立刻忘了其他人,转头对着江文怡颇有些谄媚的说,“我不介意的,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吗?” 江文怡又瞪了他一眼,“这有你什么事啊?你不去吃饭吗?” 程德霖晕乎乎的转身走回去,重新坐到王川泽旁边,双手捧着脸颊,表情荡漾,“她关心我吃没吃饭~” 王川泽险些被一口米汤呛住,很是难言的侧头看了程德霖一眼。他从来没这么强烈的感觉到这人是个傻的,而且、而且……他一时很难想出一个合适的词语能准确形容程德霖。 王川泽不知道,后世有一个词会很适合程德霖——“恋爱脑”。 他忍耐道,“你快吃饭吧。” 在程德霖离开后,丁旭升刚要开口继续暴起,廖杉抢先开口,“你先别说,听我说——” 她却一下子卡壳了,实在是刚刚想说的话几乎都被程德霖说完了。 廖杉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如果只是用‘能不能生’这条标准衡量的话,公鸡也下不了蛋。” 说着,她的目光轻蔑的上下打量着丁旭升,“嗯,就也挺没用的。” 周围看戏的同学们忍不住憋笑。 丁旭升涨红了脸,说又说不过这丫头,他又不能真的对着女孩动手,只能难堪的落荒而逃。 王川泽也轻笑起来,忍不住摇头,真是想不开才会招惹这小姑娘。 他看着那重新坐下吃早饭的小姑娘,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她低低的在后脑勺扎成一个松散的“兔子尾巴”。 这可是个牙尖嘴利会咬人的兔子。 虽然自此之后,廖杉和江文怡的名声在男生里一跌千丈,但两人也并没有当回事,江文怡甚至可以说是乐见其成,而廖杉是真的不关心,是课还不够多、还是作业不够做? 而且她更关心电击棍。 没错,电击棍这东西廖杉用各种废弃材料做出来了,就是外观不太好看,她拿在手上不知道的人看到只会以为就是根拖把棍,看起来莫名其妙又搞笑,而且也不方便携带。 廖杉一直在思考怎么把它改造的更加好看、不是,是更加便携。 正巧大一下半学期她们学到了枪械组装,廖杉一下子有了灵感,她要把这玩意儿改造成手枪的形状! 有什么比手枪更加炫酷、又便携,掏出来兴许都不需要放电,就能先把坏人吓跑了。 廖杉越想越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说干就干,等到周末一放假她就去了废品回收站,准备淘换些材料改造成手枪外壳。 她刚走到巷子口,就发现巷子里比平时热闹,人来人往的,简直要挤满了这条狭小的小道。 廖杉疑惑的踮起脚朝远处眺望,发现这些人都是走进了一个小门头房,那门头房上悬挂着一个牌匾,上面赫然用黑笔写着几个大字——“陈二手电器行”。 随着人流,廖杉也好奇的走进这家小店里。 店里不算大,摆放着作为样品的收音机、手电筒、缝纫机,每样东西旁边都站着一个演示它怎么用的店员,廖杉多看了两眼,就从它们拼拼凑凑的外表看出这些东西怕是用一些废弃物品重新组装起来的。 廖杉好奇的又去看屋子中央被人们团团围住的东西,她费力挤进去些才看到,原来是一台二手电风扇。 现在正是热时候,每年夏天人们都只能打着蒲扇试图凉快些,可这样也累。 突然有一天报纸上刊登了一篇文章,他们第一次听说“电风扇”这种新奇玩意儿,都赶来二手电器行瞧热闹,这一瞧可就走不动道了。 这电风扇插上电就能产生风,可比摇蒲扇省力,而且风也大。 人们挤挤攘攘的凑在风扇前感受着凉快的风,谁都不愿意走。 柜台后的陈二爷也不介意这些人“蹭风”的行为,他乐呵呵的数着记在笔记本上的订单,这些日子卖得最好的除了最便宜的手电筒外,就是电风扇了。总会有人吹着吹着就忍不住心痒痒下订单了,和人挤着吹风哪有搬家里一台、自己一个人吹风舒服。 廖杉看到柜台后的熟人,这才发现原来这家二手电器行和废品站是同一个主人,她打趣道,“哟,您老可真厉害,另起炉灶还能烧这么热乎。” 陈二爷抬头见是熟客,也笑着拱手,“小丫头来照顾下二爷的新买卖?现在店里最受欢迎的就是电风扇了,别看它旧、像破烂似的,可照样好用,而且我们店就在这里,要是用坏了还能拿回来维修。一台电风扇只要十二块,要知道全新的可是要卖三十块呢。” 廖杉听着却是暗暗吃了一惊,五分钱一斤回收来的废铜烂铁重新加工组装一下,转头变成能卖出十二块的成品风扇,可真是暴利啊。 要知道她一个月补贴才五块钱,下下个月记入新学年后才会再涨一块钱,一台风扇顶她大二后三个月的补贴了。 廖杉眼睛一转,突然有了个想法。 “我哪有这么多钱啊。”廖杉婉拒,“我来是想淘换些材料做点小东西。” 陈二爷也不失望,反正他都已经有那么多订单了,“成,那你去我家院里找去吧,我家那口子看着那边的摊子,你和她讲是老熟人了,让她还按之前的价格给你算,要有零头就给你抹了。” 廖杉笑眯眯,占了便宜她不介意说两句好听的,“您老豪气,祝您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她走出二手电器行,心中也是一片激荡。 也祝我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廖杉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道。 很好,现在电击棍先放放,她要准备干一票了。 第24章 天才小兔 又是一年新生入学, 十月一日,既是庆祝国庆也是军校的开学典礼,从高年级开始, 各个专业依此列队踢正步接受检阅。 机械工程系的大三学生绕操场一圈后走到看台上在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旁边落座,程德霖挨着王川泽坐下,迫不及待的问, “大二开始走了吗?” 王川泽看着下面操场上迎面走来的人,“刚开始。” 廖杉作为大二飞行器设计系唯一的女生,举着牌子走在一众男同学前面,喊口号的班长站在队伍中间, 她在最前面听不真切,但脚下的步子有条不紊,标准到位的姿态丝毫不比她身后的男生们差。 “那就好,没错过。”程德霖松了口气, 从军服口袋里掏出个小东西, 手指一按开关,清凉的风瞬间扑面而来。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4节 王川泽听到响动,闻声侧头看来,惊讶的看着程德霖手上的东西, “你拿的是什么?” “这个啊,小风扇。”程德霖拿着小风扇伸到王川泽面前,“怎么样, 风也不小吧?和我们——” 他的话紧急刹车, 险些要说出他们在外面和陈二爷做生意的事情, 程德霖连忙改口, “和我们在外面看到的那种风扇差不多吧?” 王川泽惊奇的看着这小风扇,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小的风扇, “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可是我从一个大一学弟手里高价买来的,这东西可让他们新生在军训时好过了些,听学弟说,这小风扇是一个学姐卖给他们的。”程德霖压低声音悄悄说,“我们这年级又没有女生,大二那些女孩能跟机械沾边的也就和你一个专业、都是飞行器设计系的那个廖杉。” 说到这,程德霖忍不住吐槽,“你们不是学造飞机的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跟风扇干上了。” 王川泽不回答,伸手问他要,“风扇借我看看。” “这东西可少了,那丫头没做多少卖给新生——”程德霖有些不情愿,他从学弟手里买来花的钱都够从陈二爷那儿买一个大的风扇了,他也正稀罕着。 这时他的目光却看到操场上一人出现,二话没再多说把小风扇塞给王川泽。 程德霖兴奋起来,“材料科学与工程系可终于上了。” 江文怡就是这个系的。 王川泽拿着那小风扇审视着,上面是扇叶,下面的手柄似乎是用了手电筒的下半部分,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枚一分钱硬币,塞进手柄拼合缝隙里,一个巧劲就撬开了。 只见里面结构出乎意料的简单,两根红黑电线、一块电池、一个小电机,王川泽立刻就明白了,电机能够实现电能向机械能的转换,从而驱动扇叶高速旋转,产生风能。 虽然东西看着简单,但能想到将电风扇缩小、设计成这么便携的手持小风扇,这般的创新实在是卓越超群。 王川泽忍不住在心中感慨,那小姑娘总是能让他一次两次为之惊叹,甚至让他自愧不如。 程德霖心神被江文怡吸引,等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回神,看到王川泽手上的东西,他脸色大变,“你怎么给拆了?!” 王川泽神情平淡,“放心,我又不是装不回去。”说完,修长的手指三两下将各个零件归位,合上外壳,恢复原样。 程德霖见他这么轻巧组装好,心头不由一动,“你说我们要不要也……” “不要。”王川泽回绝的干脆,轻轻的扫程德霖一眼,“和个小姑娘抢生意,你不要脸我还要。” 程德霖讪讪,“我这不就一时想到了。” 王川泽接着说,“而且你是不是忘记她和江文怡还是室友了——” 程德霖立刻说,“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王川泽嘴角微微一勾,视线远眺落到对面看台上的女孩身上,真是厉害啊…… 还不知道自己在未来领导那儿的印象已经拔高到“厉害的小天才”的廖杉坐在看台第一排扶着牌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可没觉得自己做出手持风扇是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这东西在后世稀疏平常,她也只是见天时地利人和,天气炎热又正值下届新生即将到校军训,不趁机赚一笔可就可惜了。 思想教育他们这些军人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不能赚老百姓的钱,可没说不让赚战友的钱啊。 廖杉十分心安理得的赚了个口袋鼓鼓。 她坐在看台上走神,算算时间大嫂差不多要生了,下次寄回家信和包裹的时候不如再去扯一些柔软的布给小孩做尿布用吧,她还有好几张布票没用…… 大二似乎和大一没什么差别,一样繁重的课业,一样不做人的沈老头。 沈长城拿着廖杉交上来的作业,脸上的不满有一大半不是装出来的,他是期待越高失望越大,“升阻力算错了导致升力也推算错误,升阻力你怎么能算错呢,在机翼面积固定的前提下,它只跟攻角和速度有关。还有这里,你连马赫数公式都套错了……十道推算题你错了一半,你就是这么证明自己不比男生差的?” 薄薄的一张作业纸被沈长城拿在手里晃了晃,廖杉窘迫羞恼,只觉仿佛像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沈长城眉头紧锁,板着脸,“回去给我重新把书上的公式全部抄十遍,这些题目你拿回去重新做,明天上课我要再检查,我倒要看看你能自己做对几道题。” 廖杉拿回自己的作业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坐下,看着纸上的题目重新从头推算。 在她离开后,下一个同学把作业交给沈长城。 沈长城一道道题看下去,脸上突然浮现一个笑容,被气笑了。他没想到刚刚说出的话,这么快就被现实打脸。 廖杉那丫头还真不比男生差。 刘忠见刚刚还板着张脸怪吓人的沈老师看到自己的作业居然笑了,他心底忍不住得意起来,真以为自己做得不错。 沈长城面带微笑的看向面前的学生,“我觉得你挺适合做宣传工作的,有没有考虑过转专业?” 刘忠以为老师是在夸奖他的字写得好,自谦道,“您的作业我自然有认真写。” 沈长城表情不变,继续用关爱傻子的眼神喷洒“毒液”,说道,“你就是这么认真的把每一道题都做错的?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考虑下转专业,简单轻松的宣传岗更适合你,飞机不是你能玩得转的东西。” 刘忠脸色一下子僵硬。 廖杉抬头看了一眼讲台,就见沈长城像变脸似的很是和蔼的对着班上男同学说话,她的心似是一瞬间被针扎了一下,一直以来撑着的一口气全散了。 冷风呼呼的顺着破洞刮进来,廖杉心灰意冷,突然有些茫然,她一直为之努力的争取一个公平对待真的能做到吗?她真的能参与进战斗机研发这种只有男人能做的项目里吗?会不会她拼尽全力的努力最终会被一句“你是个女人”就轻描淡写的挡在门外? 下课后,廖杉脚步沉沉的离开,身体已经形成肌肉记忆,在她脑袋乱糟糟的时候就把她又带到了图书馆。 站在图书馆门口,廖杉回过神来,来都来了,她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去,上了二楼,走到常坐的座位上坐下,翻出书和笔记本,开始默写起沈长城布置的额外作业,一行行公式从她笔尖流出,跃然纸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也没多久,廖杉突然觉得眼前的字变得模糊起来,她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她的眼中已经盈满湿润的泪水。 廖杉立刻把笔记本推远,她不想让眼泪滴到本子上,让任何人发现她这片刻的软弱。 她站起身,低着头匆匆走向图书馆另一头学生们不常走的楼梯。 因为二楼西门外就是公共厕所,味道不是很好闻,图书馆西边的楼梯一般没什么人经过,学生们大多都是走东边的楼梯。 廖杉经过公共厕所,顺着楼梯向下走,走到楼梯转角的隐蔽处坐下,她抱着腿,将头埋在膝盖上,一直强忍的泪水才终于决堤,在军绿色的裤子上晕开一片难看的深色。 在室友们看来她拼命三娘般的用功,实际上廖杉只是为了让自己不停下来。她怕一停下来,负面情绪就会如滔天骇浪般压来,就如此刻。 她忍不住在心中抱怨,真是倒霉,明明她在现代都已经做到汽车工程师了,事业有成、有车有房,却莫名来到七十年前重新来过。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是造飞机的料吗?可她就要强求。 为了廖家村的女孩们、为了绿皮火车上那些年轻的志愿兵、为了她自己,她都不能做逃兵。 廖杉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吸了下鼻子,她就崩溃这么一小会儿,很快就好,一会儿她就继续学习。 如果未来有人会拿“你是个女人”来拒绝她,那她就用足够让人无法拒绝的能力来为自己争取一张入场券。 她是一定要造飞机的。 王川泽把面前的书合上,笔记本和文具收拾进包里,他抬眼看了一眼远处的桌子,桌上笔记本还摊开着,却不见人影。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桌子对面埋头画图的程德霖知会一声,“我回寝室拿东西,晚上还有试验技术课,就不回来了。” 程德霖头也不抬,手冻得僵硬,颤颤巍巍的画着图,“行,我画完这张作业就也回去了。”要不是寝室里的桌子摊不开这么大的纸,他还真不想这么冷的天呆在图书馆里。 王川泽背上包,没有朝着东门走去,反而向着西边走去,他更习惯走那边的楼梯,离男寝宿舍楼更近。 推开紧闭的木门,经过厕所,王川泽正准备顺着楼梯向下,却从楼梯间隙中看到了坐在下方那人。 她时不时耸动抽噎的背影,伴随着断断续续的低喃。 “想回家……太难了……我就歇一会儿……” 王川泽默默站着,片刻后放轻动作退回了图书馆内。 感受到对面座位又有人坐下,程德霖抬头看到去而复返的人,惊讶道,“你不是说要回寝室拿东西吗?” 王川泽面色自若,“我突然想到不用拿也行。” 程德霖没多想,“那你帮我看下东西,我正好想去上个厕所。”说着他就要站起来。 王川泽迅速的起身伸手按在他肩膀上,“你不想。” 程德霖被他按下去,他满头问号,“我想啊。” 王川泽没退让,坚持道,“你不想。” 程德霖只觉莫名其妙,“你也太奇怪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想不想上厕所的?那你知道我的膀胱现在都在尖叫了吗?” 王川泽不知道怎么回,还好这时廖杉脸色平静的拉开西门走进室内,鬓角头发湿润,她把手上残留的水擦到裤子上,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王川泽放开程德霖,“好了,你去吧。” 程德霖:??? 他仍摸不着头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见王川泽没再拦他,忍不住问,“那我真去了?” 王川泽点点头。 程德霖这才一步三回头满头雾水的去了厕所。 等他回来,王川泽又背着包要走。 程德霖疑惑,“你不是说不用回寝室拿东西了吗?” “又想了下,还是要回去拿。”王川泽说着,眼皮撩起,轻描淡写的扫过那拿着笔埋头写着的女孩,背着包径直离开。 眼睛红红的,更像兔子了。 程德霖自始至终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王川泽一阵一阵的,跟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第25章 拳头硬了 一夜之间, 大雪覆盖整个校园。 此时天才蒙蒙亮,离起床的号声响起还有些时间,学生们都还沉浸在梦乡中, 对窗外白茫茫的世界一无所知。 一团松散的雪被人扔到窗户上,在窗玻璃上像炸开的烟花般散开。 这一响动吵醒了室内的女孩们,她们似是已经习以为常, 翻个身裹紧棉被,只有上铺的江文怡蹬蹬从床上爬下来,裹上军大衣走到窗边。 她推开窗户,冷冽的风迎面扑来, 外面一片洁白,站在宿舍楼前的年轻男人穿着军大衣站在雪地里格外扎眼。 程德霖看见她,张开双臂兴奋的挥舞。 江文怡就知道是他,能搞出这些怪动静的人除了程德霖没有别人了。 她是真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 这么早他来砸窗户是干什么? 程德霖笑眯着眼, 夸张的把口型做明显,一个字一个字对着楼上窗边的女孩无声说道,“新——年——好——” 1955年的第一天,程德霖想一睁眼看到人就是江文怡, 也希望她能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说完他也不等江文怡回应,挥了挥手就自顾自开心的跑开了。 江文怡无语,赶紧把窗户又关上, 她正要转身回到暖和的床上再眯一会儿, 却突然感受到一个硬物顶在后腰上。 “对不起, 我是警察。”廖杉故作深沉的说。 苏珂抱着被子坐在床上, 被她逗笑,“你这是在演什么啊?” 廖杉收起手上的东西, 表情深沉的吹了下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你不懂。”现代经典警匪片台词而已。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5节 梁淑欣趴在上铺床上往下看,八卦的问,“是程德霖吧?” “嗯,莫名其妙的。”江文怡不愿多聊,转头好奇的看着廖杉手里拿着的东西,“你做出来了?现在这个叫什么?□□吗?” 在她的理解里,之前廖杉说的电击棍是因为拖把棍的外形,那现在外形变成手枪,名字应该就叫□□了。 “其实还是电击棍。”廖杉手指扣下扳机,啪的一声,从枪口探出一对电击头,中间相距不过一指宽度,隐隐有一道电流快速闪过,足以窥见其威力。 廖杉拿着自己做出的“手枪”,得意的说,“120伏电压,瞬间产生的高压脉冲能把一个成年男人电晕五、六个小时了,配合这充满威慑力的外形,是居家旅行必备防身物品,现在接受预定。” “我要一个。”江文怡听懂了,理论上人体能承受的安全电压是36伏,120伏确实能够电晕一个人了。 “我也要一个。”苏珂图个新鲜,而且她也不缺钱。 两个订单了,廖杉又兴冲冲的看向梁淑欣。 梁淑欣对此不感兴趣,“我给你织一件毛衣,换——” 廖杉点头,“也行,都是室友,给你算便宜些啦。” 梁淑欣连连摆手,“我不要这个,我拿一件毛衣和你换些红薯干。” 廖杉更乐意了,一口应下,“行,等过年我回家给你搜罗些。”她是真吃红薯吃伤了,家里给她寄的红薯干基本都分给了室友们,梁淑欣尤其爱这口,又甜又有嚼头。 提起回家,梁淑欣贼兮兮的问廖杉,“你过年是和王川泽一起回吗?” 廖杉点头,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就算平日里交情并不深,但能结伴一块走自然还是要一起的。 苏珂咋舌,“没见过你们这种还没在一起就要一块儿回家过年的。” 廖杉才不搭理她们的调侃,她又不是真的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脸皮可不薄。 谈笑间晨起的号角声猛地响起,还在床上的梁淑欣和苏珂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快速换衣服、收拾床铺,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大雪天早操暂停,廖杉裹着军大衣吃过早饭就背着斜挎包去上课了。 因为前段时间王川泽搞出的动作,他通过分析米格-17飞机过往在空中的表现,利用数据层层计算后,居然得出了建议将机翼边缘加宽来提高机翼强度的提议,这引起了整个军工学院甚至空军部的震动,要知道目前上面下达的飞机试制任务就是仿制苏联的米格-17飞机。 如果王川泽的数据计算正确的话,那么国家仿制的第一架战斗机将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研究人员们根据他的推理和苏方工程师们探讨过后,发现可行性非常高。 王川泽一下子给空军部留下深刻印象,他甚至没碰过真正的飞机,仅仅是利用各种计算分析,就能这么准确的找到可以改建的地方。 这下军工学院的老师们大受刺激,甚至开始了偃苗助长。 廖杉她们才大二,就被要求制作飞机了。 当然不是真的飞机,是一比六十等比例缩小的飞机模型,要求利用过去所学到的一切知识来试着研发制作一架属于自己的飞机模型。 听起来很令人兴奋,但实际操作起来…… 廖杉交上去的方案被打回来这是第四遍了,两个小时的课,飞行器总体设计课的老师穆青从外观到性能质疑了个遍,实在是廖杉设计的飞机太奇特了。 如果说别的同学都是在米格系列飞机的基础上做了些变形,那廖杉完全是把人家的飞机回炉重造了,找不到一点相似的地方。 下了课,廖杉比其他人多了项作业,用过去学到知识佐证她设计的可行性。 她苦哈哈的下了课又去图书馆做这额外作业了,真就是大佬起飞,她们这些小鬼遭殃。 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到图书馆,廖杉看着厚得像棉被的雪突然起了玩心,说起来她也好多年没有玩过雪了。 她不着急进图书馆,反而在路旁蹲下身来,两手把雪推到一起,压紧再塑造出外形。 从廖杉手下逐渐有了形状的不是雪人,而是个长条的圆柱体,两侧是三角形,看上去有些怪模怪样,但其实她是在做自己设计的那架飞机。 廖杉兴致勃勃的想做出个雪模型,她哼哧哼哧的捏出个飞机的大概形状,双手就已经被冻得通红。 她搓了搓手,哈了口气,也算是玩过瘾了,该做正事了。 廖杉站起来几个大步上了台阶,走进图书馆里。 中午,王川泽从图书馆里走出来,没两步就看到了雪地里那架“飞机”,他皱眉,谁做的这么丑的飞机? 他忍不了,上去又精修了起来,加了亿点点细节,前置进气口、发动机喷管、机舱、尾板…… 不知过去了多久,王川泽终于满意了,这才想起要去食堂吃饭的事情,他连忙匆匆朝着食堂小跑过去。 下午,程德霖一下课就往图书馆跑,他借的书要到期了,今天必须要还上。 他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到了雪地里的那架飞机,他纳闷,“怎么只有飞机啊?” 不多时,雪飞机旁边又多了个雪导弹。 这一天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雪地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等到夜色深沉,路灯一如既往的恪尽职守,昏黄的灯光幽幽的笼罩着地上一堆雪做成的飞机、导弹、舰艇、坦克……白雪莹莹,让它们折射着灯光,看上去仿佛都在闪着细小的光芒。 今年廖二哥又特意赶来了北市和廖杉一起返乡。 不知道是不是今年人们的日子好过了些,坐火车的人格外的多,简直有了些后世春运的热闹景象。 廖爱党背着几个大包一马当先的挤过拥挤的人群,硬挤上了绿皮火车,他转头朝着廖杉伸手。 廖杉也使劲伸长了手,但还是被上车的、下车的人们挤得动弹不得,甚至被带着往后走。 她有些恍恍惚惚,莫名想到了那副《创世纪》油画,同样是伸着手的两人,但上帝和亚当的手指是碰到了一起,而她和廖二哥伸着的手根本碰不到,甚至被中间拥挤的人群挤得越发远离。 突然一股大力袭向廖杉的后背,她被推得向前一扑,没有功夫再胡思乱想。 后心窝被人重击,险些吐血的廖杉向后一看,只见王川泽又在蓄力,不等她反应又是一下大力的推搡,廖杉被推的又向前踉跄几步,挤过了好几个人。 廖爱党抓住机会,扒住车门,探身一把抓住廖杉的手腕,把人连拽带拉弄上了火车。 王川泽自己则轻巧的借着来往人拥挤推搡的力气往前挤,三两下从摩肩接踵的缝隙中挤出,拉着车门把手一下上了火车。 廖爱党找着空位置,廖杉后心窝还在隐隐作痛,她回头看了一眼王川泽,皮笑肉不笑,“我谢谢你啊。” 王川泽没多想,只言简意赅的答,“不客气。” 廖杉真要吐血了。 廖爱党找到座位,一扯廖杉的胳膊,“还站着聊啥,快进去坐。” 说完他又看向王川泽,微笑,“你坐最外面可以吧?” 王川泽没意见,廖爱党就一屁股挨着廖杉,坐到最中间,势要将严防死守坚持到底。 反正他就是看王川泽不顺眼,都是男的,连一起上个厕所都不行,真不大方。 坐了一夜的火车,第二天中午才到榉县,三人大包小裹的往村里赶路,等到了乡下的交叉路口,王川泽和两兄妹分开,他朝着陈家村走去,廖爱党和廖杉朝着廖家村走去。 和王川泽分开,廖爱党才和廖杉说起悄悄话来,“你没和他有什么吧?” 廖杉摇头,不以为然,“啥都没有。” 廖爱党犹不放心,担心自己妹子别是年纪小还啥都不懂,“你就没有过……额,就是时刻惦念着他、心情全被他牵扯着、为他伤心难过、想让他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吗?” 廖杉恍然,“还真有。” 廖爱党拳头硬了,就听廖杉接着说。 “你说的好像我老师啊。” 什么?廖爱党茫然的松开了拳头。 廖杉却是忍不住吐槽起来,“就是我信里和你说的沈老头,他总是因为我是个女的就处处看不上我、处处针对我,我时刻惦念着总有一天要狠狠打他的脸,等着瞧去吧,我可是要造飞机的人……” 廖爱党表情恍惚的听了一路的抱怨。 廖杉抬眼瞥了一眼,心中觉得好笑,要是按照廖二哥说的话,那她和沈老头多少有些“暧昧”了,真不懂他小小年纪的操得哪门子心。 两人一起踏进小院,陈美芬抱着个小娃娃正在院里溜达消食,见到他们顿时惊喜万分,“回啦?” 廖杉含笑点头,“回来啦!” 第26章 儿行千里母担忧 廖家的新成员是个叫廖寒露的小姑娘, 出生在寒露那天,才刚四个月大,小手小脚看得廖杉惊奇不已。 廖杉把小侄女的手放到自己手上, 惊叹,“居然小这么多!” 小婴儿遗传了廖大哥的皮肤白皙,大眼睛眨巴眨巴,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人。 廖杉一下子被萌到,脑袋凑到小侄女的怀里蹭着,“呀,这是谁这么可爱啊, 还身上一股香香的奶味儿~” 她虽然打定主意不婚不育保平安,但不代表她不想和香香软软的小侄女贴贴。 李秀英含笑的看着小姑子稀罕自己闺女,“这还要多亏了你寄回来的那罐奶粉,我奶水不足, 要不是那罐奶粉, 这孩子怕是有的饿了,哪能养得这么白白胖胖的。” 说到这,李秀英又不好意思起来,“那奶粉怪贵的吧, 你说你只买这东西就行了,做什么买那么好的布、还给我买了瓶雪花膏,这不是浪费钱吗?让我和你大哥怎么好意思。” 廖杉不在意, “能用得上的东西怎么能叫浪费。” 她看着包着小侄女的襁褓, 这块布本来是想拿来做尿布的, 算了, 廖杉还是闭上了嘴,说了估计更要说她浪费了。 李秀英觉得自己真是命好, 才能摊上这么好的小姑子,不光想着孩子还能记得她,她哪里用过那种大城市才有的雪花膏,就说周围四个村都没几个人见过这玩意儿。而且因为家里有个这么能耐的小姑子,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生出的女儿会被家里人嫌弃,会被骂是个赔钱货,就连外人也说不出什么风凉话。 她心里热乎乎的,亲近的和廖杉说,“你在家这几天多陪陪娘,娘有一回想你想得都掉眼泪了。” 廖杉惊讶。 “二弟寒假放得长,还有暑假,甚至今年农忙的时候还帮衬着家里干了几天活。”李秀英说道,“而你过年才歇这么几天,一年到头再也见不到人,娘可不心里挂念着。” 李秀英想起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廖杉心头一软。 但显然这句话不能套到全天下所有的母亲身上。 陈娟只有“儿行千里母担忧怎么还没有对象”,初一拉着王川泽来廖家拜年,一路上她都在数落儿子。 “你看看别人家,美芬姐就比我大三岁,人都有孙女了。”陈娟抱怨,“我呢?我只能守着冷冷清清的屋子一个人过日子。” 王川泽无奈,“娘,我也没不让你再找一个。” 陈娟瞪眼,一巴掌呼他胳膊上,“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孙子辈!我这个年纪在村里都应该照看小孙子了,孩子呢?我就问你孩子在哪儿呢?” 她也不是真的要王川泽回答,自顾自接着说,“没有孩子,你好歹有个对象也行,你连对象都没有!” 王川泽是真没想到,这次回家过年他娘会这么紧的催婚,也许真的是被廖家的小娃娃刺激到了。 陈娟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我看廖家那个小姑娘多好啊,你们还是一个大学的,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又是一个专业,多有共同语言啊,这样你都没能把人追到手,你能不能争点气啊!”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6节 王川泽无奈,他就压根没那种心思,谈什么追到手。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廖家门口,陈娟熟门熟路的往里走,“美芬姐,过年好啊,小露露醒着没?” 陈美芬拉开堂屋门,招呼道,“快进来,屋里暖和,正醒着呢。” 王川泽跟着他娘一块儿进了堂屋,就见正被李秀英指导着怎么抱孩子的廖杉,她小心翼翼的抱着个襁褓,看上去都不敢多动,听见有人进来,她和怀里的小婴儿一同朝着声响的方向看去。 五官长开了些的年轻女孩抱着个小婴儿,一大一小两张脸皮肤白皙、看上去有几分相像。 王川泽不由得脚步顿住,怔愣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划过心头。 陈娟稀罕的凑上前,语调完全不像数落儿子时那样,变得轻柔又俏皮,“小露露今天还能认得姨奶奶吗?” 王川泽回过神来,和屋里其他人礼貌的打招呼拜年。 一年不见,廖老爹和廖大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倒是最小的那个,廖杉的弟弟,他的头发越来越长了,梳了个马尾小辫扎在脑后,王川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实在是从没见过头发这么长的男孩子。 廖家人多热闹,陈娟真想呆在这里不走,可天色眼看就要暗下去,已经在人家家里蹭了一顿午饭了,她可不能不要脸的再蹭一顿晚饭,趁着陈美芬还没去做晚饭,陈娟拉着自己儿子赶紧告辞。 回家的路上,陈娟的怨气显然变得更加强烈了。 “我看你一天天就是读书读傻了,什么年纪该做什么事都忘记了。”陈娟絮絮叨叨,“你看看咱村里哪有像你这样都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了,还没个对象!我有你的时候,你爹才十九,比你现在还小一岁!你爹二十的时候就已经抱上你了,你现在二十了有什么?” 王川泽深吸了口气,继续忍耐。他娘平时自己在家寂寞久了,所以有时候话匣子打开了就很难合上,他要理解。 陈娟继续喋喋不休,“你看看和你一样大的青年哪个还没有结婚?王川泽,你就熬吧,谁能熬过你啊?等你年纪大了,你看哪个姑娘还愿意跟你,有更年轻力壮的小伙,谁选你啊!” 和他一样的大的青年,王川泽立刻就想到了一人,忍不住小声反驳,“廖爱党也没结婚,都上着学谁能结婚啊。” 提起这个陈娟更来气了,“人自己谈着对象呢!你看看你,都不知道自己找!不孝子!你是不是脑袋缺根筋啊,怎么就是不开窍!” 王川泽都想捂耳朵了,疾行几步,甚至等不及陈娟掏出钥匙开门,他一个加速,向上一跳扒住院墙,手一撑,利落的翻身跳进自家院内,动作极快的躲进自己屋里了。 陈娟气笑了,“好好好,嫌我烦了是吧?你就继续回你的和尚庙里当和尚吧。” 王川泽其实也没生气,就只是躲着不想再听他娘念叨。他甚至还有心思想,他娘说的也没错,一帮男生的军校,女生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可以说是和尚庙。 他现在还真想回学校了。 王川泽头一回这么盼着快点返校,在家呆着的每一天都要面临亲娘的嫌弃、埋怨、数落、指责,好像他这个年龄不结婚是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他忍,想到曾在书上看到过的,也许他娘是到了更年期了,才会这样子。 好在军校假期少,五天很快熬过去,王川泽和廖杉要一块儿回学校了。 一行人送到火车站,陈美芬紧紧拉着廖杉的手,“三儿……”她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怎么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感觉这闺女才刚回家,怎么就又要走了。 不同于这边的依依不舍的温情,另一边王川泽和陈娟就是相顾无言了。 陈娟已经看这油盐不进的儿子看烦了,口水都说干了也没用,她已经不想对他说话了。 被廖杉安慰好的陈美芬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这对沉默的母子奇道,“咋了,这是?娟子 ,快和你儿子说说话,这一走又是一年见不到面了。” 陈娟这才挤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滚吧。” 王川泽神态自若的点点头,利落的敬了个礼,“您保重,我回去读、当和尚了。” 陈娟被他改口的后半句又气了个仰倒,这小子该不会又铁了那个牛心真要当和尚吧? 陈美芬:???什么当和尚?小王不是学造飞机吗?改修禅了? 廖杉站在一旁低着头,不让别人看到她憋笑的表情,没想到未来领导年轻时候还挺会气人的。 回到学校,廖杉的日常除了其他各个科目上不完的课,就是制作飞机模型,一版版不断修改完善的图纸,一个个零件按照图纸做出来,不知不觉时间也一天天过去了,冬去春来,夏天将至。 廖杉戴着面具把最后一个零件焊接到飞机模型上,轻薄的衬衫袖子被她挽到胳膊肘上,随着铁水慢慢凝固,这个花费了她几乎一整个学期的时间、掏光了她全部积蓄的飞机模型终于做好了。 她把面具放到操作台一旁,随手从胸前灰绿色的工装背带裤口袋里掏出一支笔,在桌上一旁的草稿图纸上打了个勾。 廖杉重新审视了一遍图纸上的零件安装图,没有一步遗漏掉,她这才转头审视起桌上的飞机模型。 瞧瞧这流畅的机身、锥子形的机头,还有这漂亮的机翼和可收纳的起落架,廖杉越看越满意,有种看自家孩子的感觉,特有成就感。 只是一个小飞机模型,胸口的成就感就涨得厉害,廖杉不敢想未来有一天如果真的造出了真正的战斗机,她会膨胀成什么样子。 大概会昂着头用鼻孔看沈老头吧。 廖杉看着小飞机美滋滋想着,越看她越有种奇妙的感觉,她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小飞机的这个大小,这不是和现代的无人机差不多大吗? 廖杉在现代见过一次无人机,是公司请人用无人机航拍新品汽车驶过公路的广告。 她突然想到什么,等等,现在是不是还没有无人机? 那她是不是可以…… 廖杉眼神更加狂热的盯着桌上的小飞机。 如果她的这个想法能实现,那么也许她的履历会增添非常漂亮的一笔。 第27章 神来之笔 教室里, 六张课桌拼在一起,偌大的桌面上摆着一架架形态各异的飞机模型,这些是大二年级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同学们这一学期的最终作业, 所有任课老师都在审视考量,他们将会根据这些飞机模型打出一个综合分数。 这些模型大多带着明显的苏式风格,造型硬朗, 大同小异,一眼能看出来苏联米格系列战斗机的影子。只有一架飞机模型在其中可以说是鹤立鸡群,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怪异的突出,像制造它的人一样, 一个班的男生只有她一个女生。 沈长城就欣赏不来廖杉做的这架飞机,俯瞰其外形像个冲射出去的箭头,常规的双发双垂尾变后掠中单翼方案,机翼为变后掠中单翼, 机背小角度向后衍生再与主机身平行, 整体看上去圆滑又流畅,奇怪极了,一点都不硬气。 心里这么想,他嘴巴上下一碰, 也吐槽着说了出来。 廖杉在心中默默腹诽,这叫流线型风格,可是后世非常流行的一种造型语言, 被广泛应用在汽车、甚至到各种家用电器的外观设计上。 但她现在只能从空气动力学角度解释, “这种形状能减少飞机在高速运动时的风阻。” 这下沈长城无话可说了。 这丫头总这样, 总能搞出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怪东西, 偏生她还能头头是道的解释清楚,仿佛她设计的那些怪东西是非常合理的存在似的。 沈长城撇嘴, 在纸上写下给廖杉打的分数,九十分,十分扣在奇怪的外观上。 综合所有老师的分数,廖杉这次作业的分数并不是班上最高的,她也不在意,毕竟这么未来科幻感的设计对这帮务实派老师们来说还是太超前了,她自己喜欢就行。 打分点评过后,两个小时的课就这么结束了,沈长城和飞行器总体设计课的穆青老师点着几个同学,让他们把做的模型留下,学校会专门做一个橱窗进行展示。 沈长城想起廖杉做的那个飞机模型,虽然看着是奇怪了些,但展览给之后的学生们看看也可以,他转头刚想喊廖杉让她也把作业留下,就见女孩抱着自己的飞机屁颠屁颠的跑出教室了。 沈长城一阵无语,也就这丫头这么稀罕那怪飞机了,谁还能抢她的似的。 廖杉可不是稀罕吗,这小飞机她可是打算再改造利用的。 自从想到无人机之后,廖杉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要知道现代无人机可不仅仅只是用于航拍、测绘等,它还可以是携带炸弹的靶机和非常优秀的“侦察兵”,在现代军用无人机都已经成长为空中军事力量的一员了。 这飞机模型花了廖杉那么多钱,她当然不能只是让它作为一个模型,可一定要物尽其用。 廖杉大胆的想法就是要将这飞机模型改造成军用无人机,如果能成功的话将会是她履历上非常漂亮的一笔,也许还能帮她敲开战斗机研发的大门。 虽然廖杉只接触过一次航拍无人机,但基本原理她还是知道的,这种利用无线电遥控设备和自备的程序控制装置操纵的不载人飞机,也可以由车载计算机完全地或间歇地自主地操作。这不就是触及她的老本行了,廖杉在现代可是汽车工程师,任职于一家主攻新能源汽车研发的汽车公司。 廖杉不着急改造飞机模型,这架小飞机只能说是皮肤,她要先把“骨架”搭建出来。 她先尝试着做现代见过的那种无人机,廖杉不再泡图书馆,改成泡操作室。先用轻质金属焊接出一个十字形的机架,把电机装到中央,四角装上木质的螺旋桨,接着她又花了些时间和精力研究着制作出一个简陋的控制器,以至于能控制无人机飞行,最后是配对遥控器的接收器…… 在摔坏了十六个螺旋桨后,等廖杉终于成功做出了初版粗糙版本的无人机,操控着其飞在空中悬停住,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先看着空中的东西沉默了。 中心鼓鼓囊囊缠在一起的电机、飞行控制器和遥控接收器,四条支架上的螺旋桨飞快转着几乎如残影,还有暴露在外面的凌乱焊接的黑色电线,廖杉还为了让整体看上去统一些,特意把机身刷了层黑色油漆…… 导致现在廖杉怎么看都觉得悬在她头顶上的这玩意儿看上去也太像个特大号黑蜘蛛,还是个会飞的大黑蜘蛛。 她这么想着,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太丑了,丑的吓人。 廖杉赶紧多看了几眼她之前做的漂亮小飞机模型洗眼睛,要抓紧把骨架放进皮肤里了。 可没等她开始做,钱包先歇菜了。 廖杉放下焊接到一半、没了电线用的小飞机,幽幽的看了一眼满目绿意的窗外,“啊,天气热了,又到了卖小风扇的季节了……” 正好算算时间,新一茬韭菜,啊不是,是新一批新生不久后就要入学了。 廖杉暂停无人机的研发,转头又去做手持小风扇了。 晚上十点多,学生们大多都回到寝室休息了。梁淑欣趴在上铺的床上透过窗户向下看,宿舍楼下,年轻男女相对站着,两人中间距离不远不近,似是在说着什么话,这已经是当下看来非常暧昧的事情了。 这对年轻男女梁淑欣都认识,女生是她的室友苏珂,男生是她班上的同学,叫徐铭,长相是军校里排得上号的,性格也挺温和的,和烈性子的苏珂倒也算是般配。 梁淑欣不禁感慨,“看来有人要好事将近了。” 廖杉坐在下面书桌前组装着手上的小风扇,头也不抬,“谁好事将近了?” 梁淑欣向下一看,看到廖杉和她手上不停的动作,忍不住调侃,“风扇学姐,你还没做够风扇吗?” “这是最后一个。”廖杉又不打算从商,就算小风扇卖得好她也没忘记赚钱是为了做什么。她突然反应过来,抬头疑惑的看向梁淑欣,“风扇学姐?谁?我吗?” 梁淑欣乐了,“你还不知道?” 廖杉摇摇头。 “你不是卖了好多小风扇给大一的新生们军训时用吗,那些大一的小孩们就这么叫你风扇学姐了。”梁淑欣给她解释道。 江文怡刚洗漱完回到寝室,也忍不住开她玩笑,,“廖杉,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改名叫风扇了?” 廖杉无所谓的耸耸肩,不就是个外号,随便别人怎么叫。 苏珂面色红润的回到寝室,梁淑欣立刻调转目标对准她调侃,“苏珂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冷风吹的。”苏珂嘴硬。 梁淑欣笑得肚子疼,“我都不知道才九月的天,就有冷风能把人脸吹红……” 第二天,廖杉把手持小风扇交给一个大一的学弟,清掉了所有的订单,鼓鼓囊囊的口袋在进了一趟电工器材商店就瘪下去了大半。 她继续改造无人机的研究,忍着心痛把小飞机驾驶舱后、机身尾部以及机翼两侧各焊出一个圆形的洞,把电机、控制器等都藏在机身里面,和桌子上那个丑丑的“大黑蜘蛛”同样的骨架就这么被填充进了小飞机的皮下。 廖杉兴奋的找了个无人的空地实验,遥控着小飞机成功起飞,接着是前进,却只见小飞机在空中晃了几下,身形不稳,随即突然自由落体,一头扎进草地里“坠机”了。 心疼的看着机头砸出的凹坑,廖杉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同样的东西,为什么“大黑蜘蛛”就可以顺利飞行,但小飞机就不行?她想来想去,问题只可能是出在外观皮肤上了。 廖杉只能又调头去图书馆查资料,一定是她设计飞机外观结构的时候仍然有不合理的地方,所以才导致了小飞机飞行的失败。 草稿纸上一行行潦草的数字由上到下,从升力、推力、阻力到机翼宽度、展弦比、尾翼后掠角……廖杉算了四遍,有三遍算出的答案都不一样,算来算去,她都快算疯了。 程德霖来到图书馆查资料写论文,见前面那桌的女孩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不禁和坐着的王川泽说,“呦,这丫头有段时间没见到了,这是偷懒了多久,这么拼的赶作业。”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7节 说着他坐到王川泽对面。 王川泽懒得理他,继续抄着书上的资料,这是他准备写到自己的毕业论文里做案例分析的。 廖杉还在埋头苦算,又从头重新推算,半天后,得,第四个不同的答案了。 她苦哈哈的想,要是有计算机就好了,把数据和公式导入,程序就能自动算出最正确的答案。可现在计算机都还没在国内出现,所有的科研人员都是用最原始的人脑计算。 廖杉叹气,小脸像苦瓜一样皱皱巴巴,她怎么就来了这个啥都没有的年代…… 放下手里的笔,廖杉沮丧的中场休息,她靠到椅背上,抬眼向前看,目光突然落到不远处伏案苦学的年轻男人身上,顿时眼睛一亮。 现在没有计算机,但有可以媲美计算机的“人脑计算机”啊! 这位可是通过数据分析算出了米格17飞机的改进方案! “救星救星……”廖杉小声嘀咕着,一边撕下一张新的草稿纸,急匆匆在纸上快速写下一行字。 一个纸团从程德霖的头顶上飞过,落到王川泽面前摊开的书上,他看着突然出现的纸团愣住。 程德霖听到响动抬眼看来,看到王川泽面前的纸团,他的腰杆都瞬间直起来了,他快速回头瞥了一眼,只有廖杉一人坐在那个方向,这个纸团无疑就是这丫头扔过来的。 程德霖转回头来,对着王川泽促狭的笑道,“小姑娘还挺主动啊~” 王川泽显然也想起程德霖之前给江文怡扔纸团的事,他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紧张的愣愣看着面前的纸团。 廖杉心里奇怪,他怎么一动不动的? 见王川泽看过来,廖杉赶紧用眼神示意他拆开纸团看。 王川泽只好缓缓吐出一口气,喉结上下一动,拳头攥了一下很快松开,放下右手拿着的笔,去拆那揉作一团的纸条。 待纸条完全展开,王川泽看清上面的字,整个人顿住了。 程德霖一直紧紧盯着王川泽,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不动,好奇的连声问,“写的是什么啊?中文还是英文?或者是俄文?rлю6nлte6rвдehьhaшenпepвonвctpeчn(与你相见的第一天我就爱上你了)?还是rtakckyчaюпote6e, чtohemoгycпatь(我想你,彻夜难眠)?” “闭嘴吧你。”王川泽忍耐着,朝那个还在看着他的女孩轻轻点了下头。 廖杉大喜,迅速把自己做的小飞机的各个数据写在纸上。 不多时,一个更大的纸团飞过来了。 王川泽面色平静的展开纸团,翻过笔记本的一页,在空白的一张纸上开始进行验算。 程德霖看他笔下一行行数字快速写下,一看就知道纸团上的内容不是他以为的情话,他颇为失望的撇撇嘴,小声嘀咕,“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没意思得很。”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王川泽头也不抬,十分冷淡的说。 程德霖终于闭嘴了。 快速套着公式计算,王川泽一心二用,他自己都很难说明白,刚刚打开纸团的那一秒,伴随着一颗心落下的那种复杂情绪究竟都是什么交织在一起。 第28章 风欲静而树不止 廖杉按照王川泽计算出的结果将尾翼后掠角改为56度, 尾部修改为椭圆形。 她再次试了下,小飞机直线上升起飞,能够向前多飞行一段距离了, 但还是逃不过一个坠机的命运。 廖杉这下真的没辙了,她不是不想解决问题,可现在是她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得, 再请求援助吧。 为了不让太多人知道无人机的事,廖杉特意找了个周日的下午,这个时间学校里的学生不多,人们大多都趁这半天放假出校玩去了。 廖杉约着王川泽到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见面。 时下已经到了深秋, 树叶干枯变黄,在微凉冷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的响声。 王川泽跟着前面的女孩往林子深处走,莫名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突然怀疑起自己就这么草率的答应她到底对不对。 廖杉完全不知道身后人内心的纠结, 她走到一处空地, 拉开背着的斜挎包拉链,从里面掏出一样黑乎乎的东西。 “您凑合着看。”廖杉有些不好意思,这实在是有史以来她给领导汇报的最丑的东西了,没有之一。 王川泽还没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就看到她拿着一个旧遥控器操纵那黑色的东西缓缓升到空中,他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睛睁大,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廖杉忍着捂脸的冲动, 继续操纵着“大黑蜘蛛”在空中灵活的翻滚, “这个是我做的无人机初版。” 接着她赶紧拿出自己那架漂亮的小飞机模型, 同样操控着它飞到空中, 向前飞行不过三、四米,小飞机就晃晃悠悠的身形不稳, 廖杉在其摇摇欲坠要“坠机”时眼疾手快的几步冲上去接住,“这是我做的第二版。” 王川泽犹在惊讶中,他从来没见过这种能飞的小飞机,他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小的飞机出现。 廖杉还不知道自己给七十年前的人带来的亿点点震惊,她苦恼的自顾自说着,“你也看到了,初版无人机飞行十分流畅、不管是起飞、前进还是在空中翻滚都没有一点问题。但是同样的东西,我装进飞机模型里,就无法做到平稳飞行了……” 王川泽的目光落到面前女孩的身上,心跳渐渐失去原本平稳的速度,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女孩出现。 她像是对自己所做出的东西不以为然,丝毫不在意其有多么的卓越、多么的举世无双。 秋风越演愈烈,吹得周围的枫树晃动得更加厉害,落叶稀稀拉拉的往下落。 半天,王川泽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声音略有些低哑,艰难的说,“你能和我讲讲这种、额,无人机的原理吗?” “没问题啊,”廖杉爽快的和他讲起来,“其实主要还是利用空气动力学。螺旋浆的快速转动产生升力,使无人机上升起飞;电机用来产生推力,推动无人机向前飞行;遥控程序则是操控无人机的飞行和其他操作……” 王川泽竭尽全力才让自己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廖杉说的话上,他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以压制住指尖的颤栗。 廖杉说得很详细,王川泽自然能听懂,她是真的很了不起,从来没有人能够想到、也没有人能做出这样能够自主飞行的小飞行器。 他不禁从心底产生深深的自愧不如的情绪。 “明明是同样的配置,第二版却不能像粗糙的初版那样平稳飞行。”廖杉期待的看向大佬,“你觉得问题会出在哪里呢?” 王川泽压下心底的情绪,“能把无人机给我看下吗?” 廖杉干脆利落的把两版无人机连同遥控器都给了他。 王川泽亲身上手试过两版无人机,又翻来覆去的研究半晌两版的机身,思考良久后才开口,“也许是重心的问题,因为多了这个飞机模型的外壳。我大概掂了下,这架飞机模型的尾翼重量偏重,而且左边又要再略重些,导致飞行时重心向后、向后左方偏,所以才不能平稳飞行。” 廖杉眼睛一亮,她还真忽视了重心的事!是她想太复杂了! 真不愧是未来能造出强击机的大佬,廖杉不得不佩服,她感激的对王川泽说,“多谢你了!我这就回去再改改!” 说完,她就迫不及待把两架无人机收进包里,离开时还忍不住兴奋的回身朝王川泽挥手,“多亏有你,谢谢!” 女孩背光的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无比清晰,正盛的阳光仿佛在她背后铺开,王川泽呆愣愣的也朝廖杉挥了挥手。 廖杉刚跑到图书馆门口,就被从图书馆出来的苏珂逮住。 苏珂惊喜,“我正找你呢!刚刚去图书馆里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你人,你这是去哪儿了?” 廖杉没回答,她要是说了去小树林,肯定会被追问去小树林干嘛、和谁一起去的,她只疑惑的问苏珂,“你找我有事?” 苏珂脸上浮现出些许羞意,“就是、嗯,有人请吃饭,咱宿舍的都要去。” 廖杉就这么被苏珂拉走了,只匆匆把包放回寝室,和梁淑欣、江文怡一碰头,四个女孩就这么出了学校。 苏珂带着她们朝着一家国营饭店走去,刚进去,就见大堂里一个圆桌上坐着四个男生,其中最为白净俊俏的年轻男孩看见她们热情的挥手招呼道,“这边!” 苏珂坐到那男生旁边的座位上,廖杉、江文怡和梁淑欣挨着她顺着坐下,中间隔了一个座位才是另一个男生。 “这是徐铭,我对象。”苏珂故作落落大方的介绍,耳朵尖微红,“这些是我室友,梁淑欣你们一个专业的都认识,然后这是廖杉、江文怡。” 徐铭看上去是个见人自带笑的爽朗大男孩,一一打过招呼后介绍起他的室友,“孙爱国、李保中、戴良。” 那几个男生热情的和女孩们打招呼,心里不无些许想要借此机会更进一步的想法,其中梁淑欣最受欢迎,其次是只能生一个的廖杉,长得最漂亮却不能生的江文怡不在他们献殷勤的考虑对象范围内。 一顿饭隐隐变成了一场宿舍联谊会。 廖杉对此没什么兴致,抢先在对面男生想要给她倒水前一把把水杯递到嘴边轻抿着,她悄悄打量着对待苏珂无微不至的徐铭,真没想到小孔雀居然喜欢的是这一个类型。 不过,“徐铭”……这个名字在廖杉心头转了两圈,终于从耳熟的感觉中醒悟,她好像曾在某次宿舍夜聊时听梁淑欣提起过,当时梁淑欣是怎么说的…… 廖杉调动过去的记忆,终于想起来当时梁淑欣说的话——“我们班上的徐铭也还不错,但是家境太差”。 那这小子还真幸运啊,廖杉看着徐铭这般心想着,苏珂家境可不是一般的好,她父亲可是有实权的少将,并且很难说未来会不会再向上升一升。而且从苏珂平时闲聊的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大院里还有多位有实权的人物都是她喊爷爷叔伯的,甚至从小玩到的小一辈也有很多从政的,之前苏珂想给廖杉介绍的她那个发小现在就在基层熬资历呢。 饭吃得差不多了,大家逐渐都放下了筷子。 苏珂突然起身说想去下厕所,廖杉正好也水喝得有些多,跟着起身也要去厕所。 苏珂看她一眼,只好和廖杉一起去厕所。 两人从饭店后面的厕所里出来,廖杉走着走着,发现旁边的人走偏了,她奇怪的看着没有原路返回的苏珂,“你去哪儿?” 苏珂往饭店后门绕,走了几步又回来拉住廖杉的胳膊,低声威胁她,“你发誓你不告诉其他人,不然以后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廖杉摸不着头脑,“我不告诉其他人什么?” 苏珂跺了下脚,“总之你别和别人说就行。” 她拉着廖杉从饭店后门绕到前台,苏珂掏出钱和粮票,原来她是想要自己借口上厕所偷偷把帐结了的,没想到廖杉会要跟着一起去厕所。 廖杉奇怪,“你不是说徐铭请客吗?” “他家条件又不好,哪里请得起八个人。”苏珂不在意,“我和他谁请不一样。”这时候观念还很保守,不像后世那样谈恋爱是试错,现在两个人交往基本都是奔着结婚,基本从确立关系开始就意味着两人是捆绑在一起了。 廖杉无语,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给男人花钱倒霉一辈子。” 苏珂从没听过这种言论,奇了,“你又是说啥怪道理,给自己男人花钱怎么算是倒霉呢?” 她一副根本不相信的表情,廖杉忍耐,“算了,当我啥都没说。” 两人回到饭桌,等其他人都吃好,桌上的菜基本都被吃光了,众人准备离开,才得知苏珂已经把账单结了。 一时之间徐铭的几个室友好话一箩筐的往外冒,夸奖起苏珂来,什么“贤惠”、“大方”、“人美心善”、“真羡慕徐铭找了个这么好的对象”等等话夸得苏珂嘴角的笑意越来越盛。 就连梁淑欣和江文怡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时候主张奉献精神,没有什么吃亏不吃亏一说。 廖杉挪开目光,不忍再看被忽悠瘸的苏珂。 女孩们结伴回到寝室已经是晚上了,洗漱过、熄灯后,梁淑欣又八卦起苏珂和徐铭的事,“你和徐铭怎么处上的啊?我和他天天在一个班上都不知道。” 苏珂仿佛沉浸在粉色泡泡里,美滋滋的说,“五月的时候,学校不是举办运动会吗,我是登记运动员点到的工作人员,徐铭是参加男子四百米跑步项目的运动员,我们就认识了……” 一旁听着她们说话的廖杉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掰着手指算,五月、六月……到现在的十一月,才半年时间,“穷董永”就拿下了苏珂,而追求江文怡的“碎话哥”都坚持了快三年了,也没能抱得美人归,眼看下年就毕业了,看来是要没戏了。 廖杉都忍不住同情了,可怜哦,碎话哥。 另一头,男生寝室里,王川泽也疑惑的问程德霖,“你坚持这么久有什么用吗?也没见江文怡对你有个好脸。”他是真的疑惑,爱情仿佛成为王川泽当下最难搞懂的课题。 心口被狠狠插了一剑,程德霖忍着心在滴血,嘴硬道,“你懂什么,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 虽然这么说,其实程德霖也忍不住黯然伤魂,他已经大四了,等下年毕业离开学校,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见到江文怡的机会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8节 王川泽沉默,程德霖的话听起来还挺合理的,他默默记在了心里。 第29章 麻雀 王川泽更加频繁的去图书馆, 用程德霖的话说,这人就差睡在图书馆里了。 好不容易在图书馆里看到廖杉,却只见她借了本书就要匆忙离开, 王川泽赶紧把桌上的书本塞进包里,跟了上去。 “廖杉!”王川泽在图书馆门口追上廖杉,紧张的找了个话题, “你、你的无人机怎么样了?” 廖杉真的以为他关心的是无人机,“现在飞行已经没问题了,不会再坠机了。” 王川泽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像雪后初融般, “那就好。” 可惜廖杉此刻像睁眼瞎似的,她心里还装着事,匆匆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王川泽连忙说, “那你先去忙吧。” 廖杉立刻就抱着书跑开了。 虽然小飞机能够平稳飞行了,但这并不代表着它就已经是成功的无人机了,对廖杉来说,现在它只能算是个遥控飞机。 无人机最重要的还是其功能性。 廖杉抱着书啃, 研究如何做窃听器。 但看了一天她还没研究明白,这种涉及声波传导的东西实在是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什么半导体、无线电波, 她越看头越大。 苏珂晚上捧着一捧红纸折成的玫瑰花美滋滋的回到寝室, 特意找了个玻璃瓶子, 将那一大捧纸玫瑰花插在玻璃瓶里, 摆放在自己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上,双手捧着脸颊, 嘴角上扬,痴痴的怎么看都看不够。 廖杉的桌子和她紧挨着,从看不明白的书里抬起头来,就见苏珂这幅样子。 “……”廖杉有些无语,从旁边拿起一本笔记本,撕下空白的一页,几下功夫她就折出了一朵一模一样的白玫瑰,拿着它怼到苏珂眼前,“看看,是不是一样的?这东西一晚上我能给你折出几百朵。” 苏珂看着眼前放大的白色纸玫瑰,终于回过神来,“廖杉你是不是浪漫过敏啊?这是同样的事吗?我看中的是折这些玫瑰的人的心意。” 廖杉闭嘴了,得得得,和恋爱上头中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梁淑欣在隔壁寝室聊了会儿天,一回来就见苏珂桌上的玫瑰,她乐了,“哟,董永送的啊。” “董永?”苏珂不明白,“什么董永?” 梁淑欣说,“就是徐铭啊。” 苏珂不高兴,“人有名字,你们干嘛给他起外号。” “能抱得你这个仙女归,他不就是董永吗。”廖杉在旁边轻描淡写的说。 苏珂一想,忍俊不禁扑哧笑了一声。 梁淑欣也说,“廖杉想的这个外号很贴切吧。” 廖杉心想,可不是贴切吗,徐铭穷得也跟董永似的。 苏珂看到正推门进来的江文怡,好奇的问廖杉,“那一直追小怡的那个程德霖呢?你给他起了什么外号?” 刚下了晚课回来的江文怡自己回答,“碎话哥,因为他话又碎又密。” 苏珂捧腹笑起来,又想到一人,“那你‘领导’呢?” 廖杉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苏珂说,“就是你说的‘未来领导’那位啊。” 廖杉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王川泽,她觉得莫名其妙,“我给人起什么外号啊,这可是我未来领导。”等以后领导真要压迫她了,那到时候再起个难听的。 苏珂无语,觉得廖杉真是没救了。 廖杉把桌上的书合上,搬着屁股下的凳子挪到梁淑欣旁边,笑得颇为谄媚,“我求你个事呗……” 梁淑欣正织着毛衣,想都没想的应下,“说吧,你想要什么样式的?对襟花纹毛衣还是麻花套头衫?” “不是毛衣。”廖杉嘿嘿一笑,挨着梁淑欣一副感情好的样子,“帮我搞个窃听器呗。” 梁淑欣惊诧的抬眼看向廖杉,“你要这东西干嘛?” “我装飞机上的。”廖杉老实回答,“你不是通信工程系的吗,这种东西应该很容易搞到吧。” 虽然不理解飞机怎么还需要装这玩意儿,梁淑欣无语,“我学的是通信工程,不是间谍学,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搞到窃听器。” 廖杉问,“你就说能不能搞到吧?” “……”梁淑欣抿嘴,一阵无言后,“能。” 廖杉脸上一下子绽开灿烂的笑容,一把揽住梁淑欣的脖子,“好姐姐!就靠你了!我花钱向你买!或者借用一段时间也行!” 现在的窃听器作为非常先进的侦查器材,是通信工程系的教学用具,还要多亏了梁淑欣平时表现优异,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才同意了让她拿回去研究学习。 廖杉再三保证会好好爱护后,梁淑欣才松了手,把窃听器给了她。 为了让梁淑欣放心,廖杉还当着她的面,打开小飞机的驾驶舱,把窃听器的微型拾音器完整的放了进去,“看吧,不会给你搞坏的。” 梁淑欣这下才放下心来,又再三叮嘱,“我最多只能借你两周,两周后我必须要还给老师了。” 廖杉挺直身板,面容严肃的敬了个礼,“是!” 苏珂和江文怡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架小飞机,她们知道廖杉上学期的功课就是做飞机模型,但是这不是上学期期末就结课了吗?怎么廖杉还在做这个飞机模型,而且感觉越改越奇怪了? 廖杉给室友们演示,在操控着小飞机飞到空中时,三个女孩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 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小还能飞的飞机! 廖杉却仍然有些不满意,她是想做出能够隐蔽侦查的军用无人机,这还远远不够。 趁着周末放假,廖杉又去买了盒颜料,调配出深深浅浅的绿色,她回想着在现代时见过的迷彩纹样,给小飞机又换了个迷彩皮肤。 这下小飞机有了隐蔽的能力,在草丛上飞行几乎可以做到真的融入环境,除非盯着仔细看才能看到其踪迹。 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在非草地环境时,它仍然非常扎眼。 廖杉苦恼的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她实在是不知道现代的军用无人机都是什么样子,苦思冥想了两天,廖杉只能从工业设计的思维方式中想到一个概念——“仿生”。 又一个周末,军校放假的时间。 苏珂爬上树,接过廖杉递来的网杆,忍不住抱怨,“好好的放假时间,看看我们在干嘛?” 她举着网杆,夸张的哀嚎一声,“我们居然在抓麻雀!” “嘘、嘘!”江文怡紧张的说,压低声音,“小心把麻雀都惊跑了。” 她刚说完,树上本在打瞌睡的麻雀突然惊醒,如惊弓之鸟般匆忙张开翅膀飞走了。 苏珂深深的叹了口气,认命的从树上爬下来。 梁淑欣拿着个麻袋,也是纳闷,“怎么一个两个都和麻雀干上了呢?” 除了廖杉盯上了麻雀以外,这个月上面刚下的新政策——“除四害”。 上面提出将爱国卫生运动与“除四害”讲卫生结合起来,下达了一个文件《征询对农业十七条的意见》,其中明确的指示:争取在七年之内,消灭老鼠、麻雀、蚊子、苍蝇。 现在整个北市全民热情高涨的消灭着这四种动物。 这也导致廖杉就想要几根麻雀毛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想出的第三版无人机就是要把它做成以假乱真的麻雀,谁能想到一只小小的“麻雀”会在偷听人类说话呢? 廖杉本以为把无人机重塑成麻雀的形状是最难的,没想到她熬了几个晚上好不容易做出骨架,却发现想要搞到粘上去的麻雀毛才是最难的。 整个北市的麻雀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少了! 廖杉欲哭无泪,现在换成别的鸟也来不及了…… 女孩们忙乎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时才逮到了一只小麻雀幼崽。 廖杉不忍的只薅了它一半的毛,就把小麻雀悄悄放飞了。 后来还是程德霖不知怎么知道了她们在抓麻雀的事,一下子抓来了四只麻雀送给了江文怡,确保她们寝室每人都能有一只。 这货还以为是女孩们嘴馋麻雀肉了,想要尝尝烤麻雀。 江文怡两手各提着两只捆住脚的麻雀回到寝室,人都麻了。 迎接她的是廖杉、苏珂和梁淑欣笑到肚子疼的爆笑声。 不过也多亏了程德霖,廖杉雨露均沾的从四只麻雀身上拔了毛,仿照着它们的样子把羽毛粘到第三版无人机身上,鸟头、鸟翅膀和螺旋桨结合到了一起,能够展翅在空中飞行,仔细看才能看出这只“麻雀”的怪异与僵硬。 这版是廖杉最满意的一个版本,现在可以进行试验了,看看“小麻雀”能不能真的做到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偷听到些什么。 廖杉不敢把它带到学校外面,分分钟就会被当作“四害”给除了。 寝室地面中央放着“小麻雀”,四个女孩围着它。 廖杉提议,“要不你们在宿舍里聊天,我带着小麻雀去外面试试能不能听到?” 江文怡脸上露出些为难的表情,她也很好奇这只“麻雀”的能力,“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外面?” 苏珂同样,连忙说,“我也要去外面!” 梁淑欣无语,“……你们都去外面了,留我一个人在屋里自言自语吗?” 女孩们面面相觑,每一个人都想去外面做试验,没人想被留在寝室里。 半晌后,苏珂先受不了了,“行了,咱们都去外面。” 梁淑欣疑惑,“咱们都去外面了,还听谁说话?” 苏珂轻笑一声,“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个对象。” “谁啊?”廖杉好奇。 苏珂莫名的看了廖杉一眼,“我说了啊。” 廖杉疑惑,“到底是谁啊?”她还没反应过来。 苏珂翻了个白眼,“我对象,徐铭。” 廖杉一阵无语,“……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试验对象。” 江文怡犹豫,“这样会不会不好……” 这种未经允许就偷听别人说话的行为是不道德的。 苏珂不以为然,“他是我对象,又不是什么外人。再说了,淑欣提供了窃听器、碎话哥替小怡抓了麻雀,就剩我没啥贡献了,那我就提供个试验对象呗。”而且,她确实也挺好奇徐铭私下是什么样子的。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29节 第30章 窃听风云 男生寝室楼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廖杉蹲在里面操控着“麻雀”越飞越高,苏珂在一旁指挥着,“往旁边点, 对对对,三楼左边数第四个窗户……” 不多时,麻雀平稳的落到304寝室外的窗沿上, 挨着窗玻璃停下。 廖杉把窃听器的声音放大器从斜挎包里拿出来,四个女孩脑袋挨着试图听着从那上面传出的声音。 半天都只有呼呼的冷风声。 梁淑欣拿过廖杉手里的放大器调了几下,“不行,窗户玻璃隔音。” 苏珂很快有了“作战安排”, 指挥道,“廖杉你把麻雀停到窗檐上面,我去喊徐铭开窗,你趁机赶紧让麻雀飞进屋里。” 廖杉点点头, 让停在窗沿上的麻雀上升, 悠悠停到窗檐上。 苏珂小跑着站在男生宿舍楼下,抬头对着上面喊,“徐铭——徐铭——” 三楼的窗户很快被人推开,徐铭抬头看向下面, 俊朗的脸上浮现出笑意,“珂珂?你怎么来了?我马上下来。” 苏珂赶紧摆手,“不用不用,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 明天你下午有课吗?要不要一起去图书馆学习?” “好啊。”徐铭笑道, 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从他头顶飞了进去。 廖杉眯眼, 眼疾手快的让“麻雀”从窗户飞进屋里,快速的落到窗边上铺的床上。 “那我先走了。”苏珂转身跑开, 跑了几步又转身,一边倒着跑一边朝着徐铭挥手。 徐铭也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把窗户关上。 苏珂绕了一圈回到灌木丛里,迫切的问,“怎么样?” 梁淑欣调试着放大器的旋钮,朝她做了个ok的手势。 苏珂一喜,挨着江文怡蹲下,凑近去听放大器传来的声音。 “……刺啦——是苏珂?”略粗的声音,苏珂听出来了,这是徐铭的那个叫孙爱国的室友。 女孩们激动的手握在一起,无声的尖叫,成功了!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声音还在接着从放大器传出。 徐铭的声音略带苦恼,“约我明天一起去图书馆呢。” 他的另一个室友戴良开玩笑的说,“你对象还真粘人。” 苏珂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接着就听到徐铭不怎么耐烦的说,“可别提了,明天我又要哄着这大小姐了。” 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徐铭抱怨的声音还在不断从放大器里传出,“又娇气、又爱生气,我每天都要低声下气的顺着她、哄着她,笑脸迎着……” 他的室友李保中安慰道,“谁让人家确实可以说得上是大小姐呢。” “哼,”徐铭冷笑一声,“要不是看在她爸的份上,我还能这么当孙子?等毕业后,我一定要哄着她让她爸给我安排个好职位……” 苏珂脸越来越红,被气的。 廖杉、江文怡和梁淑欣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大气不敢喘一声。 徐铭还在畅想美好未来,“等我和苏珂结婚后,我就让她待在家里生孩子,她爸的一切还不是都要我来继承……” 苏珂忍无可忍,猛地起身,像愤怒的小牛犊一样朝着男生寝室楼冲去。 “哎哎哎!”江文怡赶紧去追。 “你干啥去啊!”梁淑欣也在后面追。 廖杉也赶紧匆匆收拾了地上的东西,把放大器和无人机遥控器一股脑塞进斜挎包里,也匆忙追上去。 苏珂像一股旋风一样冲进男生寝室楼,宿管阿姨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她已经上了楼梯,三步作两步冲上楼去。 宿管阿姨只来得及拦住后面的江文怡和梁淑欣,“同学!同学你们干什么?这是男生寝室,女生怎么能进这里呢?!” 江文怡着急,“我室友她刚刚上去了——” 梁淑欣也赶紧解释,“我们要去把刚刚那个女生带下来——” 趁这会儿功夫,廖杉出其不意的也飞快的窜了进去,眨眼间就飞快的爬楼梯上去了。 宿管阿姨一人难敌四手,对着楼梯方向着急的喊,“不准上去啊!” 江文怡也抓紧时机,身子一矮,像漏网之鱼般从宿管阿姨的胳膊下钻了出去,小跑着跟着上了楼梯。 宿管阿姨心累,只能双手用力的攥着最后的“鱼”,警告梁淑欣,“你不准上去!” 梁淑欣:……我不上去才更要糟。 廖杉赶到304寝室时,只见宿舍门大开,苏珂已经怒火冲天的抄起桌上不知是谁的课本,一边往徐铭身上抽打着,一边高声质问,“伺候我让你心里很不爽是吧?!觉得我是大小姐?既然知道你还有什么意见,你就是个穷董永,还有资格嫌弃我!” 徐铭被突然出现的苏珂弄懵了,但被狠狠抽在身上好几下,他也反应过来了,虽然不知道苏珂是怎么知道的,但此时当着其他室友的面被一个女人打,他羞恼的一把夺过苏珂手里的书,“你闹什么!简直像个泼妇!” 苏珂冷笑,“你这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都不做人了,还管我是不是泼妇?” 她又抄起桌上另一本书朝着徐铭用力扔过去,“就你还想贪我爸的一切?我爸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枪林弹雨里又流血又受伤拼出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靠着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就想全贪过去?” 苏珂说一句,扔一本书,徐铭被砸的生疼,也被她一句句尖锐的话刺痛,恼羞成怒的抓住苏珂的手腕,另一只手高高扬起,“够了——” 廖杉赶紧又抄起门边的扫把冲过去,抽打在徐铭举起的胳膊上,一双杏眼瞪得极圆,怒视着徐铭,“你要干嘛?你还要打她?不要脸的玩意儿,凤凰男,还想吃绝户,我呸。” “放开我!”苏珂也在一边挣扎,一边拿另一只自由的手在徐铭身上连拧带掐。 在一旁都懵的三个男生赶紧上前,“这是干什么,妹妹们,咱们先冷静冷静行吗?” 江文怡赶到时就见廖杉和苏珂被四个男生团团围住,她心里一着急,抄起门口摞着的一个脸盆,哐的一下就砸在其中一个男生的后脑勺上。 李保中都被砸懵了,仿佛听到脑袋如金钟般响起回声。 “程德霖!快快快,你喜欢的那个江文怡、还有她的那几个朋友,和304寝室的徐铭他们打起来了!” 409寝室里,室友急匆匆的走进来说道,程德霖惊讶,每个字他都能听懂,怎么整句话连起来他就听不明白了? 徐铭他知道,江文怡的室友苏珂的对象。 江文怡和他怎么打起来了? 程德霖还在满脑子划过一个个问号时,已经有人抢先一步冲了出去,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 王川泽三两步迈下楼梯,很快到了三楼,他朝着304寝室匆忙跑去,门口已经有很多看热闹的男同学了,他挤进去,果然是廖杉她们。 徐铭抓住廖杉手里的扫把棍,怒目而视,“又有你什么事啊——” 不等他说完,王川泽就几个大步走到廖杉前面,将她护在身后,冷得像冰刃的目光直直看着徐铭,“你想干嘛?” 程德霖也匆匆赶到,护在江文怡前面,张开双臂像护崽的老母鸡,警告着面前的李保中,“你还想打人不成?” 揉着脑袋的李保中无语的说不出话来:……你那对眼睛是只为了长着好看吗?没看到被打的人是我吗? 徐铭气笑了,“我想干嘛?我还想问问这几位,上来就冲进我寝室里就是不讲道理的开始打人——” 廖杉不耐烦听他狡辩,一把扒拉开面前的王川泽,从口袋里掏出一瓶什么东西,她冷着脸对着徐铭按下去,一股刺激的液体霎那间喷到徐铭眼睛里,他顿时痛苦的捂住了脸,哀嚎起来,“啊!我的眼睛!” 后勤老师李才荣姗姗赶到,就见屋里一片混乱的场景,他险些晕厥过去,活了四十多年,他见过不少次男生和男生打架,还是头一次见女生和男生打架的。 他血压都升上去了,大吼一声,“都给我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半晌后,办公室里,李才荣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女们,板着一张脸冷眼扫视着他们。 徐铭拿清水冲了半天的眼睛终于好了,只是看上去还是一片通红;李保中还在揉还有些痛的后脑勺;戴良和孙爱国仍处于懵圈状态;苏珂冷着一张俏脸,还在气头上,心中的怒火并没有消退多少;廖杉盯着水磨石地砖研究其的分布;江文怡也保持着往常的冷脸,面无表情,程德霖站在边上,担忧的看着她;王川泽垂着眼帘,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廖杉。 至于梁淑欣,她因为没有直接参与到打架中,被特许先离开。 沈长城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和他一起的还有杨长庚。 然后通信工程系的何新老师也匆匆跟过来,再之后俄语系的刘淑兰、机械工程的龚立先两位老师也到了。 “大晚上的,麻烦几位老师过来,实在是这几个学生闹出的事情有些大。”后勤李老师开口说道,看向那几个学生,“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铭抢先说,“苏珂和她那几个朋友莫名其妙就闯进我宿舍里,上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打人。” 苏珂冷笑,“我莫名其妙?徐铭,你自己说了什么还不清楚吗?我都听到了。” 徐铭才不相信,“我和室友们说的话你怎么可能听到?你又不是长了顺风耳。” “不好意思,我还真有顺风耳。”苏珂重复道,“又娇气、又爱生气,我每天都要低声下气的顺着她、哄着她。” 徐铭脸色一白。 苏珂还没完,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继续说,“要不是看在她爸的份上,我还能这么当孙子?等毕业后,我一定要哄着她让她爸给我安排个好职位。” 徐铭这下彻底说不出什么话了,嘴唇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其他几个老师也好奇。 廖杉默默的举起手,“抱歉,是我做的无人机飞进了他们寝室里,无人机里装了窃听器,所以我们都听见了。” 沈长城疑惑的重复,“无人机?” 通信工程系的何新老师皱眉,“窃听器?”这东西好像是他们专业的东西吧? 廖杉掏出她被李老师带走前悄悄回收回来的“麻雀”,给老师们展示,操纵着其飞起来,“就是这么让它飞进徐铭寝室里,窃听器装在它的肚子里。” 一下子,飞行器设计系的老师沈长城和杨长庚顿时眼睛发亮,两个小老头围着那只“小麻雀”研究起来,他们还从没见过这种不载人的小飞机。无人机,这个名字还真贴切! 何新也围上去,没错,确实是他们专业的窃听器,可是他不是借给梁淑欣了吗?啊对,梁淑欣好像是和别的专业的同学住在一起…… 后勤李老师见几位老师已经无心关注打架这件事了,他只能再把话题带回来,板着脸训这几个学生,“就算是感情纠纷,哪有女生和男生打起来的?” 他锐利的目光落到廖杉身上,语气严厉,“还有你,哪能对同学下这么重的手,他要是眼睛真瞎了怎么办?!” 廖杉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只是辣椒水而已,我已经手下留情了。” 李老师眼睛一瞪,“你这叫手下留情了?你还有不留情的?都给我拿出来看看!” 廖杉只好老实把身上的东西摸出来,一把手枪被她放到李老师面前的办公桌上。 李才荣受到了惊吓,“你、你难不成还想对着同学开枪?” 他痛心疾首,“你们可是同僚——” 廖杉拿起桌上的手枪按下扳机,李才荣被啪的一声吓到嘴里的话猛地停住。 “假的,只能放电。”廖杉无辜的眨了眨眼,给他演示。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0节 这东西很快被机械工程系的龚立先老师拿在手上研究起来。 得,又一位老师不关注打架的事了,李才荣在心里叹气。 廖杉还没停,继续从口袋里掏东西往桌上放。 看起来普普通通一只钢笔,打开笔尖的位置却是一把小刀;一个小小的铁圈,廖杉把它戴在手指上,轻轻一旋,铁圈上顿时出现一个锥形尖刺;然后她又拿出了一个皮质折叠钱包,鼓鼓囊囊装满了硬币,李才荣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小姑娘把钱包展开,抓着钱包啪的把他桌上本来打算晚上吃的黄瓜拍得稀巴烂。 李老师久久无言:……真不愧是军工学院的。小姑娘说的还真没错,她手下留情了。 徐铭惊恐的后退了一步。 程德霖也心有余悸,刚想和旁边的王川泽嘀咕,这么厉害的丫头你也敢要?没错,他在王川泽抢在他前面跑出去时就发现了这小子的隐秘心思。 程德霖侧头看向王川泽,只见他目光专注的看着演示一样样有杀伤力物品的廖杉,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看着迷了似的。 程德霖闭嘴了:……得,不用问了,这小子不止敢要,他还想要得很。 第31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后勤李老师审过一众当事人, 又转头看向边上的两个男生,问道,“你们又是怎么回事?你们是谁的对象?” 说着, 他看向廖杉和江文怡。 廖杉连忙摆手,“不是我的。” 江文怡也说,“也不是我的。” “嘿, ”李才荣纳闷了,看着程德霖和王川泽说,“哪有你俩啥事啊?” 王川泽沉默。 程德霖捂着胸口,“……扎心了, 老师。” “行了行了,”李才荣心累,“下次就算见义勇为也要分清谁是受害人,女生不一定就是弱势方, 你们看看这几个丫头把这两个男生打的。” 眼睛通红的徐铭和后脑勺鼓包的李保中莫名感觉有些丢脸。 理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 李老师开始做判决,“程德霖、王川泽,你俩见义勇为的可以走了;孙爱国、戴良算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你们也可以回去休息了;李保中, 你头没事吧?谁打的给人道个歉,你一个男生大度些,这事就算了。” 江文怡知道自己误会打了人, 歉疚上前道歉, “对不起, 同学。” 李保中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就一塑料盆砸脑袋上了, 能有多疼。”也就是听到了天堂的钟声而已。 然后是直接当事人们,李老师看向三个女生,“不管因为什么,你们动手都是不对的,罚你们去食堂洗一个礼拜的餐盘,我就不给你们记处分了。” “徐铭,思想不端正、面对感情不纯粹,回去写一份检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 李老师又看向这几个学生的老师们,问道,“你们觉得这样处理可以吗?” 在研究无人机“麻雀”的飞行器设计系的两位老师沈长城和杨长庚敷衍的点点头,根本无心他说的话。 “行行行。”通信工程系的何新老师在忙着回收窃听器。 机械工程系的龚立先老师还在研究廖杉那几样防身武器,下意识的回答,“行。” 只有俄语系的刘淑兰认真在听,她当然站在自己学生这边,她眉头一皱,“罪魁祸首只用写检查?这几个姑娘却要洗一个礼拜盘子,是不是有点太厚此薄彼了?” 李老师只好改口,“那改为洗三天盘子吧。” 这场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苏珂和徐铭的关系也就此告破。 在这十二月的天洗餐盘可真是个惩罚,从水龙头流出的水冷得刺骨,没一会儿感觉骨头缝里都渗进了冷意。廖杉双手被冻得通红,僵硬的拿着丝瓜瓤继续刷着一个接一个的餐盘。 廖杉无声的叹了口气,她研究的那些防身武器全被收缴拿去研究了,还有她制作的三版无人机也上交了,虽然出乎她意料的以这种方式交上去了,但也算达成她的计划了,接下来就看上面会对她做的无人机有什么看法了,且等着吧。 她正走神想着这些事,旁边和她一样在刷盘子的苏珂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吓得廖杉和江文怡俱是停住了手上的活。 廖杉头痛,“不是吧你,只是刷刷盘子……” 苏珂哪里是因为刷盘子,她边哭边说,“我居然和这样的男的处对象……”太丢人了。 江文怡闻言不禁同情的看着苏珂,她也觉得苏珂确实倒霉了些,怎么会有徐铭这样的男人,想着靠女人、却又处处不满。 廖杉也叹了口气,继续刷盘子。她能理解,苏珂现在也不过是才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谈个恋爱被男人骗了心里难受很正常,廖杉一边刷盘子一边开解她,“你换个角度想想,这其实是个好事。” 苏珂不理解,抽噎着,“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他处过对象了,我俩就差结婚了,现在却掰了,我不知道哪里是好事了。” “对啊,你俩只是谈过,又不是真的结婚了。”廖杉说,侧头看苏珂,问她,“知道啥叫’及时止损’不?” 苏珂愣愣的点了下头。 廖杉继续说,“你想啊,要是你不是这么早知道了他的真面目,继续被他哄骗着结了婚、给他生了孩子,他的前程你是不是要给他谋划,等你爸老了退下来,徐铭接手你爸的一切,忍了你那么多年的他还能继续忍下去吗?说不定到时候你、你爸还有你的孩子们全要看他的脸色过活,等到那个时候你再想离开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更不用提还这么解气的打他一顿。” 苏珂顺着廖杉的话想下去,不寒而栗,不敢想象那个忍气吞声的自己。 江文怡也觉得廖杉的设想很合理,如果不是利用无人机偷听到徐铭讲话,未来还真有可能是这样发展。 廖杉安慰道,“安啦,时代在进步,又不是说你和他处对象,就必须要嫁给他,这叫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门。总要有试错的机会,这个不行,下个更乖。” 苏珂吸了下鼻子,虽然她从来没听过这种说法,但还真是有被安慰到,她甚至也觉得好像是不算坏事?是啊,谁还没打过败仗,她只不过是在徐铭这里跌了个跟头而已。 她吸了下鼻子,对廖杉说,“你那一套东西,都给我来一样,我花钱买。” 订单上门,廖杉高兴起来,立刻应下,“好啊。”正好她也再给自己做一套。 江文怡也在一旁说,“我也要,我也花钱向你买。” “好啊好啊。”廖杉刷盘子都有动力了。 三人赶紧加快速度刷起餐盘,不能再耽搁了,眼看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到晚上熄灯的时间了。 完成了今天的惩罚任务,三人裹着军大衣匆匆走出食堂。 冬夜的冷风呼啸,三个女孩紧紧挨着一起走。 苏珂抱着廖杉的胳膊,声音从高高竖起的军大衣衣领后传出,“我想过了,既然徐铭觊觎我爸帮他铺路,那为什么不能让我爸直接帮我。” 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的说,“我要从政。” 说完,苏珂有些紧张的等待着其他两人的反应,有些害怕会听到说她痴心妄想的话。 廖杉虽然有些惊讶,“可以哎,加油啊!” 江文怡抱着廖杉的另一只胳膊,认真思考,“我也觉得能行,你学的俄语,以后可以做外交官。” 廖杉见过现代的女性外交官,开着玩笑说,“那说不定有一天你还能站在国家前面做发言人呢。” 苏珂哪里想到那么远,被她们这么讲得心中激荡,豪气的说,“你们且等着看吧!” 女孩们一起笑了起来。 昏黄的路灯下,两个年轻男人长身玉立站在灯光下,如果其中一人别冷得跳脚、像只猴子一样,这画面还能再赏心悦目些。 程德霖呼出一口白色气雾,看到女孩们立刻迎上来,大步走到江文怡面前,从身上军大衣里面掏出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热水袋递给她,“暖暖手?你刷了一晚上盘子,手冻僵了吧?” 王川泽落后一步,刚想也把口袋里捂着还热乎的热水袋给廖杉。 廖杉和苏珂却是对视一眼,两个小姑娘偷笑着挽着手跑开了。 王川泽动作顿住,叹了口气,只好让那热水袋待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也识趣的走开了。 江文怡不太想要。 程德霖伸着手不收回,催促她,“快塞兜里,再在外面放一会儿就不热了。” 江文怡看着他,突然想到梁淑欣说眼前之人是个守不住的,又想到了廖杉安慰苏珂时说的处对象又不是真的一定要结婚…… 半晌沉默,程德霖摸不着头脑,呆愣愣的催促,“你快拿着啊。” 江文怡脑回路也是清奇,冷脸吓不退程德霖、恶语也伤不了他,这人实在是难缠,也许这个办法能让她彻底摆脱他…… 接过程德霖手上的热水袋,江文怡看着他的眼睛,平静的说,“我们处处试试吧。”等他厌了,她就解脱了。 程德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脑袋里炸开一朵朵烟花,磕磕巴巴的说,“好、好啊。”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一张俊俏迷人的脸仿佛在发光。 江文怡淡淡的说,“那我先走了。” 程德霖笑着连连点头,“你回去先泡泡脚,现在天太冷了。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再灌点热水到热水袋里,放被窝里暖和……” 江文怡才不愿意听这人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匆匆朝廖杉和苏珂追去。 廖杉和苏珂跑远了一些就停下了脚步,给人留出了说话的空间。不多时,江文怡匆匆追上来,撇嘴不太高兴,“你们怎么抛下我自己跑了?” 廖杉和苏珂没回答,两人反而演起来了。 苏珂搓着手,矫揉造作的说,“我也刷了一晚上盘子,手都冻僵了,可怜我没人心疼……” 廖杉一把捂住她的手,认真的说,“怎么会没人心疼,我心疼你!” 苏珂两眼感动,“男人算什么东西,不如以后咱俩过吧!” “加我一个。”江文怡被她们逗笑了,冲过去抱住她们的胳膊,“别调侃我了,两个促狭鬼!” 北市空军部部长办公室里。 孟黎坐在办公桌后面,听着面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说话,她军装肩膀上一颗星徽的少将军衔肩章格外醒目。 “苏联提供的米格-17飞机的图纸和技术资料虽然都已经到齐了,但组织翻译和绘图就用了五个月,这样根本赶不上试制计划。”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焦急的说,他是这个试制任务的总负责人和总工程师,林为华因为任务繁重才刚四十岁就已经早生华发,“而且飞行员太少了,航校是一定要扩建的,我们太缺人手了!” 孟黎安抚道,“我知道,老林,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帮忙朝鲜战后建设的一批志愿兵不久后就会被调回来,我会派人去选拔看看,有没有身体条件好适合做飞行员的……” 两人正说话着,突然有人敲了敲门,孟黎的秘书推门探头进来,“部长,沈大校有急事找您。” 孟黎略微诧异,沈长城不在学校上课,怎么突然来空军部找她了,她颔首,“让他进来吧。” 秘书闻言打开办公室的门,对后面的人示意,“您请。” 可接着却飞进来一只小麻雀,屋里的孟黎和林为华面面相觑,俱是一头雾水。 沈长城这才缓缓走进来,背着个军绿色的斜挎包,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西。 孟黎奇怪的问他,“老沈,你这是?”抓麻雀、除四害不是卫生防疫部门的工作吗? 沈长城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深不可测的幽幽说,“你们再看看。” 他操控着“麻雀”落到孟黎的桌上。 孟黎和林为华这才看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麻雀,而是一只做成麻雀的—— 林为华惊呼起来,“这是??”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1节 沈长城从包里掏出一架涂着迷彩纹样的小飞机,让其同样飞到孟黎的办公桌上,理所当然地接着林为华的话说,“飞机啊。” 林为华震惊的张大了嘴,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小又能飞的飞机? 沈长城又把包里的“大黑蜘蛛”掏出来,让其也飞过去,“这个就是装在飞机里面让其能飞起来的东西。” 他把原理给震惊的两人简单解释了一遍,随即嘚瑟起来,“这些都是我学生做的,还是个女同学!” 孟黎突然想到一人,“不会是那个叫廖杉的小姑娘吧?”她带过军校女学生们军训,对廖杉还有些印象,记得廖杉就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学生。 “就是她。”沈长城点点头,又对着林为华说,“这丫头是要造飞机的,以后跟着你干活的时候,你可不准嫌弃她是个女孩。” “我哪儿会嫌弃,别管男猫还是女猫,能抓老鼠的都是好猫。缺人缺得我晚上觉都不敢多睡,恨不得一人掰成两个人用。”林为华着迷的研究着桌上的三架形态各异的小飞机,“妙啊,这种绿色图案应该在草地里很隐身;还有这只‘麻雀’,不是真到跟前,根本看不出会是假的。” “是吧,那丫头用这‘麻雀’偷听到了室友对象背后说的话。”沈长城说起这个有些汗颜,那场啼笑皆非的闹剧他不愿多提,“廖杉在’麻雀’肚子里装了窃听器,而且据她说,这种无人机还可以作为靶机用,或者携带炸弹——” 林为华打断他的话,想起什么,激动的说,“是的是的,十几年前的日本战场上,老美就是使用过携带重型炸弹的遥控轰炸机对日军目标进行轰炸的!”这种无人机技术他只听闻过其战果,作为各国保密研究的技术,林为华从未亲眼见过,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这么突然的见到实物。 林为华激动的握住沈长城的手,“这位女同学,请她明天就跟我回沈市!我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啊,老沈!” 沈长城汗颜,“额……可她才刚大三……”只能说在飞行器制造这一领域才刚入门不久,很多知识都还没学。 林为华发热的脑子冷却下来,颇为失落。 沈长城见他这样子,忍不住说,“那我帮你问问老杨?他带的是大四的学生,说不定赶一赶课程帮你先培养出几个能用的。” 林为华立刻点头,“好啊好啊!” 孟黎等他们聊完,一直沉思着的她方才开口,眼中微微湿润,“有了这东西,以后是不是可以不再有扛着炸药包冲锋陷阵牺牲的同志了?” 她是切身经历过、从炮火连天的战场上下来的。 沈长城和林为华俱是无言,面色沉重的点了下头。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拼命的全力以赴想要造出自己国家的军工武器。 过去那种血色弥漫又惨痛的日子,不能再重现了。 第32章 居心不良 廖杉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马上要放假过年了,这也意味着她又要经历一次返乡征程。 “战场”还有三天即将到达! 这次廖二哥没来接她了,只有廖杉和王川泽两人一起坐火车回家。 望着火车站里人头攒动的拥挤景象, 廖杉深吸了一口气,果然如她所想,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显然王川泽没做好准备。 两人在拥挤的人群中挤来挤去, 廖杉都做好准备被他用力的推上火车,却迟迟没有感受到那股让她吐血内伤的大力气推来。她虽然不解,但还是靠自己努力的朝着绿皮火车挤过去。 被人潮推搡到绿皮火车旁,虽然离车门还有一段距离, 廖杉却是大喜,对着旁边的王川泽说,“快快快,托我一把, 我从车窗翻进去!”她算是看明白了, 走门是别想了,她这小身板根本做不到,只能走些捷径了。 王川泽手足无措,呆愣愣的僵在原地, 像是没听懂,“啊?” 廖杉催促,“快啊!”机不可失, 失不再来啊! 王川泽只好弯下腰, 抱住廖杉的腿, 把人往上托, 耳朵一时通红,低垂着眼不敢看她。 廖杉扒住车窗, 拉开车窗玻璃,手脚并用的往里爬。 “呼。”廖杉终于爬了进去,她立刻转身朝着车窗外的王川泽说,“你把你身上的包都给我,你一个人挤上车要轻松些。” 王川泽木纳的按照她的话做,把身上背着的两个大包裹都从车窗塞了进来。 廖杉去接那两个大包,险些没能拿住,她小声嘀咕,“这是都装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半晌后,王川泽挤上火车,发热的脑袋也冷静下来了,他看上去和平常无异。 廖杉拿开占座的包裹,招呼他,“你坐这儿。” “哦。”王川泽乖巧的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 一个老伯一屁股坐到他旁边靠近走道的座位上,用力挤了下王川泽,“青年,往里坐坐!” 王川泽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和廖杉紧挨着坐到一起,他受惊般的快速看了廖杉一眼。 廖杉习以为常的往里坐了坐,不算大的墨绿色硬座上要坐下三个人就是要挤着坐才能坐下。 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了,王川泽僵硬着身子,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试图压制住过快的心跳产生的不适感。 绿皮火车轰隆隆启动,廖杉被挤在靠着车窗的这个小角落,外面有王川泽,她很安心的裹紧军大衣,倒头就睡。 一路上王川泽颇为照顾她,廖杉只以为是因为廖二哥不在的缘故。 到了榉县,王川泽找了个大伯驾驴车捎了他们一程,两人又走了一段山路,然后分别,各自朝着各自的村子走去。 独自走在路上,王川泽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胸膛里的心脏跳动频率才渐渐慢下来。 他提着两个大包袱走到自家门口,陈娟听到声音赶紧把木门打开,表情一喜。 不等王川泽说出“娘,我回来了”,就听陈娟催促道,“快快,把东西放一放,换身衣服,咱们娘俩去廖家过年!” 王川泽傻眼,心脏又不争气的加快。 “愣着干嘛,快啊。”陈娟推着他往屋里走,“我和美芬姐都说好了,要不是为了在家等你,我现在都在给她帮忙了。快,你把东西放下。” 说着,陈娟就要去扯王川泽手里的两个大包袱。 王川泽赶紧护住右手上那个包袱,“等等,这里面我买了些东西,正好拿着一块去,大过年的去别人家总不好空着手。” 陈娟一想,确实,就算她和美芬姐关系好也不能不知礼数。 王川泽迅速的脱了军大衣,脱下里面那一身半新的毛衣,换上整整齐齐的利落军装。 陈娟疑惑,看着儿子呼出的白气,“你不穿上军大衣?不冷?” 王川泽摇头,拆开包袱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看着他拿出来的一条写着国防牌香烟的长条东西、一条红围巾、一本俄语词典……陈娟见王川泽还在往外拿。 陈娟又疑惑了,“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而且我也不抽烟啊?” 王川泽动作顿住,很快说道,“我本来就想拜年的时候送的,娘你总是麻烦人陈婶子一家。” 陈娟一想,也是,她又催促起来,“快快快,我帮你拿一些,咱们要快些走了。” 母子两人都是两手满满当当的往廖家走。 廖家此时也正热闹着,趁着过年这时候,廖爱党和李易安的亲事要定下来了,这也是为什么廖二哥没能去接廖杉,因为他早早回来陪未来媳妇了。 李易安决定提早一年读完高中的功课,等过完年的夏天她就要去参加高考,廖爱党早早回来给未来媳妇补课,还有盖自己的新房。虽然等李易安也考上大学、两人结婚后可能不会在村里住,但逢年过节总不能回家后没地方住吧。 于是小院里,廖杉的小屋子旁边又盖了一个崭新的屋子。 大年三十这天,李家一家三口来廖家商量过定的事情、看看新房,顺便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陈美芬看陈娟娘俩大过年冷冷清清的,便也邀请她和王川泽也来凑个热闹,干脆大家伙一块过年得了。 王川泽来了之后把手上的东西一一送出去,“这条烟是给廖叔的、这条红围巾给婶子你,词典给大哥,雪花膏给嫂子,这包奶糖给小侄女……” 头发比廖杉还长的廖胜利在一旁冷眼旁观,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也是来下定的呢……” 王川泽看向廖胜利,对他露出一个浅笑,“这把木手枪小弟拿去玩。” 廖胜利眼前一亮,立刻忘了自己刚刚在嘀咕什么了,迫不及待的上前接过那把造型精致的木头手枪,不说别的,看在这个木□□份上,他现在立刻叫姐夫都行。 廖爱党就没有那么容易被收买了,他眯了眯眼睛,看着王川泽讨得家里人一片笑脸,舌头舔了下犬牙,啧……这小子居心不良啊…… 因为人多,年夜饭在堂屋摆了两大桌,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 陈美芬和陈娟拉着李易安和她娘聊个不停。 廖杉笑眯眯的塞给小侄女一个包着一分钱的红包,“露露拿着买糖吃。” 大嫂李秀英嗔道,“哪用着给这么小孩子压岁钱。” 说着,她悄悄从桌子下硬塞给廖杉一个红包。 廖杉拿着手里的红包愣住,“这是?” 李秀英侧头,悄悄和她说,“你大哥要给你的,你一个姑娘家,自己手里拿点钱才安心,以后可别老往家里买东西了。再怎么样,养家还有你大哥和二哥呢。” 廖杉哭笑不得,这是以为她把每个月的补贴都花在贴补家里了,廖杉想了想还是没说她没钱了就去薅学弟学妹的事。 另一桌上,男人们边吃菜边喝酒,还聊着天,好不热闹。 连王川泽都被劝着喝了好几杯酒,好在他酒量还可以,头脑还很清晰。 廖爱党是喝酒会上脸的体质,几杯酒下肚,一张脸就又黑又红的了,见老爹和李德盛聊得正欢,廖爱党拽了下旁边的王川泽,低声说,“走,解手去。” 王川泽这次乖乖的跟上去了,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廖爱党这么执着的要和他一起去上厕所,难道说一起去过厕所才算是有交情了?可这不是小孩才有的想法吗? 两人在小院外的旱厕方便过,回来后廖爱党脸上神情轻松了些。 等过了零点,年夜饭散了场,挥别李家三口和陈娟母子,廖爱党靠在院门口,长腿微弯,姿态舒展,喊了一声旁边的廖杉,“三儿,哥同意了。”他验过货了,不比他小。 其实仔细想想,王川泽这人其实也还可以,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长相也不错,要不是他这一飞飞太高了,周围几个村子看上他、想要他当女婿的人家不会少。 廖杉莫名其妙,“你同意啥?你喝醉了吧。” 廖爱党笑了一声。 廖杉闻到扑鼻的酒味,立刻嫌弃的向后一大步,离他远远的。 回陈家村的路上,陈娟好久没过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了,虽然已经是深夜了,她精神仍然亢奋,兴冲冲的说,语出惊雷,“我越看廖杉那丫头越喜欢,我要收她当干闺女!”这样沾亲了,以后每一年过年都能像今天这样过了。 王川泽着急的一口回绝,“不行!” 见他这样子,陈娟哪里不懂,她惊喜万分,“你对人家有意思了?那赶明儿我们就去提亲,过了年你都二十一了、三儿也十九了,你俩结婚证可以领了!” 王川泽又是一句,“不行。” 陈娟纳闷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你到底怎么想的啊?” 王川泽抬头望向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半晌后呼出一口白气,“她还在像一颗珍珠在贝壳里不断淬炼打磨自己,我不能在这时做无耻的开蚌人、打断她的成长,用婚姻绊住她的脚步。” “她比我厉害。”他自愧不如,小心翼翼站在她身旁就手足无措,不敢再有别的动作。 陈娟听不懂,这儿子怎么样都有他的理,她只翻了个白眼,不想管了,“你就熬吧,我看你什么时候能熬出个媳妇。”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2节 第33章 选择 年后回到学校, 廖杉被沈长城叫到办公室里。 “上面已经决定为‘麻雀’立项,会组织一些人专门研发军用无人机。”沈长城对面前的年轻女孩说,“作为最先研制出无人机的人, 空军部部长特许你也可以加入到这个项目里。” 他停顿了片刻,还是说出来了,“如果你同意的话, 下周就可以离开学校去和其他研发人员汇合。” 沈长城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想起林为华的千叮咛万嘱咐。 林为华在离开北市前再三和他叮嘱,“千万要劝住这位女同学继续学习啊,这是个好苗子, 虽然无人机的研发也很重要,但当前的首要任务还是要先造出我们自己的战斗机!人才一定要先紧着我们战斗机来啊!你可千万要替我留住了,不然下次见面我真的哭给你看啊!我没说假的,我真哭啊!” 对不住了, 小林, 你哭吧。 他还是觉得决定权应该交给廖杉这丫头。 廖杉恍恍惚惚,没想到无人机居然带来了超乎她意料的结果,她没想到上面会如此重视,甚至还专门成立一个研发项目。 现在仿佛摆在她面前的是一条新的捷径。 同意加入军用无人机的研发项目, 廖杉就不用再学后面一年半关于飞机相关的一系列包括不限于飞行器结构力学、空间力学、结构强度等等课程了,她在现代从汽车制造工程积累的知识储备以及过去两年半学到的飞行器知识就完全够用了。 如果选择去研发无人机,廖杉也不用硬着头皮去研究什么机头进气、机翼后掠角、副翼偏转角度、升降舵…… 廖杉这么想着, 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仿佛有巨大的诱惑摆在她面前。 “沈老师……”廖杉艰难的说, “能让我想一想吗?” 沈长城还怕她立刻就答应下来了, 哪有什么不同意的,“行, 你好好想想,明天再给我答复就行。” 廖杉心不在焉的走出办公室。 仿佛有两个小小的廖杉在她头顶挥动翅膀左一言右一语的拉扯着。 一身现代职业装的小廖杉说道,“当然是选去研究无人机啊!你是最先的研发者,参与进项目里八成就是带头人,又轻松又有地位,别硬啃造飞机啦!” “不行!”一身军装的小廖杉在另一边反驳,“别忘你现在是谁,你现在可是那个造飞机的姑奶奶,你怎么能偏离她的人生轨迹呢?” 职业装小廖杉嗤笑一声,“你也说了现在她是那位姑奶奶了,干嘛还要按别人的人生轨迹行事,她又不是什么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听我的,选无人机!” 军装小廖杉着急,“廖杉,别忘了你一直坚持到现在是为了什么?想想廖家村那些女孩们、还有绿皮火车上那些年轻士兵。国家或许需要军用无人机,可现在更需要战斗机,只有这种大家伙才能让外敌不敢轻易再来侵犯!” 一语惊醒,廖杉才走出办公室不远,她立刻转身,小跑起来。 “沈老师!” 廖杉急匆匆敲门走进去,快速地说,“我还是不去了。”她怕说慢了,等下又会忍不住反悔。 沈长城惊喜,连说了好几个好。 林为华啊,你不用哭了。 “那你回去整理一份关于无人机详细的原理分析和各个版本迭代的改进之处交上来,之后你就专心学习就行。”沈长城脸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崩人设了。 廖杉也没有注意到这向来刻薄刁钻的沈老头脸上露出的笑容,她还在犹自心痛,曾经、不对,是现在有一份这么轻松的工作摆在她的面前,她却拒绝了…… 可既然已经拒绝了,廖杉只能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打完饭端着餐盘坐到苏珂旁边,廖杉看着对面挨着坐着的程德霖和江文怡,男帅女美,真够下饭的。她一边吃饭,一边忍不住感慨,“这一天天的,跟看偶——” 本想脱口而出的“偶像剧”三字被噎住,廖杉顿住,想起现在连电视机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偶像剧了。 话在舌头上打了个回旋镖,廖杉改口道,“跟看偶、opera似的。”歌舞剧现在已经有了,还是苏联传过来的。 苏珂笑话她,“歌舞剧就歌舞剧呗,你说什么opera,整得中不中洋不洋的,怪奇怪的,我从来没听人这么说话。” 廖杉于是便像现代时一个总喜欢这么说话的同事那样故意拿腔拿调,“miss苏,这就是你的孤陋寡闻了,这样有什么problem吗?我们不是还是在正常chat,就算我这么说话你也是能understand的呀。” “你可真有意思,我越来越喜欢你了。”苏珂被她逗笑了。 坐在程德霖另一边的王川泽也忍不住低头轻笑。 早饭间说说笑笑。 江文怡抬头看了一眼食堂墙上挂着的钟表,突然心头一紧,匆匆把包子最后一口吃完,对着其他人说,“我还有早读课,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说完她就匆忙起身,端着吃完的餐盘放到门口的桶里,极快的走出食堂。 程德霖也着急的把餐盘里和上面的一个鸡蛋都推给王川泽,抓起桌上的豆浆就追上去,“小怡、你等我一下,把豆浆拿上在路上喝——” 江文怡脚步匆匆,根本不想理会身后的呼喊声。 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见这人腻了?她反而还感觉这人更粘人了。 程德霖步子迈得大,没一会儿就追上了,他和江文怡并排疾步向前走,把手里小心护着的豆浆塞给她,“快喝吧,别着急,慢些走,我看了时间,还有五分钟才到七点半。” 江文怡心中焦急,便带出了几分不耐烦,“我不要,你自己喝吧。” 她脚步没停,走出去一段路才发现身旁的人没有跟上来。 江文怡转头去看,就见程德霖站在原地没动,见她回头,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还以为就算你到了教室也发现不了我没跟上。” 总是眼尾弯弯的桃花眼耷拉着,显露出主人的沮丧。 程德霖胸口梗塞,艰难的开口,问江文怡,“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处了?” 鼓起勇气问出口,他就不敢再看江文怡了,只垂着眼盯着地面,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也许这段时间都只是美梦一场,他要醒来了—— 被人抓住手腕,江文怡拉着他小跑起来,“别磨蹭了,这下我真的要迟到了。” 程德霖被她拽着跑起来。 到了教学楼前,江文怡拿过他手里的豆浆几口喝完,无奈道,“这下行了吧?” 程德霖笑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江文怡把杯子还给他,拿他没办法,她心头一软,算了,就先这么处着吧。 自从江文怡答应和程德霖处处看后,每天晚上男生宿舍就是他固定的炫耀时间。 “……别看小怡总是冷着一张脸,看上去不好接近,实际上心肠好着呢。”程德霖躺在床上,嘴角含笑说着,“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孩了。” 回应他的是上铺两个室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程德霖翻了个身,又逮着隔壁床上的人炫耀,“我可以每天光明正大的接她下课、陪着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羡慕吗?” 王川泽不作声,撩起被子把耳朵捂住。 程德霖去拽他的被子,“你听我说啊,老王,作为好哥们,我掏心掏肺的和你说,你喜欢人廖杉,你要行动啊,你要表现出来,要让她知道。” “然后被她拒绝吗?”王川泽用力夺回自己的被子。 程德霖想起之前几回看到廖杉牙尖嘴利拒绝别的男生的场景,顿时哑口无言。 半晌后,他感慨,“还是小怡好啊。” 他像狗皮膏药追了三年,也只是被她甩了几个冷脸。 程德霖可怜的拍了拍王川泽的被子,“行,那你先这么守着吧,等小丫头开窍了,你就苦尽甘来了。” 等程德霖在自己床上躺下睡着,王川泽睁开眼睛看着上铺床板,他也是这么想的。 廖杉现在看起来就是只想学习,那他就这么守着,然后努力跟上她的脚步,不管未来她到达了怎样的高度,都能一回头看到他…… 可现实总不会让人如愿。 王川泽以为这学期老师们疯狂赶课程是因为面临毕业,没想到居然是为了选出能尽早去空军部报道的优秀学生,整个专业只有他和另一名同学蔡华被特许提早毕业。 杨长庚把两人叫到办公室里单独谈话。 “作为军校第一批学生,学校培育你们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能为国家做贡献。”杨长庚说道,“现在学校能教给你们的,你们都已经掌握了,而有人正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加入。这是我们试制的第一架飞机,任务艰巨、时间又紧张,你们去帮帮林工吧。” 蔡华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成真了,他真的可以去造飞机了! 王川泽也十分惊讶,心中激荡之余又有了几分犹疑。 果然就听杨长庚接着说,“这是一份保密协议,凡是参与项目的科研人员都必须签字,研制飞机是国家绝密的事情,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丁点的细节。你们只能和家里人简单说一声,毕竟未来可能会有很多年不能和家里人再联系了。好了,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去空军部报道吧。” 不同于蔡华的兴高采烈,王川泽脸色却是沉静,心口沉沉。 杨长庚只以为这个爱徒一向稳重。 白纸黑字,王川泽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指按了上去,鲜红的指纹印在潇洒的“王川泽”三字上面。 他本还想守着廖杉成长,可现在却不得不离开了。 回到寝室,王川泽整理着自己的东西,用不上的留给程德霖,一些生活用品打包起来…… 程德霖下课回到寝室拿书,就见王川泽东西已经收拾大半了,他顿时愣住,“你这是?” 王川泽声音沉沉,“有个项目需要我加入。” 程德霖一下子明白过来,军工学院的人未来都是要加入各种研发项目里的。 只是…… 程德霖犹豫的开口,“那你和廖杉……” 王川泽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心里难受,恐怕以后很难再相见了吧。 程德霖叹了口气,上前无声的拍了拍王川泽的肩膀,拿了书就离开了,把空间都留给王川泽。 王川泽整理着自己的书本,突然翻到一本草稿本,纸页翻动,他看到纸上之前帮廖杉验算的那些数据…… 寝室门打开,王川泽匆匆离开,越走越快,他到后面几乎是小跑着冲向了图书馆。 三两步爬上楼梯,推开二楼的木门,室内静悄悄的,里面的学生们都在专心致志的学习着。 王川泽看到靠窗桌旁坐着的廖杉,狂跳的心缓和了些。 他走到自己常坐的桌子旁,看着女孩专注的眉眼,他却突然尴尬的发现自己根本忘记带纸笔来了。 向后面的同学借了纸笔,王川泽撕了一小条草稿纸,在纸上飞快的写下一行字,然后揉成一个小纸团,朝着廖杉扔过去。 廖杉意外的看着落到面前的纸团,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王川泽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纸团。 她拆开纸团,上面写着一句让她更加疑惑的话,但她还是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答复,重新揉成团扔了回去。 王川泽屏住呼吸,满满的展开—— 【你不会放弃造飞机的吧?】 【当然了】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3节 他缓缓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脸上露出笑意。 只要她不放弃,那他也不会放弃。 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的。 第34章 新的朋友 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话也还没有普及的年代, 一个人失去踪迹是个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而且偌大的学校里只是少了两个人,除了平时和他们有来往的人,其他学生们根本察觉不到。 就算是和王川泽平日里最为交好的程德霖都没有多聊及他,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能多谈论的事情,他们作为军工学院的学生, 都会或迟或早同样隐去踪迹。 廖杉也才突然发现这点,如果大学毕业后她也要这样无法和外界联络的话…… 廖爱党和李易安的婚事过年时商量的是等李易安考上大学后就办,廖杉心里不禁急迫起来,那小二嫂可一定要今年夏天就要考上啊, 不然她可就没办法赶上了! 廖杉往家里寄信时还特意在写给李易安的信上叮嘱,有不会的问题别只问二哥,也可以给她来信,实在是廖杉不信任廖二哥的脑子…… 这就是王川泽的离开所带给廖杉的全部影响了。 无论是军用无人机还是战斗机的研发, 都和她这个普普通通的大三学生没什么关系, 她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学习。 另一头,沈市。 飞机制造厂内一片热火朝天,这个承担了喷气式歼击机研制任务的工厂还在抓紧时间制造飞机的零件,按照苏联来的专家们的提议, 将试制计划分为四个阶段,然后再进行平行交叉作业,所有人和机器忙得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原本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在一年内生产制造出多达1.4万种、25万余件的零件, 眼看胜利在望。 王川泽和蔡华就是在这种人人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的时候被调来的。 两人都是年纪轻轻、没什么经验, 林为华只把两人派遣给苏联专家打下手。 苏联专家组的组长谢列莫夫斯基是个留着浓密红色胡子的中年男人, 身型高大、不苟言笑,看起来十分唬人, 蔡华面对他本就不算流利的俄语更加绊绊卡卡,林为华无奈,只好把他再调去盯飞机零件的质检,只剩下王川泽跟着一众苏联专家后面打杂。 说是做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可在这里所有事都和飞机相关,王川泽只要留心就能跟着他们学会不少飞机组装中的具体实操。 苏联专家组里最年轻的伊里奇对被派来的年轻华国男人很感兴趣,有事叫这人搭把手他也不多话,而有的时候大家忙起来又忘记了他,他就拿着笔在随身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似乎在通过观察学习着他们的技法。 简直像块疯狂吸收水分的海绵。 伊里奇喜欢聪明人,他想和这种勤勉的聪明人做朋友。 一个人没有朋友,就像生活里没有阳光,他可是无往不利的苏联人,即使身处异国他乡,当地的“阳光”也会照到他身上的。 在组装零件时,伊里奇特意放慢了速度,还颇为友善可亲的放缓声音,怕自己这副高鼻深眼的长相会吓到新朋友,“你需要记下来吗?我可以再演示一遍。” 王川泽诧异,随即用俄语说,“不,谢了,不必耽搁,您继续往下做就好。” 伊里奇继续手上的活,把用完的螺丝刀递给王川泽,一边和他套着近乎,“我叫伊里奇·基摩菲依·杜达诺夫。” “哦,你好,伊里奇·基——”王川泽卡住。 金色短发的青年叹了口气,“算了,叫我伊里奇就好,可能我的名字确实是太长了。你呢?” 王川泽按照俄语中的音译说出自己的名字。 伊里奇很是努力的想要说出,却舌头打结绕在了一起。 王川泽无奈,“你叫我王就行。” 伊里奇松了口气了,如释重负,“好的,王。” 他实在是个非常热情的人,很快就和王川泽形影不离,对自己的新朋友任何事情都很好奇,“你多大了?” “乌拉,你居然才二十一岁,是了,你看上去很年轻。”伊里奇惊讶,“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比我小这么多,我都二十八岁了!” 接着他又问,“那你结婚了吗?或是有女朋友了吗?你来这里工作她会舍不得你吗?” 在吃饭的王川泽险些被他这一连串的发问呛到,他缓过来后才说,“没结婚、没女朋友。” “嘿,朋友,我们一样,无爱一身轻。”伊里奇揽住王川泽的肩膀,安慰道,“要知道,最甜美的是爱情,最苦涩的也是爱情。” 王川泽摸着放在胸口工装口袋里的记事本,含糊的应了声。 虽然王川泽一直表现的冷冷清清,伊里奇不以为然,华人好像都是这般的内敛、不轻易表达情感,在伊里奇的概念里,他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春天到夏天,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既然是朋友,那么帮点忙总可以吧? 难得的休假日,伊里奇拉着王川泽坐上去城里的汽车,这辆黝黑油亮的黑色轿车是专供苏联专家们使用的汽车。 王川泽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能动的“铁皮盒子”,他紧张的双手握拳放在腿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 “王,我的朋友,”伊里奇双手合拢,“我知道你们有特殊的能力,能挑选出最好的商品,还能讲下最低的价格,请一定要帮帮我。” 王川泽汗颜,点了点头。 汽车停在铁西百货商店门口,这栋根据苏联百货店设计的二层建筑看外观伊里奇很有亲切感,虽说“在异乡看到故乡的乌鸦都会感到高兴”,但走进去他还是要面对现实,因为里面做生意的人没有一个人是苏联人,他们只会说几句简单的俄语,伊里奇也只和专家组的同事们来过两次,十几个苏联人全靠一个翻译和店主们交流,场面一度很混乱。 伊里奇不愿多回想,简直糟糕的购物体验。 但现在,他有朋友了! 当地的朋友! 果然“友谊之光像磷火,当四周漆黑之际最为显露”,感恩朋友! 伊里奇拉着王川泽兴高采烈的走进百货商店,从第一家店铺开始逛。 “你看这双皮鞋好?还是这双胶鞋质量更好呢?”伊里奇一手拿着一双鞋子,问王川泽。 王川泽仔细看了看,“买胶鞋。” 伊里奇很是信任的放下皮鞋,对着店主伸出手掌,“给我来五双这个。” 店主听不懂他说的俄语,但能看懂手势,立刻打包起来。 王川泽虽然吃惊,但以为伊里奇是给其他同事带的,就也没多言。 接着就看伊里奇又买了七个暖水瓶、十个灯泡、二十条毛巾、三十包卫生纸…… 王川泽手里都拿满了伊里奇买的东西,他知道这些苏联专家的工资高,但他也从没见过这样子买东西的…… 见王川泽脸上的惊讶之色实在是明显,伊里奇解释道,“给我家里人买的,这些都是我要找人帮我带回苏联的。” 仗着两人用的是俄语“加密”交流,伊里奇开玩笑般直言不讳,“想象不到吧,能造出飞机大炮的国家却连双结实的鞋子都买不到。” 王川泽是真没想到。 除了跟着苏联专家们“打杂”,王川泽的另一项工作就是给航校的学员们上课。 能被选中、分到歼击机航校的学员都是各个连排政治、文化、身体都过关的士兵,可当飞行员不只是意志坚定、身体强壮就可以了,除了需要掌握如何操控飞机,还需要了解飞机是为什么能飞上天的、学习相关的理论知识。 这可难倒了这批文化水平参差不齐的预备飞行员们,尤其有几门课的老师还是苏联人,一口叽里呱啦听不懂的俄语讲着听不懂的空气动力学,一学期过去挂科的人不在少数,甚至可以说是全员覆灭。 王川泽就是被派来的救兵,不只是他,蔡华也同样被安排了代课的任务,没办法,谁让整个飞机厂能挪用的研发人员就只有他们两人了呢。 预备飞行员们对这些和他们年龄差不多大的新老师很是欢迎,他们都认为之前听不懂是因为语言不通,但是现在语言相通了…… 一双双迷茫的眼睛看着黑板前的王川泽,显然,和语言没关系。 王川泽看着下面的人们,嘴里的话顿住,想起廖杉独特的知识传授方法,他绞尽脑汁,努力用诙谐的言语转达着空气动力学的理论。 下课后,侯勇忍不住和旁边的于轻舟感慨,“真不愧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啊,他讲课我就听懂一些了,这叫什么来着,塞、开……开塞……” “茅塞顿开。”于轻舟接道,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他是军校毕业的?哪个军校的?” 侯勇想着其他人八卦的内容,“唔……好像是北市的解放军大学吧。” 于轻舟立刻收起笔记本,大步冲出教室,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刚离开不久的人。 “王老师!” 王川泽闻声回头,见是课上他最印象深刻的一人,于轻舟这人不光长相是格外扎眼、文化水平也是这批学员里算高的了,他每次都是能最先跟上课堂节奏的人。 老师们向来对好学生会和颜悦色,王川泽也不例外,他对着于轻舟轻点了下头,和缓道,“下了课可以不用叫我老师,我也不过是代几节课,算不得上是什么老师。而且我们年纪差不多,都是战友,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你有什么事吗?” 于轻舟从善如流的接着说,“王川泽,你是北市军校毕业的吗?” 王川泽颔首。 于轻舟面上一喜,“那你认识廖杉吗?” 许久只是被萦绕在喉咙间的名字被人说出,王川泽诧异的点了下头,“你认识她?” 他从没听廖杉提起过“于轻舟”三个字。 寸头青年星眸微垂,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后脑勺,“我……” 侯勇冲过来一把揽住于轻舟的脖子,嬉笑着抢先道,“这是他的偶像!” “奇怪吧?其他人都喜欢□□凤,宿舍里贴着她的电影画报。这小子却是不爱美女爱英才,”侯勇对着王川泽说,“他把几页剪报当宝贝,每天晚上都看呢,也看不腻。” 侯勇是真不理解,白纸黑字的报纸,怎么看都看不出个花来,怎么于轻舟每天都要看一遍,如数家珍。 经过的其他学员们嬉笑着七嘴八舌说道,“我作证!”、“是真的。”、“可宝贝了呢,还做成了剪报集。” 于轻舟一把推开侯勇,笑骂一声,“就你长嘴了!” 他和王川泽解释,“是这样的,三年前廖杉同志坐火车去上大学,是委托了我当时的班长一路多多关照她,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本来我还觉得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学得会造飞机,可后来我在军事报上看到了她写的文章……” 每每于轻舟被训练累到泄气时,一想到一个小姑娘都能坚持下去,他又怎么能放弃。 两人边走边说,说到兴头上,于轻舟还跑回宿舍拿了自己的剪报集分享给王川泽一起看。 王川泽翻着一页页精心贴着剪报的纸页,心里很是羡慕,这些文章老师只念过一遍,早知道他也订份报纸收集起来了。 于轻舟轻声问,“她很优秀吧?学校里一定很多男生喜欢她。” “嗯,很优秀。”王川泽想起什么,忍不住笑出声,“但应该没多少男生敢喜欢她。” 于轻舟疑惑。 王川泽和他讲起来之前偶然见到的几次廖杉拒绝别人的犀利言辞。 于轻舟听得入神,时不时忍俊不禁,在他心头萦绕的那个模糊的形象好似慢慢丰盈起来。 两人相谈甚欢,王川泽险些错过了回飞机厂的车子。 匆匆洗漱过后,回到小房间里躺在床上,王川泽从搭在床头的衣服里摸出平日里用于记录的小笔记本。 翻开封面,从夹层中取出一张折叠成方块的小纸条。 王川泽展开纸条,借着窗外的月光,幽深的眸子眷恋的看着上面的字。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4节 同一时间,航校男生宿舍里,鼾声一片,一天的训练让这些年轻人疲惫的陷入梦乡。 上铺的于轻舟板正的平躺在床上,一手按着他那本宝贝剪报集压在胸膛上,也睡得沉沉。 第35章 金鹿的屁股 【1956年7月14日, 国人自己制造的汽车“解放”牌载货汽车出厂,汽车工业从此起步。】 作为本专业的历史,廖杉对这件事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她穿到这个时代一开始就是想乘上这股春风、收割第一波红利的,可惜…… 算了,人生本就无捷径可走。 这股“春风”对当下廖杉的生活最直观的感受就是, 街上开始逐渐出现汽车了,不只有“解放”牌汽车,还有一些是苏联人开的外国车。 廖杉眼睛发亮的盯着停在路边的一辆油亮的汽车,一眨不眨, 痴痴看着它大胆的车身线条、鲨鱼嘴型散热隔栅以及其特征性的镀铬鹿形汽车标志。 她心中惊叹不已:嚯!这是56年生产的第一代伏尔加牌小轿车吧?这种她只看过图片的古董车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能亲眼看到真车!啊不对,对于现在的时间节点来说,这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车了…… 廖杉像是被迷住一般,醉醺醺的朝着那车子走去。 苏珂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斥道, “你看着点路,现在街上多了这么多车子,你不要命啦!” 廖杉回过神来,难得用一种恳求的语气对着苏珂说, “我们先去看看路边停的那辆车吧?它好帅!” 两人是趁周末放假出来买东西的,至于另外两个室友…… 江文怡去找她对象了,程德霖毕业后进入了军械所, 是普通的文职工作, 不算涉密人员, 所以两人时不时还能见一面。 而梁淑欣也终于选中了真命天子, 是去年从部队里被选中到军事学院进修的军官,叫严佑军, 能通过“淑欣严选”,这人各方面都还挺不错的。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是连长了,进修完回去应该会被提拔到营长,可以说是年轻有为;长相也是偏硬朗帅气,高高壮壮的,身形十分挺拔。 所以现在就是廖杉和苏珂两人搭伙出门逛街了。 苏珂看着被一辆汽车迷得走不动路的人,十分无语,“都没见你说哪个男的帅,你居然说一辆车子帅……” “我又不是眼瞎,很多人我都觉得挺帅的啊,王川泽、程德霖,还有梁淑欣她对象我都觉得挺帅的。”廖杉快速的说着,扯了扯苏珂的衣角,“现在我们能先去看看那辆汽车了吗?” 如果可以她还想趁人不注意摸一下,这可是被国人称为“金鹿”、被比利时人称为“车轮上的坦克”,英国人则称其为“能负重的马”、被誉为“苏联汽车工业的骄傲”的车子啊! 来都来了,不摸下“鹿屁股”怎么能行? 苏珂能说“不”吗,她人都已经被廖杉拽着往那边走了。 廖杉轻拂过光滑的汽车表面,惊叹不已,真不愧是现代时被人们狂热高价收藏的汽车,硬朗流畅的设计,漂亮、太漂亮了! 绕过车屁股,廖杉一转过去就见站在车门前身穿军装、表情一筹莫展的中年男人。 赵丰年焦急的抬手看着腕上的手表,他要赶紧去接副部长了,但现在车子坏在半路上了,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维修的人…… 他正发愁呢,突然两个穿军装的小姑娘绕过车子出现在他面前,赵丰年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先敬了个礼问候战友。 廖杉和苏珂赶紧回礼,“同志你好。” 廖杉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是您的汽车吗?” 赵丰年连忙摆手,“我只是个司机。” 说完他又愁起来,思索着要不现在小跑着回汽车连看看还有什么汽车空着? 廖杉一看他站在车子旁边发愁的样子就知道了,一定是车子坏了,她眼睛亮亮,问道,“我帮您修修?” “休什么?”赵丰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才听懂面前小姑娘刚刚说的是什么,他十分诧异,“你是说,你能修这个汽车?” 苏珂也是惊讶的侧头看了一眼廖杉,心中十分疑惑,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学得都是什么啊?还学修汽车? 廖杉点点头,“我们是军校的,我是军工学院的。” 赵丰年一听顿时对廖杉的信任值飙升,造军工武器的人都是特聪明的,说不定人小姑娘真能修好呢,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他又看了一眼手表,有些为难的说,“那同学,你能在半小时内修好吗?我实在是有些急事……” 廖杉表示没问题,她在现代时有段时间曾痴迷泡在汽车论坛里,有发烧友曾详细的剖析过这种伏尔加汽车,每一代的性能到会出现的故障问题都写得非常清楚。 廖杉只问赵丰年要了块毛巾,就利落的钻进汽车底下去了,也不顾会不会弄一身土。 赵丰年看她这利落劲更加信任了,因为那些修车的师傅也常常这么做。 这款应该是伏尔加第一代汽车,一般被称作嘎斯21,底盘较高,廖杉整个人很轻松的钻到车底空间。 她仔细的扫视过底盘,果然是这样。 伏尔加汽车比较特殊的地方就是发动机与变速箱结合部没有设计油封,而是采用最老旧的盘根充当油封,于是这里时而渗出机油,弄的离合器上面也是机油,导致车子故障。 这种故障修起来也简单,擦干净就行。 廖杉拿着抹布把漏油地方掺杂的尘土擦掉,熟练地找到油箱油底螺丝,从那里放汽油,再用毛巾蘸着汽油使劲洗,最后露出缸体的真面容。 这样就好了,廖杉蹭着往上拱,伸出一只脏乎乎的手探出车底,招呼道,“拉我一把。” 苏珂赶紧上前抓住廖杉的手,把她拽出来,连忙问,“怎么样?修好了吗?” 不同于赵丰年的越发放心,苏珂反而提着一颗心,生怕廖杉把人这么贵的车子给修坏了,虽然见过廖杉之前做出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玩意儿,可她从来没见廖杉说过汽车相关的事情。 廖杉白净的脸上沾着尘土混杂的汽油,她扬唇一笑,“当然啊。” 赵丰年赶紧坐上驾驶座,发动汽车,终于听到熟悉的启动声音,他惊喜道,“好了,真的好了!”而且才过了十分钟。 廖杉走到他旁边,“同志,以后车子再坏了你可以找人帮你推到军校门口,和门口站岗的士兵说一声找廖杉,我还能再帮你修。” 赵丰年感激的连连点头,“多谢你了,廖杉同学,在北市想要修个车子真是个费劲的事。” 廖杉笑眯眯的接着说,“我只收你在外面修车一半的费用。” 真好,刚想着薅完这届新生羊毛下年她就毕业了,廖杉甚至把手持电风扇的技术都转卖给了二手电器行的老板陈二爷,没想到现在又有新的羊毛可以薅了,伏尔加因为设计bug可是很容易隔段时间就闹下“罢工”的。 “……”赵丰年沉默片刻,“行。” 现在国家没钱,能省一点是一点了,更何况是一半呢。 廖杉没动,伸出一只脏呼呼的手摊开,“那这次……” 赵丰年爽快的掏钱,顺便问了一句,“廖杉同学,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军校有汽车专业吗?” 廖杉把手在抹布上擦了两下,从他手上接过钱,“我学的是飞行器设计与工程。” 赵丰年顿住在递出的动作上,满脑子问题划过:飞行器设计……听起来应该是造飞机的吧?这个专业还会学修汽车吗?为什么造飞机还要学修汽车了?难道飞机和汽车是相通的吗?这天上飞的和地上跑的东西能一样? 廖杉美滋滋的朝还没回过神来的赵丰年挥了挥手,便和苏珂离开了。 “走走走,姐姐请你吃烤鸭去。”廖杉嘚瑟的晃了晃手上的四张一元的纸币,够她们俩点半只烤鸭了。 “谁叫谁姐姐啊,按年龄也是你叫我姐姐,我比你大两岁呢。”苏珂说着,才发现自己手上沾着的臭烘烘汽油,她嫌弃的皱起一张娇艳的脸,“快快快,先别提烤鸭了,咱俩先去买块肥皂找地方洗洗手吧,这味可真难闻。” 好像不知不觉就熬成学校里最大的学姐了,廖杉感慨着,收拾好书包,背上去教室。 复合材料设计与分析课的老师杜仲更看重学生们的互相协作能力,课程作业布置的是小组作业,根据抽签结果,廖杉和班上其他三个男同学分到了一组。 教室里,一组一组的同学凑在一起探讨着自己的课题。 廖杉看了看对面的胡俊明,这个有些呆的男同学看上去没什么想说的;她又看了看胡俊明旁边一脸天真稚气的郭子林,对方也眼巴巴的看着她;最后是脸上隐隐烦躁的刘忠,显然他对这个分组很不满意。 廖杉无奈,只好先开口,指了个方向,“我们分析飞机各部分复合材料部件和构件?总结常用材料,再作详细分析,从而减少对复杂、昂贵的有限元计算的依赖。” 胡俊明点点头,“可行。我做什么?”他是个停不下来的努力派。 郭子林没意见,“抽丝剥茧,摸清底细摆事实,讲道理!”这位是喜欢把主席语录挂在嘴边的。 刘忠皱眉,“这也太大的工作量了吧?” 郭子林不赞同,“团结就是力量!” 廖杉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们四个分工,一人做一部分,也没那么可怕。” 她说着,不自觉带出了在现代领导工作时的气势,雷厉风行的安排,“胡俊明你去搜集一下关于座舱相关的资料,郭子林你去查下仪表,刘忠你负责减速板,我去收集关于伞包的内容……” 三个男生一时被廖杉的气势压制住,不自觉的就同意了一个小姑娘的安排。 刘忠看着廖杉不禁有些愣神,仔细看看,他才突然发现,这小丫头什么时候长开了,她刚入学时还没有这么好看吧? 他心猿意马胡乱想着,根本没有注意听廖杉后来又说了什么,只时不时偷瞄她一眼。 廖杉疑惑的问他,“刘忠,你有什么意见吗?” 刘忠快速的移开目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没、没什么。” 廖杉没当回事,和胡俊明、郭子林商量好细节,几人各自有着自己的任务,大家下了课就分头去图书馆查资料了。 就连礼拜天放假廖杉都泡在图书馆里,她上个礼拜已经出去玩过了,这周就不打算再出去了。 正忙着抄书上的资料,对面突然坐下一个人,廖杉抬头看去,是刘忠。 她奇怪,只以为刘忠是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们现在是一个小组的。 刘忠看左右没什么人,扬着下巴开口,“我可以娶你。” 他挺喜欢廖杉的,聪明、漂亮,就是性格不够温顺。 廖杉:? 刘忠还觉得自己此举是廖杉捡到大便宜了,要知道廖杉“只能生一个”的事情学校男生大多都知道,哪有人敢要啊,也就只有他这么善良了。廖杉是长得是不错、脑子也聪明,可他虽然不是北市人,但也是城市户口,父母都是正经工人,各方面条件都比廖杉这个农村丫头强太多了。越这么想,刘忠越觉得自己真是个好人,“我们可以毕业后就结婚。” 廖杉:?? 刘忠已经提前代入丈夫的角色,指示道,“你既然这么能干,作业我的那份你来做。” 他要磨一磨廖杉的性子。 廖杉:??? 不等廖杉说话,刘忠就像甩手掌柜般潇洒离开。 对这人莫名其妙的行迹,廖杉只有六个字,她忍不住嘀咕,“他脑子有病吧。” 第36章 马里亚纳海沟男 课上小组组会, 廖杉问仿佛甩手掌柜般的刘忠,认真的问,“你真不做?” 刘忠不以为然, 想当然的说,“不做。” 在他家,什么活不都是他妈在做, 哪有男人做事的。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5节 胡俊明和郭子林摸不着头脑的面面相觑。 廖杉只平静的点点头,和其他两人讨论起来,只当小组只有三个人。 中午吃饭,食堂里, 胡俊明和郭子林一左一右坐到刘忠旁边,本着同是一个小组的情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 “你不能因为廖杉是个女生,就对她有意见, 她带头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你没觉得她方向性很强、目标也很坚定吗?”胡俊明说。 郭子林也点头,一开口又是一句语录,“伟大的事业必须靠团结、靠民主、靠科学。” 刘忠才不愿意和这两个呆子扯嘴皮子,“我和廖杉以后都要结婚了, 她替我做事不是应该的吗?” 胡俊明和郭子林俱是惊讶,“你要和廖杉结婚?” “对啊。”刘忠得意的说,“也就是我可怜她, 不然你看看咱学校哪个男生敢要廖杉这个只能生一个的女人?” 他哼笑一声, “她个性太强了, 我这是在教她, 女人再厉害有什么用,为男人出力、相夫教子, 做好丈夫身后的贤内助最重要。” 胡俊明和郭子林犹在恍惚中,虽然刘忠说的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他们还是很难将他们认识的那个廖杉和刘忠话里的廖杉对上号。 刘忠似乎真的爱上这种炫耀的感觉,他对着好些人宣扬着自己的“善行”。 “你知道我们专业那个廖杉吧?对,就是我们班上唯一的那个女同学。切,聪明有什么用,女人最重要的是嫁个好人,也就我不嫌弃她只能生一个孩子这点了……” “对,我们毕业就结婚,她当然呆在家里生孩子、伺候公婆啊。我家条件可不是小山村那种穷到揭不开锅哈哈哈,她为了能倒贴上我,还帮我做作业呢……” 一传十,十转百,没多长时间越来越多的男同学知道了廖杉要和刘忠结婚的事,就连老师们这个圈子里都听说这事了。 打水房里,通信工程系的何新老师看到沈长城,想起这事便顺口问了一句,“沈老师,听说你们专业的廖杉要和她一个叫刘忠的同学结婚了?恭喜啊。” 何新没把这事当回事,就连他们专业也有好几个女生和对象相处好的,也是这种毕业就结婚的打算。 但对于沈长城来说,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了。 廖杉可是他的得意门生,还有小林,林为华当初怕廖杉不研究造飞机改去造无人机,都威胁会哭给他看,现在居然要被别人拐跑了? 沈长城也顾不上打水了,拿着杯子一路小跑到军工学院的教学楼,心情焦急的只想逮住刘忠狠狠教训一顿。 他容易吗,装了四年的讨厌鬼,全被这小子搞砸了。 只是想一想,沈长城就攥着胸口的衣服呼吸困难,心痛啊。 他的爱徒啊! 沈长城只顾着慌乱了,根本没多想就他认识的那个都敢和他抬杠的廖杉,能愿意四年白读、毕业就去做什么家庭主妇吗? 他匆匆赶到教室门口时,里面还在上课。 正巧是复合材料设计与分析课的最后一堂课,教室里一个个小组正在汇报作业。 讲台上的同学摞好一张张纸,四人一起走下来,杜仲老师喊着下一组的同学,“胡俊明、郭子林、廖杉——” 他停住,笑道,“老师提前恭喜你一声,你是不是要准备结婚了?” 廖杉面不改色,双手拿着一份文稿递给杜老师,平静的说,“那您可实在是说得太提早了,这都是没影的事,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时候结婚,也许三十岁?或是四十岁?总之近几年我是没有这个打算的。” 一时之间,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正从座位上起身的刘忠身上。 他闻言全身僵住了。 杜老师干笑两声,赶紧岔开话题,低头看廖杉给他的那份文稿,“通过总结分析飞机各部分常用的材料?这个选题还不错,分工挺清晰啊,座舱部分是胡俊明写的、仪表是郭子林、减速板和伞包都是你负责的,咦,那刘忠是哪部分?” 廖杉淡淡的说,“他什么都没做。”所以作业里也没有刘忠的名字。 刘忠立刻就气红了脸,“我不是让你帮我做了吗?” 廖杉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只说了两个字,“凭啥?” 刘忠梗着脖子,很有底气的说,“我都愿意娶你了,你帮我做些事不是应该的吗?!” 廖杉更加费解,“你愿意娶,我就一定愿意嫁了吗?” 她也不等刘忠回答,自己就回答道,“我不愿意。” 班上其他男同学顿时哄笑起来,敢情刘忠说了这么多,都是他一厢情愿啊,他们就嘀咕廖杉好好一丫头、班上最拔尖的人怎么就眼瞎看上刘忠这人了呢。再说了,就算廖杉真想结婚,班上这么多男同学,她看上谁不行啊,哪个不比刘忠优秀。 廖杉冷眼看着羞恼愤怒的刘忠,“你大可不必这么委屈自己娶我,别以为我会多么感恩戴德。我不在乎有没有男人愿意接受我,我知道国家永远不会嫌弃我,而我也势将为之全力以赴。” 一阵突兀的掌声响起,郭子林使劲鼓着掌,热切的说,“说得好,妇女能顶半边天!” 廖杉淡定的伸手压了下,拿着另一份文稿走上讲台,轻车熟路的做着汇报,“好了,现在我们回到正题上,我们小组的研究课题是……” 没有任何意外,什么都没做的刘忠这门课程没有任何分数,并且因为他想要让同学帮忙代做的行迹,让杜仲非常不满。 下课后,杜老师特意叫刘忠留下,训斥道,“你这种把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推卸给别人的事迹是非常恶劣的,回去给我写份检查——” 沈长城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在外面左等右等都没有看到刘忠出来,风风火火的走进教室里,也加入了训斥刘忠的行列,“你和廖杉是怎么回事?” 收拾书包的廖杉忍不住插嘴,高声道,“什么事都没有!” 真是的,她才知道原来刘忠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宣扬他们要结婚了的事。 廖杉也生气起来,又补了一句,“他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答应过!一直都是他在自说自话!” 沈长城大喜过望,随即又怒目盯着刘忠,“怎么?你还想强取豪夺吗?你怎么能这么败坏一个女同学的名声,给我写检查!写完我要贴在公示栏里!” 沈长城犹不解气,“思想教育重修!你的思想很成问题!”可别再给他起什么歪心思了! 这场闹剧就以刘忠喜提两份检查以及课程零分、思想教育重修落下帷幕。 廖杉的“威名”在男生中更加响亮了,这丫头不止嘴巴厉害,她是真的能“锤人”,所以,别惹她,真的。 很“不好惹”的廖杉听说后只翻了个白眼,这种烂桃花可千万别再有了,她真的敬谢不敏。三年一代沟,她和这时候的男人足足有二十多个代沟了,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 “廖杉!” 苏珂匆匆跑来教室门口喊人,廖杉立刻心领神会,匆匆把桌上的书本都塞进包里,背上斜跨包就和苏珂一路小跑着跑向校门口。 赵丰年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看着跑来的两个小姑娘露出一个笑容,朝她们挥了挥手。 廖杉也高兴的挥了挥手,她宣布将赵丰年剔除海沟男行列,她和这人沟通的相当愉快。 和站岗的士兵说了一声,廖杉和苏珂出了校门,站在门口。 不用廖杉说,赵丰年已经习惯性的递给她抹布。 廖杉也不多话,麻溜钻进车底。 门口站岗的士兵都和赵丰年认识了,他好奇的问,“你咋不自己修呢?” 这半年伏尔加又坏了三次,赵丰年也听廖杉讲了故障的原因和维修的办法,但他块头比廖杉高大,就算车子底盘高,他也很难像廖杉这样钻进去。而且他听说了,这小丫头是小山村出来的,能考上军校可以说是又厉害又不容易。 赵丰年笑笑,“咱没这技术不是。”就当是做好事了。 苏珂和他闲聊着,忍不住好心劝道,“赵大哥,要是可以就把这车子换了吧,这也太容易坏了。” “哪有那么简单啊,”赵丰年也是被这车子折腾的没脾气了,“这辆车可是苏联人特地送的,不仅仅是一辆车子那么简单,更是两国友谊的象征……” 车底下,廖杉被冰凉的汽油冻得手指通红,艰难的沾着汽油擦着缸体零件上的灰尘,冬天修车就这点最难熬。 好不容易修好,廖杉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冻得失去知觉了,她赶紧伸手探出车底,“苏珂,拉我一把。” 苏珂正和赵丰年聊到最近关于少数民族的政策变化,两人正说得起劲,根本没听到车底下传来的的声音。 廖杉晃了晃探出去的那只手,“喂,有没有人啊,拉我一把啊!” 她说了两遍,才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顺着那人的力气,廖杉终于被拽出来了半个身子。 重见天日后,廖杉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王川泽?” 王川泽毫不介意的握着她那只沾满汽油脏污的手,也惊讶的看着廖杉,都忘记了松手,“你还会修车?” “刚刚我听声音就感觉像你。”他又展颜一笑,“还真是你啊,廖杉。” 第37章 匆匆而来 廖杉在王川泽的帮忙下, 从车底下出来。 那头苏珂也不和赵丰年聊天了,赶紧跑过来帮忙,拍打着廖杉背后的尘土。 王川泽伸手, 又很快缩回来,在身侧攥成拳头。 廖杉是真的意外,迟疑的问, “好久不见,你不是……” “十个月不见,没想到你连汽车都会修了。”王川泽又笑起来,发自内心的喜悦, “你看到报纸上写的了吧?首飞很成功!” 廖杉不由得也被他带动的情绪飞扬起来,点了点头。 七月中旬,属于这个国家自己的第一架喷气式战斗机飞上了蓝天,报纸上刊登的那张照片如实记录下这架代号“红星”的战斗机的英姿, 机身上油漆画出的“中0101”字样让每一个看到它的国人都忍不住心情激荡、热泪盈眶。 廖杉也不例外。 她在那一刻第一次有了种庆幸的感觉, 能够亲眼见证这一时刻,真的太好了。 赵丰年左右打量着相对的年轻男女,他是过来人,哪还有什么看不懂的, 利落的付给廖杉修车费,就很快驾车扬长而去。 苏珂也很有眼力劲,“不早了, 我还有课, 先走了。”她也一溜烟儿跑了。 廖杉无奈, 和王川泽并肩走回学校里。 “现在飞机厂里在成批生产‘红星’, 不久后就会正式列编,给空军装备上。”王川泽说着, “虽然具体的细节还是不能说,但现在我被允许外出了,就来学校办下毕业。” 廖杉恍然大悟,“是了,你还没正式毕业。” 今年夏天那场盛大的毕业典礼可令人大开眼界,红色八一五星高高悬挂在礼堂背景上,两侧红旗一列列展开,舞台上是一个个身长军装的毕业生,他们肩头是被授予的中尉军衔肩章,每个人都是挺胸抬头敬礼,底下坐着的其他学生们也一齐起立,回以敬礼。 王川泽被调走的匆忙,也就没能参加这场毕业典礼。 想到面前这人也许只能在老师的办公室接受军衔的授予,廖杉不想他心里难受,只岔开话题不再多聊,问道,“那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明天我就要走了。”王川泽遗憾,“飞机厂还有很多事情,我不能离开太久。” 说话着,两人就走到了军工学院,廖杉和他挥别,跑去上课了,王川泽则看了会儿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抬脚朝着教师办公楼走去。 王川泽只是短暂的出现了一下,廖杉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转过年关,时间马不停蹄的进入1957年,廖杉这些时日一直在思索着自己回家过年的事情。 廖二哥要和李易安早些回乡准备过年时结婚的事,王川泽又毫无音讯,廖杉今年只能自己返乡,她摸着军大衣口袋里的各式防身武器,心想她自己独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就在她掰着手指数着过年的日子,期盼着返乡回家参加二哥二嫂的婚礼时,突如其来的通知打了廖杉一个措手不及。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6节 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大四学生被紧急调配到沈市飞机厂,“红星”的批量生产进度缓慢,多架飞机的同时装配让人手更加短缺,所以空军部联合航空工业局一起下令安排军校相关专业的大四学生全部过去帮忙一段时间。 廖杉就这么茫然的和同学们坐上了前往沈市的火车,只匆匆拜托了苏珂帮忙把她准备的新婚礼物邮寄回廖家村。 坐了一天的火车,又辗转坐上解放牌卡车,朝着沈市城郊的飞机厂驶去。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廖杉从卡车的副驾驶座下来,落在地上时仍有些脚软,刺骨的冷风仿佛就是这座城市的欢迎礼。 几个老师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学生们去签保密协议、做思想调查,一番严格的审查后,廖杉才跟着前面的同学终于可以被准许进入飞机厂内。 一进去,廖杉便被震撼的呆站在了原地。 由原本的飞机场改造成的沈市飞机厂其中一个偌大厂房里,一列列战斗机整齐的排列停靠着,有的已经是成品、有的已经初见雏形、有的还在拼凑组装,成百上千的人忙活着自己手上的工作,时而步履匆匆的去拿零件。 廖杉来时本来还心存疑惑,明明军校刚毕业了一批学生,按理来说,应该输送了一批人才到飞机厂,不应该还缺人手到调他们这届还没毕业的学生过来帮忙。 站到这里,廖杉才明白,是真的远远不够。 看着众人忙得热火朝天的景象和一架架等待完工的歼击机,廖杉心情激荡,能在这种项目里做一个螺丝钉也是非常骄傲的事了。 “郭子林你去十号机位帮忙,刘忠去八号,廖杉你去十一号……”沈长城站在林为华旁边,声音沙哑的安排着,他忙活大半天了,还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林为华感激的对他说,“沈老哥,你和你的学生们可真的是救急了,放心,等下你跟着我去组装六号机,我亲自带你。” 沈长城喉咙冒火,眼睛也要冒火了,“你就是这么使唤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吗?老弟,能先让我喝口水喘口气吗?” 林为华连忙道,“我这就去给你倒杯水。” 廖杉被分去的十一号机位的主管专家是个大个子苏联男人,这个中年男人偏白的皮肤被寒冷的天气冻得发红,尤其是他脸上那大鼻子简直成了红鼻头,他吸了下鼻子,只匆匆瞥了一眼廖杉,用俄语快速的说,“我的名字是弗拉基米尔·普契科夫,叫我普契科夫就行,你叫什么?” 廖杉刚想说自己的名字,突然想到中文发音对外国人来说太过拗口饶舌,她便说,“tpn(三)。” 她笑笑,用不太流利的俄语说,“您这么叫我就行。” 普契科夫诧异的挑挑眉,他本来都做好要下一番功夫才能记住新人名字的准备了,没想到出乎意料的简单,他也痛快的不再耽搁,“三,跟我来,座舱组装会吗,你和阿夫杰一起给我打下手……” 对于廖杉这个一群来支援的学生中唯一的女同学,飞机厂的众人可比当初刚入学时她的老师、同学们接受得快多了,也许是因为苏联专家团里也有位女专家,他们心中似乎还隐秘的得意,瞧吧,苏联女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们国家的女人一样可以,而且这个叫廖杉的小丫头比那位苏联女专家还要小很多咧。 苏联女专家本人对此也表示非常惊讶。 因为这批学生来得突然,飞机厂的家属院虽然有接近三百栋的苏式居民楼,可也基本没有空房,住着飞机厂和附近发动机厂的全部员工。军校学生们只能和未婚的员工们暂时挤一挤,条件虽然艰苦了些,但当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快完成“红星”批量产出的任务。 廖杉就是被分去和那位苏联女专家暂时同住。 “瓦列里娅·契卡洛夫,”深棕色长发的高挑女人用俄语说着,一边熟练的把房间里的小煤炉点燃,坐上烧水壶,“小女孩,你呢?” 她所说的“ДeВoЧkА(小女孩)”,廖杉知道这个词,苏珂和她讲过是称呼0-16岁的女孩。 廖杉忍不住汗颜,“我今年20岁了,你叫我三就行。” 瓦列里娅惊讶的张大了嘴,“你看上去可真小,不对,就算你二十岁了也还是很小,我都二十六岁了。” “所以你是正式工,而我只是临时工。”廖杉开着玩笑,巧妙的化解年龄这个话题。 瓦列里娅被廖杉逗笑了,也许和面前这人同住一些时间并不是什么难熬的事情。 工作和学习的节奏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飞机厂忙着赶deadline(最后期限)的这种工作节奏,生产零件的机器都运转得恨不得冒火星,就连廖杉都适应了一段时间,才勉强找回现代时工作的感觉。 而有些同学,适应不了这种快节奏工作、能力又不太行的,时不时就会被急性子的苏联专家吼两声,没过多长时间就被遣返回学校了,比如刘忠。 才在沈市满打满算呆了一个礼拜,刘忠就和其他三个同学在一个老师的带领下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而曾被他处处贬低的廖杉则成了新晋香饽饽。 周围两个机位打杂的同学都走了,一时之间廖杉成了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一块砖,从固定机位打杂变成了游走打杂。 “三,帮我拿十个六号螺丝!” “三,测试表盘呢?” 廖杉忙得团团转,仿佛耳边一直回响着喊“tpn(三)”的声音。 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重新拿起扳手,坐在机身上镶着鸭式前翼的螺丝。 一月底的沈市气温快有零下二十度了,廖杉感觉自己仿佛在一个巨大的冷库里,给一个大冰块装着零件。 身上还可以裹着军大衣,但干活的手连手套都不能戴,戴上就干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儿了。 廖杉又往两只手上哈了一口热气,不那么僵后继续做事情。 “廖杉!” 下面有人喊她。 廖杉在战斗机机背上向下看,她的脸也冻僵了,挤不出个笑容来。 王川泽仰头看着她,“中午了,你还不去食堂吃饭吗?” “马上,”廖杉应道,“我装完这个就去,很快就搞好了。” “tpn!” 瓦列里娅在对面一架飞机上呼喊,“过来我这儿帮个忙。” 廖杉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王川泽,无奈的深深叹了口气,认命的把最后一个螺丝拧紧,从机身上滑下去,朝着对面的飞机小跑过去。 她发现了,这些苏联专家能叫她绝不叫王川泽,就算他明摆着没事情,也更愿意叫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终于忙完后,廖杉和瓦列里娅去食堂吃饭,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此时食堂里已经没多少人了,她们来得太晚了。不过好在为了照顾这些一忙起来就没有固定时间吃饭的苏联专家们,食堂一直有人负责加热饭菜,廖杉和瓦列里娅才能在这大冷天吃上热乎饭。 瓦列里娅喝了一口热肉汤,嚼着大列巴(大面包),口齿不清的说,“为什么总喊你?那还不是因为喊你容易。” 廖杉俄语不算太好,这下更听不懂了,她茫然的眨眨眼,“你说什么?” “我说,”瓦列里娅又喝了一口肉汤,咽下嘴里的面包,说出的俄语才清楚了,“因为喊你容易,其他人的名字像是鸽子林(郭子林)、才哈(蔡华)……你看,不用你说,我都知道没念对他们的名字,可我真的尽力了。除此之外,就只有王(王川泽)的名字还容易些,但是除了伊里奇,其他人也都不太愿意叫他。” 廖杉不解,“为什么?”明明王川泽技术水平比一般人都要高。 瓦列里娅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也就只有伊里奇才愿意每天王、王、王的叫。”她才不愿意做小狗呢。 廖杉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两人吃过午饭后,很快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王川泽和三四个人合力装好水平机翼,他抬头看向远处忙得团团转的女孩。 “王川泽,你帮我抬下尾钩。”蔡华在一旁喊他。 “好。”王川泽应了一声,快速收回视线,几个大步走过去帮忙。 深夜,王川泽去林为华的宿舍找他。 林为华正在用热水烫脚,脚上的冻疮遇到热水那滋味简直了,又疼又痒,他忍不住呲牙咧嘴,听到有人敲门,他赶紧把脚从热水里拔出来,匆匆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拖着鞋子去开门,见是王川泽,他诧异,“怎么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快,快进来,外面冷。” “林老师,”王川泽走进来坐在木椅子上,他对林为华很尊敬,在飞机厂的这段时间林为华教了他很多,“我在航校代课的工作,我能不能交给别人?我想更专注在’红星’的生产工作上。” “好啊。”林为华没什么意见,甚至很是乐见其成。要说这些军校培育的学生里,他最看重谁,那王川泽必须排在第一位,聪明学生不常见,像他这样聪明又刻苦努力的更少见。 王川泽犹豫着开口,“那把这份工作交给廖杉可以吗?”她如果去航校代课了,应该可以适当减少些飞机厂的工作了,就不会被指使的团团转了。 林为华又是诧异的看了王川泽一眼。 王川泽疑惑,“林老师,不行吗?” “不是,”林为华摇头,“我以为……是我想多了,那你以后就专心飞机厂的工作,代课的事情交给廖杉,对女同学是要照顾些才对。” 他还以为王川泽和廖杉是在处对象,有时候会看到两人说话。不过既然王川泽能推荐廖杉去航校代课,那应该是他想多了。 毕竟,航校那些预备飞行员们可全是年轻力壮、处在求偶期的小伙子。 第二天,廖杉的工作就变为上半天去航校给预备飞行员们讲讲“红星”的性能和空气动力学等知识,中午再回飞机厂吃午饭,下午继续之前的工作,给苏联专家们打杂。 一大早廖杉坐上飞机厂的汽车,汽车兵开车带她去隔壁区的航校。 飞行训练结束后,于轻舟和其他士兵们一起擦着飞机,老旧的教练机被他们小心保养着。 沾了水的抹布没擦一会儿就被冻得像板砖一样硬,孙勇武冻得直攥拳,嘀咕道,“侯勇这小子去打热水该不会是被食堂饭香勾住了吧?” 于轻舟嗤笑一声,“他又不跟你似的。” 说曹操曹操到,侯勇的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侯勇提着水桶一路狂奔,喊道,“小船啊,你的梦中情人——” 士兵们哄笑起来。 “是文章登报的那位吗?”、“哟呵,还梦中情人,于轻舟,快和我们讲讲,你都做什么梦了哈哈哈……” 于轻舟推搡他们,笑道,“去去去,别在这儿胡说八道。再胡咧咧,回去我就把你们床头贴着的、枕头底下藏着的美女海报都给撕了。” 其他人这才老实了些。 侯勇跑过来,一下子把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水桶放地下,喘着气把话说顺,“我、我都说了,你梦中情人来了,你咋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于轻舟大脑空白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侯勇说的是谁,立刻把手里的抹布一甩,快速说道,“猴子你先帮我擦着,下回我替你。” 说着他就已经飞一般的跑远了。 第38章 不要自作多情 “你是……廖杉?” 廖杉闻声抬起头来, 见一个穿着作战训练服的年轻男人目光热切的看着她,星眸剑眉,长得很是帅气, 训练服的袖子被他半挽到胳膊肘,露出小麦色肌肉分明的手臂。 皮相确实惑人,笑得也好看, 廖杉却没什么兴趣,扫视过一眼后很快目光回到面前的教案上,习以为常的拒绝,“不结婚, 不随军,不生孩子,不会做家务。” 于轻舟失笑,还真和王川泽说的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贪婪的看着讲台上女孩沉静端方的脸, 一点一点填充进自己内心中长久停留的身影中。 廖杉还忙着看王川泽留下的教案, 思考着自己该往下讲什么内容。 半晌后,她再次抬起头来,见那男人还站在不远处,笑容不减。 廖杉顿时醒悟, 看来是她多想了,人根本没这意思,说不定还觉得好笑。 她心中懊恼, 自己真的不要太自作多情, 就算这个环境是男多女少, 但她又不是万人迷, 怎么可能人见人爱…… 廖杉尴尬的笑笑,问道, “你认识我?” 于轻舟眼睛亮亮的点点头,“53年夏天,你去上大学,坐的那辆火车上一直关照你的人是我当时的班长。”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7节 廖杉惊喜,“你是去支援朝鲜的志愿兵!你们有多少人活着回来了?” 虽然她心里还有些疑惑,不应该啊,这人长得那么出挑,她不应该一点印象都没有才对…… 于轻舟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脸上笑意更深,“都回来了。其实我们当时去的时候战事已经基本结束了,过去也只是帮忙做一些战后恢复的建设。” 廖杉松了口气,“那就好。” “去年我跟着部队从朝鲜撤回,参与了飞行员选拔,幸运被选中,进入航校学习。”于轻舟继续说着自己的情况,“就等着你造出的飞机呢。” 廖杉笑起来,“快了。” “红星”已经完成一半了,等全部制作好检查过好就会交付给空军部队装备上了。 于轻舟还想和她多说些话,可其他士兵已经陆陆续续往教室走,他也只好跟着其他人一起找位置坐下。 他当然要做第一排,第一眼就能看到的显眼位置! 很快,教室里面就基本坐满了。 廖杉也还是第一次给这么多人讲课,心里有几分紧张,但表面很是淡定,朝着下面的众人自我介绍,“王工最近太忙,委托我暂代他上几天课,我叫廖杉,北市解放军大学飞行器设计与工程系的大四学生,专业性望各位放心。” 底下坐着的预备飞行员们狐疑的看着讲台上女孩,她有他们年纪大吗?这小丫头能行吗? 结果是…… 行,很行。 廖杉讲得不仅也很清晰,而且因为天气实在太冷,她一般会把手缩在军大衣的袖子里,只有讲到非常重要的重点时才会把手抽出来在黑板上写板书。 这些贼精的飞行员们很快摸清这个规律,只要一看廖杉伸出手,立刻条件反射般掏出笔来记笔记。 感天动地,新来的这位小老师可比之前的王老师好多了!虽然王老师讲课也挺好的,但谁都不知道他说的哪句话是重点,月末考试照样挂科一片。 还不知道在这些“学生们”心中自己的地位又隐隐超过王川泽的廖杉下了课就匆匆合上书准备离开,于轻舟连忙囫囵个把笔记本和笔都丢给邻座的侯勇,赶紧追上。 “你又要回飞机厂了吗?”于轻舟和她并排走着。 廖杉点点头,缓下来脚步,问他,“你是刚刚课上有没听明白的地方吗?” 于轻舟很想说有,这样就能和廖杉多说几句话,可又怕真的耽误她的工作,只克制的摇摇头,“下次你来上课时我再问你。” 他快速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塞给廖杉,然后就跑开了。 廖杉看着被塞到手里的红色窗花,懵了一小会儿,才想起,啊,好像是马上要过年了。 她没再多想,把窗花小心的放进军大衣口袋里,就朝着停在门口的军用卡车跑去。 跑开的于轻舟其实没跑多远就站住了,看着廖杉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口,他心里难免有些遗憾,可惜冬天的沈市什么都没有,他想送朵花都找不到,只能自己手做一朵“花”。 绿皮卡车的后面用棉被盖着底下采购来的蔬菜瓜果,司机吴建设每天不只是送廖杉来航校上课,更肩负着采购的任务。 廖杉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利落的坐上去,“咱们走吧。” 吴建设也不多停留,立刻拉起手刹,启动汽车。 廖杉之所以今天这么匆忙,就是因为早上身为本地人的吴建设看天色不好,天空阴沉沉的,明明是白天却像蒙了层灰纱般,暗得像入暮时分。而且气温也明显比前两天更加寒冷,冷风也更加汹涌。 吴建设担心今天会有大雪,让廖杉上完课不要多耽搁,尽量早些出来,他们抓紧赶回飞机厂。 卡车用比平时还要快的速度朝着飞机厂的方向奔驰,可还是半路上鹅毛大雪就下了起来。 廖杉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比北市的雪还要大,简直像大朵大朵的棉花从天上往下落。 视线受到影响,吴建设只好放慢车子的速度。 雪下起来就没有停过,卡车从压着地上的积雪行进变成了趟着雪往前走。 车子陡然抖动几下,廖杉心头一坠,顿觉不妙。 果然没多久,车子慢慢停下来了。 吴建设试着重新打火启动车子,只听到几声徒劳的轰鸣声,卡车还停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 廖杉叹了口气,“天气太冷了,发动机机械故障或是点火系统出现问题了。”这种情况就算后世的汽车都很难避免,更不用说这种第一批还没有进行过优化升级的车子了。 吴建设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还是不行,这个中年男人只能泄气的放弃。 廖杉沉思过后才提议,“我们把车后面的菜都拿到前面的车厢里,咱们两个走回飞机厂,多找些人一起把车子推回去修。” 吴建设点点头,“只好这么办了。” 两人说干就干,吴建设利落的爬上车子,撩开被积雪压着的棉被,把下面的蔬菜递给车下的廖杉,她拎着大包小包的菜小跑着跑向车厢,来来回回十几趟,车座上、车座下,能塞的地方都被她塞满了各种蔬菜。 等所有菜都被塞进车厢里,廖杉呼出一口白气,用力把车门关上。 吴建设把车门锁好,“行了,廖工,我们走吧。” “吴大哥,你叫我小廖就行,哪用叫什么‘廖工’,我就一个学生。”廖杉把军大衣的领子立起来,试图让自己尽量少的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 两人埋头赶路,很快就没有多余的力气闲聊了。 大雪几乎埋没他们的小腿,而且雪还在下着。 飞机厂里,王川泽抬起头来,就见厂房的窗户外白茫茫的一片。 他扫视过厂房内,内心不由得焦急起来,匆匆从站在门口看雪的人们中挤过。 伊里奇还在点评,“这雪比起莫斯科的雪还是逊色了些,有机会去苏联,你能见到比这更壮观的雪景。哎?王?你去哪儿,王?王——” 瓦列里娅默默捂耳朵转过身去,不愿和这像小狗汪汪叫个不停的人同伍。 丢脸,真丢脸,别说他们同是战斗兄弟姐妹了。 王川泽不理会伊里奇的呼喊,只焦急的走出厂房,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的朝门岗走去。 “今早去采购的车回来了吗?”他匆匆问着站岗的士兵。 年轻士兵朝他敬了个礼,睫毛被冻成白色,“还没有。” “糟了。”王川泽低喃,心仿佛被摊在烈焰上炙烤,他在沈市呆了一年,知道这个城市的大雪有的时候是真的能“吃人”的。 他又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去找人帮忙。 很快,飞机厂里没那么忙的人都暂时放下手里的工作,出去找人。 白茫茫的世界,方向感似乎都被削弱了,王川泽茫然了一会儿,很快埋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王川泽感觉自己也许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抑或是也没多远,和他一起的郭子林身子几乎已经冻透了,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给自己打气,“红军不怕远征苦,万水千山只等闲,坚持住……” 可他们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目标极大的那辆军用卡车。 郭子林忍不住嘀咕,“真是奇怪,那么大辆的车子怎么看都看不见……” 一片白色朦胧不清中,王川泽透过呼啸肆虐的风雪,突然看到远处两点军绿色的小点缓慢行进着,他心跳加快,直觉告诉他那两人中一定有一人是廖杉。 他不由得加快速度,踩着过膝的大雪朝着他们走去。 越来越近,再近一些…… 廖杉走到感觉两条腿几乎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太冷了,她完全是靠着意志力在跟着吴建设在走,已经冻僵罢工的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能倒在半路给人添乱…… 她冻得鼻头红彤彤的,脸色却泛着异样的白,耳朵也被冻得生疼。 廖杉无意识的机械般的重复着一脚踩进过膝的白雪里,再把腿拔出来,再踩,再拔……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捧住她的脸,急切的呼喊声在她耳中逐渐清晰起来。 “……廖杉、廖杉,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廖杉的意识缓缓归笼,她顺着那手掌的力度仰头看去,视线中是王川泽焦急的脸。 她缓慢的摇了下头,在王川泽看来幅度很小,但足够他松了口气,还好,还有意识。 郭子林见终于找到了人,也松了口气,“太好了,吴大哥,廖杉,终于找到你俩了,对了,车呢?” 吴建设也浑身都冻僵了,嘴唇没有血色,“车子坏在路上了,先回去,等过会儿雪小一些了,多找、多找些人一起把车推回来。” 王川泽又搓了搓手掌,再次捂住廖杉的脸颊,试图帮她回暖些。 慢慢的,廖杉终于好一些了,眼睛也变得清明了些。 郭子林看了看他们,半晌后不知恍然大悟了什么,学着王川泽的样子试图往吴建设脸上放,被老吴嫌弃的推开了。 大男人之间腻腻歪歪干什么,吴建设只问郭子林,“有酒吗?” “有!”郭子林立刻掏着军大衣口袋,掏出一个军用水壶,“带我的师父一直叮嘱我带着呢。” 吴建设接过转开盖子,闷头喝了一口,辛辣的二锅头穿肠而过,很快身上就热起来,仿佛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似的。 王川泽看着廖杉,说实话她现在确实狼狈,头发上全是雪,眼睫毛也结了冰。 不用照镜子,在外面走了这么久的他一定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就像是……就像是两人都白了头、人到暮年的样子。 王川泽想着,忍不住轻笑起来。 廖杉看着莫名其妙笑起来的人,挥开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好了,我差不多缓过来了,抓紧时间赶路吧,快些回去。” 她率先走在前面,其他人本来也是在等她缓过来,见廖杉走起来,他们也赶紧跟上。 走在最前面的廖杉纳闷的撇撇嘴,心想王川泽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总冷着张脸啊,她都见他笑多少回了。 深夜,辛苦训练了一天,孙勇武洗漱后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美滋滋的仰头准备看着贴在上铺床板下的“媳妇”入睡,没想到一抬眼就见原本画报上漂亮女人身上穿着的红袄子被人剪了个大洞。 当时孙勇武的脑袋就嗡的一声。 他气急,一个翻身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几个大步蹿到另一边的一张床铺上,把下铺上的人拽起来,“是不是你小子干的?也只有你能干出这种辣手摧花、剪我媳妇衣服的事!” 被人从被子里拽出来的于轻舟被吼懵了。 一宿舍的人都震惊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于轻舟剪人媳妇衣服了? 于轻舟试图拽回自己的衣领,解释道,“我给你留字了,你是不是没看?” 什么你小子剪人衣服还留字条?够嚣张啊…… 其他人回过神来,连忙过来拉架,七嘴八舌的劝解道。 “误会,一定是误会!老孙你先冷静下。”、“小于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呢,不能……” 只有侯勇从这令人震撼的事情中发现了盲点,“不对,老孙你哪来的媳妇啊?” 孙勇武又蹭蹭蹭回去把床板下的那张画报揭下来,顺便蹬上鞋,愤愤然的拿着那张有着一个大洞的画报,“你们看看,除了于轻舟,谁还能干出这种事来?!”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 六零姑奶奶是要造飞机的 第38节 看着画报上程丹凤,宿舍里的众人沉默了,随即一齐用眼睛瞪向于轻舟。 这位美丽动人的女星在《护士日记》里演出了一个生机勃勃、积极向上的女护士形象,可以说是当下大部分男性的梦中情人。 整个宿舍也就只有于轻舟对这位靓丽女郎没什么感觉,他无奈的抚平自己衣领上的褶皱,“我给你在床板上留字了,先借我应急用下,等着下次休假我出去帮你重新买一本她的画报月历。” 孙勇武不做声了,他可耻的心动了。 其他人也心动了。 程丹凤的画报月历里有十二张她不同的画报,颇为热销,当然价格也不便宜,这些预备飞行员们就算再喜欢也不舍得花半个多月的津贴去买这么一本月历。 侯勇吞吞吐吐,“小船啊,我也有一张画报,你其实要用也可以拿去……” 宿舍的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也争先恐后的嚷嚷道。 杨国栋推开侯勇,“先用我的,我那张就贴在床头!” 吴志伟按住他的脑袋,“用我的——” 孙勇武一把推开其他人,“去去去,有你们什么事啊。” 他对着于轻舟嘿嘿一笑,“你可别忘了啊,一本月历。” 于轻舟用手背拍了一下孙勇武的胸膛,“放心,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我赖不了帐的。” 孙勇武又是嘿嘿一声,突然想起什么,“不过你剪我画报到底应什么急啊?” 于轻舟不好意思说,只自顾自地钻回被窝,“你只用想你以后有十二张‘媳妇’了就行。” 孙勇武果然没再多问,美滋滋的回到自己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入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就是——到时候他要把十二张都贴上去,贴满! 第39章 开放式关系 廖杉本以为自己回去后至少要先发两天烧, 没想到也只是昏昏沉沉了一下午,晚上睡了一觉,第二天就和没事人似的了, 感谢军校四年的淬炼! 就是她手指上原本的冻疮更加严重了,原本纤细的手指现在完全肿起来,还有她的耳朵上也红肿一片。 大雪后第三天, 路面上的积雪被清理掉,廖杉恢复去航校代课的行程。 预备飞行员们一上课便见廖杉没有像往常一般把手缩在袖子里,众人立刻警觉起来,开始狂记笔记。 忙活着记了一节课的笔记, 下课后这帮青年人茫然的眨眨眼,面面相觑,总不可能一节课全是重点吧? 廖杉对下面人的小聪明一无所知,她收拾着教案和书本, 之所以没有像之前那样总是缩着手, 实在是一暖和她手上的冻疮就痒的难耐,她干脆就这么冻着了,冻僵还能忍忍,但钻心的痒意是真的一点都忍不了。 于轻舟注意到廖杉的手, 他对着讲台上的人匆匆说了一句,“你先别急着走。” 说完,他就像一阵风一般跑了出去。 廖杉虽然不解, 但还是放慢了手上收拾的速度。 于轻舟风风火火的跑去食堂, 探头问后厨的人们, “有萝卜吗?” 一个炊事兵愣愣的点头, “中午是有炒萝卜——” “不是,”于轻舟打断他, “有没有没炒过的、生的萝卜?” 炊事兵从菜篮里翻出一根萝卜,摸不着头脑的拿给他看,“这种?” 于轻舟一喜,一把捞过那根白萝卜,把粮票拍在台面上,“这根我买走了。” 说完他又风风火火的跑开了。 原地的炊事兵们面面相觑,“现在这些学员饭都不吃了,改生啃萝卜了?” 于轻舟火急火燎的跑回教室,见廖杉还在,他顿时松了口气,缓了缓急促的呼吸,故作沉稳的朝她走过去,把手里的萝卜递过去,“这个你拿去,萝卜切片烘软,贴在冻疮的地方,继续靠近热源,几分钟后有冻疮的地方会有发痒的感觉,坚持下去红肿就会消失。”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一把把白萝卜塞给廖杉,于轻舟转头就走。 明明电影里那些叫什么罗曼蒂克的情节,男主人公送恋人的都是亲手在路边采的野花、百货商店买来的鲜艳围巾,怎么到他这里就只有自己剪的窗花、食堂买来的白萝卜…… 丢人,太丢人了! 廖杉拿着萝卜愣了一会儿,随即忍不住感慨。 这个时候的人们真是纯粹啊,瞧瞧这热心的战友情。 “谢谢你啊!”廖杉对着于轻舟的背影喊,把萝卜塞进军大衣口袋里,她抱着书本朝着校门口疾步走去。 坐车回到飞机厂,匆匆在食堂吃过饭,廖杉就换上一身工装裹着棉袄去上工了。 廖杉坐进座舱里,哆哆嗦嗦的测试着各个仪表的性能,突然一小把干红辣椒从天而降,掉进她的怀里。 “开水浸泡,等到水变温之后,将冻疮的部位泡在水中,直到水变凉,两次就可以治愈了。”王川泽极快的说完就匆匆从机翼上跳下去,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廖杉只能朝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了一句,“谢了!” 她忍不住再次感叹,这时候的战友情真的是纯粹啊! 晚上,回到住处,廖杉看着萝卜和干红辣椒,几乎没多想,她找了个大瓷碗,拿起坐在炉子上的烧水壶,倒水、丢辣椒。 至于那根白萝卜,廖杉咽了咽口水,用清水洗了洗,她捧着萝卜开始干啃。 大冬天的,这么新鲜的萝卜可是稀罕物,廖杉就当吃水果了,别说,白萝卜脆生生的,吃起来还带着一丝丝甜味。 廖杉啃着萝卜,见瓷碗里的水没那么烫了,她把一只手泡进去。 她脸上的五官几乎立刻就扭曲起来,也顾不上吃萝卜了,这滋味实在是…… 温热的水对于手上的冻疮来说都算是刺痒难耐,再加上干红辣椒的威力,只能说——更加刺激了。 廖杉几乎没一会儿就匆匆把手拿出来了。 瓦列里娅回来时就见房间里廖杉呲牙咧嘴的表情,好奇的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回来的正好,”廖杉说,“快,帮我按住我的两只手。” 瓦列里娅按照她说的,用力攥住廖杉的手腕,把她的两只手都按进大瓷碗的辣椒水里。 廖杉忍得额头冒汗,手微微颤抖。 “这样真的能治疗冻疮?”瓦列里娅疑惑不解,“这又是什么神奇的华国魔法?” 廖杉咬着后槽牙,“不是什么魔法,只是……” 她卡壳,“土方子”她不知道用俄语应该怎么说,只好说,“人民的生活智慧。” 随着碗里的水慢慢变凉,廖杉感觉确实好一些了。 她倒了原本的水,又提起烧水壶再次重复泡辣椒、泡手的步骤。 第二次把手按进碗里,廖杉感觉没有第一次那么又痒又痛了。 瓦列里娅还在认真的执行着按住廖杉手腕这件事,一边和她闲聊起来,“我的战斗姐妹,你和王是在交往吗?” 廖杉被她的话一惊,“不是啊。” 瓦列里娅松了口气,笑起来,“那太好了。” 不过她很快又想到了什么,“那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吧。”廖杉继续泡自己的手,她印象中王川泽好像确实没有和哪个女生走得近过,未来大佬也许是个事业脑?不过也有可能是周围环境女性太少。 瓦列里娅彻底放下心来,像女战士般宣言,“那我要追求他!” 廖杉吃惊的张大嘴巴,“你决定留下了?” 她记得瓦列里娅之前提过很多次以后要回苏联的事,难道爱情的力量让她决定留在这片土地上了吗? 瓦列里娅不解,摇摇头,“不啊。” 廖杉有些理解不能,“你要追求王川泽,然后你还要回苏联?” “对啊。”瓦列里娅理所当然的说,“我只想在这里的这段时间能够和他交往,不影响我之后回苏联的。” 廖杉瞠目结舌,这不就是……“炮友”吗? 半晌后她找回说话的能力,艰难的说,“我觉得你的想法有点‘超前’,这种intimate friendship(开放式关系)在这里并不适用……” 瓦列里娅不解,“为什么?这就是一种正常的男女交往啊。” 廖杉问她,“那你想和他结婚吗?” 瓦列里娅干脆的摇摇头。 廖杉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绿眼睛,头痛的尽量给她解释,“人们会认为你是在玩弄感情,我们国家的领导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交往都是耍流氓。”这也是为什么她对男生的示好无动于衷的原因。 曾经指着她鼻子骂“好歹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去祸害人”的那个男同学还真没说错。廖杉并不想在这个时代做一个生很多孩子、被家庭琐事缠住的女人,她是个异类,所以干脆别去招惹别人了。 “为什么呀?谈恋爱不是我反馈给他好的情绪,他反馈给我好的情绪,双方受益的吗?”瓦列里娅不理解,她仍想试试,“不管怎样,我总要试试看!” 廖杉无奈,只好随她。 大年三十这天,飞机厂里无法回家过年的人们被一齐叫来了食堂欢度新年。 食堂内挂着红绸子装点一番,窗户上贴着福字,年味顿时就有了。 苏联专家们脱掉平日里灰扑扑的工装,换上得体正式的列宁装,只是酒过三巡后他们就放□□面,开始笑闹着唱起歌跳起舞来。 “hecлышhы вcaдyдaжeшopoxn, (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 Вce3дecь3amepлoдoytpa, (树叶儿也不再沙沙响。) ecлn63haлnвы, kakmheдopoгn (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 Пoдmockoвhыeвeчepa. (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ecлn63haлnвы, kakmheдopoгn (夜色多么好,令人心神往)……” 瓦列里娅也穿上平时不会穿的收腰羊绒套装,不着痕迹的悄悄坐到王川泽旁边,故作不经意的拿着二锅头朝他示意,“要喝点吗?” <div style="text-align:center;"> <script>read_xi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