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手撕火葬场剧本》 第1章 《病弱美人手撕火葬场剧本》作者:三无是萌点【完结】 本书简介: 【自爱是唯一能够由心而证的感情,我100%确定:我深爱我。】 顶级策划师素凉薄容貌极美,可惜天生病弱,一直半死不活。 道士说他命里缺了一魂一魄,八字阴得要命。特别招鬼偏爱,邪祟们都馋他的身子。 后来素凉薄得到阴阳眼,看清楚身边几只鬼。 第一只鬼,是前世竹马成双的师兄,一剑贯穿他的胸膛,取走心头血。 第二只鬼,是敬仰的师祖,打散他的魂魄,将尸身千刀万剐。 第三只鬼,是视若知己的魔尊,最终害他形神俱灭…… 素凉薄死了以后,他们才发现对素凉薄情根深种。 于是排着队,拿着追妻的号码牌。 素凉薄:晦气,死远点。 他狠狠撕碎火葬场剧本,主动向另一只魔物献身。 祂红衣长发,毫无血色的绝美容颜,与自己如出一辙。 那是前世自轻自贱的素凉薄。 残存的一魂一魄厉遍业障,熬成了煞。 舍弃轮回,殉他而来。 . 素凉薄被恶煞附体,人人都以为他命不久矣。 结果素凉薄不仅没死,气色还日渐红润。 最诡异的是,他明明一个人睡,每天唇是肿的,眼是红的,颈侧大片大片激烈的淤痕…… 某个深夜,有人撞见素凉薄独自坐在镜前,轻轻叫了声:“亲爱的。” 镜中的‘素凉薄’应了一声,缓缓破镜而出,抱紧漂亮的人类,口中反复呢喃: ‘唯我爱我。’ ——我的魂魄侵入身体,这何尝不算永恒的交欢。 第1章 记忆中最冷的冬天,皑皑白雪覆满整座城市。迎面呼啸的凛冽寒风,裹着细碎冰晶,宛如锋利的刀刃,擦过皮肤一阵生疼。 胡家祖宅的大院子里,堆满厚厚积雪,连身体健康的成年人都不愿意出来挨冻。 白茫茫的雪地上,有个六岁小男孩冻得瑟瑟发抖。他颤抖的双腿站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栽下去,半截身体埋进雪堆里。 小孩气息短促微弱,鼻子里呼出的气甚至不会泛起白雾。 冻得青紫的小手,还握着一块厚厚的冰。 继母尖锐的训斥,依稀回响在耳畔。 ‘养不熟的白眼狼就应该接受惩罚!在这块冰融化之前,你不准放开手,也不准进入房间!’ 隔了一层玻璃,大宅子内做事的佣人三三两两停在窗户前,担忧地看向素凉薄。 “天呐!那个孩子才六岁啊,而且一直体弱多病。今天最低气温零下十几度,万一冻死了怎么办?” “唉……能怎么办呢?夫人巴不得他冻死在外面。” “我听说,素凉薄是咱们老爷与原配夫人生下的孩子。他们两个人是商业联姻,结婚前后,老爷一直在外面乱搞,还放任小三来原配夫人面前作妖。可怜原配夫人积郁成疾,因为难产过世了,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奶娃娃。没过多久,老爷就把外面的小情人娶进门,他们所生的孩子,甚至还比素凉薄大两岁呢。” “好可怜啊,我们不能帮帮他吗?” “别!咱们现在的夫人小气又狠毒,手段多着呢,千万不要得罪她!” “……” 素凉薄趴在冷冰冰的雪地上,颤抖幅度逐渐减弱,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他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艰难地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什么。 眼前景色模模糊糊,脑海中却诡异的浮现出,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场景。 仿佛是前世的回忆,穿越时空变成今生的死亡前走马灯。 ——和煦阳光一瞬间驱走周围的寒意,春暖花开,潺潺流水飘来几朵桃花。 溪水中映着少年风光霁月的高挑身姿,手里拿着长剑,挽了个漂亮又干净的剑花。 “师弟,我陪你练剑。” ——场景转换,静谧的房间弥漫着沉沉香气,让人不由得心情平静。 背对他的男人一袭白衣胜雪,整个人仙气飘飘,连说话声音都如隔云端般好听。 “徒儿,为师便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你。” 传授……什么? ——没等素凉薄反应过来,眼前被一片血腥的红色占据。 周围变得嘈杂吵闹,所有人握紧兵器,面目狰狞地大喊: “快!他已经堕魔了,大家一起杀了这个魔物!” “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飞升成仙!” 等等!为什么要杀我? 素凉薄想要挣扎,却说不出半个字。只能感觉到身体出于本能,踉踉跄跄逃向相反的方向。 在那段路的尽头,静静站着一个身穿黑衣,容貌妖冶,气场震慑天地的男人。 他看向伤痕累累的素凉薄,温温柔柔朝他伸出手。 “别怕,到我这里来,我会保护你。” 素凉薄听见声音,费尽力气,却只能轻轻挪动一下手指。 痛。 太痛了。 如果这是前世记忆,被千刀万剐的自己,也太悲惨了。 虽然今生也没好到哪去。 “喂,野种!” 突然之间,所有奇怪的场景全部消失,眼前只剩一双价格不菲的儿童鞋。 第2章 他顺着那双脚往上看,看见生父和后妈对外宣称唯一的儿子,胡家金贵的大少爷,胡仲豪。 胡仲豪看见同父异母的病弱弟弟,被冻得奄 奄一息,内心丝毫没有同情。 “你活该!”胡仲豪双手叉腰,威风地挺起胸膛,“谁让你顶撞我,还弄坏我的玩具!” 冻得反应慢半拍的素凉薄,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 因为他踢了一脚胡仲豪随意乱丢的玩具,没有及时道歉,所以才被惩罚在雪地里握冰。 即使那个玩具,胡仲豪并不喜欢。 胡仲豪洋洋得意:“爸爸妈妈买给我的玩具,就算我扔到垃圾堆,也轮不到你!” “因为妈妈说啦,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我才是胡家财产的继承人,是家里唯一的少爷!” 胡仲豪非常享受把素凉薄踩在脚下的感觉,肩膀一耸一耸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 ‘咚咚咚——’ 猖狂的笑声与敲门声重合,悠悠转醒的素凉薄睁开眼睛,慢吞吞从床上坐起来。 做了个冗长又无趣的噩梦,梦里又双叒叕出现陌生的死前走马灯。午觉睡得很不安稳,身体和精神都没有得到应有的放松。 而且,身子隐隐作疼,仿佛梦中跟别人打了一架。 “进。”素凉薄语气恹恹。 方管家得到许可,轻轻推开素凉薄的卧室门。背后还跟着一个推着服务推车,耷拉着脑袋,恨不得把脸埋进土里的男佣。 “素先生,今天下午有安排,你该起床了。”方管家对上素凉薄眼底的厌世,知道他起床气又要发作,连忙拎着衣服把男佣揪过来承担火力。 “胡仲豪,你见到素先生的问候呢?”方管家尽职尽责提醒。 素凉薄梦中作威作福,牛比轰轰的胡家唯一大少爷,此刻像个蔫啦吧唧的鸡仔,不情不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少爷。”脸上写满高兴。 胡仲豪虽然没有在豪门出生的命,却因为母亲心肠狠毒不择手段,带着他成功跻身上流。 胡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祖宗留下的家产,足够唯一继承人胡仲豪挥霍三辈子啊三辈子! 万万没想到,五年前,年仅十三岁的素凉薄悄无声息离开胡家后,家里的生意仿佛坐上跳楼机,啪得一下坠入万丈深渊。 爸爸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没多久便宣告破产。妈妈投资的美容机构因为无照经营被查封,还摊上一屁股官司。 胡仲豪本人更惨,被‘好兄弟’骗进赌场,刷爆手中所有信用卡,又稀里糊涂欠了好几千万,被地下钱庄的亡命之徒追着满世界讨债。 原本光鲜亮丽的一家人,突然间过上躲躲藏藏的生活。 爸爸和妈妈夫妻情深,大难临头各自飞,丢下他去海外避难,画大饼说‘等风头过了就接胡仲豪过去团聚’。结果偷渡时碰上黑吃黑,处境比国内更糟糕,从此音讯全无。 胡仲豪留在国内受尽人间疾苦,东躲西藏,凄凄惨惨过了好几个月,终于听到‘债主愿意放他一马’的好消息。 前提是胡仲豪必须给债主家当男佣,通过劳动偿还所有欠款。 走投无路的胡仲豪哪敢提意见?当然一万个同意,签下‘卖身契’后,被人带进无比气派的大房子,然后看见坐在主位的债主—— 赫然是曾经被他踩在脚底下,毫无反抗能力的病秧子,素凉薄! 那一刻,胡仲豪终于察觉到,他们老胡家被设计陷害了!!! “喂!野种!”胡仲豪气昏头了,大声质问他,“我,还有爸爸妈妈遭遇的事,都是你在背后搞鬼吗?” 胡仲豪一通疯狂输出,可素凉薄看都没有看他,端端坐在那儿翻动手边的书页。 胡仲豪视力还算可以,看到书的标题:《丧钟为谁而鸣》。 “丧钟为你妈而鸣!素凉薄你就是个畜牲!胡家养了你十三年,你难道没有一点……” 素凉薄翻书的手微微停顿,轻轻皱了下眉。 房间里其他人,立刻摆出如临大敌的架势,生怕素凉薄发作。 胡仲豪嘴里‘良心’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左右两边的保镖站过来,强行捂住他的嘴,恭恭敬敬对素凉薄说:“素先生,这个新来的下人不懂规矩,还需要再教育一下,交给我们吧。” “嗯。”素凉薄舒展眉结,将那页翻过去,慢条斯理说,“留半口气。” 素凉薄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主打一个恩怨分明。 当初,胡仲豪也算给自己留了一口气。 两位保镖领命,拖着胡仲豪进入小黑屋,任由他哭爹喊娘叫破喉咙。 第二次见面,胡仲豪终于学乖,在素凉薄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安静如鸡。 然后,他今生第一次在素凉薄脸上看到‘笑’这种表情。 眼底冰冷,淡色薄唇勾起一点若有似无的弧度,笑得又疯又美。 “胡仲豪,我不喜欢具有阶级色彩的称呼。但是——” 素凉薄双腿交叠,手慵懒地托着腮,一副居高临下的上位者姿态。 “特别允许你叫我少爷。” 艹! 胡仲豪内心狠狠爆了个粗。 特别允许什么鬼?别说得好像奖赏似的! 他转念又想,这个宅邸里其他人,全部都把素凉薄奉为宇宙的尽头,世界的中心。他们打心底认为,被赋予叫‘少爷’的权利,是素凉薄赏给他最大的脸。 第3章 自从素凉薄说出那句话,同事们经常‘无意间’把胡仲豪关进仓库,或者‘不小心’在他碗底埋几只蟑螂。还有方管家,把宅邸里所有脏活累活,都安排给胡仲豪。 ——肯定是素凉薄故意的!纯纯报复! 亏他长了一张清冷矜贵的圣人脸,实际上睚眦必报。性格极度扭曲,就喜欢赶尽杀绝。 “胡仲豪,你发什么愣啊?!”方管家用力拍了下胡仲豪的肩膀,“你可是这个家里,最被素先生器重的男佣,快点侍奉他穿衣服。” “啊?!”‘最被器重’的胡仲豪男佣,低头看看小推车上的丝绸衬衫,又看向一身娇无力的素凉薄,脸上浮现屈辱的表情。 但是胡仲豪不敢抗议。 素家的小黑屋体验卡,实在太特么刻骨铭心了。 素凉薄斜了他一眼,大发慈悲拒绝,“不必,我还没有病到那种程度。” 由于某些原因,素凉薄非常抗拒别人触碰自己身体。 方管家点头,“也对,那就算了。” 胡仲豪内心松了一口气,正要庆幸自己不用侍奉麻烦的恶魔。 下一秒,就听方管家吩咐,“胡仲豪,你去把别墅里的马桶都刷一遍。” 第2章 胡仲豪骂骂咧咧抄起马桶刷,无能狂怒。 素凉薄接过方管家送上的衣服,示意他暂时离开房间。 慢吞吞解开睡衣的纽扣,低头一瞧,发现侧腰有三道手指形状的掐痕。 瓷白肌肤泛起一层旖旎的粉,令人浮想联翩。 由于常年卧病在床,素凉薄体质非常特殊。极少被触碰的肌肤,比豌豆公主更加娇嫩。即使最细微的触摸,也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他伸出自己的手比划,发现淤痕应该是反手印上去的,而且比自己的手掌大一圈。 就好似有人趴在他身上,大手一把掐住他的腰,用力按在床里…… 素凉薄皱眉纠结几秒,强迫自己忽略那些痕迹。 反正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第三次。同样的情况发生好几年,就算神经敏感的素凉薄,差不多也应该习惯了。 按照预定计划,今天要去医院做检查。 方管家推着轮椅,踏进会员制的私立医院,立刻引来周围人频频侧目。 坐在轮椅上的美人如同艺术品,年龄大概介于成年与未成年之间。肤色白得不太正常,宛如上乘陶瓷,精致且易碎。 光落在他眼尾,眼底两颗细小红痣。在他惨白肤色映衬下,艳得触目惊心,仿佛流淌一行血泪。 上挑的眼尾尽是风情,浅抿的唇微微张开一线,能窥见艳色的舌尖,仿佛某种危险信号。 工作台后面的小护士们,按捺不住偷偷看他。 “哇哦,他就是素凉薄吗?本人比证件照片好看多了!” “对对对!就是他~!千年难遇的天才策划师,全球富豪榜最年轻成员,亿万少女嫁入豪门的首选对象。” “唉,只可惜——” 任凭素凉薄再怎么优秀,也无法改变他命不久矣的事实。 护士们心疼地看向素凉薄,暗想:他这次来医 院竟然需要坐轮椅,肯定是病情又恶化了,好可怜一美人呜呜呜呜。 莫非这就是天、妒、红、颜吗?! “素先生。”方管家来到素凉薄身边,恭恭敬敬递过一根通体乌黑,握柄处镶嵌红鸽血宝石的拐杖。 素凉薄单手接过,手指卡住宝石底下较细的一圈,指尖缓慢收紧,借力从轮椅上站起来。 “……” 护士们第一想法:大意了,原来他能自己走路! 第二想法:圈住拐杖的手法好涩啊啊啊,居然还一点点握紧又慢慢上下摩挲,不存在的部位bokiboki~ “天呐,我真该死啊……”小护士捂住脸。 竟然对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涩涩。 “嘘,千万别被他发现!”另一个护士提醒,“素凉薄这个人很难惹,我记得前两年,有人对他说了一句骚话,分分钟被身边的保镖团当场扣押。” “后来呢?”心生邪念的护士们非常紧张。 “失去涩涩能力,剃度出家了。”她回答,“现在已经是得道高僧,法号还挺响亮,叫戒色大师。” “…………” 神特么戒色! . 诊疗室内,拥有世界级头衔的专家擦擦额角冷汗,又推了推老花眼镜,反复斟酌措辞。 众所周知,往往越有钱的人,越惧怕死亡,何况素凉薄还这么年轻。 传说中这位大佬喜怒无常,报复心理极重,得罪他的人通通没有好下场。 医生赔着小心,在作死边缘反复试探,“素凉薄先生,关于你生病的原因吧,这个……那个……” 素凉薄抬眼,眼底的泪痣在白炽灯下更加艳烈。 “查不出来。”他漫不经心接话。 明明应该是疑问,却从陈述的语气说出口。 “呃,对,目前来讲是这样的。”医生又擦擦汗,“根据检查,你身体多项指标处于临界值,恐怕……” 医生没敢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但无论哪位医生拿到素凉薄的诊断单,恐怕都会得出相同的结论。 ‘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体内脏器没有明显病变,但体检多项指标脱离正常值,血色素只有正常人的一半不到。刚才护士为他抽血,采到的血不仅稀薄,而且是淡红色的。 第4章 素凉薄现在好端端坐在他面前,对于医生来说,已经属于当代医疗奇迹。 要不是这位大佬位高权重,肯定被各大医疗机构轮番抓走,当做临床素材。 “我知道。”素凉薄眸色淡淡,仿佛修了十八年无情道,主打一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我已经立好遗嘱,死后,所有的财产全部会捐出去。”素凉薄看向旁边,“方管家。” 方管家立刻俯身,“素先生,你请吩咐。” “我死之后,将我的骨灰分成两份。一抔用来种昙花,我喜欢它短命如我的样子。另一抔,用来做成骨灰钻,镶在我的灵牌上。”素凉薄熟练的交代后事,仿佛不是第一次死。 生死看淡,四大皆空。 硬生生把医生嗓子眼里的‘节哀顺变’和一大堆安慰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行了一辈子医,没见过这么离谱的病人。 素凉薄离开诊疗室,拄着拐杖,径直走向工作值班台。 值班台后面的几位护士暂时清闲,还在讨论刚才那位过分漂亮的病人。 猛地听见有节奏的哒哒哒,猛得抬起头,发现素凉薄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近距离欣赏他白玉无瑕的绝美容颜,视觉效果太具有冲击性。吓得几位工作人员不敢大声呼吸,唯恐冲撞了易碎感拉满的病弱美人。 “请、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值班护士小心翼翼询问。 素凉薄曜黑的眼眸沉沉看向她,声音染着病气,空灵又缥缈,听得人忍不住怜爱。 “可以帮我打印一份器官捐赠申请吗?” “当然可以!请你在休息室稍等片刻!” 齐齐目送素凉薄走进休息室,护士姐姐们大喘一口气。 “哎呀妈呀,搞凰被正主抓包,吓死我了!” “为什么这次要签器官捐赠?难道说……” “呸呸呸!别乱想!一定是因为他之前不到十八!” 话音刚落,空气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原来,素凉薄还不到十八岁。 休息室内,护士小姐姐把打印好的器官捐赠协议,放到素凉薄面前,同时为他倒了一杯温水。 素凉薄拿起散发墨香的协议,为了看得更仔细,抬手将洒落鬓边的头发拨弄到耳朵后,露出毫无血色的侧脸。 修长的脖颈宛若一截白玉,薄薄的皮肤下,血管轻轻跳动,无声传递易碎却勾人的蛊惑。 护士姐姐越看越心痛,匆忙挪开眼神。 器官捐赠毕竟是死后的事,即使素凉薄擅于在谈判桌攻城略地,也懒得对这份合约指指点点。 他拿起笔,正准备签下自己的名字。 ‘哗啦——’ 旁边的纸杯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突然倾倒,洒出的水打湿刚印好的申请合约。 “素先生,你衣服湿了。”方管家反应很快,连忙拿出手帕为素凉薄擦干水渍。 素凉薄自幼身娇体弱,吹不得风淋不得雨。否则,第二天肯定感冒头疼。 护士:“抱歉抱歉,我不该把水杯放在那么近的地方,我立刻去重新打印一份。” 很快,护士小姐带着第二份捐赠合约进入休息室。 这次素凉薄看也没看,直接提笔准备签名。 笔尖刚要落下时,一阵狂风刮进来,把合约书卷到窗外,天女散花般飞往天际。 素凉薄:? 没完了是吧? 护士哪见过这种场面?一边嘀咕奇了怪,一边打印好第三份捐赠申请。 然而,她打印前两份明明没有问题。送到素凉薄面前的第三份,到处都是错版和漏印,签名处还有一个大大的‘x’。 “我检查的时候明明没问题啊,怎么会这样?”护士嘀咕,“难道医院的打印机坏掉了?” 素凉薄眼底明明灭灭,静坐了足足半分钟,才放下笔说,“今天先不签了,我让律师写进遗嘱里。” 第3章 在医院里耽搁了许多时间,素凉薄傍晚才回到家。 门卫向他汇报,有认识的人突然到访,已经等候他足足半个小时。 “是谁?”素凉薄不记得自己约了人。 或者说,素凉薄根本不可能主动约谁。 他性格独,喜欢安静,是教科书级别的寡王。别人想要约他,还得揣摩素凉薄当时的心情。 门卫:“是你的同学,商宁先生。” “哦,他啊。”素凉薄听见这个名字,眼睛虚虚眯起。 商宁比素凉薄大两岁,入学时间却晚了一年。他刚刚读大一时,素凉薄已经被保送本校研究生,理论上来说应该毫无交集。 偏偏命运弄人,让他们遇到同一位导师。再加上某个学弟虽然名字叫‘宁’,却比谁都吵闹,特别自来熟,天天缠着他‘学长’长‘学长’短。 素凉薄对他的评价是:好好一个人,可惜长了个嘴,打小就会说话。 “啊!学长!我尊敬的学长!你可终于回来了!” 素凉薄刚来到客厅,耳膜立刻遭受大嗓门的荼毒。 “学长你听我说呀!”商宁迫不及待为他介绍自己带来的人,“寒假的时候,我回了趟老家,跟奶奶说起你的情况。奶奶说,你有可能是被脏东西缠上了,所以我特意请来当今道门第二人——迟归凛,迟大天师!” 素凉薄捂住耳朵,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然后才注意到,商宁背后的红木椅上,稳稳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打扮像模像样的黑袍道士,左右还分别站着两个小道。 第5章 商宁爽朗地说,“迟大天师从来不轻易出山,他这次来,纯粹是看在我奶奶供奉了一辈子,再加上我家里为道观捐了金像的份上,才答应跟我走一趟。” 素凉薄:“……” 主要是金像有面子吧。 为金像折腰的迟归凛派头很足,施施然起身,走到素凉薄跟前。神色凝重地端详他面相,眉头紧紧皱起。 “你分明是个活人,身上怎么一股子死气?”他闭起双眼,拿出一道开天眼的黄符贴在自己眉心,口中念念有词半晌,然后再去看素凉薄。 “奇怪,世上竟然有这种事?? !”他难以置信地轻声喃喃。 “咋啦咋啦?”商宁探者脑袋凑过来,“迟天师,学长他是不是被很厉害的鬼缠上了。” 迟归凛张张嘴,正要说话,却被素凉薄打断。 “停,我不信这些。”素凉薄坚守唯物主义战士的原则,请管家送他们离开。 道士常常跟鬼神打交道,被许多人视为远古糟粕,封建迷信重灾区。但迟归凛身为当今道门第二人,平常受到千万人供奉,任谁见了他都得叫了一声‘天师’。 这次难得出山一趟,却惨遭驱逐,大天师莫名其妙来了脾气。摆出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素凉薄,你想清楚,如果赶我走,你最多只能再活几十天!” “那又如何?”素凉薄说,“这种事,我比你清楚。” 迟归凛一愣,“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 素凉薄扬起一抹轻佻地笑,向前两步,直直站在迟归凛面前。 迟归凛见过大风大浪,此刻却被这个孱弱的少年,生生压住了气场。 素凉薄轻佻地问,“道士,你看不出来吗?” 迟归凛怔住:我应该看出来什么? “我啊……”素凉薄似笑非笑,轻佻地打量他。 后半句话在嘴里滚了滚,没有发出声音,最终化为轻飘飘的两个字,“请回。” “?” 迟归凛原本端着大天师的架子,结果不仅被素凉薄气势压了一头,还被他小瞧了! ——身为当今道门第二人,哪受过这种侮辱?他必须让一身死气的少年,承认自己能力,然后乖乖请自己出手相助! 商宁眼睁睁看着迟归凛围在学长身边,苦口婆心磨破嘴皮子,劝他接受自己拯救,惊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迟归凛啊迟归凛,你还是我千辛万苦才请出山的大天师吗? 清醒一点!收起你那副不值钱的倒贴样子! 直到迟归凛说出‘你命里缺了一魂一魄,我有办法召回来’时,素凉薄无波无澜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波动。 也就屁大一点点。 “好。”素凉薄勉为其难同意,“你试试吧。” 迟归凛:“……” 传闻中素凉薄性格喜怒无常,难以琢磨,果然是真的。迟大天师虽然得到应允,却猜不出自己那句话打动了素凉薄,让唯物主义战士投入封建迷信的怀抱。 “咳。”迟归凛清清嗓子,重新恢复大天师作派,“我需要留在此地观察一晚,还请你配合。” “行。”这次,素凉薄同意得非常干脆。 迟归凛顺势询问,“素凉薄,你今年周岁十八,还记得自己生辰八字吗?” 素凉薄还没有开口,身旁方管家代为回答,“四月初四,四点四十四分。” 从古至今,‘四’都被认为是与死道相连的数字。 素凉薄八字竟然都是‘四’。 “寅时三刻。”迟归凛掐指算算,“你这八字阴得要命,却是天生帝王命格,难怪会被那么多邪祟盯上。” 要知道,很多鬼怪也有格局。与其转世投胎,来生变成阿猫阿狗。不如夺舍帝王命的身子,享受一世荣华和显赫。 素凉薄对自己的命数毫不在意,只觉得越听越困。给方管家递了个眼神之后,拄着拐杖缓缓走向卧室。 方管家心领神会,“我家素先生每天要睡12到18个小时,现在已经到了他的休息时间。迟天师接下来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我吧。” “哈?!”商宁吓出猪叫,指向素凉薄的手微微颤抖,“你意思是说,他每天睡十八个小时,成绩还全方位吊打我?” 方管家骄傲地挺起胸膛,“当然!” 素凉薄可是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 “他是魔鬼吗?” 已经走到客厅外的素凉薄停住脚步,回眸瞥了学弟一眼。 “现在还不是,让你失望了。” ——现在还不是,以后就难说了。 商宁听出话外之意,吓得毛骨悚然。夹紧尾巴骨,躲到迟归凛背后瑟瑟发抖。 . 第二天,天刚刚亮起,迟归凛请素凉薄来到宅邸内的家庭影院,打算用大屏幕播放昨晚的监控录像。 素凉薄察觉到异样后,给家中每个角落安装了监控,包括自己的卧室和书房。 但是,安装后整整四年,从来没有拍到任何可疑画面。 素凉薄:“监控有什么不一样吗?” 迟归凛解释:“昨天晚上,我给你卧室的监控摄影机上,贴了一道天眼符。” “哦。”素凉薄起床气还没熬过去,整个人状态恹恹。 摄影机毕竟是化工合成的死物,很难附着灵气。即使贴了符咒,也没有办法拍出邪祟的身影。 第6章 原本迟归凛打算亲自守在素凉薄旁边,用天师之眼确认他身边的邪祟。可他刚刚提出想法,就被方管家镇压了。 “我家素先生睡觉时,不喜欢别人接近。”方管家委婉地奉劝,“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在南极喂了三年北极熊了。” 迟归凛:“在南极怎么喂北极熊?” 方管家:“素先生礼貌地请他游过去。” 迟归凛:“……” 道门老祖在上,他就不应该下这趟山! 家庭影院的规模不亚于小型电影院,有好几排座位,还附带按摩功能。 素凉薄挑了个靠后排的位置,跟其他人远远隔开。商宁和迟归凛带来的小道士们,坐在他侧前方。 商宁怀里还抱着大桶爆米花,兴奋地说,“好耶~咱们聚众看片!” 素凉薄撩了他一眼。 这孩子打小就会说话,真可怜啊。 监控视频开始播放。 无星无月的初春夜晚,窗外没有透进来半点光亮。 偌大的卧室里,只有床头一盏昏黄的夜灯,为大床上孱弱单薄的美人镀了层柔柔光晕。 素凉薄身上穿着绒灰色丝绸睡衣,版型不大,罩在他身上却显得宽松,纤细的腰肢根本撑不起布料。扣子规规矩矩系到最上面一颗,下摆严谨的压在裤子里,又用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商宁嚼着爆米花嘀嘀咕咕,“啧啧啧,想不到学长的睡衣竟然是清纯男高风,这就是天然钓系的魅力吗~” 旁边几个刚入师门的小道士,心声被他说出来,齐刷刷红了脸。 视频中,素凉薄睡得非常不踏实,呼吸混乱而模糊,纤长墨黑的睫毛轻轻颤动两下。 ‘嗬……嗬……’ 屏幕毫无征兆暗了几分,小夜灯诡异的闪烁两下,吓得屏幕前观众齐刷刷打了个激灵。 “嗬……” 房间里响起若有若无喘粗气的声音。活像个嗑了十斤春.药,又被送到美人房间内,想发泄却不得要领的老处男。 迟归凛看向‘不信这些’的素凉薄,想从他脸上看出惧怕和惊恐。 素凉薄却只是慵懒地坐在那儿,目光专注而深沉,紧紧盯着床上沉睡的自己。 迟归凛微微感到诧异。 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从昨天开始,素凉薄无论看谁,目光总是淡淡的。 在他眼中,找不到人类应该有的七情六欲。 商宁说过,他这位学长漂亮优秀,在学校里追求者无数。但他本人却薄情寡性,今生注定要做个寡王。 可他现在看视频的眼神,不像是无情无欲。 投影屏还在继续播放监控视频。 那个看不见的痴汉已经靠近素凉薄,空气凝聚成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揉皱他胸口的衣服。 熨烫平整的绒灰睡衣,很快被揉出几道凌乱的褶皱,松松垮垮堆在胸口。 素凉薄身子敏感极了,睡梦中,一对好看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谁能想到他清冷圣洁的外表下,衣服领口已经被玩皱了。 商宁直勾勾盯着屏幕,顾不上吃爆米花。旁边几位道士短暂忘记使命,眼睛睁得一个比一个大。 “停。”素凉薄示意方管家暂停播放,“播到这里足够了,到此为止。” “啊?哦哦哦。”商宁意犹未尽地嘟囔,“再往下播就犯法惹,公开传阅小凰片。” “…………” 血气方刚的小道士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身为修道之人,居然被一个男人的睡颜蛊惑。纷纷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嘴里默念清心慈悲咒。 “素凉薄,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迟归凛看向他,沉声说出结论,“ 正常人应该有完整的三魂七魄,但是你命里缺了最重要的一魂一魄。所以,我才会在你身上看到死气。” “嗯。”素凉薄敷衍应了声,算是姑且认可他的结论。 “通常来说,残缺的魂魄是无法转世轮回的。我不知道你为何会降临到这世上,但是现在的你,根本不能称为完整的人。鬼怪想要夺走别人的身体,需要赶走他们的三魂七魄。想要占有你的身体,只需要赶走原本就不稳定的二魂六魄,而且还能得到你的天生帝王命格。所以,它们才会日日夜夜纠缠你。” 素凉薄眼皮一撩,“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证明我容易招鬼。” 商宁高高举起手,“我帮天师概括一下!学长,你,冥界第一妲己。” 素凉薄:…… 这个称号,就好像一只鬼在打王者荣耀。 “……”迟归凛带上痛苦面具,“也可以这么理解。” 迟归凛接着说,“其实,鬼也分为很多种。怨鬼寻仇,厉鬼索命,艳鬼吸人阳气。” “单从视频来看,昨晚缠着你的鬼,既不像怨鬼,也不像厉鬼。” 即使到最后,那玩意儿也只是掐了下素凉薄的腰,没勾魂也没有索命。 “总不能是艳鬼吧?”商宁一张小嘴叭叭叭,“艳鬼趴在我学长身上吸阳气,那它不得倒贴啊!” 素·冥界第一妲己·凉·阴得要命·薄:[保持微笑.jpg] “除了这三种鬼之外,其它鬼能力比较弱,应该不足为惧。”迟归凛思索片刻,对素凉薄说,“你八字阴,又缺了魂魄,注定活不过十八岁。算起来,最多只剩下十几天寿命了。如果你愿意办一场活丧,用体内原本的魂魄。将游荡的魂魄吸引回来。再由我用法阵降服,锁在你身体中,与体内的魂魄融合为一体,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第7章 素凉薄耐着性子等他说完,才无波无澜的开口:“我不信这些。” 迟归凛:??? 合着我努力努力白努力呗?! 没等迟归凛发作,素凉薄又转向方管家,淡淡吩咐,“按照道士说的做吧。” 迟归凛打出更多的问号。 “等等,你既然不信,为何要按照我说得做?”迟归凛企图让他认清现实,“举办活丧风险很大,必须选择阴气极重的地方,到时候会有百鬼闹灵堂。你天生缺了魂魄,容易被邪物附体或者夺舍。稍微发生一点意外,你不但会死,而且死后无法进入轮回道,只能做魂魄残缺的人间怪异。” “无法进入轮回道。”素凉薄听到这里,总算有了点兴致,“还有这种好事?” “啊?这算好事吗?”商宁越听越害怕,“学长,活丧这么危险,你要不然再考虑一下?” “不必考虑,我同意。”素凉薄抬眼看向他们,眼底两颗红痣更加浓艳。 “假设这是一场赌局,筹码是我的命。”他声音很轻,虚无又淡漠,“我已经押上了,生死自负。” 这副不要命的样子,让其他人欲言又止。 “我输得起。”素凉薄若有似无笑了下,“道士,你何必非要揣度一个赌徒的心理?” 第4章 素凉薄言之凿凿说过两遍‘我不信这些’,迟归凛原本没指望唯物主义战士,配合他们搞封建迷信。 常言道,只要不抱希望,剩下的全都是惊喜。 短短几天之内,素凉薄盘下陵城境内阴气最重的山,将半山腰的私人别墅,布置成自己的灵堂。 饶是迟大天师见多识广,也被素凉薄的钞能力惊呆了。 方管家谦虚地解释,“其实,这栋别墅原本就在素先生名下。他虽然称不上富可敌国,但是在世界各地置办几套房产,应该很正常吧?” ??? ——素凉薄,你对正常有什么误解? 活丧当天,临出发前,商宁推开书房半掩的门。 素凉薄端正坐在书桌后,落笔窸窸窣窣,认真写着什么东西。 听见推门声,他才放下笔,合起厚重的原稿纸。 “学长,你写什么呢?”商宁好奇地问。 “随便写写而已。”素凉薄接过方管家递来的纯黑拐杖,“出发吧。” 商宁伸长脖子,瞄了眼桌上的稿纸本,心里痒痒的。 突然很想手贱一下,翻开那个小本本。 方管家守在书房外,凝望素凉薄独自走远的背影,欣慰地感慨,“素先生今天很开心。” “哈?”商宁重新审视素凉薄,“哪里看得出来?” “他竟然自己下楼梯了!”方管家眼中充满感动,仿佛看到刚学会走路的宝贝崽崽。 “???”商宁诚心发问,“学长平常不自己下楼梯吗?” “素先生有专用电梯。” 商宁难得无话可说,有钱人的世界他想象不到。 “商宁先生。”方管家转向他,客客气气提醒,“素先生不喜欢别人擅自碰他书房的东西,请你自重。” 他眼神仿佛在说:你准备自己滚,还是老子帮你滚。 商宁麻溜夹紧尾巴骨,滚得很圆润。 . 陵城境内寸土寸金,但凡有座山,哪怕只是平地凸起一个小土包,也会被开发成山间别墅群或者景区。 唯独红月山例外。 名利场的铜臭味,盖不过它森森鬼气。 红月山地形非常奇特,阴面是缓坡,阳面是陡坡。山顶仿佛被斜斜劈了一斧子,平白冒出一截高耸且垂直的断崖。 用商宁的话来说,仿佛一个顶角60°的直角三角形,和一个顶角30°的直角三角形强行贴贴。 据传言说,这座山邪乎得要命。曾经闹过瘟疫、捱过饥荒、做过战场,后来干脆变成乱葬岗。千百年间,无数枉死的孤魂野鬼徘徊于此。 许多人慕名来此挑战胆量,都被吓得屁滚尿流,从来没有人爬上过山顶。 今天农历初一,又碰上阴雨天,理论上应该看不见月亮。 而此时此刻,红月山顶,正挂着一轮猩红的满月。 月影诡谲,里面仿佛流淌着神秘黑雾。 ‘有幸’参加葬礼的倒霉蛋们,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恨不得立刻飞回家钻进妈妈的怀抱。 但是很快,他们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掩盖过去。 ——素凉薄出现了! 他换上特别定制的月白寿衣,仿古装设计,里里外外好几层。乍一眼类似于西方的婚纱或者本子国的白无垢,都是结婚才会穿的衣服。 “学长!你好美!”商宁小嘴叭叭叭,“怪不得说男要俏,一身丧呢,这身打扮太好看了吧?” “迷上我了?”素凉薄匀了他一眼,半真半假问,“要么,趁现在跟我订个冥婚?” “好呀好呀~!”商宁被美色冲昏头脑,居然敢点头。 素凉薄目光怜悯,好像看个傻子,“定下冥婚以后,我生,你生。我死,你殉。” 商宁的傻笑瞬间冻在脸上,把自己刚刚萌生的一丢丢色心彻底掐死。 想跟魔鬼冥婚,不要命啦?! “素凉薄,我这边准备好了。” 迟归凛提前画好法阵,在灵堂各个角落贴满黄符,带来的四个小道士拿着法器,各自镇守一个方位。阵眼摆着素凉薄的金丝楠木棺材,各个角画了特殊的花纹。 第8章 正中央供奉着素凉薄的排位,前面是一个大香炉,上面有十根蜡烛。八根白蜡烛和两根红蜡烛,摆成八卦阵的造型,红色蜡烛正好点在八卦阵中央。 迟归凛把他叫过来,仔仔细细解释,“这十根蜡烛的火,代表你的三魂七魄。白蜡烛是你体内本身的魂魄,红蜡烛代表游离的两缕魂魄。活丧开始之后,我会指引你用体内的生火点燃白蜡烛。” “同一个人的魂魄会互相吸引。如果你本身的魂魄足够强大,就会把剩下的一魂一魄叫回来。到时候,红蜡烛就会亮起。反之……” 素凉薄替他说,“如果我体内的魂魄不够强大,就会被祂带走。” “对。”迟归凛严肃地点点头,“那时候,白蜡烛就会熄灭。” “这样。” “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迟归凛试图安慰他,“我已经在灵堂内布下法阵,并在你的棺木上贴了三道镇魂咒。如果你的魂魄被他吸引走,我会立刻终止召魂法事,保护你原本的魂魄。” 素凉薄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 迟归凛无端意识到,他应该 想说‘我不信这些’。 “素凉薄,你信我一次。”迟归凛双手扶正自己的天师帽,“吾乃当今道门第二人,赌上自己的尊严,一定会帮你召回魂魄。” 素凉薄笑了下,语气轻佻又漫不经心,“好啊。” 活丧必须等到阴气最盛的子时,才能开始举行。 迟归凛见还有点时间,从袍子拿出一张泛黄发旧、裁成人形的纸。 “我本来不打算拿出来,但是这红月山阴气太重。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它至少可以替你挡下一灾。” 素凉薄双手接过薄薄的纸人,把它捧在手心,“这也是符箓吗?” 商宁:“你们道士净整些花里胡哨。” “这个东西,严格来说与道门无关。”迟归凛解释道,“它是当今道门第一人,被世人尊为‘半仙’的我师父,传给我的式神。据说是用上古老祖留下的纸胚,再由我师父岁岁年年感化而成,灵力很强。不过……” 迟归凛复杂地看了眼素凉薄,“它需要有缘人用血唤醒,才能获得灵力。血气越强,式神获得的力量就越强。遇上厉害的饲主,式神不仅会为他驱邪挡灾,甚至还能简单交流,回应主人的期望。” “需要用血饲养,这有什么难的?”素凉薄拿过自己的拐杖,一脸无所谓。 迟归凛:“……我们通常认为,灵力与人的元阳挂钩。” 商宁听到这句话,叽叽喳喳插嘴,“它要吸阳气,懂吗?阳气,就是学长你没有的东西~!” 素凉薄一言不发,将纸人放到桌面,缓缓举起拐杖。 商宁求生欲拉满,连忙抱住头蹲下,生怕学长用拐杖敲他脑袋瓜。 幸亏素凉薄是个战五渣的知识分子,没有做那么暴力的事情。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横握住拐杖顶端的鸽血红宝石,然后一用力—— 拔、拔下来了。 商宁正想吐槽他的拐杖真不结实,仔细一看,发现素凉薄竟然从拐杖中,拔出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 剑身厚重又锋利,锋芒泛着深沉的微光,表面刻了很多不明所以的暗色鎏纹。 “你你你,你居然随身带剑?!” “这柄剑看起来不是俗物,哪来的?” 素凉薄:“别人送的。” “谁?”迟归凛好奇。 “我的代理人。”素凉薄敷衍地回答,“我名下亿万资产,不能只靠我一个人打理。” “……”行吧,万恶的资本家。 商宁看向酷炫的拐杖剑鞘,发出灵魂质问,“学长,你带着这玩意,能通过地铁安检吗?” “……”某位资本家平常不坐地铁,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忽略那个咋咋呼呼的傻子,向迟归凛确认,“只要喂它血就行了吧?” “是。”迟归凛点点头,“式神多多少少会对人类的血液有回应,如果他不回应……我再想想其它办法。” 在迟归凛的认知中,素凉薄魂魄残缺,不能算严格的‘人’。 催动式神需要元阳,喂给它纯阴之血,要是遇到个暴脾气的式神,恐怕会呸饲主一脸。 素凉薄得到肯定答案,拿起长剑,利落地划开自己手臂的血管。 薄薄的皮肤绽开,淡红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全部滴落在纸人身上,被它慢慢吸收。 “素先生!”方管家连忙带着医疗箱冲过来,替素凉薄包扎伤口,“你本来就贫血,怎么能放出去这么多?” “粉色的血,粉色的……”商宁目瞪口呆,看看素凉薄,又瞧瞧自己,开始怀疑身为‘人’的基本性能。 想要长得跟素凉薄一样好看,必须连血都是粉色的吗? 美人的世界太卷了吧? “住脑,我血色素过低而已。” 医生说过,素凉薄的血色素值,只有正常人的几分之一。 一般来说,血色素低到这种程度的人,应该死了。 由于失血太多,素凉薄脸色又白了几分,低头看向纸人。 纸人被他的鲜血染成漂亮的樱桃粉,泡在血泊里动也不动。 迟归凛眼睁睁盯着,心脏沉到谷底。 他不是第一次召唤式神,也不是第一次看别人召唤式神。若是血气旺盛的饲主,或许只要一滴血,就能成功与式神结缘。 第9章 交给素凉薄这个,是师父亲传的式神,本身就具有强大的力量。即使不唤醒,也比普通式神强些。 现在喝了这么多血,还没有反应,恐怕…… “嗝——” 空气中响起清脆的打嗝声,打断迟归凛的思绪。 大家循声看过去,发现泡在血里的粉色纸人,用短短的纸手捂住肚子,艰难地翻了个身。往前拱了拱,像小狗喝水似的舔干净周围血迹。 它明明没有表情,人们却仿佛看到,纸人小圆脸上带上‘肚子要撑破了’的痛苦面具。 爹咪,喂太多啦。吃不下,根本吃不下! 过了几分钟,纸人式神终于舔干净所有的血液,愉快地拍拍肚皮。 它圆滚滚跳起来,落在地上,还‘duangduang’弹了两下。 圆溜溜脑袋环顾周围人,仔仔细细端详他们,最后才落到素凉薄的脸上,彻底定格。 一、眼、千、年! 素凉薄配合地低头,盯着被撑成球的式神。 “你……”式神感动极了,捧着粉色的小脸盘子,一开口,竟然是清润动听的爽朗男声,“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迟归凛惊呆了。 他知道强大的式神能够简单回应主人,但是直接张嘴抛梗的,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次见。 素凉薄:…… ——我可以不是吗? 已经在后悔了。 “噗嗤——~!”素凉薄还没有回应,商宁先笑疯了,一边捶地一边吐槽,“学长,你这只式神混二次元,老宅男了哈哈哈哈哈!” 第5章 “master!”式神大声嚷嚷。 “迟归凛。”素凉薄斜眼,第一次连名带姓叫迟大天师,希望他给个合理的解释。 面对厉鬼面不改色的迟大天师,听见素凉薄冷冰冰叫自己全名,嗅到一丝危险气息。 糟糕。 素凉薄可能生气了。 迟归凛求生欲很强,慌忙解释道,“我刚才也说了,式神的强弱与饲主的血气有关。它变成这样,纯粹因为……你给它吃太饱了。” 讲出这个结论,迟归凛脸上火辣辣疼。 素凉薄血饲式神之前,他还担心这人阴得要命,会被依赖元阳的式神呸一脸。 哪知道素凉薄虽然体质纯阴,没有半点阳气,但他千年难遇的帝王命格过于强大。直接把式神从拨号连网模式,变成10g冲浪,分分钟实现物种进化。 粉嘟嘟式神得到如此强大的血气,对主人满意地不得了。哒哒哒扑到素凉薄脚边,小短腿滑稽的单膝跪地。 “为主人献上心脏!”式神握拳捶捶自己心脏位置,0.5秒后,整张纸被悲伤淹没,“我,怎么没有心脏?!” “哈哈哈哈哈哈!”商宁笑得撼天动地。 素凉薄一脸冷漠,“这个东西,能退货吗?” “不能。”迟归凛残忍地否定,“式神一旦觉醒,便与饲主终生绑定,依赖你的血气生存。” 迟归凛瞅瞅满身躁动,精力无处发泄的沙雕式神,狠狠按揉眉心,“它吃这么一次,至少能管好几个月。下次抓个蚊子帮你放血,别让它吃太饱。” “竟然还有下次?主人对我真好~我会永远保护主人的!”式神感动极了。 回想它睁开眼的那一秒,立刻从人群中锁定自己美貌的主人。其它凡夫俗子与主人相比,宛如尘埃与太阳,黯淡无光,不值一提。 “你……算了。”素凉薄放弃挣扎。 认命吧,谁让自己血气中,藏着这样一只绝世大沙雕。 “素凉薄,时间快到了。”迟归凛透过四面落地窗,看向窗外的重重月影,“把所有灯关掉,你躺进棺材里,准备开始仪式吧。” 素凉薄应了声,进入棺材之前,又问了句,“可以点根蜡烛吗?我不喜欢太黑。” 迟归凛想到这个人睡觉时,必须打开小夜灯,估计是天生怕黑。 “可以是可以,但是蜡烛要放在不影响法阵的地方。” “我已经选好位置了。”素凉薄从抽屉里拿出准备好 的蜡烛,点燃,摆在灵堂最不起眼的角落。 做完这件事,他最后整理一遍丧服,然后躺进铺了蚕丝和天鹅绒的棺材中,准备陷入一场安眠。 迟归凛拿出一个桃木盒子,从盒子里拿出裹了棉花的丹药,放入素凉薄口中。 这颗丹药含在口中,能够隔绝生者的气息,让鬼怪和阴差无法发现他在装死。 迟归凛仔细检查阵法和符咒,确认没有疏漏后,他拿出招魂幡问商宁,“现在缺一个守灵人,你可以吗?” 商宁懵逼,“守灵人?那是什么?” “你应该见过的。就是平常举办葬礼时,跪在棺材前哭丧,呼唤逝者的人。魂魄离体后,往往会失去生前的记忆。必须有一个亲近的人,反复呼唤他们姓名,亡魂才不会忘记自己是谁。” “我不行!我真的不行!商宁连忙摆手,“哭戏难度太高了,再说了,你觉得我跟学长关系亲近吗?” 商宁敢肯定,即使地球上有八十多亿人,没有一个能走进素凉薄狭小又闭塞的心。 他的心里除了自己,连一只蚂蚁都装不下! “说得也对。”根据迟归凛的观察,素凉薄这个人很寡,身边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这下可麻烦了。他既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还有谁适合做守灵人?” 第10章 “那个……”灵堂外厅突然飘来一道声音,胡仲豪主动站出来,“让我来吧,我是他的亲、生、哥、哥!” 他激动地毛遂自荐,明摆着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 胡仲豪和素凉薄同父异母,勉强也算半个亲生的,没毛病。 在场这么多人里面,确实只有他具有血缘优势,适合守灵叫魂。 方管家诧异地看向胡仲豪,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时候主动站出来。 态度还特别积极,就像素凉薄立遗嘱写了他的大名。 要说其中没有猫腻,红月山的鬼都不相信。 “素先生?”方管家低声请示。 棺材内的素凉薄只是闭上眼睛,能听见周围发生什么事。 “由他去。” “……是。”方管家知道,胡仲豪肯定会作妖,却没办法违逆素凉薄的意见。 胡仲豪如愿跪在棺材前,看见贴在棺材上的三枚镇魂咒,两眼blingbling放光。 ——这几天,陌生的道士们在宅邸中进进出出,成功吸引胡仲豪的注意。 他费尽心思打听,知道素凉薄要举办活丧,就多留了一个心眼,上网搜索怎么样才能破坏活丧。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给他找到了!有个对道士十分了解的匿名网友,发来邮件,仔仔细细科普活丧的四个步骤。 她还告诉胡仲豪,经验老道的道士主持活丧,会在棺材上贴三道镇魂符,防止冥府的阴差发现有人办葬礼,过来把魂魄拘走。 ‘道士的镇魂符,贴正了可以镇住魂魄。万一要是贴反了,就会把棺材内的魂魄驱走。魂魄离体时间太长,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明白怎么做了吗?’ 胡仲豪又不是傻瓜,当然明白啊! 此刻,他死死盯着镇魂符,手心紧张得冒汗。 等会儿仪式开始,只要他趁着黑灯瞎火,偷偷把镇魂符颠倒过来,素凉薄就再也不会醒来了! 想到这里,胡仲豪兴奋地浑身颤抖。 哈哈哈哈哈!终于轮到我报仇了! 素凉薄啊素凉薄,你小子算计我的那天,有没有想过,自己的狗命会落到我手上! 胡仲豪低低垂着头,装模作样为弟弟哭丧,嘴角越咧越大。 他并不知道,自己偷笑的模样,被别墅外的萝莉尽收眼底。 身高只有一米四的合法萝莉,身穿寡妇风黑色lo裙,打扮得真像出席葬礼。 她右手拿着魔法棒,左手托着水晶球。 水晶球变化莫测,灵堂中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又是符咒,又是法阵,排场真大呢,符合我对道士的刻板印象。”萝莉远远看向黑漆漆的别墅,“我今天就要证明,你们这群道士都是一群废物。唯有我们西方的神明,才能降住东方的鬼!” “话说回来,老娘盯了素凉薄好几天,始终没有找出破绽。从他愚蠢的哥哥下手,居然一下子就上钩了,真是个大傻子!” “他俩智商差距这么大,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 子时的丧钟敲响,迟归凛出于稳妥起见,将式神放在素凉薄的胸口处。 式神隔着衣衫,紧紧依偎素凉薄的心脏,身体又红了几分,比素凉薄喂给他的血更加鲜红。 “好幸福,这里就是天堂吗?” “这里不是天堂,是灵堂。”迟归凛严肃地提醒,“等会儿仪式开始,肯定会有山野孤鬼闹灵堂。这种鬼最喜欢躺进棺材,接受祭拜。你要好好护着素凉薄,别让他被小鬼抢走身子。” 听完他的嘱咐,式神压低声音,语气一秒正经。 “当然。” “保护他是我的宿命。” 迟归凛觉得它变化有点大,却无暇追究,默念咒术催动活丧法阵。 原本只是闭目假睡的素凉薄,感觉自己意识一瞬间沉了下去,好像真的从身体抽离。 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火源的白蜡烛,亮起幽幽荧火。而被围在中间的红色蜡烛,却毫无动静。 按照迟归凛之前的说法,这是因为素凉薄游离的一魂一魄,没有来到这个地方。 ‘嘭——’ ‘哗啦——’ 窗外突然刮起阵阵狂风,铺天盖地。四面落地窗都传来撞击声,有看不见的东西试图进入房间。 迟归凛看了眼招魂幡,见它没有任何动静,立刻提醒镇守四大方位的小道士。 “起阵,百鬼要来闹灵堂了。” “是!”四位小道士同时拿出法器,对准正中央的棺材,为素凉薄布下护体金光。 迟归凛看见金光,却皱起了眉。 商宁生怕影响活丧,又实在好奇,小心翼翼问,“迟天师,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发生什么,只是护体金光被他自己吞噬了一大半。”迟归凛摇摇头,意识到形势的严峻。 他所使用的法器和符咒,都是用来保护活人,对付灵异精怪的。 素凉薄魂魄残缺,一身死气。无论多么厉害的法器用在他身上,效果都会折损大半。 估计护体金光自己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它会被道士用来保护‘鬼’。 迟归凛看向蜡烛,“红月山阴气太重,鬼怪比其它地方厉害,我们撑不了太久。现在只能祈祷,他游荡的魂魄快点被召过来。” ——素凉薄陷入黑暗之后,感觉自己的意识不断下沉,下沉。 第11章 当他再次恢复神智,发现自己躺进一片皆是虚无的混沌空间。 睁开眼,上空悬着十根颠倒的蜡烛,摆设与灵堂内的蜡烛一模一样。 区别只在于,只有两根红蜡烛燃烧着,已经快烧到了底端。 殷红的烛泪落下,在自己身体下方融化成一个巨大的阵。 素凉薄见过这个阵,与迟归凛画的招魂阵大差不离,只是方向略微有些不同。 这难道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阴阵? 迟归凛提起过,冥界不乏本领滔天的鬼,能布下阴阵,招活人的魂魄。 所以说,他在生者的世界,请人布下阵召唤游离的魂魄。 游离的魂魄也在亡者世界,请鬼布下阵召唤他过来。 还真是…… 不愧是同一个人的灵魂,连做法都不谋而合。 素凉薄坐起来,感觉自己摆脱身体束缚后,变得格外轻盈。 悬在头顶的白蜡烛,同时亮了起来,与红烛的火光相互回应,不分彼此。 “你又来了。” 混沌的世界响起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又近在耳畔。 素凉薄茫然的四处看看,没有找到说话的身影。 “你是谁?我已经死了吗?”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似乎在感慨,“你又说了同样的话。” “回答我的问题。”素凉薄抬头看向蜡烛,“你是不是我缺失的魂魄?” 声音顿了一下,才告诉素凉薄,“……你猜错了,我不是。” 素凉薄原本想要说的话,又收了回去,面色发冷。 说话的声音要么骗了自己,要么瞒了自己。 如果‘祂’不是自己缺失的魂魄,为什么阴阵之 上,红烛长明不灭? 第6章 别墅外的狂风肆虐,阴气穿过厚厚玻璃,侵袭整个灵堂。 屋子里的桌椅家具左右摇晃,供在牌位前的糖果糕点,被翻得乱七八糟,骨碌骨碌滚得满地都是。 此时此刻,就连看不见灵异精怪的人,也能感觉到阵阵鬼气,渗得他们浑身哆嗦。 商宁冷得搓搓胳膊,牙齿咯哒咯哒打颤,“迟天师,孤魂野鬼来了吗?” 迟归凛守在阵中,眉结紧皱,“它们已经闹了半天,你想看看吗?” 商宁纠结半晌,最终好奇心战胜恐惧,鼓起勇气点了下头。 “闭眼。”迟归凛抽出一张天眼符,按在他眉心,默念两句咒。 等到商宁再次睁开眼,瞬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汗毛倒立。 只见灵堂内,到处都是青面獠牙的鬼。它们大摇大摆享受排位前供奉的祭品,吃一半扔一半,还挑挑拣拣嫌弃没有好酒。 拜托!素凉薄还差一个多月才满十八岁,谁会给他供奉美酒啊? 商宁哆哆嗦嗦扭动脖子,转向正中央的棺材,眼睛瞪得滚圆。 “嘶!”商宁吓得直抽冷气,“妈呀,好多鬼,不愧是冥界第一妲己!它们要把学长吃掉吗?” 棺材里里外外都是小鬼,有几个踩在棺材边沿,手舞足蹈坟前蹦迪。更多小鬼试图钻进棺材,七手八脚伸过去,想把素凉薄从棺材中拽出来,换自己躺进去。 “你看见了?”迟归凛眼底浮现几分赞赏,“天眼符的效果因人而异,看来你有灵根,要不要考虑拜入道门?” “天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商宁大声嚷嚷,“学长!学长要被那些鬼吞噬了!” “不至于,你仔细看素凉薄的身体。” 商宁捂住扑通扑通的心脏,克服恐惧看过去,见素凉薄周身裹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为他隔开那些鬼怪。 迟归凛自信地说,“就算红月山的鬼再厉害,本宗门的护体金光也能……” 迟归凛话还没说完,列东方位传来一声哀嚎。 “师父!我的法器裂开了!” “我这边也快撑不住了。” “我也是,师父,现在该怎么办?” 迟归凛:……就很尴尬。 商宁用手肘戳戳他,“迟天师,你这flag立得真标准。” “咳、咳。”迟归凛清清嗓子,迅速恢复稳重,“看来红月山的鬼比我们想象中更厉害,你们几个收阵吧。式神能帮素凉薄挡一阵,我把他的魂魄叫回来。” 商宁忙问,“红蜡烛还没亮,招魂呢?” 迟归凛遗憾地摇摇头,“今天恐怕失败了,等我……” 迟归凛话刚说到一半,空气中响起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四面落地窗的钢化玻璃齐齐粉碎。 普通的鬼怪,肯定没有这么强大的能力。 涌入灵堂的狂风卷起玻璃碎片,锋利地肆虐。迟归凛大喊一声“大家抱住头”,自己也用宽袍捂住脸,感受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暴戾气息。 假模假样哭丧的胡仲豪,抱住脑袋趴在地上,同时瞅准机会,将三张镇魂符全部翻过去。 风中的玻璃碎片,将他手心和手背割得血肉模糊。胡仲豪却感觉不到疼痛,内心愉快极了。 给爷去死!素凉薄! 迟归凛身为当今道门第二人,修为深厚。即使鬼王来了,也能有来有回打个五五开,何曾感受到这么强烈的压迫感? 玻璃碎片纷纷落地,迟归凛立刻放下手臂,赫然看见—— 红烛燃起了。 “呸呸呸!”商宁抱头动作慢了几秒,灌了一嘴风。他吐出一口夹杂玻璃碴子的血沫,疼得呲牙咧嘴抱怨,“你刚说失败祂就来了,迟天师,你是什么100%立flag体质啊?” 第12章 迟归凛顾不上回应他,震惊地看向棺材。 商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睛立刻直了,嘴里发出‘哇’一声感慨。 围在棺材周围的小鬼,感受到深及灵魂的恐惧,齐刷刷停止动作。 在他们正上方,悬着一个红衣黑发的模糊身影。 祂不像其它鬼怪那样清晰,即使商宁有所谓‘灵根’,只能看清他一双月白的眼睛。眼里只有瞳仁的轮廓,却没有眼珠。 右眼下方有两枚相互扣合的红色纹印,与素凉薄脸上的泪痣对应,同样艳得触目惊心。 “祂肯定是学长的魂魄,自带防伪标志。” 那道身影完全屏蔽周围的声音,静静停留在那儿,盯着棺材瞧了会儿。 然后,祂抬手,只是轻轻一挥。 趴在素凉薄身上的百十来只小鬼,顷刻间全部幻化为烟,融入祂脚底的深渊。 “这是……煞?”迟归凛终于找回语言功能,震惊到瞳孔地震。 “师父!”四位小道士修为尚浅,被吓得瑟瑟发抖。 也难怪他们害怕。 虽然人类看不见‘鬼’,但它是生灵死后的魂魄,和人一样属于‘物’。煞却是由万象而生,不局限于形状,也不是‘物’能够打败的。 如果非要用科学来解释,祂更接近于量子姿态,能够站在更高维度进行降维打击。 由于煞更接近于气息,虚幻缥缈无根无依,通常来说很容易消失。一般来说难成气候,不需要特别对付。 像这么强大的煞,别说迟归凛,道宗上上下下几千年,没有任何记载。 “迟天师,你快降服祂啊!”商宁催促。 “抱歉,我做不到。”迟归凛眉结紧锁,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无能,“宗门的符箓、咒术、阵法,只能对有形的东西使用。就算能用,我也打不过祂。” “学长的魂魄这么强吗?” “当然。你听过道士驱鬼,道士捉鬼,有没有听过道士杀鬼?”迟归凛语气充满无奈,“祂能把所有鬼全部杀死,转化为自己的煞气。” 这股力量,恐怕鬼王也望尘莫及。 从战力层面来说,恶煞比道士厉害太多了。 在此之前,自己竟然想制服那玩意,填补素凉薄的魂魄。 迟归凛再次被啪啪啪打脸,绝望地想:道门老祖给我的勇气吗?! 迟归凛疯狂思考对策之际,降临于此的煞终于有所行动,轻巧地落在棺材边沿,静静凝视棺中沉睡的素凉薄。 “祂、祂想对学长做什么?”商宁用力掐住迟归凛的胳膊,“迟天师,你快救救学长啊!” “不用你说。”迟归凛立刻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画符,“我既然接下了这个任务,就算拼上性命,也会保护素凉薄的魂魄。” 符纸飞出去,原本火光微弱的白蜡烛,立刻亮了一些。 素凉薄原本的魂魄,被召回灵堂。 上方的红衣恶煞似乎感应到什么,向素凉薄伸出手。 趴在素凉薄胸口的式神牢记使命,下意识要为素凉薄抵挡伤害。 然而,感受到来自上方的煞气,式神凌乱了。 ——和主人同样的气息? 难道是另一个主人吗? 式神终此一生,只认一主,它怎么会有两个主人呢? 式神绿豆大点脑子反应不过来,怔怔愣在那儿,错过了抵挡恶煞的最好时机。 煞气凝成的手,已经越过式神,抚上素凉薄瓷白的脸。 恶煞用没有眼珠的空洞眼睛,木木盯了会儿。然后在大家的警惕中,扣住素凉薄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糟糕!”迟归凛大叫一声。 商宁:听你说糟糕,我突然不太担心了。 举办活丧的过程中,如果闹灵堂的小鬼发现,棺材里的人还没有死,就会掐死他取而代之。民间俗称,借尸还魂。 难道恶煞也想这么做? 祂原本不是完整的魂魄,想要还魂,恐怕只能用素凉薄的身体。 迟归凛心脏猛地一沉,死死盯着恶煞每个动作。 恶煞发现素凉薄嘴里的棉花,用煞气凝成的手指扯出来。沾了口水的棉花散开,里面的丹药滚到方管家脚边。 “素先生?”方管家虽然看不见煞,却也能感觉到事情不太妙,连忙要冲上去保护素凉薄。 “别动!”迟归凛大声制止,然而终究晚了一步。 方管家还没靠近,就被巨大的煞气弹飞,摔倒在地彻底失去意识。 普通人在祂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再反观恶煞,行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保持着一手捏住素凉薄下巴 的状态,另一只手的手指探入他口中。 伸进去时,手指轻轻擦了下他的嘴唇,樱粉色的唇瓣立刻红艳几分。湿漉漉的唇微微张开,仿佛等待品尝的樱桃。 素凉薄体质差,连口腔都格外脆弱。贝壳般的牙齿整整齐齐,失神状态下,几乎没有咬合能力,毫无防备的任由恶煞用手指长驱直入。 恶煞手指擦过他的舌尖,一路滑到喉头。紧窄的喉头被异物侵犯,难受极了。 素凉薄身体还没有失去机能,本能地吞咽收缩,裹紧侵入的手指。越是想要通过呕吐,把手指赶出去,就越是被迫含得更深。 恶煞静静观察他的反应,这具身体的热度,判断出棺材中静静躺着的,是一个活人。 第13章 祂被一个孱弱的活人,千里迢迢,召唤到这个陌生的灵堂。 “你快点放开他,速速离去!”迟归凛咬破十根手指,以血为阵,催动驱邪的咒术。 他自知能力有限,没办法把恶煞怎么样。想要替素凉薄修补魂魄,估计是没戏了。 但是身为当今道门第二人,赌上全部性命,至少能把祂赶出灵堂。 恶煞没有形体,不会被道士的阵法所伤。但是迟归凛用天师之血催动的阵,与恶煞的气息相克。 祂讨厌这种不舒服的气息,从素凉薄口中抽出手指,竟然真的退开了一些。 没等商宁和道士们松一口气,只见恶煞散开自己的一缕煞气,裹紧还没有彻底恢复意识的素凉薄,从震碎玻璃的窗口飘出去。 商宁急了,“喂!你要走就走,把我的学长留下来!” 抢人算什么本事?! 迟归凛连忙追过去,甩出几张用于牵制的符纸。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别墅外异样的动静,立刻指引符纸转向那个位置。 正准备出手杀死素凉薄的寡妇风萝莉,刚举起魔法棒,整个棒子就被黄色符纸锁住。 “艹他大爷!”她愤愤跺了下脚,“该死的道士,坏老娘好事!” 与此同时,恶煞已经把素凉薄带到距离别墅稍远的地方。 祂瞧瞧周围,到处都是光秃秃的山岩,又脏又丑。 恶煞瞧瞧素凉薄精致白皙的漂亮脸蛋,用混沌的脑子做出判断,将他放到一处还未融化的春日山雪之上。 雪。 又是雪! 素凉薄记起六岁那年,被雪掩埋的痛苦噩梦,ptsd发作,硬生生气得睁开双眼。 “我说。”素凉薄奄奄一息,“您可真会选地方呢。” 第7章 煞:? 恶煞完全不了解人类,眼前如瓷娃娃般精致易碎的生灵,是祂拥有记忆以来,接触的第一个‘人类’。 但是煞知道,瓷娃娃口中说出了赞美的话。 难道祂做了什么好事? 如今已经快到五月份,气温日渐升高,陵城的霜雪早就化得一干二净。 红月山因为海拔高,再加上常年阴冷,还残留着一抔即将消逝的春日雪,正好足够素凉薄躺上去。 在外人眼中,或许素凉薄和春日雪很相配。 美好,清冷,容易消逝。 然而—— 素凉薄本人非常、非常、非常讨厌雪! 尤其是经久不化的积雪! 他艰难地控制自己身体,缓慢坐起来。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但灵魂的抽离感还没有消失,整个人比平常更加虚弱。 素凉薄抬手扶住额角,仔细回想之前的遭遇。 活丧仪式开始之后,他进入假死状态,魂魄脱离身体,被拉进全然陌生的空间。 那里与红月山灵堂有同样的蜡烛,和同样的阵,却好像到了另一个镜像世界。 素凉薄基于主观判断,以为自己丢失的魂魄,就停留在那个空间。 然而,却得到否定答案。 后面的对话,素凉薄记不太清楚,只能回想起模模糊糊的几个关键词。 ‘去……’ ‘轮回尽头……’ ‘等你。’ 去哪里? 谁在等我? 素凉薄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索性放弃挣扎,抬起头观察周围环境。 寂静的红月山空空荡荡,只有头顶猩红满月,诡异又阴冷。 虽然素凉薄看不见‘祂’,但是能够确定,把自己带出灵堂的东西,还呆在附近。 自己灵魂被唤回时,依稀听见旁边人叫祂‘恶煞’。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吧?”素凉薄仰起头,向面前的空气开口。 “……能听到。”恶煞动了下,挪到素凉薄视线直视的位置,即使人类看不到自己。 素凉薄听见他的回应,感觉非常稀奇。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以‘面对面交谈’的方式,听见自己声音。 恶煞开口时,音色与自己相同。但比起工于心计、每个字都斟酌再三的素凉薄,他的语气没有什么思考的成分在里面。 要不是祂本身属于邪祟,素凉薄都想夸一句阳光开朗大男孩。 ——倒也正常。 按照迟归凛的说法,他与恶煞不是独立分裂的人格,也不是复制粘贴的分.身。 他们互相融合,才能成为完全的魂魄。分开时,变成拥有同样伤口的拼图碎片,各自拥有整体中的不同特征。 素凉薄合理推测,自己得到了‘智慧’之类的思考力,恶煞得到了‘无敌’之类的战斗力。 一时间说不上谁更吃亏。 不过,这样更合素凉薄的心意。 假如遇到跟自己思维模式完全相同的沟通对象,素凉薄接下来要做的事,成功率仅仅剩下50%。 “既然能听到,我想跟你谈谈条件,可以吧?”素凉薄斜了眼旁边,指向悬崖边一处平坦的岩石,“能帮我转移到那里吗?” 他继续坐在积雪里,恐怕会丧失稳定的情绪,与一些美好品德。 ‘阳光开朗’的恶煞轻易满足素凉薄,裹住他纤细的身子,轻轻巧巧放到岩石上。 “谢谢。”素凉薄礼貌道谢,还对他露出人鬼通吃的漂亮微笑。 “嗯。”恶煞姿态低调,深藏功与名。 第14章 素凉薄换了个舒舒服服的坐姿,谈判正式开始。 “你应该明白吧?我们彼此都是残缺的。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强行融入我的灵魂,让我成为完整的人。要么你吞噬我的魂魄,成为完整的鬼。” 素凉薄言简意赅说清楚现在的处境。 阴阳两阵,迫使他们陷入二选一的生死局。 “所以……”素凉薄好整以暇凝视前方,很确定恶煞就在那个位置。 “我想跟你讨论第三个选项。” “共生。” “共生?”恶煞重复这个词。 “对。有个道士说我阴得要命,容易被鬼怪附体。既然你那么厉害,应该可以在不伤害我魂魄的情况下,进入我身体吧?” 煞气入体比鬼魂附体容易多了,以恶煞的能力,这种事简直轻而易举。 祂本来就是基于素凉薄的一魂一魄,聚集煞气而生,拥有强大的力量。入体之后不仅能够填补魂魄残缺,还能支撑他虚弱的身子。 “可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恶煞即使思考能力匮乏,也知道所谓第三条路,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确实,他们陷入二选一的局面。但是素凉薄命不久矣,祂却拥有强大的力量。 这个死局,只针对素凉薄。 素凉薄心思被看穿,却丝毫不慌张,反而游刃有余的问,“所以,你想要保持现状吗?” “嗯。”恶煞给出答案。 虽然吞噬素凉薄的魂魄,能让自己拥有许多失去的东西,比如思考和感知能力。但是祂面对眼前的人类,没有想要杀死他的想法。 互不干涉,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原来如此啊,你居然是主和派。”素凉薄故意露出困扰的表情,“可是怎么办,你根本没得选呢。” 他说得茶里茶气,每个标点符号都是阴谋。 不了解人间险恶的恶煞,竟然露出一点清澈的迷茫。 为什么没得选? 素凉薄凑过去一些,提醒,“你仔细看看我的魂魄,有什么发现?” 恶煞闻言,再次观察精致的瓷娃娃。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才发现—— 素凉薄的魂魄,根本没有回到身体中。 应该说,魂魄被身体拒绝了! “刚才在灵堂里,有人给我贴了三道驱魂符,所以我的魂魄回不去了。算算时间,最多半个 时辰,我的魂魄就会彻底游荡。” 素凉薄说得楚楚可怜,出口的话却充满算计,“到那时候,我应该会变得跟你一样吧?听说同种状态下,同一个人的魂魄之间天生会互相吸引,只要靠近就会强行融合。你说,我们会不会变成完整的鬼?” “变成鬼的话,我占了二魂六魄。要是按照我的意愿进入轮回道,再转世的话……”素凉薄眼尾弯弯,笑得更加好看。 “你觉得呢?” 恶煞没有接触过人类,只接触过鬼怪。 祂之前见到鬼怪,总是立刻杀死,从来不会跟它们谈判。 因此,祂第一次对弈,就输的彻彻底底。 前后也才几分钟,素凉薄轻易把他的死局,变成恶煞的死局。 ——这个人类,是我自己。 恶煞沉默地审视他,对‘自己’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阴险。 玩心机的人类真恐怖,比自己所有遇到的鬼,加起来还要棘手。 “你还要考虑吗?我只剩下十分钟……”素凉薄顿了顿,转而又说,“不,我们马上就可以拥有永恒的时间了。” “……”恶煞的沉默震耳欲聋。 素凉薄耐着性子静静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恶煞的回答。 这很正常。 如果立场调换,素凉薄宁愿玉石俱焚,也不想屈服于这么卑劣的手段。 幸好。 素凉薄策划的‘阴谋’,还有第二阶段。 “呐。”素凉薄若有似无叹了口气,语气放软了许多,“你如果是我,就应该答应。” “不。”恶煞态度决绝,毫不畏惧。 “听我说完,亲爱的。”素凉薄用了一个非常暧昧的称呼。 恶煞:“……” “我想要得到你,无关生死。说实话,我不是很想活,也不是很想死。之所以费这么大周折,纯粹是出于‘得到你’这个目的。” 他仰起脸,眼瞳中不加掩饰的贪念。 “你知道吗?自爱是唯一能够由心而证的情感,因为人类会清楚的意识到:我爱不爱我。就比如——”素凉薄柔弱却坚定的伸出手,“我接受‘你是我’这个认知后,就对你好感度100%。” “我愿意接受你的罪恶,也希望你接受我的不堪。” “因为你和我原本是同一个灵魂,我们生而就拥有比亲眷更加缠绵又密不可分的关系。” “只要我还存在,就永远是你的独一无二,是你的不可取代。” “即使你摆脱了我,你的缺口永远会提醒,你需要我来填补。” 素凉薄的表情和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活灵动。他语气诚挚又殷切,宛若朗诵一首最动人的情诗。 “你还打算抛弃我吗?”素凉薄笃定的轻笑,“我正在邀请你,亲爱的我。” 恶煞狠狠的动摇了。 即使他非常确定,人类的提案对自己没有好处,甚至会变成无法逃脱的桎梏,却还是因为他的话而震颤。 第15章 稳了。 素凉薄能够感受到灵魂的共鸣,知道恶煞已经倾向于‘我愿意’这个选项。 他眼底的神色变成缱倦,一字一句抛出最终的王炸。 “你的魂魄进入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接纳你的全部。” “这何尝不是一种永恒的交欢。” “你觉得呢?” “……”恶煞依旧沉默。 约莫五分钟后,红月山一片寂静。 恶煞再度恢复意识,声音从素凉薄体内,直接传递到他的脑海中。 “痛。”只有一个单字,充分表达出恶煞的懊恼。 煞本无象,没有任何感知。所以祂不知道,成为人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事。 每次眨眼、呼吸、心跳,都伴随着巨大的痛楚。做出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需要强悍意志力,克服□□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哈!”素凉薄弓着腰,发出肆意的笑。 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现场,肯定会惊讶,原来素凉薄也会这样放肆的大笑。 “终于等到有谁与我分享同样的感官了。”素凉薄把恶煞骗到手,立刻暴露本来面目,活像个玩弄感情的渣男,“我每天必须眨眼一万次,呼吸三万次,心跳十万次,你忍耐一下哦。” 恶煞有点生气,“你没有告诉我。” 假如祂知道要承受这些痛苦,肯定不会被人类的花言巧语蒙蔽。 素凉薄轻描淡写地说,“不好意思。可能是我活得每天都这么痛,已经太习惯了。” “…………” 没等恶煞继续说话,素凉薄迅速带过话题,“来,轮到你提条件了。” “我?”恶煞感到意外。 ‘阳光开朗大恶煞’并不知道,这是人类常用的抽一鞭子给个枣,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pua。 素凉薄循循善诱,“对,我设计你的时候,就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了。” “那,把红月山的月亮摘给我。”恶煞好似存心为难他。 其实祂无端觉得,红月不该挂在高处。 有一个更适合它的地方。 “月亮?” 饶是素凉薄诡计多端,也没猜到祂会提出这种要求。 “你做不到吗?” “怎么会。”素凉薄眼底光彩又浓了几分,“真是浪漫的要求呢,亲爱的。” 第8章 “学——长——!” “素凉薄。” 迟归凛追着恶煞跑出别墅,立刻被重重迷雾蒙蔽双眼。他耗费时间向老祖问了一卦,才确定素凉薄的准确位置,匆忙带着商宁飞奔过来。 素凉薄远远看见他俩,手里还拎着一个炸毛的小矮子,嘴上贴了一张黄符。 “学长,我可算找到你了!”商宁沿着上坡山路跑了好一会儿,累得气喘吁吁疯狂喘气。 “太好了,你还活着。”迟归凛松了一口气。 素凉薄理直气壮,“当然,我这个人还挺惜命的。” 迟归凛、商宁:……??? ——你摸着良心再说一遍! 迟归凛快步走近,打量他周围,深深皱起眉,“恶煞呢?” 素凉薄缓缓起身,从山崖边走到他们面前。 常年与邪祟打交道的迟归凛,瞬间感觉到,素凉薄周身的死气,已经变成汹涌的煞气。 气息这么强大的煞,不用想,肯定是刚才闯进灵堂那只恶煞。 奇怪的是,看素凉薄的模样,似乎没有被恶煞夺舍身体,依然保持着‘素凉薄’本人的神智。 “你问我亲爱的?”素凉薄抬手,搭在自己胸口位置,语带笑意,“在陪我心跳呢。” 人类的心脏,每天必须跳动大约十万次。 素凉薄不清楚正常人心脏跳动的感觉,但他每次心跳,总觉得有一只狰狞的手,狠狠捏住胸口,揪紧再放开,反反复复永不停歇。 即使睡觉,昏迷,胸口有节奏疼痛的感觉,依然非常清晰。 过去十八年,没有一分一秒饶过他。 素凉薄观察身边人,悲哀的意识到,只有自己必须为了‘活下去’忍受这份痛苦。 他将病症告诉医生,只得到怜悯,同情,和无能为力。 于是,素凉薄不再对任何人诉说痛苦。 他逐渐明白,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他们或许还会把别人的痛苦,当做有趣的话题大肆宣扬。 现在好了。 纳入身体的魂魄,会陪他身同感受,时时刻刻分享这份存活的疼痛。 恶煞只是抱怨了一个‘痛’字,素凉薄稍微卖了个惨。祂就不再干扰素凉薄的思绪,选择默默忍耐。 如同一直以来的素凉薄。 ——亲爱的,果然是我的魂魄呢。 “你说什么,你竟然让祂附体了?!”三句话,震惊迟归凛一整年。 素凉薄纠正,“准确来说,这算是体内同居。” “……重新定义同居是吧?” 迟归凛搞清楚前因后果,不赞同地说,“你知道吗?这种行为叫做与虎谋皮!那个家伙比想象中厉害,祂蛰伏在你身体中,万一哪天想要反客为主怎么办?” “哦,还有这种好事?”素凉薄毫无畏惧,甚至还有些期待。 “学长,你……抖m吗?” “呵。”素凉薄冷笑回应。 迟归凛仔细观察他,发现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素凉薄却像是变了个人。 第16章 活丧仪式让他魂魄离体,四舍五入约等于死过一次。 重新苏醒的素凉薄,却好像真正活了过来。 以前的他断情绝欲,游离于世俗之外, 对什么都没有兴趣。即使面对死亡,也毫无波澜。 而现在,素凉薄眼底亮起微弱的神采和执念,甚至有了‘目标’这种对平凡人来说很普通,但是对他而言难等可贵的东西。 商宁求生欲上线,连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既然学长没事,我们快点下山吧。” “不。”素凉薄拒绝,坚定地说道,“我要去山顶,亲爱的让我摘下月亮。” 虽然素凉薄无法确定,山顶能不能摘到月亮。但是猩红满月只在红月山出现,下山肯定是错误选项。 商宁:“哈?去山顶摘月亮?学长你清醒一点,这种话幼儿园小孩都骗不过去。” “恶煞提出这种‘不可能完成’的要求,是故意为难你吧?” 素凉薄俨然在一声声‘亲爱的’中失去神智,开口说出让商宁和迟归凛怀疑他被恶煞夺舍的话。 “怎么会?亲爱的不是那么无理取闹的煞。”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令人愉快的灵魂共鸣。 看来亲爱的非但不无理取闹,而且十分好哄。 “你……唉。”迟归凛想说些什么,见素凉薄一脸‘瞧瞧我新长出的恋爱脑’的表情,无奈叹了口气,“你刚才魂魄离体太久,都怪我,没有早点发现镇魂咒贴反了。” 等到迟归凛发现这件事,素凉薄已经被恶煞带走了。中了符咒的人不在棺内,即使把符咒贴正或者撕除,效果都无法作用于素凉薄身上。 所以,迟归凛才那么迫切的寻找素凉薄。 “我弱弱说一句啊,这件事情不能完全怪迟天师。谁知道学长你那位‘唯一拥有血缘关系’,‘真情实感想为弟弟贡献一份力量’的傻比老哥,其实是个二五仔,真情实感想送你上路。” “哦。”素凉薄敷衍地应了声,没有告诉他们,这也是自己play的一环。 假如自己魂魄安然无恙,拿什么威胁毫无弱点、实力强得一比的煞。 素凉薄问,“胡仲豪人呢?” “方管家让小道士把他押下山,由他进行审问。刚才恶煞大闹灵堂,震碎了玻璃,别墅里的人全部下山避难了。” 素凉薄点点头,目光终于挪到他手里拎着的小矮子,“那她呢?” “她是我通过胡仲豪,顺藤摸瓜找出的幕后黑手。看样子是一个西方神职者,接到雇主[sio]的任务,来红月山终结你的性命。”说着,迟归凛解除她嘴上的消音咒。 “啧啧啧,”商宁摇头晃脑,“学长,你在外面结了多大仇,居然有人找神婆杀你?” “说了多少次,老娘不是神婆,是神之使徒!我比你们这群一个环节出错,满盘皆输的道士厉害多了!”神婆被道士拎在手里,拼命挣扎,伸长胳膊用爪子拼命挠他。 刚才上山的路上,还被商宁吐槽:你一个法师,居然沦落到近战肉搏。 素凉薄一针见血评价,“很少看到比商宁更愚蠢的,不愧是神婆。” 商宁躺枪:“???” “喂!别拿我跟这个废物比!要不是我魔法棒被封住了,这座山头的鬼,全部都会被我诺亚大人驱使!” 诺亚疯狂炫耀自己的能力,然而旁边三个人都没有在听。 “总之,魂魄离体很消耗精神,现在的你比平常更加虚弱,还是让我代替你上山吧。”说到这儿,迟归凛自责地低语,“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没能力降服恶煞,才会导致招魂仪式失败。” 商宁指指自己,“如果要爬山,让我去吧。我是国家二级运动员,体力杠杠的~” “我不信这些。”素凉薄开口,又是熟悉的配方。 迟归凛严肃,“你怎么还在说这些?就算你看不见鬼神,应该还能感应到它们的存在吧?” “道士,你好像误会了。我说‘不信这些’,并非不相信鬼神的意思。而是,我不放心把自己的宿命,交到任何人手里。”素凉薄心情好,难得为他们解释。 迟归凛总算懂了。原来素凉薄信鬼神之说,却不太信任迟大天师本人。 大天师想要发作,却没有立场。 仔细想想,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确实无法让素凉薄托付性命。 他痛定思痛,暗暗下定决心,必须要让素凉薄认可自己道门第二的实力! “再说了。”素凉薄仰起脸,看向流淌黑雾的猩红月亮。 “定情信物要我亲手拿,才更有意义。” 体内的煞又被哄好了一点,素凉薄再努努力,恐怕他就不会计较人类威逼利诱、花言巧语的卑劣行径。 商宁和迟归凛则是两脸懵逼。 定、情、信、物?! 素凉薄这个寡王,跟谁定情? 真特么搞冥婚? 唯一参与刚才那场旷世表白的式神,晕晕乎乎从素凉薄的前襟钻出来,脸红红地想: 它刚才感应到两股载体属性不同,却同样来自主人的气息。 然后‘主人’进入了主人的身体。 用素凉薄的话说,这叫永恒的交欢。 式神幸福的想,从现在开始,它就是宇宙星河、四海八荒之内,唯一拥有两个主人的式神了!